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士宇治疗肿瘤经验*

沈孝波

平邑县中医医院，山东 平邑 273300

阚士宇主任中医师为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第三批中医优秀临床人才，全国基层名老中医，山东省名中医，临沂市名中医，曾师从国医大师孙光荣、全国名老中医朴炳奎、张代钊、张继泽等，对肿瘤的治疗有一套系统完善的治疗方法。笔者师从阚士宇老师，获益良多，现将其治疗肿瘤的经验总结如下。

1 治则

阚老师认为，治疗肿瘤一定要秉承“中和”思想。孙光荣教授作为“中和”医派创始人，其主要学术观点有护正防邪、存正抑邪、扶正祛邪，以调气血、平升降、衡出入为特点，强调治肿瘤以和为贵[1]。朴炳奎教授亦主张在治疗肿瘤疾病时，调为主，和为贵，调和以“致中和”[2]。阚老师认为，肿瘤的治疗，必须祛邪解毒和扶正培本兼顾，以“至中”为原则，无论早期、中期或晚期均要权衡祛邪与扶正的关系，不能有失偏颇，并随时注意患者的脾胃功能。

1.1 中西医优势互补阚老师认为，肿瘤一病，有其自身特点，一旦失治，传变迅速，若到了中晚期，没有一种方法能完全治愈，每一种方法均有其局限性，要根据患者病位、病理性质、疾病分期、当前的体质状况等认真评估，制定合理的治疗方案。中西医各有所长，中医长于扶正，西医长于消瘤，需要优势互补。

癌症的预后转归，与早期发现与合理治疗相关。早期发现，少不了西医现代化检查仪器的确诊，对于早期发现的乳腺肿瘤、甲状腺肿瘤等，适合手术者要尽早手术切除，快速截断病势，然后以中医扶正固本，防止转移传变。对于癌症性疼痛的治疗，张代钊教授曾说：“除轻度癌痛外，中重度癌痛要以西医治疗为主，中医以行气活血、舒经活络、解毒抗癌、补益气血为法则，选择较为有效的镇痛药物如罂粟壳、龙葵、延胡索、白芍、徐长卿、乳香、没药等配合治疗”[3]。然而中医仍需进一步加强基础研究，开发新型中药镇痛剂。

另外，对西医手术、放疗、化疗等产生的毒副反应，要对症处理，“化疗药物多伤阳，放疗多伤阴”。随着抗癌新药的临床应用，新的不良反应开始出现，中医药也要采取相应措施，如治疗肺癌的靶向药易瑞沙、特罗凯引起的皮疹，培美曲赛引起的严重乏力等不良反应[4]，需对症治疗。阚老师总结出以白芍、金银花、地肤子、蝉蜕等[5]为核心的基本方，加《奇效良方》皮肤瘙痒验方，治疗肿瘤靶向药物导致的皮炎、瘙痒，疗效较好。因此，不存中西医高下之分，也是“中和”思想的具体体现。

1.2 扶正祛邪，统筹兼顾阚老师常用家乡话：“歪歪树抗倒”，意思是说那些被风刮歪的树，看着要倒，它偏偏几十年歪着也不倒。肿瘤对于人体亦是如此。近年来，医学界对肿瘤治疗的观念是：“与癌共存，带瘤生存”。

人体发生疾病的过程实际是人体正气与邪气相互斗争的过程。正与邪是矛盾对立的两面，疾病的发生发展及预后是由正邪双方的消长而决定的。治疗的最终目的是重新恢复人体阴阳平衡。因此，扶正和祛邪是治疗疾病的基本原则之一，也是治病求本的体现。“扶正祛邪的应用是‘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治疗上，或以扶正达到祛邪，或以祛邪达到扶正，或并行兼施等，采用双向与多向调节，目的是使机体达到‘阴平阳秘’的稳态之中”[6]。

“久病多虚”，肿瘤患者在疾病的发生发展和治疗过程中，始终存在着正气亏损、阴阳失调等问题，中医分早、中、晚期，西医分Ⅰ、Ⅱ、Ⅲ、Ⅳ期，都是正气亏虚逐步加重的过程。早期治疗原则以攻邪为主、扶正为辅，因此攻瘤药物量宜大，攻邪之力要强；中期要攻补兼施，攻瘤药物用量也应权衡利弊，中位取之；晚期以扶正为主、祛邪解毒为辅，扶正药物量宜大，攻瘤药物量宜小。

因此在使用祛邪扶正治疗肿瘤病的时候，一定要统筹兼顾，反复衡量患者的邪正虚实状态，选择恰当的治疗方案，所谓“攻癌莫孟浪，扶正莫纯补”，要根据患者的临床变化不断进行调整，即相时机而实施扶正祛邪之法，做到祛邪而不伤正。

2 治法

在肿瘤的具体治法方面，阚老师提出了“保胃、通阳、攻毒”三种方法，介绍如下。

2.1 保胃张仲景治病重视固护正气，清代陈修园等总结的伤寒九字心法为：“护阳气，存阴津，保胃气”。肿瘤患者正气已虚，胃气已伤，更应以顾护胃气为本。张仲景用药，即便是使用祛邪之剂也谨防伤正，中病即止，如承气汤“若更衣者勿服之”，瓜蒂散“得快吐，乃止”。“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人体正气的强弱与脾胃关系密切，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健运则气血充盈，正气旺盛，营卫调和，生存期延长。

