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伟华教授访谈录(下)
2022-11-15广东戴伟华北京杨阿敏
广东 戴伟华 北京 杨阿敏
戴伟华,广州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广东省社科研究基地“粤港澳大湾区语言服务与文化传承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广东省政府文史馆馆员。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兼任中国唐代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刘禹锡研究会会长。曾任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广东省重点优势学科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负责人,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博士点学科带头人。先后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4项,连续获得广东省政府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3 项,中国高校人文社科优秀成果奖1 项,在《中国社会科学》等学术期刊发表专业论文近百篇,出版学术著作《唐方镇文职僚佐考》等11部。
杨阿敏:上大学之前您就讲过课,后来又一直在高校任教,您是如何看待教学工作的?怎么处理教学和科研的关系?
戴伟华:站好讲台是老师的本分。我一直认为教学工作与科研工作可以相互促进,也长期给本科生上课。记得20 世纪80 年代初准备走上讲台前,我有些担心,甚至畏惧,故备课花了特别多的时间。在一次教案检查中,主管教学的副校长看到我几个纸箱的教学资料卡片和几十张教学图表,书写也特别工整,十分惊讶,以后在会上多次表扬我的教学,并说“戴伟华老师是我检查工作时发现的人才”。教学过程中常有激发,可以促进思考,好多论文就是由上课心得而来的,比如《“绝交”还是“陈情”——嵇康〈与山巨源书〉写作姿态》一文。在课堂上我也会讲研究的体会。教学相长,这样师生都有收获。上文学类课程有方法,讲技巧,但情感投入也重要。老师上课动情,学生亦会回应,课堂上师生产生的那种精神共鸣,会心一瞬,是做老师感到自豪的高光时刻。广州大学今年组织本科课堂教学考核,我被评为二等奖,在学院100 多位一线教师中,排名第八。这是学生的认可,我很重视、珍惜。
别人说我是会讲的,但普通话不太好。当年为了取得教师资格证,在普通话上还用过功。学生说听起来有味道,也是一种风格。学生对我教学的认可,我会有成就感。有学生发朋友圈说:“您的课讲得太好了,讲《行行复行行》的时候一下子就把我们带入那个语境中,我听的时候都在落泪,真的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很让人动容;您上课也总提出很多自己的见解和想法,可能真的不太容易理解,但是仔细想来又觉得收获颇丰。很幸运能上您的课,希望下学期能继续听您的课。”如果不是当年普通话考试勉强过关,就不可能成为一名老师,也许人生路就是另一种走法,不得而知。
杨阿敏:1999 年您就被批准为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的博士生导师,已经有二十年指导研究生的经验,您是如何培养学生,指导他们读书治学的呢?
戴伟华:我对学生要求严格,学生们也很努力。指导研究生至今,在有限的指标下,获得国家奖学金的硕、博士研究生比例较高。
