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陕西外国文学研究的传承与创新
——以代表性学者为例
2022-11-11刘一静王思雨
刘一静 惠 欣 王思雨
外国文学研究是中国当代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外国文学研究迈入快速发展阶段,怎样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外国文学史新模式成为学界关注的主要问题。新时期以来,陕西外国文学研究与学科建设逐渐取得了广阔的发展空间,学术资源更加丰厚,理论视野更为宽广,研究方法也愈加多样。陕西外国文学研究领域的学者们在对传统的文学研究范式进行传承的同时,也紧跟时代步伐,关注学界前沿问题,以创新精神走出了风景各异的学术研究道路。在外国文学研究领域成果丰厚的今天,也迎来了新的历史机遇。如何进一步建设好外国文学研究这一学科,如何进行外国文学研究的传承与创新,值得当代陕西外国文学研究者倾力思考。
一、焕发生机的外国文学研究
1978年12月,中国外国文学学会成立,标志着中国的外国文学研究工作进入了一个全新阶段。1980年11月,陕西省外国文学学会正式成立,汇聚了一批外国文学研究领域的在陕专家学者,陕西外国文学研究自此也正式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老一辈陕西学者紧扣时代脉搏,重新把握文学与政治的正确关系,将文学研究历史观点和美学观点相统一,采用多样化方法展开文学研究。
马家骏教授聚焦苏俄文学,出版了相关专著,并参与编撰了一系列外国文学教材,发表了多篇关于有关外国文学教学经验的文章。雷成德教授深耕苏俄文学,积极开展译介学研究,创作了一批超越文本和翻译技巧且具有一定理论深度的苏俄文学理论译本。陕西省外国文学学会第一任会长周骏章关注英法德文学,发表了一系列富有介绍性和针对性的评述文章。张成柱将自身对法国当代作家和作品的研究、评介同翻译实践和翻译理论紧密结合,为当时的文学译介提供了有效指导。曹汾密切关注日本文学领域,并对唐代中日文学艺术交流方面的问题展开了较为深入的探讨。
该时期,陕西省外国文学研究特征主要表现为以下方面。
第一,苏俄文学研究在彼时陕西省的外国文学研究中仍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以马家骏、雷成德为代表的一批学者极为注重苏俄文学译介,对大量苏俄文学作品展开详细介绍,强调文学研究的现实功用色彩。雷成德译介了一系列苏俄文学作品及理论研究书籍,促进了苏俄文学研究的繁荣。20世纪80年代初,马家骏先生意识到国内推出新的普希金代表作《奥涅金》译本指日可待,便着手重新推敲当时最受欢迎的查良铮版《奥涅金》译本中的相关细节,并就该译本中同作者本意存在出入或意图不符之处的相关内容展开探讨,以推动苏俄文学研究领域内译介学的发展。
第二,陕西外国文学研究的学者们积极扩展外国文学研究的范围,把握文学史上多个重要流派,关注传统文学以外的重要作家及其富有人道主义精神的优秀作品,在学术著作方面取得了初步进展后,进而推出了一系列重要的研究成果,有效突破了既往外国文学研究的一系列禁区。他们依托陕西省外国文学学会这一平台,加强自身与其他在陕外国文学研究者之间的交流与对话,使陕西省外国文学研究向着全方位、全领域的方向快步前进,并取得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丰硕成果。
第三,陕西学者在发挥外国文学研究积极性的同时,不忘协同合作积极开展外国文学研究的教材编著工作,这为陕西高校外国文学相关课程的开设提供了宝贵的教材资料。雷成德的《外国文学作品欣赏》、周骏章的《外国现代文学作品选读》、马家骏的《外国文学作品选讲》、石昭贤与马家骏合著的《欧美现代派文学三十讲》等书籍,均作为彼时外国文学研究的重要参考资料,相关专业教师及学生可以广泛阅读。这种极具中国特色的历史性变化,不仅彰显了新时代下科研建设工作迸发出的巨大活力,更证明了改革开放以来陕西省在文化建设方面取得的巨大进步。
二、逐步扩展与深化的国别文学研究
