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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气泡泡(二)

2022-11-11周晚欲

花火A 2022年7期

周晚欲

你就是我生命里,那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孟亓再进门的时候陈西桃如常坐在原地,小口地吃着水果,听见门响,居然对他一笑,道:“来了。”

孟亓的目光闪了闪。

她眉宇之间有幼态,笑起来自带天真,可眼下的那颗痣又显得有点心机。这两种相悖的气质碰撞时,让她的气质里多了一分“邪”,整个人都显得别有用心。

其实陈西桃就是单纯地笑了一下,如果说有其他意思,也就是想给自己打个气而已。

她喊:“孟亓。”

陈西桃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叫孟亓的全名,他更坚信她不怀好意,忙问:“你想干什么?”

“根据你的考试情况,我给你说说接下来的计划。”

“恐怕不行。”孟亓一口回绝,“我等会儿有约,要不你今天先回?”

孟亓说完就去观察陈西桃的脸色,她没什么情绪波动。他沉了沉眼眸,赶她走:“我就给我妈说你的试课通过了。”

陈西桃松开拳头,不想再给自己找气生,又想起了什么,便打开微信说:“好,星期二、星期六我会准时过来,先加一下微信吧。”

孟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我扫你吧。”

加完好友之后,陈西桃俯身开始收拾东西。

孟亓站在旁边打了个汽水嗝,漫不经心地问:“你几月的?”

“嗯?”

“几月出生?”

“四月。”

“我十一月。”

陈西桃没明白孟亓什么意思,“哦”了一声,又将包提起来,不小心碰到放在书桌旁的矮几上的几本科幻小说。

“别动!”

书掉了之后,孟亓忽然奓毛,大跨步走到陈西桃旁边,攥住了她想要拾起书本的手。

两个人俯身弓腰对视着,最后陈西桃抽回手,先站直,说:“我不是故意的。”

孟亓的姿势不变,抬脸看她,夸张地扯了个笑,说:“没事,你慢走啊。老师。”

这是他这晚第二次叫她老师,叫得她心里怪怪的,直发毛。

陈西桃不等他再有表示,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看着女生的背影消失,孟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地上散乱着三本《三体》和一个黑色封皮的本子,本子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露出了一角。

孟亓将本子拿起来,上面没有落尘,但他还是小心地轻拂了两下,又将它打开,把照片轻轻抽出来。

照片里有六个穿着校服,手握奖状的男女,中间的女生留着齐刘海、扎着马尾辫,不苟言笑,她旁边的男生则笑出一排牙齿。

孟亓吐槽:“孟亓,你露牙笑蠢死了!”

他又摸了摸照片里女生眼下的小痣,心想:还是留刘海漂亮点。

第二章 冤家:她欲擒故纵,他也欲擒故纵。

地铁的风总是迅疾又汹涌,就像家乡的海风,能轻易卷走所有思绪。

陈西桃的头发飘荡在身后,两只红肿未消的耳朵不美观地暴露在空气里。她身上宽大的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风贴着她的腰腹赶往胸前。

楚童那边歌声绕梁:“就差你了,还能不能过来了?”

陈西桃回:“下地铁了,马上到。”

五分钟后,她站在“绿岛”的包间里。

屋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汹涌的烟味涌入鼻腔,楚童穿着露肩短裙正和刘淼贴身热舞。

除了他们,还有班上其他人。这天是班长的生日,大家都玩嗨了。

楚童一支舞跳完,才看见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的陈西桃。她摇了摇头,问道:“你怎么把我的衣服穿成男款了?”

陈西桃顺手抓起一把瓜子就朝楚童扔过去,道:“还说嘞,你能不能减减肥?衣服那么大,一点儿型都没有!”

