俄乌冲突，硬“核”化？

姜浩峰

今年早些时候，国际原子能机构召开理事会会议，讨论俄乌军事冲突对核安全和保障的影响。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格罗西在发言中表示，这是第一次在大型的核电设施中发生军事冲突，而且还包括了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事故现场。他对乌克兰核电站的安全表示严重关切，强调乌克兰的核设施、核材料和其他放射性材料的安全和保障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受到威胁。

“我们正站在历史的前沿：未来十年，可能是二战结束后最危险、最不可预测、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十年。”当地时间10月27日，在莫斯科举行的瓦尔代国际俱乐部辩论年会上，俄罗斯总统普京如此说。在长达三个半小时的问答环节中，普京回顾历史，且大谈文学与音乐。在听众回味他评论普希金、莎士比亚、陀思妥耶夫斯基、索尔仁尼琴、柴可夫斯基等之间，也听他大谈如今的俄乌冲突某种意义上像是一场内战。这种说法令西方一些人颇有错愕之状。

“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在历史上是一个民族，这是一个历史事实。”普京说道。

无论如今的世人站在什么位置，以什么视角看俄乌之争，是否认为俄乌是，或者曾经是一个民族，起码不能否认一点——俄乌确实有着难以分割的各种关系。如今的乌克兰首都基辅是俄罗斯民族的发祥地；乌克兰曾经是沙皇俄国的一部分；在东正教来说，俄乌甚至长期属于一个教区，直至2019年初，乌克兰教区才结束了长达300年的隶属于俄罗斯教区的历史……

可就是曾经亲密的俄乌，如今不仅陷入冲突达8个月之久，且似乎暂时没有结束之望，更似乎将“核”投入战场。这会是自二战结束以后，人类第一次将核武器投入战场吗？

看似俄乌冲突只发生在乌克兰境内，与地球上广袤的人类活动空间相比，并不占特别大的地方；亦不似60年前古巴导弹危机时，美俄互相将装有核弹头的中程导弹抵近对方，似乎随时可以互相毁灭，乃至将地球也毁灭掉。但俄乌冲突一旦跨越核战争的临界点，未来世界向何处去？是否会打开“潘多拉魔盒”。

至11月1日，俄乌冲突已经240天，战事没有停止的迹象。此前几天，俄新社就报道称，商业卫星公司Maxar发布了他们拍摄到的最新卫星图像，大量混凝土反坦克桩构成的防御工事出现在俄罗斯与乌克兰接壤的别尔哥罗德州。整个工事分为两条线，相隔数百米。卫星还发现，在俄境内的布良斯克州、库尔斯克州，以及俄军控制的顿巴斯—顿涅茨克、卢甘斯克等地区，都出现一模一样的此类工事。卫星显示，出现在顿巴斯的俄军混凝土反坦克桩，主要位于北顿涅茨克河东岸，距离如今俄乌冲突的前线还有一段距离。

其实，无需西方商业卫星发布照片，俄别尔哥罗德州州长维亚切斯拉夫·格拉德科夫早在10月22日就通过社交媒体“电报”（Telegram）发布消息：“我们已经开始建立防御工事。”

从俄军构筑工事的线路，似乎可以看出——俄下一步的军事目标可能不再是进攻基辅，甚至不见得会想着继续在乌克兰扩大地盘，而是想“消化”掉已经“吃进肚子里的肉”，顶多是将乌克兰东部“公投入俄”的四州——顿涅茨克、卢甘斯克、赫尔松和扎波罗热州全境拿下、守住。

对于乌克兰泽连斯基当局来说，让乌东四州属于俄罗斯，也是其无法接受的。泽连斯基当局放话说，以乌东四州归屬于俄罗斯为谈判基础与俄和谈，属于“丧权辱国的割地行为”。因此，泽连斯基屡屡声称，不仅要收复乌东四州，还要收复克里米亚。然而，乌克兰以什么方式去收复俄占领土呢？尽管9月份以来，乌克兰军队确实发动了反攻攻势，泽连斯基早在9月13日就宣布，收复了6000平方公里的领土，可之后，无论俄乌，在正面战场上似乎都没有新的有关夺取领土的进展。倒是俄方称，当地时间10月22日，俄军空降兵在克里沃罗格方向彻底摧毁了乌军第28独立机械化旅第1机械化营，并摧毁了北马其顿和斯洛文尼亚等现在属于北约的国家支援给乌克兰的T-72坦克。这一点，极具指标意义——这意味着乌克兰从北约获得的一些坦克装备也快消耗殆尽。目前东欧国家所拥有的T-72坦克，本是苏联时期自身处于华沙条约组织时所获，在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以后，华约组织不复存在。一些前华约国家反而加入了北约。譬如从南斯拉夫独立的北马其顿，以及从捷克斯洛伐克逐步分裂而独立的斯洛伐克，他们手中的苏制T-72坦克几乎全部支援了乌克兰泽连斯基当局。这样的情况下，北约是否会将大量先进的西方坦克装甲车辆支援给乌克兰呢？显然，可能性不大。原因在于：一方面西方害怕这些自用的坦克在战场上落入俄罗斯之手，事实上俄罗斯因为类似的顾忌，也没有将自身最先进的坦克投入乌克兰战场；另一方面，乌克兰军人很少能操作西方装备，哪怕如今一些乌军被派往西方轮训，也无法解燃眉之急。这样的情况下，乌克兰军队除了继续使用西方提供的一些反坦克导弹和防空导弹进行防御以外，事实上是没有太多进攻能力的。