20世纪90年代,中国逐步融入世界全球化的浪潮中,在文化领域也广泛吸收其他国家的经验。这一时期的陕西省外国文学研究者们虽然将研究视角聚焦于具体作家研究与民族国别文学现象之上,但也有意识地开始把对具体作家研究和民族国别文学的研究放置于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视野下来比较和考察。他们逐渐调整研究方法,采取世界性眼光来审视和研究当时的文学现象。
学者韦建国连续多年致力于苏俄文学研究,考察分析苏联当代文学的发展进程,梳理苏俄象征主义诗歌的发展脉络。学者梅晓云投身于印度文学研究领域,探讨印度古代文化中“阴性原则”展现方式的演变,分析中、印文学中独特的爱情悲剧。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学者户思社长期耕耘于法国文学翻译与研究领域,运用互文性理论撰写有关杜拉斯的研究专著,并译介了诸多法国经典文学作品。留德归来的学者聂军潜心从事德语文学研究,积极译介德国早期浪漫主义美学的相关核心理论,选取彼得·汉德克、伯恩哈特等奥地利作家及其作品展开研究,丰富了德语文学的研究对象。
该时期,陕西省外国文学研究特征主要表现为以下方面。
第一,陕西省外国文学研究在国别文学领域取得了丰硕而多元的成果,研究方法上显示出了鲜明的开拓意识和创新精神。一方面,学者们积极扩展研究范围,对后殖民作家、存在主义作家、奥地利文学、法国现代主义文学流派等进行介绍与研究,创作了大量专著、译著及期刊文章,为陕西外国文学研究注入了新鲜血液。另一方面,运用比较诗学、形式主义等前沿的研究方法与理论进行外国文学研究,推动陕西外国文学研究不断创新。
第二,陕西省外国文学研究学者们在这一时期广泛开展外国文学史重构、名作家重评、名著重读的研究活动,针对各个国家的经典文学作品及其作家进行述评和研究的文章和专著大量增长。例如,学者杨昌龙系统论述巴尔扎克创作,独立写出三十多万字的《巴尔扎克创作论》,并对萨特、加缪等存在主义作家进行了研究论述。学者薛迪之对莎士比亚戏剧具有独到见解,多年来致力于系统评述莎翁戏剧,著有专著《莎剧论纲》。陈孝英发表多篇文章分析中西方喜剧的差异,梳理中西方喜剧的发展脉络,阐释喜剧的基本审美特性。
第三,陕西外国文学研究的队伍逐步壮大,研究者构成更加多元,研究成果愈发丰硕。例如,马家骏在俄罗斯文学史、美学史、西洋戏剧史等方面进行研究整理,并出版多部相关专著。仵从巨发表多篇论文,对冯尼格、昆德拉等作家的作品进行了深入研究。韦建国、梅晓云、王文、孟长勇等一批学养深厚、基础扎实的学者在这一时期开始成为陕西外国文学研究的生力军。此外,户思社、聂军等一批素养极佳的年轻学者,在接受系统的文学教育且具有足够学术积累之后从国外学成回来,凭借优越的外语优势,取得了丰硕的国别文学研究成果。
三、比较文学视野下的跨学科研究
19世纪以来,诸多学者都在东西方文化的交流碰撞中试图重新建构中华文化传统。王国维、钱钟书、朱光潜等学者都曾经进行跨学科研究,成为中国早期比较文学研究的先驱。进入21世纪,比较文学迅速发展,出现了诸多新颖独特的研究视角与对象,在不同学科的交叉地带又生发出形形色色的“新学科”。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叶舒宪将文学与人类学结合,积极倡导和实践文学人类学研究,开拓了一片广阔的学术天地,为跨文化研究提供了多方面的启示。1997年,由叶舒宪先生作为发起人之一的“中华文学人类学会”成立。随后,由他主编的《文学人类学论丛》也相继问世,文学人类学研究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同道。陕西师范大学的李永平教授、西安外国语大学的苏永前教授相继发表诸多论文,在文学人类学研究领域做出了独有的学术贡献。这些学者的比较文学研究不仅有着跨文化的视野,而且始终是在跨学科甚至超学科的学术立场上来发现问题、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的。
该时期,陕西省外国文学研究特征主要表现为以下方面。