陈西桃爱美,不喜欢太死板的衣服,衣橱里多是风格迥异的衣裙。

这两回去孟亓家,为了体现为人师表的形象,她都是借的楚童的衣服,这会儿她穿不合身的白衬衫,长及脚踝的黑色牛仔裤,在争奇斗艳的人堆里,显得有点儿土。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都是一个班的,自己人嘛。

可是如果出现别人那就不一样了。

生日会正式开始之后,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开始互砸蛋糕。陈西桃未能躲过,头发上被抹了不少奶油,便独自去卫生间清理。出门刚拐了个弯,便碰见两男一女并排迎面走过来。

陈西桃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顿在原地。

对面三个人的反应与她如出一辙。

陈西桃静了一秒后走上前,仰臉弯眼,对宋明扬笑 道:“你也来玩呀?”

宋明扬的反应很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问:“给谁过生日呢?”

他总是喜欢反问她。

陈西桃挽上他的胳膊回答:“我们班的班长。”

“阿宋,快点吧,我们该进去了。”说话的是刘臣。

陈西桃抬眼看过去,见刘臣一身运动装,神采奕奕。她对他一笑,目光又移到最边上的女生身上,说道:“明月,你也来了。”

“嗯,今天他们宿寝室团建……我过来凑个热闹。”许明月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最后移到陈西桃的衣服上,没话找话,“怎么来玩还穿这么严实啊?”

“……”

许明月的长相算不上美女,可身材极好,加上会穿衣服,有点儿小风情。

这会儿她穿吊带包臀裙,辣妹一个,一下子就把陈西桃比下去了。

陈西桃有点儿不是滋味,还好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宋明扬说:“那你忙,我们先过去,你一会儿有空去我们那儿玩会儿。”

陈西桃笑着说:“好啊。”

刘臣先一步越过陈西桃走了,宋明扬和许明月并肩紧随其后。

他们离开后,陈西桃上扬的嘴角瞬间拉平。

她在原地接听电话,是继母打来的。她总是每隔一两天便会来一通电话,当然,每次都是开个场,电话就会被父亲或弟弟拦截。

陈西桃没什么兴致应付家人,看向宋明扬三人消失的长廊,静了静,哑然失笑。

人总喜欢粉饰自己,先说服自己的良心,再原谅自己的行为,于是对别人再差劲都能心安理得。

就像宋明扬那句一会儿有空过去玩,听起来多坦诚。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事先从未告知她这件事?刚才邀请她,却又不告知房间号。

这样想来,宋明扬的邀请,还没有孟亓一句“一会儿我有约”的逐客令坦诚。

这段感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她早已经筋疲力尽了。

陈西桃的耳洞比想象中恢复得快。

早晨楚童帮她涂酒精的时候说:“桃子,你的自愈能力比我想象中强,前天我帮你上药的时候,你那耳朵像红烧猪耳一样,可今天就基本不肿了。”

陈西桃闻言,对镜端详了一会儿。果然,耳朵已经不肿了,唯有四个耳洞处有些突兀的红,就像白色平原上绽放的红花。

她对此很满意,说要庆祝一下,中午请寝室的姐妹们吃了黄焖猪蹄。

这天课很满,陈西桃下课之后就直奔孟亓家了。

她到的时候孟亓还没放学,杨姨领她到负一层的下沉式庭院见孟敏。

这个庭院没有她想象中大,中等面积,很适合办个中小型派对。

孟敏正在看文件,陈西桃离近了她才停止翻阅。

“听说你昨天给孟亓考试了,他怎么样?”落座之后孟敏问。

陈西桃说:“考得很差。”她并不为孟亓的表现掩饰,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如果考得很好,我也就没必要在这里了。”

孟敏笑道:“这话倒是不假。”

接下来两个人聊了会儿天,直到天际有一颗星星擦亮。晚风轻拂,温柔的场景下,人总是容易放松,一旦放松便容易生出感叹。孟敏忽然提及:“好久没这样闲下来看会儿星星了。”

孟敏:“你才来白市上学,不知道,白市就属秋天最好了,就是有点短,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好了。”

陈西桃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敏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又说:“唉,想起来,我竟在白市单打独斗十五年了。”