10月23日，俄罗斯国防部发布报告称，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在与法国、英国、美国和土耳其防长通电话时，表达了对基辅可能使用脏弹的担忧。一天以后，俄罗斯核、生物和化学保护部队负责人伊戈尔·基里洛夫在媒体会上称，乌克兰想把俄罗斯描绘成“核恐怖分子”，其挑衅的目的是“指责俄罗斯在乌克兰军事战区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以此在世界范围内发起一场庞大的反俄运动，旨在破坏全球对莫斯科的信任”。有俄罗斯分析人士认为，泽连斯基当局可能会通过在乌东地区俄乌交锋之地投掷脏弹的方式，来栽赃俄罗斯，陷俄于不义。因此，俄方首先声明，点出了泽连斯基当局的企图。

但泽连斯基却反驳称：“如果俄罗斯打来电话，说乌克兰据称正要干什么，那意味着一件事：其实俄罗斯已经预备好了他说的一切。”乌克兰外长库列巴称，欢迎国际原子能机构“紧急派遣”专家到乌克兰的各“和平设施”，来检查是否有脏弹。

与绍伊古通过电话的美英法外长撂下电话以后，发表联合声明：“我们的国家明确表示，我们都反对俄罗斯明显错误的指控，即乌克兰正准备在自己的领土上使用脏弹。” 俄方驻联合国代表为此还致信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要求讨论乌克兰试图使用脏弹问题。

何谓“脏弹”？其实就是利用民用核设施上的一些核原料，甚至核废料，填充到既有弹药内进行发射，其尽管不似原子弹爆炸那般蘑菇云震天，有超强爆炸力，令爆点附近的人和建筑直接气化，但脏弹过处，同样会留下核辐射。甚至如果有些武装无力投射脏弹，只要将核废料偷运到目标地进行丢弃，也能造成区域核污染。从俄乌军力对比来说——俄罗斯是核国家，且其国内法明确，一旦俄领土遭到任何攻击，哪怕不是核攻击，其也可“依法”进行核反击。而目前乌东四州、克里米亚，在俄视角都已经属于俄领土。也就是说，站在俄方角度来分析，只要乌军发动收复这些领土的战争，俄就有权动用核武器反击！因此，俄没有必要在乌克兰领土投射脏弹。而在苏联解体之初曾经境内的核武器数量排名世界第三的乌克兰，如今手头却没有核武器，但依然有数目众多的核电站，包括欧洲最大的核电站扎波罗热核电站，以及上世纪80年代因为核泄漏而闻名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在俄乌冲突之下，反应堆外壳破裂、冷却系统失灵屡屡发生。参战方搞到一些核废料并不费事。

军事评论员、前总参上校岳刚告诉《新民周刊》：“西方并非不知道乌克兰有可能会使用脏弹。10月25日，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前往基辅，我认为他就是去劝说泽连斯基不要使用脏弹。”在岳刚看来，俄方已经明确称，位于乌克兰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若尔特耶沃德市东部的采矿和选矿厂，以及基辅核研究所的领导人被要求制造脏弹，这项工作已进入最后阶段。这说明俄罗斯已经掌握了相关证据，并已经与西方通气。

种种迹象表明，俄乌冲突中，与“核”有关的脏弹登场的可能性不仅存在，甚而在加大。无论哪家投射了脏弹，都是乌克兰所在的东欧这片土地的大不幸。

在“脏弹”成为俄乌冲突相关报道热词的同时，俄罗斯和北约都进行了与核战争有关的演习。

其中，克里姆林宫于10月26日声称，俄军在进行的“雷霆”战略演习中，不仅发射了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还进行了大规模反核打击演习。克里姆林宫称，普京观摩了俄火箭部队实弹发射“亚尔斯”陆基洲际导弹、“蓝天”潜射弹道导弹，并观察俄军用图-95战略轰炸机在空中发射巡航导弹。回顾近一年前，俄罗斯也曾进行过大规模战略演习，其实就是向西方展示核力量。当时，普京还邀约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一同观看了演习。一年以后，俄军此类演习，特别强调了自身拥有足够的反核打击能力。而俄罗斯与白俄罗斯之间，有两处颇为值得一观的地方。首先，是俄白联盟确实已经发展到组建联军的地步。当地时间10月17日，白俄罗斯国防部声称，9000名俄军士兵正进入白俄罗斯，此外，还将多达100门口径超过100毫米的火炮和迫击炮从俄运抵白。这些，都是部署俄白联盟国家地区军队的一部分。其次，则是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却在此后说，不会与任何人开战，也不会参加战争。