对博士生的培养,我比较重视文献基础。我要求我的学生吴夏平进校后做唐代文馆文士考的工作;又如张之为,让她做《唐声诗》的校理工作,然后再做研究,收到较好成效,他们在同时期的研究者中都是突出的。我要求博士阶段的学生应有相对宏观的学术视野以及相应的学习计划和学术选题。吴夏平读博士时,在我的指导下很快确定了论文选题,拟以“唐代中央文馆制度与文学研究”为题,这与他硕士时期的研究关联较小。我要求他首先必须熟悉相关文献,熟悉文献的第一步,是要掌握基本的文献学知识,特别是与唐代文学研究相关的目录学和文学史料学知识。为此我开设了“文学与文献”课程,系统讲授《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四库全书总目》等史志目录,以及晁公武、陈振孙等人所著私家目录。文学史料学方面,要求他阅读陶敏先生的《隋唐五代文学史料学》和黄永年先生的《唐史史料学》等书。这个选题的重心是文馆制度与唐代文学的关联性,为此我又开设了“制度与文学”课程,指导阅读《唐六典》《通典》《唐会要》及正史所载职官、选举等志书。强调必须熟悉当代学者研究制度与文学关系的论著,特别是程千帆先生《唐代进士行卷与文学》及傅璇琮先生《唐代科举与文学》等著作。对于博士生来说,听课和阅读只是打基础,用于毕业论文写作则远远不够。要比较好地进入研究状态,必须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抓手。这个抓手就是“唐代文馆文士考”,也就是要把曾在文馆中任职的文士考证出来。考证时还必须注意几个要素,如任职机构、时间、出身、迁入和迁出职务等。只有详细搜集这些材料,才能在宏观上把握文士群体与文学的关联。吴夏平本人非常努力,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考证文士任职2500 余人次,40 余万字。在论文写作的过程中,我经常提醒他考证不能代替研究。考证的同时必须细读作品,强调材料搜集要有分类意识,可在电脑中设置不同文件夹,注明主题,文件夹里面的文档相当于学术卡片。要特别注意隐性材料,隐性源于材料的省略,因此阅读时要善于利用相关知识补充。在我的指导下,夏平按时完成了毕业论文,2005 年冬举行答辩。傅璇琮、邓乔彬、吴承学、陈飞等先生给予了较高评价,论文评为优秀。
我鼓励学生在读博期间,做一些古籍整理的实训练习,如校勘、辑佚、注释等。我的学生张之为关注音乐文学的领域,我除了让她做《〈唐声诗〉校理》外,还让她尝试选了《乐府杂录》做辑佚,写成《〈乐府杂录〉佚文辑考》,后来这篇文章发表在韩国的《东亚人文学》上。发表在其次,关键是我想让学生在进入学术工作的早期扎实地做一些文献学训练,这对他们的益处是不言而喻的。
我十分关心我的学生毕业后的工作情况与学术研究,并时常与他们交流探讨。吴夏平在博士论文基础上修改的学术专著《唐代中央文馆制度与文学研究》列入齐鲁书社“文史哲博士论丛”出版。该书出版前,他问序于我。拙序曾提道:“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做唐代幕府与文学关系的研究,其中所涉及的文士基本上是活动在地方的,是在野文士,而任职于唐代文馆及中央各部的中下层官吏则属于在朝文士。朝野文士之间的关系如何,其文学创作是如何互动的,文学作品的雅、俗与朝、野文士分列有无联系——这样一些问题应当继续探讨。夏平对学术研究有兴趣,有感情,其有意于此乎?”受此启发,他以“唐代文馆文士朝野迁转与文学互动”为题申报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幸运获批。他很兴奋地打电话给我,说老师一语点醒梦中人!在《唐代制度与文学述论稿》一书的“后记”中,他将离开导师独立研究的头几年称作“学术断乳期”。现在看来,他在“断乳期”的表现尚佳。
也可以用合作的方式,帮助毕业的学生成长。我和张之为一起校理了任中敏先生的《唐声诗》,现在商务印书馆将《唐声诗》列入“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出版,就是用凤凰出版社2013 年张之为、戴伟华的校理本。张之为和我编选、导读的任中敏《诗可以歌》列入了“名家谈诗词”十种,2022 年也会出版。
杨阿敏:《唐方镇文职僚佐考》是研究唐文、唐史的重要参考书,您沉潜其中六年时间,从各类史书、文集、笔记、金石著录中勾稽资料,考辨梳理出使府文职僚佐近四千人次,在此过程中,您在史料搜集和鉴别上应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请您谈谈这一过程。