陈西桃上网搜过孟敏,她没有配偶,独自经营一家外贸公司,前几年经营惨淡,近五年气势如虹。

一个单身女人,在白市这样寸土寸金,摔一跤就能把人跌碎的地方,身家清白,勤苦自立,咬牙拼出了一亩三分地,足够令人敬佩。

孟敏沒有聊太久,陈西桃毕竟是个陌生人,她的温柔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理性的模样。随后她给孟亓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去广场玩滑板了,勒令他马上回家。

孟敏的话还是奏效,没一会儿孟亓就回家了,陈西桃先到书房等他。

孟亓拿了个脆桃进门,边啃边说:“跟你商量个事。”

陈西桃抬眸看他,道:“说。”

孟亓:“以后上课,我们各干各的成吗?我不给你添麻烦,你也别给我添堵。”

陈西桃没有马上回答孟亓,将他这话思考了一下才说:“免谈。”

“钱又不少给你。”

“你听五分钟都好,但是不能不听。何况,谁跟你说钱不少给我?你妈妈给我定了目标的,我完不成就拿不到薪水。”

“我说你怎么那么轴呢,原来还是为了钱。”

陈西桃失笑道:“你这话说得,我们是雇佣关系,不跟你谈钱还谈感情吗?”

孟亓咬桃的动作顿了顿,又说:“随你便吧。”

陈西桃摊开课本说道:“我们从高一开始捋知识点。”

半个小时后,孟亓对着课本第六页的集合题皱眉,说:“没听懂。”

陈西桃放下课本,咬牙笑道:“半个小时了,光集合就捋了两遍了,还不会?”

“不会。”孟亓耸肩,理不直气也壮。

陈西桃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与孟亓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搞得他先别扭地移开眼。

她起身,走到孟亓身边,俯身,善解人意地笑说:“没关系,你哪里不会,我给你一点点讲,等你会了,我们再讲下一个知识点,今天说什么也得把集合啃下来。”

她离他这样近。

孟亓屏息凝神,不敢正常喘气,更不敢动弹半分。她的头发垂在他旁边。她每动一下,她头发上的香气便往他鼻间涌一下,就像一股股无形的浪纹。

那是种有些沁甜的香气,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姥爷家院子里种的桃花。白天摘一瓶放在床边的案头上,晚上将睡未睡时,隐隐约约,暗香袅袅。

“孟亓。”陈西桃冷不丁叫了他一声,示意他认真听讲。

孟亓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耳根子一下就红了。

他猛然站起来,胡乱抓了把头发,不耐烦地说:“烦死了,讲的什么破玩意儿,听不进去!”

刹那间,空气都凝固了。

静了一两秒,孟亓回过味来,觉得自己好突兀,不过他迅速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他不是一直挺浑吗?发个脾气还不合理吗?

于是他比刚才还恶劣,把书一甩,散漫又嚣张地说了句“不学了”,就摔门而去。

门被摔出震天响,陈西桃气得手上的笔一扔,吐槽:“什么人啊!”

这天又是提前下课的。

陈西桃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孟敏正在吃夜宵,她还没解释,孟敏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便让她先回去。

陈西桃走出孟亓家大门时,手机上的时间刚变成八点。

富人区总是更静谧一些,夜凉如水,三两只飞虫盘旋于路灯下,旁边的绿化做得很好,草木气随着晚风一点点地飘进心脾。

这让陈西桃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没回头,一步步往外走。

她身后的建筑物里,二楼有个窗子发出了明黄色的亮光。孟亓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那个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带课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爽。

陈西桃把脚跷在桌子上,给脚指甲涂上暗红色的指甲油,旁边手机视频里的赵明英正在织围巾。她每年都会亲自给家里人织围巾,手艺比街上卖的那些还要好。

她们各干各的,互不讲话。当视频打到十五分二十一秒的时候,陈西桃把涂好的脚指头伸到镜头前,问:“漂亮不?”