阚老师保胃气常用建中汤和理中汤合方，补气常用党参、太子参、沙参、黄芪、茯苓、山药等，药量10～30 g，较少用红参、西洋参、高丽参等峻补之品，且常配合行气导滞之品如焦三仙、刀豆壳、九香虫、八月札、枳壳等，使其补而不腻。养血药常用当归、鸡血藤、三七粉、大枣等，药量6～10 g，合用三七、鸡血藤，补中兼通，很少应用熟地黄、阿胶等，以防滋腻碍脾，影响脾胃运化。总之，治疗肿瘤在攻瘤解毒的同时顾护胃气，不但可以提高患者生存质量，对于改善肿瘤预后亦有重要作用。

2.2 通阳阚老师治疗肿瘤，注重人之阳气。李可老先生认为，气化之理，全在阴阳二字。一切阴(四肢、百骸、五官、脏腑、津精、水液)皆是静止的，古人谓之“死阴”。唯独阳才是灵动的，所谓“下焦一点命门真火发动，十二经循行不息，五脏六腑气化周行，生命欣欣向荣。此火一衰，诸病丛生；此火一灭，生命终结。先天之本肾，生命之本原，所凭者，此火。后天之本脾胃，气血生化之源，所凭者，此火。养生若损此火则折寿，治病若损此火则殒命。因此凡是三阴陈寒锢冷之疾，皆是阳气衰颓，不能通行周身，阴邪结滞所引起。所以治疗肿瘤‘心中不能有癌，但存顾护元气之想，保得一分元阳，便有一线生机。元阳强一分，瘤即消一分’[7]。”临床中，李老经常会用到大量的生附子、生半夏、川草乌等毒性药物，但配伍大量炙甘草、防风、黑豆、蜂蜜等减毒。他还说：“中焦乃上下内外之枢”“升降息则神机化灭”，五谷不能入胃，中气则不能化生，元气消耗亦甚，必一身大肉尽脱，终将不治。所以临床治疗肿瘤必须要重视“保胃气、通阳气”这两条治则。

阚老师认为，扶阳法治疗肿瘤，从理论上可行，因为肿瘤本质是阴邪结聚。但在实际临床中，在运用扶阳法同时，根据其他检查，配伍其他方法。肿瘤本质属阴寒之毒，但激发感染时就兼有热毒。阳和汤是治疗阴寒毒邪的中医外科经典名方，继发感染时可在其基础上加金银花、连翘、赤芍、牡丹皮等。乳腺肿瘤为阴寒结滞而成，患者整体阳虚，局部却有伏阴，阳气不通，瘀而化热，需寒热并用。阚老师言：“扶阳不如通阳”，将附子与化痰药半夏、胆南星、土贝母等，化瘀药桃仁、乳香、没药等，补虚药黄芪、党参等配伍，“以通为补、以补继通”。

2.3 攻毒

2.3.1 攻毒务使毒有出路“以毒攻毒”是中医治疗肿瘤的常用方法，尤其在民间，多使用蜈蚣、全蝎、马钱子、芒硝、蟾酥、露蜂房、三棱、莪术、半枝莲、山慈姑、雄黄、甘遂等峻猛有毒之品。《周礼·天官冢宰》云：“医师掌医之政令，聚毒药以供医事”。所谓毒药，是指药物的偏性。大毒之药，以其大辛大热之性，破大阴大寒，除沉疴痼疾。

阚老师不主张贸然用毒药，而是以清消见长，即便用毒药攻毒，亦务使毒有出路。在运用有毒之品时，不但要加制毒之药，还往往加泄毒之药，比如治疗乳腺肿瘤常加麻黄、荆芥、防风，使毒邪从皮毛而解；治疗胃癌，肝胆、胰腺肿瘤常加制大黄或大黄炭，使毒邪从二便而出；治疗膀胱癌、肾癌以及妇科盆腔肿瘤时，常加石韦、琥珀、瞿麦、花粉等利尿之品，使邪从小便而出。

2.3.2 解毒擅用民间地方药对于瘤毒，必须祛除，以防日久迁延，耗损正气，可以攻毒，也可以解毒。对于晚期癌症患者，真气已绝，只可固护，不可强攻。要通过巧妙配伍，发挥毒药的长处，避其短处，减轻其不良反应。剂量从少到多，依次加量，既维持有效血药浓度，又不致攻伐伤正。同时健脾益胃，顾护正气。

用药方面，孙光荣教授擅用嫩龙葵、土贝母、隔山消、蛞蝓等治疗肠癌[8]；张继泽教授擅用生薏苡仁配半枝莲、山慈菇等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胃癌等[9]；朴炳奎教授擅用白花蛇舌草、蒲公英、紫草等治疗乳腺癌[10]，用土茯苓、白英、重楼等治疗肾脏肿瘤等[11]；张代钊教授擅用红豆杉、急性子治疗肺癌[12]等。阚老师总结，藤梨根为肝癌专药；矮地茶、石上柏、猫爪草为肺癌专药；蜀羊泉、土茯苓、蛇莓、蛇六谷、天葵子等为膀胱癌、肾癌专药；墓头回、庵闾子、椿树皮等为宫颈癌专药等。

3 小结

阚老师言：“癌症病人，但凡正气大虚，用药愈轻愈好”。其用药以平和轻灵为主，擅长清解，很少用斑蝥、甘遂、大戟、雄黄等猛药，即使用附子、乌头、大黄之属，也均佐以减毒制毒药物，使其药性归于平和。肿瘤为难治之病，治疗肿瘤可根据病情选择经方或时方，必要时可添加专药，不可囿于一方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