戴伟华:我写作这本书的缘起,是在1987 年我撰写了《唐代幕府与文学》一书后,当时搜集了许多材料,遂萌生了一个研究计划,决心对唐人入幕这一问题做系统深入的探讨。当年的学术大潮是关注方法论,追求理论建构,一般年轻人并不喜欢做这种枯燥的工作,且其成果很难发表,古籍整理类在单位甚至不算研究成果,大型专题考据做起来尤其艰辛,但这类工作不仅对个人有益,也能为相关研究提供支持,我相信它的价值。写作《唐方镇文职僚佐考》的六年间,我投入了全部精力。
对唐代方镇文职僚佐做全面系统的梳理和考证,必须在史的方面下功夫,方镇是地方大官,史料记载较多,而其属僚史料记载少,要对其稽考编年,难度更大。六年的时间里,我用纸质本翻检了大量的文献,熟悉了各种典籍,遍检各类史书、文集、笔记、杂纂,以及新出土的碑志,将《全唐文》《全唐诗》等书翻检多次,方能细心考绎其间的差异,纠正不少文献记载上的错讹。系统考证唐代的文职幕僚应是一项基础研究,但于研究唐代幕府与文学的关系有重要意义,不仅可以了解文人在何时何地入何幕,还可以了解入幕文人周围的文人,他们之间的交往和创作,这对唐代文学研究很有实际意义。在文献方面,系统考证文职僚佐对研究唐文、唐史具有工具书的意义,能为唐代文史研究带来便利。在撰写《唐方镇文职僚佐考》的过程中,无论是相关材料的挖掘整理,还是对其整体特征的把握,都对我今后的研究大有裨益。
在这个课题研究的过程中,当时作为年轻学者的我非常有幸得到了许多前辈学者的指导和帮助。董乃斌先生的热情支持使我能够选择这个有价值的研究课题;程千帆先生为拙作欣然题签;傅璇琮先生一直关心此书的写作,为我最初的样稿提供宝贵的修改意见,我写作此书时也从先生的著述中得到许多启发,拙作亦有幸由先生写序。前辈的奖擢之恩,令我感激不尽,给予我极大的激励。
与理论研究相比,考证工作无疑是枯燥而艰苦的,但极有意义。很多文学史问题,都是在对事实的实证研究中被重新认识的,考证将文学史上的许多基本问题做了进一步清理,使历史的连续性日益清晰地呈现出来。我的这项研究有幸赶上了1980 年代以来文学研究的转型,由形而上学方法向历史方法的转型,为唐代幕府与文学梳理出系统的史料,为唐代文史的深入研究提供了便利,于我个人更是一次受益无穷的研究。
杨阿敏:吴世昌先生曾断言,不懂考证,什么学科也搞不好,甚至不能搞。您在《重谈考据学》中表达了对考据与我们渐行渐远的担忧,但是,考据与审美和理论研究往往相互隔阂,甚至相互排斥,您如何看待其间的关系?怎么处理这一问题呢?
戴伟华:与审美和理论研究相比,考据无疑是比较枯燥、艰苦的。但我认为,考据与文献梳理是理论和审美研究的基础。在我做《唐方镇文职僚佐考》时,当时的年轻人不太愿意做资料整理和考据工作,而我因自己研究课题的需要做了这件事,得到当时学术界的重视和表扬,直到今日仍然被人记起。中华书局总经理徐俊先生《傅璇琮先生逝世前后及我对他的两点认识》中说:“八十年代以后的十数年,正是像傅先生这样的学者的示范和推动,一批唐代文学学者在基本文献的整理方面,在专题索引、文史工具书的编撰方面,从学科构建的高度,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他们包括周祖譔先生、周勋初先生、郁贤皓先生、陶敏先生,还有在座的陈尚君、戴伟华先生,他们为扭转学术空疏之风,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徐俊先生学术成就专精而深博,其《敦煌诗集残卷辑考》《鸣沙习学集》等都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学术著作,深为我敬佩。他在重要场合讲这样的话,更多是表达对学术研究风格和方法的某种期待。如果离开基本的文献和考据去空谈理论,那么理论研究无疑是空洞的,缺乏基本的论据和支撑的,而且离了考据和文献,理论研究往往会被研究者的主观视角所覆盖,缺乏客观性和真实性。但同时,考证只是基础性工作,不能完全替代研究。好的学术研究,应是文献学与文艺学的完美结合。
杨阿敏:您比较重视从地域文化的视角去研究文学,成果集中体现在《地域文化与唐代诗歌》一书,地域文化与文学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如何避免研究中常见的文史分论与重史弱文的倾向?