赵明英莞尔一笑,说:“你脚白,涂红的好看。”

说完之后她又继续织围巾。

视频电话是赵明英打来的,可是接听之后,她又和往常一样不怎么讲话,或者是不知道该讲什么,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样。

陈西桃觉得没意思,要是她亲妈王丽准会说:“涂什么涂?!涂一脚甲醛!”

可赵明英是继母,是个让人挑不出错的、贤惠的继母。

又过了一会儿,赵明英终于放下毛线,说:“你弟弟快放学了,我去接他。”

陈赵这年刚上小学一年级,正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陈西桃说“你去吧”,就把电话挂了。

这时候正好楚童推门而入,说:“桃子,迎新晚会快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陈西桃说:“等会儿,我涂个口红。”

涂好口红之后,陈西桃整个人的状态立刻就不一样了。千娇百媚、楚楚可人,一路上引来不少注目礼。

操场上都是人,台上的舞蹈社正在彩排女团舞,台下有人正试飞无人机。

楚童跳起来给陈西桃指:“快看,雨欣现在是中心位!”

室友纪雨欣是舞蹈社成员,陈西桃抬眼一看,她跳的是主唱位。而跳主舞位的也是熟人,前凸后翘,身材极好,不是许明月又是谁。

台下候场的是篮球队,刘臣站在最前面,掏出手机对准许明月,离那么远也看得见他的嘴角上扬着。

一支舞很快跳完,篮球队上场表演花式篮球。刘臣的动作干净利落,比其他人做得都好,楚童为此连连尖叫。

另一头许明月下了场,直奔侧台的音箱设备那里。陈西桃刚才没注意,这才看到宋明扬也在。许明月拍了他一下,他转身笑开了,赶忙递水给她。

陈西桃觉得没意思,对楚童说:“我回去睡觉了,一会儿班长到了帮我请假。”

陈西桃与歌舞喧嚣背道而驰,一步步踏出热闹之中。

她走出操场,一看,才六点多。

她这天化了全妆,又穿了新买的牛仔裙,就这么回宿舍睡觉好像有点儿浪费,于是她乘车在下一个十字路口转弯,在秋水广场下车。

陈西桃先去买了杯奶茶,随后直奔四楼电玩区。

她兑了一些游戏币,先到娃娃箱抓娃娃,结果币都用光了也没抓上一个。可她的兴致没有减退半分,反正都是消遣,她又买了些币,到跳舞机那边排队。

和她对决的是一个短发女生,最近女团舞很火,短发女生选的舞正是刚刚许明月她们跳的那支。

陈西桃伸了个懒腰,散漫地理了理衣服,当音乐响起,她的眼神骤变,光芒四射,大杀四方。

优秀和优秀之间,是有区别的。

有些人一站在那里,就好像有一束光自动为她打下来,可还有一些人,是刺眼夺目的光源本身。

陈西桃是后者。

孟亓看着人群中起舞的她,努力了,可就是移不开眼。

这天是星期五,他没补课,也没晚自习。当然,就算都有,他该出来玩还是要出来玩的。

孟亓和马轩在五楼吃了饭,下电梯的时候他刷手机,看到陈西桃的朋友圈晒了一杯奶茶,刚合上手机,就看到跳舞机那边围满了人。

马轩拿胳膊肘撞他,說:“那女的怎么那么眼熟?”

孟亓看着那女生,眼神晦暗不明地道:“广场、喷泉、一千六百元。想起来了吗?”

马轩“哦”了一声,激动地捶了孟亓一拳,说道:“你还没还我钱呢!”

孟亓没理他,转头往电梯间走,问:“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我数学换了个新家教吗?”

“怎么?”马轩跟上。

孟亓舌头顶了顶腮,笑着说:“就是她。”

“啊?”马轩一惊一乍,“不早说,这也太巧了吧?!”

孟亓骂:“你爹的事你管得着吗?!”

两个人边吵吵,边下楼。

马轩问:“不玩了?”

