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唐诗——阅读札记

◇孟宏儒

在博大精深、灿若星河的中国文学史上，被众多人公认的一种传统的说法，叫作先秦的散文、汉代的赋，唐诗、宋词、元杂剧（戏曲）和明清小说。业内人都知道，文学是用语言塑造形象以反映现实、表达作者思想感情的一个艺术门类。所谓散文、小说、诗词、戏剧等，都是文学的表现形式，俗称文体。应该说，文体的种类很多，归类也杂说不一，上面提到的那四种文体（四分法）是社会上流行较广、内涵量也较大的一种。在历史的进程中，每个朝代，文学的各个门类都会闪耀出各自的光辉；但由于历史的原因，或某种独特的机缘，文学大家族中的某一支系（或散文或小说等）会鹤立鸡群，而成为这一朝代的代表性文学，誉享千秋，影响后世。历来为人们所推崇、传诵、津津乐道的唐诗，即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唐朝的代表性文学。

中国是诗的国度，唐诗无疑是中国诗歌发展的一座高峰。千百年来，学习、研究唐诗的人层出不穷，解读、赏析唐诗的论著难以数计。当然，唐诗对中国文学乃至中国文化的滋养、贡献也是不言而喻的。那么，唐诗为什么能成为唐朝代表性的文学种类，而且被誉为是中国诗歌发展的一座高峰呢？笔者想就这一专题谈谈个人的看法，权作多年来阅读唐诗的心得体会吧。

唐朝是我国历史上历经23 帝、时近290年的一个重要王朝。有史料记载，被称为“大唐帝国”的唐朝，当时是世界上最先进、最强盛的国家之一。特别是唐太宗执政的贞观年间和唐玄宗执政的开元年间，由于注重吏治、整肃官风，奖耕励织、劝课农桑，虚怀纳谏、举用贤良，致使国家统一、民生安定、经济繁荣、文化昌盛，交通又便捷，所以，亚、非许多国家的使臣、留学生、商人和学问僧潮涌而来；中国人到外国任聘、经商的也络绎不绝，形成了中世纪200 多年中国社会改革、开放、交流、融合的盛世景象。文学艺术是反映社会现实的，它是时代的一面镜子。上述这一切的一切，不但为作家们的生存提供了良好的社会环境，营造了施展文才的土壤和氛围；而且大大丰富了作家们创作的素材和营养。唐代的科举考试（特别是进士的考录）是以诗赋为主要内容考量的，其更为诗歌（包括词赋）这一文体的普及、发展和锤炼提高起了“引擎”和“催化”的作用。此其一。

纵观流传下来的唐诗，其数量之巨（大约有近5 万首），诗体种类之全（既有由唐人创造、广为流行的新诗体五言律诗、七言律诗和五七言排律，五言绝句、七言绝句以及新乐府诗，又有古体诗中的五古、七古和杂言古等），诗作者人数之多（入载《全唐诗》的就有2200多人），诗人代表性之广（既有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又有民间雅士墨客、被贬官员、落第才俊，还有僧人、道士、农民起义领袖，以及闺中少妇、失宠宫女、山林隐者等），诗作风格之多样（有的豪放、飘逸，有的深沉、含蓄，有的雄浑、刚健，有的清秀、自然，有的典雅、绮丽等等），可以说，是历朝历代诗作难与其匹比的。此其二。

说到诗作，自然不能不言及诗的创作者——诗人。而常读唐诗的人，一定会如数家珍般数念出一连串唐诗的名家：陈子昂、王维、孟浩然、高适、岑参、白居易、韩愈、孟郊、柳宗元、刘禹锡、李贺、李商隐、杜牧，以及“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等。这些诗人虽然生活在唐朝的不同历史时期，生活阅历和人生境遇不尽一致，各人的美学趣好和写作风格也各不相同，但他们对近体诗的掌握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反映在他们笔下的诗作，举凡社会生活、自然万物、人物的内心世界，无不涉及，而且都能形象而真实地予以映照，透视出时代风貌，表达出当时不同阶层人物的情感和愿望。令人震惊和让我们崇敬与叹服的是，他们中的不少人，比如杜甫、白居易、李商隐、李白、杜牧、韩愈等，虽然曾是朝廷命官，有的甚至还在权力中枢中任过职；但是，他们的良心未泯，爱国爱民的情怀犹在，所以，他们敢于正视现实，大胆揭露官场的腐朽与黑暗，勇于抨击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给人民带来的灾难。同时，对安史之乱造成的惨景，又能由衷地赋以悯乱哀思、忧国忧民之情愫；对下层民众求生过程中的各种境遇、悲苦，也感同身受，能如实反映，频频被摄于诗中，寄以同情。他们的这种诗德、诗风和创作理念，对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唐诗也因此而光耀千秋，誉满中外。此其三。

前面提到了，以律诗、绝句为标志的近体诗，是唐人在过去五、七言古风（俗称“古体诗”）的基础上，承继六朝崇尚骈俪、讲求声律的传统而创造的诗体。其篇章、句式、对偶、音律均有严格稳定的要求，故又称之谓“格律诗”，一般分律诗和绝句两大类。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和陈子昂、沈佺期、宋之问等人是新体诗的首创者；后经“李杜”（李白、杜甫）、“王孟”（王维、孟浩然）、“小李杜”（李商隐、杜牧）等人的倾力实践和打造提高，而成为千古不朽的诗章光照诗坛。此外，由杜甫开创，元稹、白居易积极提倡并带头创作的新乐府诗，光大了魏晋六朝古乐府诗的风骨，而不强调入乐，拓宽了诗的表现范围。其间，白居易倡导的“新乐府运动”，以及他提出的“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的文学主张，对当时流行的“嘲讽月”“弄花草”无病呻吟之风起到了拨乱反正的积极作用。总之，唐诗在表现内容上的深度、高度和广度，表现形式上的不断创新，力求多样、不拘一格，可以说，是历代诗歌所无法比肩的奇峰傲立。此其四。

若从文学的社会功能和对后世的影响来看，在浩瀚的中华典籍中，真正深入人心，达到家喻户晓、老幼皆知者，毫不夸张地说，也莫过于唐诗了。千百年来，伟人、英雄读之以明志，达官巨贾诵之以怡情，家家户户持之以教子孙；至于对唐诗进行赏析、品评、选集传世、立论专著者，更是不胜枚举，连绵不断。时至今日，在大中小学的语文课本中，唐诗仍占有一席，深受人们的青睐。甚至在幼儿园中，我们也不时能听到孩子们诵读唐诗的声音。在数以千计的世界各国所办的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中，唐诗和其他国学典籍一样，也都是深受外国朋友十分欢迎的学习内容之一。至于唐诗的外译本，有多少种，传播到多少国家？我没有做深入的调查，但我坚信，在世界经济和世界文化进行大交流、大交融，向全球一体化迈进的今天，唐诗——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这张亮丽名片，让我们每个中国人都引以骄傲和自豪的瑰宝，将会在世界文坛上大放光芒！此其五。

唐诗，话题多多，高深万丈。愿有更多的诗歌爱好者加入诵读、赏析、研究唐诗的行列中来，汲取营养，提高素养；同时，也从中寻求更大、更多的乐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