戴伟华:地域文化的多样性造成了文学创作的多样性,文人的空间聚合与分离给文化带来刺激,给文学发展带来生机。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地域文化与唐诗研究,和我由扬州调到广州工作有一定关系。江浙文化和岭南文化各有其历史渊源和发展脉络,表现出差异性和互补性。刚来广州,确实有一段两种文化的冲突和平衡期,特别是遇到意想不到的人事纠纷时,常有手足无措之无奈。由此,对文化的同异和生存方式有了深刻的体验。这些经验在我的论文中是有反映的。我对李白的喜爱和研究,始于大学阶段,那时关心李白诗文的表现形式,发表过李白散文研究的论文。到广州后,则关注李白的生存状态,一个少年时代在四川长大的诗人,是怎样走出四川的?如何在中原求得发展?他的前辈同乡陈子昂出川是有本钱的,出身豪富之家,可以在京城摔坏价值连城的琴以吸引京城官员和百姓。陈子昂从长江进入中原,经过荆门,可以高唱“谁知狂歌客,今日入楚来”;李白经荆门可没有这种自信,而低吟“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从李白一生行迹看,大致可以分为川、楚、鲁、京等生活圈,李白出川后的命运和文化冲突相关联,甚至李白在鲁地的婚姻悲剧也是与儒家文化无法协调的结果。
想要避免研究中常见的文史分论与重史弱文的倾向,就要在历史中理解文学,在文史结合中解决文学问题。
杨阿敏:您认为,理解文学,需要走进历史。并提出“在历史中理解文学”的命题,请您就自己的研究成果,阐述一下这一命题的具体内涵。
戴伟华:我比较重视历史与文学的关系问题,经常会琢磨历史叙事与历史解释、历史想象与历史真理等的关联性,史料辨析、考证、比较等方法也会尝试运用。
文学与历史有密切的联系,了解历史真相有利于文学的正确解读。就如我在《历史中理解文学》中说的那样,《闺意》(又名《近试上张水部》)如果只从字面上去理解,就低估了这首诗的实际意义,对历史制度的了解,往往是理解诗歌的关键。无独有偶,王湾《次北固山下》中“江春入旧年”,即江春入于旧年,具有双关的意思,表面一层意思是:江上的春天在旧年尚未结束时已经来临;实际隐含的一层意思是:政治上的春天在先天二年岁末十二月“改元开元”时已经来临。可见,只有了解这一段历史,才能透过表面的一层看到隐含的一层。
可见,想要真正读懂一首诗,我们就必须先去了解诗人所处的历史背景,了解当时的历史制度,不然就不能深入了解其含义,甚至出现误读的情况。
杨阿敏:您在解读诗词名篇时常能以小见大,挖掘出文本背后的深意,这也是学术研究的一条坦途,请您谈谈如何才能做好以小见大?
戴伟华:做学术研究想要做好以小见大,就要拓宽自己的文化视野,发现新角度,发掘新材料,还要从旧材料中发现新观点。
我的研究比较杂,这和我自己的学术观念相关。我在《社会科学战线》2001 年第6 期《交叉学科中的古代文学研究》一文阐述了交叉学科研究方法:一是交叉研究体现出研究者对研究对象的系统而深入的思考,傅璇琮先生的唐代科举与文学研究是学科交叉研究古代文学的范例,其《唐代科举与文学》序云:“这本书把唐代的科举与唐代的文学结合在一起,作为研究的课题,是想尝试运用一种方法。这种方法,就是试图通过史学与文学的相互渗透式沟通,掇拾古人在历史记载、文学描写中的有关社会史料,作综合的考察,来研究唐代士子(也就是那一时代的知识分子)的生活道路、思维方式和心理状态,并努力重现当时部分的时代风貌和社会习俗,以作为文化史整体研究的素材和前资。”这一研究方法的涵盖面远远不止文史沟通,而是一种更为宽广的文化视野。二是在交叉学科中有利于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交叉研究不仅是工作思路,而且要通过交叉研究得出新颖而有说服力的结论,这才是学科交叉研究的目的,也就是要解决问题。任中敏先生的唐代音乐与文学研究开创了一个领域,解决或部分解决了文学史中的一些遗留问题,比如关于词的起源问题,学术界有多种说法,而任先生是从音乐与文学关系的角度来考察的,从文化层面揭示了词调的发生过程。
杨阿敏:您曾发表《视野·方法:中国古代文学研究70 年》一文,回顾总结古代文学研究的总体趋势及方法。自1978 年进入扬州师范学院学习,至今也有四十余载,请您回顾一下自己的治学之路,总结一下自己的治学之道。
戴伟华:其实,我个人成长有特殊性,“扬师三士”就是学历背景。一句话,要比大学校的同行更勤奋,做一点算一点,一点一点累积而成。也可以归纳为以下三点:
一是专心做一件事。
从本科留校至今,我是一心一意做本职工作的。如果你看我的简历,没有担任过任何行政职务,教研室主任也未做过。其实,本科留校时,有位同乡老师就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在大学仅仅当个教师是没有发展资源的。但我认为,人的才性是不同的,担任行政职务,能为社会、集体多做一些事,对人对己都是有益的。而我做单纯的研究工作更合适。所以我做研究还是努力追求一种境界,以严谨为基本态度。
我常常告诉自己的学生,做学问最重要的就是严谨,创造固然是一件难事,而读懂文章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严谨的治学态度能让我们的学习、工作事半功倍。
读文章要学会边分析边读,边看注释边读,而在运用注释去读文章时,还要看注释有无依据,是否正确可信。写文章要字斟句酌,写出的文章要有依据,引文和出处都要准确无误。当然,治学严谨,并非易事,需要时刻注意。不久前我给研究生上课,分析我写的《〈状江南〉唱和诗核心人物及其咏物创新形式》,一名学生指出文章“‘柏梁体’规定了‘状云门山物’联句的诗体要求,一字七句,句句押韵;‘状’即比,比喻”一句中的“一字七句”应是“一句七字”。至今我仍觉得愧疚,想起此事,懊悔不已,唯有以此为鉴,时刻提醒自己做学问写文章一定要严谨,严谨,再严谨。
二是实现创新的学术价值。
做《唐方镇文职僚佐考》时,养成了细读文本的习惯,所谓创新也是在细读中完成的。比如《状江南》研究是个老课题,我分别从月令诗、咏物诗两个角度去讨论。在月令诗角度,指出该组诗以“状”(“比”)法,在“每句须一物形状”的限定下,开创了月令诗比喻体叙事的新途径。敦煌《咏廿四气诗》是配合《开元大衍历》推广普及的民间创作,产生于开元、天宝间。李峤《十二月奉教作》比较贵族化,侧重描写上层人士的游赏和在游赏中的体验;敦煌《咏廿四气诗》比较民间化,有农事诗的色彩,侧重描写农人生活和农事安排;《状江南》则处于二者之间,兼文人化和民间化,在内容上专写江南风物、物象,全时段、全方位展示江南风采。孟浩然诗的地气与《咏廿四气诗》风格、用语以及人物类型的偶合,为探索盛唐文人创作与民间创作的相互影响提供了可行性的案例分析。
在咏物诗角度,指出《状江南》组诗之“状”为“比”义,“状江南”就是用比喻描写江南,因“睹物临事”“每句须一物形状”的写作规则,造成一月一诗中以比喻手法呈现三物形状,这种写作方法突破了以往咏物诗一首专咏一物的模式,在咏物诗史上自成一格,富有创新性。其以“状”法直观生动而全面地展现了江南风物,在江南诗歌写作中具有重要的艺术特色和认识价值。
这中间有些难点,比如确定敦煌《咏廿四气诗》是配合《开元大衍历》推广普及的民间创作,产生于开元、天宝间,逼得我花几个月的时间去学习古代历法知识。
三是以艺术保持身心平衡。
人生有很多遗憾,而遗憾会使心理失衡。
我在一所学校完成了学士、硕士、博士学习,并获得学位。我没有到外面学校进修的经历,也没有博士后的经历。所以我最近刻了一方印章,叫“扬师三士”。不了解的朋友们问,另外二位是谁呢?我只是笑笑说,这个“三士”是一特别的内容,这也表明人们对我的这种自我的认知还是不太了解。
在扬州时,就想到外面看看。其实,2000 年我调入华南师范大学,我曾经提出我要去做博士后。领导觉得,你已经是博导了,还做什么博士后?潜在的话语是,你去做博士后啊,会丢了我们的面子。
这次被采访是拖了很久。况且被采访时讲的话能得体吗?我现在喜欢写字,并承担了书法课教学。在写字的时候看看挺好的,但是拍了照片发在朋友圈的时候,你马上就会意识到,怎么也没有纸上的好。原来拍张照片,一些缺点被放大了,也容易被发现。被采访和被拍照道理相通。
写字,发在朋友圈,与其理解为是一种展示,还不如理解为是对传统生活方式的记忆。是以艺术保持身心平衡的方法,沉溺在其中,就不会再去想着是是非非的事情。陶渊明有《移居》诗,我非常欣赏,“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其实他在找一个邻居,就是找一个对话的朋友。哪里这么好找呀?这写字也是一种对话,和古人对话,和古人商量,和古人交流。
近来迷恋上写字,故交代如上,而且还上升到一个层次,和治学之道联系上了。有点自恋!
采访中多有跑题之处,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