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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雨

2022-11-15郑有义

中外文摘 2022年15期
关键词:天地人橘子洲老妪

□ 郑有义

雨,离人很远,却又很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天地人相接,唯雨也。

海南的雨季,雨却有点多。下雨时,路人第一反应便是躲雨、避雨,用伞遮雨,给老天爷这雨腾地方。我却喜欢雨,冥冥中,总觉得雨有灵气,雨懂人意,雨人是相通的。人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愁,悄悄地告诉她,她懂你。

据说,云南有个迷人湖,如果人站在湖边大声讲话,本来晴明亮丽的湖面,就会突然乌云密布,甚至立刻下起雨来。讲话声音越高,雨落得越大。人们无不奇怪,不知为什么。我却了然:静静的湖面,本容天地之大美。人却来搅扰,雨驱人也!

在辽宁当记者时,曾一个人独立旷野,不去顾及什么雷鸣电闪,让瓢泼大雨成为连接天地人的桥梁,让劈头盖脑的雨把我从头到脚淋个“响透”,美其名曰“借天水,浇心火”。那确是一种古人所谓的“空山夜雨,万籁无声”的感觉。在旷野中,那雨打头顶、雨打树叶的声音,如天籁般的音乐,感觉你身体的每一部分的禁锢都自然地打开而舒展。那懂我的雨,那淋漓尽致、毫不留情的冲刷,将我的身体,从灵魂到肉体,清洗得干干净净,污垢荡然无存。那是一种寂寞的、唯我的、天人合一的享受。其美感,甚至其新生的快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年,我被邀去长沙参加一个活动,上午,会议议程是游橘子洲。临行前,却突然大雨如注,人皆畏缩,活动便也自然取消。我却站在宾馆门内,面对门外天上的电闪雷鸣和地上示威的雨打水泡,望着路断行人,突发奇想,焉知不是老天让我独游橘子洲听雨!心至便行,叫住一辆出租车,径去橘子洲!

在暴雨疾敲车篷的铿锵中,我赶到湘江边,见茫茫四野,空旷无人。江面、路面、天空,融成一片。在路和江的中间,是一排亭式帐篷的餐位,同样空无一人。车在一个亭位的路边停下,小屋门口钻出一人,奇怪地望着我。当听说我要在此吃饭观雨时,欣喜不迭,急忙拿伞把我从车里接下,送到一路之隔的帐篷餐厅坐下。

早就听说长沙有一道特有的美食“黄鸭叫”。据说长沙人除了臭豆腐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我以为它是鸭肉。店老板却告诉我,“黄鸭叫”是一种淡水鱼,通体金黄。听说是鱼,这又正对了我这喜欢吃鱼人的脾气,欣然点之。

此时的篷下,唯我一人。江边,唯我一人。目之所及,唯我一人,那种感觉,倒真一种苍茫大地,诺亚一方舟的味道,平生不可多得。只见那如注的硕大雨点,像一根根上连天下锁地的银链,织成一张经天纬地的大网,山水江船人,楼树亭台阁,都在网中了。

江面上的水珠,跳动得却规律而整齐,倒像有个交响乐指挥家在气势磅礴地指挥。水珠的高低错落,跌宕起伏,与我头上雨打帐篷的悦耳叮咚融为一曲,演绎着天地江雨人的大合奏。

我品着佳肴,眼睛却仍忘情而痴痴地赏着江雨,最后竟不知“黄鸭叫”何味!那年、那天、那时,橘子洲的雨,至今历历在目。

非常喜欢宋代蒋捷的那首虞美人《听雨》,它把不同阶段不同阅历的听雨感受诠释得入木三分: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断断续续的雨中,信步走来。夜,有点深了。却见小区门口一孤零零的卖菜老妪并不收摊。一问,菜没卖完,家里老头也用钱买药。我见那菜足够我吃半个月了,便说我都要了。老妪一称,26 元多给20 吧。居然也拿出二维码,我输进50 元。在老妪连说多了的推辞中走了。一熟悉的外卖小哥见我拎着两袋菜,过来帮我,说,咋买这么多。我苦笑,吃坏了也吃不完。便把菜全塞给了他。小哥说,你是个好人。雨中,我潸然。

今夜,小雨敲窗。轻轻地,悄悄地,柔柔地。我知雨慰我心,便也心静如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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