第一,跨学科性。文学人类学的“破学科”观念与“文学人类学”学科的建立为比较文学的发展拓展了空间。叶舒宪先生从人类学的视野进行文学研究,其多部著作以民俗学、人类学、宗教学、社会学等知识为研究基础,运用“三重证据法”对中国上古文化进行重新解读与阐释。文化概念作为文学人类学这一学科德基础与核心,“对原有的人文、社会科学诸学科都有巨大牵引力和穿透力。文化概念提供的宏观整合性视野是文、史、哲、政、经、法等所有学科都没有也都需要的,因而自然发生了超越学科界限的新知识整合与重建过程。此一过程至今远未结束, 这就给各个学科带来变革机遇”。正是借助文学人类学研究理论与方法,一些中国远古文化的相关问题被得以重新发现,并在跨学科分析中得到解决,从而拓宽了文学与文化研究的领域。
第二,跨文化性。叶舒宪先生的研究体现了一种自觉的跨文化对话特征,其研究目的之一在于将世界与中国的学术进行沟通,增加各民族之间的了解与互动,由文化互动而产生新的民族认知。叶舒宪曾选取巴比伦的《吉尔加美什》史诗与中国的羿神话做个案分析和跨文化比较,将散漫凌乱的羿神话连缀起来,发现了它与巴比伦史诗在表层叙述上共同具有的九大母题和亚母题。如户晓辉所说,这些研究体现的是比较文学作为一种自觉的跨文化对话所具有的学问与实践的双重特性,其最根本的任务就在于沟通中西学术,以创造性地实现跨文化的文学意义形式的转化。文学人类学研究致力于打破单一的文化语境,以“世界眼光”对中华文学与文化进行重新阐释,体现了中国比较文学的跨文化视野。中西互通的跨文化深层研究,使得文学研究者能够打破国别限制,真正将文学研究回归到全体人类而非仅仅个体民族的层次,从而在人类文学发展经验的互通中寻求生活经验与情感体验的共鸣。
四、立足当下的文化外译工作
在当今的多元文化语境下,中华文化需要“走出去”,而译介中华文学是中华文化“走出去”的重要途径。陕西文学具有浓郁的乡土特色,其地域语言文化在世界的传播与接受为译者带来相当艰巨的挑战。在全球化格局中,王宏印、胡宗峰、张生庭等陕西学者肩负传播民族文化的使命,不断探索尝试新模式,致力于推动陕西作家作品在异域的有效传播,促进陕西文学文化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王宏印教授的诸多译介学论著,融入了文学、哲学、艺术、心理学等多方面的知识,走出一条独树一帜的学术之路。近年来,胡宗峰相继译介贾平凹的《黑氏》《废都》《土门》《白夜》等多部作品,致力于将陕西作家的作品介绍到国外。针对陕西文学在德语国家译介不足的情况,学者张世胜从创作方言、语言特色、文化意象等方面分析了原因,并提出相应的改善举措,致力于推动陕西文学走出去。
该时期,陕西省外国文学研究特征主要表现为以下方面。
第一,具有鲜明的陕西地域特色,十分重视对极具陕西地域特色的作家作品进行译介。出于浓厚的兴趣,王宏印教授长期致力于对陕北民歌的翻译与研究,并且常常去陕北进行采风。他所翻译的陕北民歌十分贴合其原初特色,这离不开独特的陕北地域文化与深厚的地域情感。贾平凹先生曾在《秦腔》后记中谈道:“我的故乡是棣花街,我的故事是清风街;棣花街是月,清风街是水中月;棣花街是花,清风街是镜里花……我决心以这本书为故乡树起一座碑子。”也正是出于相同的家乡记忆,陕西译者对陕西作家作品的翻译也才具有了更加深厚的情感共鸣,对语言文字的把握也才会具有独有的见解与处理,从而选取最为适当的翻译策略,传播陕西独特的风俗文化。
第二,陕西译者译介陕西作家作品,能够较好地把握与处理文学作品中的方言、风俗等内容,更好地传达出地域文化特色。对陕西译者而言,如何对小说文本中的方言进行恰当有效而富有魅力的翻译,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胡宗峰教授曾以翻译贾平凹《废都》的经验谈到陕西译者翻译陕西作家作品的语言优势:“比如,陕北人把老人不叫 ‘老汉’或‘老头’,而是叫‘苍老’。如果孩子假装着哭不叫‘装哭’,而是叫‘佯哭’。类似的例子在陕西话中比比皆是,如果要是别省的人来翻译,有时候就会搞不清楚。”文学研究如何传承、发展、创新是一个重大课题。在不同时期,文学研究总是在变化,总在不断地传承与创新。在文学理论不断多样化的今天,作为陕西外国文学研究者,更应当多加思考文学研究的传承与创新问题。在批评性扬弃的基础上,放开眼光,对中外各种文学研究的方式方法、理论范式进行有所取舍的传承,并在传承的基础上结合时代发展与文学发展,创造出新的文学批评范式,运用新的媒介、途径和载体,促进文学研究的创新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