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山吧（外一首）

李好黑

山顶上，风横吹着

我们与脚下的岩石各自颠簸

浑圆的夕阳，像一辕马车

停在旷野尽头的云边

就在那里，济世者慷慨卸下满车黄金

我习惯将自己称为我们

我身体里住满了你们、他们

泥土、沙砾、水滴以及跃动的星火

风摇晃着这个世界，风让痛觉彼此相连

让我们彼此相爱，彼此追随

我们下山吧，乌鸦来了

它用它的巨大，轻轻地捂住眼睛

它的叫声布满天空，也埋伏在我们舌底

哦，这个危险的先知，总是那么警惕

它用一袭黑袍庇护着

在现实里迷路的我们

在镜中

“我们不会再有春天了，春天在飘走的一片云里”

当你写下这句话，镜中那少年就真的老了

他曾在这片明晃晃的起飞地释放宇宙

构思江山。而现在你只能用来

与白发相认，与泪痣相认

与背叛过、顺从过、对抗过

和解过的命相认。你的腿脚出现锈迹

你的肠胃时常胀气，你腰疼、心口疼、偏头疼

你的眼神渐渐浑浊，浑浊到满目荒芜

当你转过身，镜中的他也对你说

“我们不会再有春天了，春天在飘走的一片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