“没劲。”孟亓说。

到一楼之后,孟亓和马轩各买了杯奶茶后打车离开。

陈西桃玩了会儿跳舞机,不过一支舞而已,可军训之后再没有这样大的运动量了,她累得再没力气玩其他的。

出汗之后她的心情变得很好,好像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感也和汗一起排解掉了。

她又下楼到首饰店买了四副耳钉。

出门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在她不远处上了出租车。

车子向北疾驰,扬起一地尘烟。

她转身往南走,路旁灯火林立,空中明月高悬,影子修长。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孟亓在那个黑色的本子上誊写完这句诗的时候,杨姨恰好敲门喊:“亓亓,你的老师来了。”

孟亓合上本子,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头发,然后趿着人字拖不慌不忙地走到书房。

陈西桃背对着他站在桌前。

孟亓顿了顿,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来。

陈西桃对他一笑,道:“来啦,我们今天继续上次没讲完的内容。”

孟亓轻嗤了一声,说:“随便你。”反正他又不会听。

陈西桃翻开书本,开始给他捋知识点。

他装模作样看了五分钟课本,就拿起手机玩。

陈西桃放下书本,沉默地看了孟亓几秒,他没反应,她便说:“能别玩了吗?”

“不能。”孟亓秒答。

“你别太过分了。”陈西桃说。

孟亓一愣,眼睛并未从手机上移开,只说了一个:“哦。”

这个语气词简直太嘲弄,陈西桃忍到极致才能对他笑。她说:“孟亓,我说真的,别玩了。”

人家直接装听不见。

陈西桃咬了咬唇,突然把他的手机夺了过来。

孟亓拍桌子站起来,吼道:“还我!”

陈西桃踮着脚尖,把手机举得高高的,说:“你想都别想!”

孟亓被她这动作逗笑了,说道:“你把手举得这么高,是要亲自把它递给我吗?”

陈西桃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孟亓讲完话的下一秒,手机就被抢了过去。

陈西桃暗骂自己傻,忽略了身高上的差异。她稳了稳,又摆出老师的姿态说道:“孟亓,别闹了,把手机给我。”

“想要自己拿呗,谁拦着你了?”孟亓无语地笑。

陈西桃的眼眸暗了暗,踮起脚尖就要去够。他站在地板上,学她刚才那样把手举高,眼神玩味,俯视她。

当然,陈西桃是没有多想的,她够了三次都没有拿到,于是就不再动了。

她与孟亓仅隔一步之遥对视。一时间剑拔弩张。

终于,她先泄气了,问:“怎样你才肯学一点?”

孟亓仍然举着手,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年头打工容易吗?”陈西桃真是无奈了。她说,“我求求你好不好?”

“求”这个字从陈西桃嘴里说出来,让孟亓愣了一下。

“算我求你,学五分钟都行,可以吗?我不想和你闹,我只想好好完成工作,你这样我真的没法跟你妈交代……”

陈西桃的睫毛轻颤,讲话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像是真的受了委屈。

孟亓的语气软了点:“你少来,跟谁欺负你似的。”

陈西桃的哭腔更浓了:“不是你欺负我,是我自己找罪受,行了吧?”

孟亓一听,忙低头去寻她的眼睛,见她的眼眶好像真的有些红,便试探着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

“你干吗?!”孟亓惊叫出声。

他的话没说完,手机就被夺了。

陈西桃哪里还有半分委屈的痕迹。她满眼的促狭,仰头威胁:“我告诉你,孟亓,下课之前你别想抢走。”

孟亓的脸色阴郁,却一时找不到言语来堵她,憋了半天,转头就要走。

陈西桃先他一步挡在门前,道:“想走,门都没有!我没上完课,你哪儿都不许去!”

孟亓抓了把头发,烦躁得转了一圈,皱眉说:“你烦不烦?我妈都没那么管过我。”

陈西桃的笑意很深,只说:“孟亓,你真以为我是吃素的?”