美国已经部署和正在部署到欧洲的核弹，对欧洲究竟有何好处呢？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东北亚研究所研究员、俄罗斯问题专家笪志刚注意到，此前，10月14日，卢卡申科曾经“代表”普京放过狠话，说“不仅是核武器，任何武器都是为了实现某种目的而被制造出来，俄罗斯可以根据需要使用所有种类的武器”，但在10月17日又“示弱”，显示了白俄罗斯方面可能对真正掺和进俄乌冲突有所惧怕。笪志刚认为，在西方眼里，白俄罗斯不具备“国际调停人”资格，当卢卡申科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就退缩了。但军事观察家、凤凰网军事频道前主编金昊却认为，卢卡申科前后表态不一，反映出白俄罗斯本身国防力量有限，将俄军请来组建俄白联军，主要是为了防御北约可能的进攻。在俄乌冲突之际，其实俄罗斯在加里宁格勒州、列宁格勒州等地都仍需要部署重兵，以防备北约。

北约并非等闲之辈。俄可以核演习，北约也可以核演习。当地时间10月17日至30日，约60架飞机从比利时从英国从北海上空呼啸穿越，14个北约成员国进行联合演习，特别是越洋而至的美军B-52远程轰炸机，给演习着下了浓浓的核色彩。当然，在北约来说，美、英、法三国拥有核武器，德、意、荷、比四國部署有B61核航空炸弹，根据北约“核共享”原则，各国战机可携核弹。美国的战略轰炸机无非载核当量更大而已。

不顾俄罗斯的强烈反对，北约的这场代号为“坚定正午”的核威慑演习，与俄方核演习是针尖对麦芒，硬“核”对硬“核”。

俄乌冲突持续之际，乌克兰军人利用迫击炮向前线发射炮弹。

不仅如此，五角大楼近日声称，最新版本的B61-12战术核弹将在今年12月抵达欧洲进行部署，按照原计划，这款战术核武器在欧洲的部署时间应为2023年春天。而两名知情人士透露称，B61-12战术核弹部署时间可能会比文件显示的时间进一步提前。

美国已经部署和正在部署到欧洲的核弹，对欧洲究竟有何好处呢？

在俄乌冲突这8个月里，在欧洲，意大利换了总理，瑞典换了首相，英国换了两次首相了。单以英国来说，约翰逊在任首相时，多次跑到基辅，为泽连斯基打气。泽连斯基恨不得请约翰逊出任他的总理。哥俩好到这个份上，可随着俄乌危机的深入，英国经济被拖带到一塌糊涂的境地。继承约翰逊烂摊子的特拉斯，创纪录地仅当政44天就不得不在唐宁街10号门前宣布辞职。

还有德国和法国——在俄乌冲突之前，两国领导人就纷纷前往莫斯科和基辅斡旋。在冲突发生后，两国也跟着美国向泽连斯基当局提供军援，但得到的是什么呢？在无法得到俄罗斯提供的廉价能源的同时，法德还必须高价购买美国提供的天然气以设法度过寒冬。

“这就是对待朋友的方式吗？”法国总统马克龙曾经如此质问美国。可并没有得到拜登当局妥当的回答与妥善的处理。

由于美国能源价格远低于欧洲以及美国出台补贴政策，美国成为欧洲企业生产线外迁的主要目的地之一。生产线外迁加剧了欧洲对“去工业化”的担忧。10月27日，据美国政治新闻网站《政治报》报道，德国总理朔尔茨和法国总统马克龙终于达成共识，如果美国继续实施意在鼓励企业将生产转移到美国的减税和能源福利计划，欧盟将不得不对美国的行为作出回应。

显然，马克龙和朔尔茨也害怕继续追随美国应对俄乌冲突，会导致自家国内政治地震。特别是朔尔茨，在“红绿灯”政府内，本就面对各派力量的种种制衡，一旦在经济上无法交出满意答卷，其平衡术必然失去效果。11月初朔尔茨顶着压力访问中国，本身也是为了在经济上谋求突破，以期通过经济上的成绩、实效来缓解压力。欧洲政坛一些国家的地震，似乎在提醒法德等国，保持定力，与冲突中心逐渐保持距离，促和，促俄乌对话，才是自家出路……当年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泄漏，甚至都曾影响过大半个欧洲。万一在几乎同一地方爆发核战争，哪怕是“脏弹”战事，对处于发达国家地位的多数欧洲国家也绝无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