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念
2022-11-11杨文婷
杨文婷
作者单位:陕西省西安市雁塔区文化馆
思念是我们内心因时间和空间的阻碍而产生的情感。活着的人对故去的人,久不见却在心里的人,还有现在的我们对以前的自己。少时不知思念情,年轻的我们匆忙地向前走,没有停下来、静下来想一想。直到现实把一次次的离别推给我们。第一次满心欢喜养的宠物,在大人的谎言遮掩下不见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相熟的同学、朋友、老师一次次地与我们隔开。儿时看到曾祖母安静、憔悴地躺在那里,周围的大人容色僵硬地说那是离开,那是再也不见。
我们是什么时候学会思念的呢?是那只小白兔一蹦一跳地在我们的脑袋里吃草,三瓣嘴动得快得惊人。是回想起和以前的同桌上课偷偷吃零食时,鼓着嘴巴不敢嚼,低着头等老师说话,好压过我俩嚼东西的声音。是发觉昨天还摸着我的头,让我好好学习,但今天哪儿都见不到了的爷爷。伴随着这些,沉淀在我心里的应该就是思念了。那只我童年的第一只宠物,那个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那位一语道不完的我的爷爷。
很多人已经开始丧失思念的能力,去年家里走失后找回的姑妈,提着一箱牛奶,只记得自己要去找女儿。今年我们又见了几次面,有时候她能说上来我的名字,有时候不能。大脑里的记忆不断删减,我们又靠什么来思念。没有了过往的画面,看到秋天,看到落叶,看到湿润的满是絮的玉米和摆上桌的火红柿子,我们又该想些什么。和亲朋好友吃饭时,饭桌上,话没说几句,每个人就开始盯着自己的手机,都着急用大量繁杂的信息把脑子填满,打开自己惯用的软件,耳朵就听不见饭桌上的话了。除夕费了那么大劲挤回家,就为了吃这样一顿饭吗?等初七再回到烦闷的工作中,又靠什么来回忆这个年呢?
思念是一把只有自己才看得见的尺子,衡量着自己的真实情感,不需要用语言去标榜感情。先看时间带不走的记忆,再看思念的频率,就能看清自己情感的亲疏远近。我小的时候,我爷老骑着自行车带我去集市,买个粽子或者油糕,紧着我一个人吃,压岁钱总是双倍给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是亲孙女,其他都是外孙女、外孙子,还是只与我亲近,喜欢我。我爷最后的那几年,傍晚的时候,我们在院子里散散步,我拿着扇子扇着蚊子,他却感叹蚊子并不叮他。他有时候会催催我谈对象的事情,但没有父母那么高压,都是些随口可以应付过去的话。他常把后背挠出血印,我拿时下流行的润肤露给他擦痒的后背和瘦的没什么脂肪的腿。他点点头,说好些了。我脑子里还有好多我们在一起的场景,还有好多可供我回忆好多年的记忆。和一个人的联系越多,发生的故事越多,思念才会更具象。
思念是我们对时间、空间不可抗力的妥协和不甘。少年时爱过的人,因为自己别扭笨拙的喜欢,才能在记忆里留到今天。那时的自己拥有着多么宝贵的一颗心啊,没看清什么,不计较什么,心就通通地加速跳着。只看得见付出,完全不在乎回报的炙热。那样热情的青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生命中有很多人,我需要他们,也被他们需要着。身为女儿,身为爱人,身为朋友,身为母亲,身为同事,我应该认真对待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制造些回忆,这样在以后见不到的日子,被时间或空间隔开的我们,想起对方来,是有画面的,有颜色的,是一种有温度的思念。我至今都在生活上倚仗着父母,父亲在外为我遮风挡雨,母亲为我做一餐一饭,帮我照看着孩子。我不曾以己之力让他们享受什么,伺候茶饭,带他们出游,哪怕是带他们去体检,我都没做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对他们的思念一定是愧疚的,含着眼泪满怀歉意的。现在我仍有机会、有时间去改变,我能让父母享受到子女的照顾,能让他们不那么辛苦,让他们再过十年、二十年坐在躺椅上回忆往事时,能想得起来我做的菜的味道,我带他们去过的山川河流以及我的陪伴。至于我的孩子们,我想等她们长大离开我,去另一个城市上学,去忙自己的生活时,用我炒菜的方法炒一道菜,用我使针线打结的方式打结,给他们的孩子在墙上记录着身高时,我也能坦然地面对我的思念。
思念在警醒着现在的我们,为了最爱的人应该多做一些事情,哪怕只有一点。现在开始做都不晚,只有付出,才能让我们的思念有画面、有颜色、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