孟亓嗤笑:“之前那么有礼貌,敢情全是装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你别那么幼稚,我是来帮你学习的。”她说得认真,看了一眼孟亓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又轻声威胁,“当然,你配合我就笑脸相迎,你要是不配合……我还就跟你杠上了。”

孟亓扶额背过她,一副无语的样子。

陈西桃看不到他眼底有笑意。他静了几秒再转身,却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你快点儿讲!”

陈西桃嘴角勾起一抹笑,说道:“这还差不多。”

两小时后,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

女生神清气爽,男生虚浮无力。

教室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条小缝,一缕风像灵蛇一样往人身上钻,左半边身子清清凉凉的,右半边身子温热。

前排女生的头发随着那缕风一直往桌子上荡。

孟亓烦躁地起身,揉了揉眼说:“齐卡拉,你能不能朝前一点?”

女生闻声转过脸说:“我招你惹你了?”

孟亓起身把窗户关上,看了齐卡拉一眼,答非所问:“头发上什么味啊?”

齐卡拉一笑,道:“我新换的洗发水,好闻吧?”

孟亓別扭地“嘁”了一声,说:“难闻死了。”

“懂不懂欣赏啊?!”齐卡拉吐槽,“又清爽,又香甜,就像春寒料峭时的桃花香。”

孟亓顿了顿,嗤笑:“什么春寒料峭,不会写。”

“料峭可是老师强调好多遍……”

孟亓拿起桌洞里的手机玩,前排的女生还在说些什么,他没听进去。

这天是星期二,晚上有两个小时的数学补习,他点进一个微信名是“脆桃”的朋友圈,她设置的“仅三天可见”。

她已经三天没有发动态了。

孟亓关上手机,兴致缺缺,困意又上来了。他趴在桌子上,听见上课铃响,又听见一阵不标准的普通话,判断出这节课是物理。

物理老师是一个严谨又仔细的小老头,每次讲大题,总喜欢舍近求远,明明用一个公式就能完成的事,他非要用两个。

这让他想起陈西桃讲的数学。

她大概是觉得他基础差,所以一道题恨不得每个步骤都写全。

他看着就累,好心提醒:“你写那么多,几道大题加起来,就比别人多浪费至少八分钟的检查时间。”

陈西桃不疑有他,拿笔一下下地敲着演草纸:“你懂什么?现在是给你抠细节,等你进步了,做题多了,就知道哪步可以省下不写了。”

他无力反驳。

中午放学齐卡拉要请客,这事儿她说好几天了,本来她只是想请大家到学校附近的面馆吃,最后被马轩劝到万商场吃烤鱼。

因为是工作日,店里人不多,他们三个到靠窗的位子坐下来,没一会儿路飞宇领着陈欢也过来了。

马轩一看这么多人,“嗬”了一声,问:“卡拉,你带够钱没有?”

“说什么呢?卡拉永远OK。”陈欢摇摇头,抢先回答。

她留着波波头,圆脸、圆眼,可爱玲珑,笑起来有两颗兔牙,一开口大家都笑了。

只有孟亓没有笑。

他端着水杯,眼睛无意间瞥到前台,然后又从前台飘向里面,透过咖啡色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吃饭的人。

陈西桃穿着水蓝色的宽松卫衣、白色短裤、蓝色帆布鞋,头发绑成麻花辫垂在左肩胸前。

而她对面的男生,则穿着蓝色条纹衬衫、黑色牛仔裤、运动鞋。

他们打扮得干净清爽的样子,在这招摇过市地上演天仙配。

可是反观他——

他这天起晚了,于是随便找了身衣服套上,肥大的运动裤加白T恤,倒也不是不能看,只是他那头发,昨晚睡觉没正形,左边微微翘起来一部分,傻里傻气的。

孟亓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香辣鲜美的烤鱼很快上桌。他夹了几筷子,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齐卡拉问他:“你怎么吃那么少?不合口味吗?”

孟亓瞥见不远处的女生站起来往里面去了,回 :“没事,我上个卫生间。”

下期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