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村,千年不变的存在
2022-11-11王文尧
◇王文尧
许多不可思议的存在背后,肯定蕴含着惊人的真相。漠视了,也就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珍视了,还就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了。
晋鲁相望,近在咫尺
光绪版《平定州志·艺文》载元中书左丞吕思诚《松峰书院记》,现全文抄录如下:
县治南罗庄孔氏,作书院于三都别墅,盖罗庄与三都一社也,又近在松子岭下,故名曰松峰。孔氏家世曲阜,其嗣世子孙守林庙而私淑,有宗而不紊固也。
自干戈乱离,择里而居乐平于是。有孔氏云:由周而来至于今,去圣人之世若此,其甚远也。而晋鲁相望,近在咫尺,去圣人之居若此,其未遥也。忾然如闻其声,穆然如见其容,水木本源之思,宁以异地异时而有间乎?
罗庄孔克威求记思诚,为松峰书院额,又书夫子燕居殿一楹。闻诗、闻礼者二斋。思诚起而言曰:孔子之道大矣,孔子之泽长矣!天覆地载,日月照临,雨露之所润,无非教也。联袂拱手,以至取瑟叩胫,无非教中事也。阙党童子,可以将命;互乡童子,亦得登堂入室;敛容摒息于其侧,无非教中人也。亿万斯年之久,上自王宫国都,下逮闾巷,莫不有学,以识羹墙。
乐平素称仁里,家诗书而户礼乐,有彬彬君子之风,岂皆宫墙外望者与?故克威之为此,非徒为子孙设,欲来远方之朋也。而里人氏有近三都,拨地三顷以与书院,而为书院子弟之供。其事又不可湮没而无闻,因并录之,以与克威孔氏并传不朽。后有作者,见其庙貌辉煌,轮焉奂焉,孔子在焉;松声谡谡,响震山丘,孔子之木铎在焉。宰我谓其贤于尧舜甚远,厥有以哉?
昔者思诚立书院于冠山,奎章阁、学士院奉中书礼部移文宣慰司下冀宁路,指挥平定州储书万余卷,谋欲置田一二顷,至今无一亩。欲铭石作记,力又不瞻。噫,有愧于克威也。夫再拜而文,既以嘉孔氏之贤,且以讥思诚之不能,是以记。
从文中可知,这是昔阳罗庄孔克威在松子岭下三都别墅建起了松峰书院,请吕思诚来为此盛事作记。
《明一统志》卷十九载:“松峰书院,在乐平县南四十里罗庄。宣圣裔孙孔克威建,吕思诚作记。”清代《山西通志·学校》卷三十六载:“松峰书院,在三都别墅,元圣裔孔克威建,吕思诚记曰:罗庄孔克威,求记思诚为松峰书院额,又书夫子燕居殿一楹,闻诗、闻礼二斋。”乾隆版《平定州志·学校》载:“旧有松峰书院,在县南三都,元罗庄孔氏所作,以近松子岭故名。州人吕思诚有记。县志缺记,见县志艺文。”
光绪版《平定州志·山川》载:“松子岭,在乡南四十里,岭北有小松水,又有松溪水。岭下有松峰书院,元左丞吕思诚记罗庄孔氏作书院于三都别墅,近在松子岭下,故曰松峰。孙继鲁诗:太行松子岭,天作出群山。张仲诗:密密松荫遮岭面,层层山势接云衢。”
看来元之后,明清两代皆认可昔阳松峰书院,也认同宣圣裔孙孔克威此人。孔克威是孔子的多少代裔孙呢?吕思诚在文中并没有说明,不好妄论。
但是,以《送东阳马生序》一文选入九年级《语文》教材而为中学生所熟知的元末明初一代文宗宋濂,在《故国子祭酒孔克坚墓志铭》中写道:“公讳克坚,字璟夫,世家鲁之曲阜,孔子五十五代孙也。”孔克坚是孔子五十四代孙、袭封衍圣公孔思晦的独生子。由此可见,按照孔氏族谱排序,克字辈就应该是孔子第五十五代裔孙。
孔思晦去世后,孔克坚袭封衍圣公。孔克坚生子九男二女,那正是元朝的多事之秋,衍圣公的封号,也不能给他带来和平安宁。至正十六年(1356)“会山东兵乱,公率家人北行,次槁城。”那正是五年前爆发的红巾军起义席卷中原的时候,从乱流村开河寺现存《武威郡记》碑文来看,乱流村景上寨就驻有红巾军。
衍圣公孔克坚都领着家人四处逃散,孔克威的命运也更不会好在那里。无独有偶,在阳泉郊区西南舁乡东北部孔南庄的孔氏族人,就一直认为他们是孔子后裔,是从曲阜逃到这里来的。而据阳泉郊区政协文史委编《阳郊文史》载:“孔南庄村,立村于宋代中期,原名南庄,因本村在北舁主村南面故名。孔家庄,清雍正乙卯年(1735)《新建关圣庙碑记》载:‘盂东四十里孔家庄。’因孔王二姓首迁,孔姓居多,又系孔子后裔故名,于清光绪二十六年改名为孔南庄。”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如果以平定州上城为中心,那么昔阳罗庄孔氏居其南,而郊区孔南庄则居其北。孔克威一族逃到当时的乐平,而另一族跑到了当时的盂县,这战乱中的孔子后裔背井离乡,一南一北,遥相呼应,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孔克坚率家人北行驻扎下来的槁城,是不是北舁,是不是今天的孔南庄,却无从查考。反正孔南庄到目前为止,仍有一半的村民姓孔,是村中望族。
无独有偶。山西省昔阳县孔家沟村,世居孔子后裔。乾隆版《平定州志·舆地志都村》载:“乐平县陡泉乡在成都十八村:……孔家沟,三里。……”村中墙上有介绍:孔氏家族,源于曲阜。两千余载,子孙振振。流寓四方,为数可观。东汉置乐平郡,治所在今昔阳县境内,故而落籍在此的这一支,称作乐平派。这一派繁衍益盛,后人为了认祖续谱,将唐末以降断绝的脉流接上,自晋徂鲁,总算寻到了故宗。近些年,乐平派宗亲将《孔子世家谱乐平派宗谱》做了修订,足证同宗共祖。这个小山村里的孔家儿女,均在宗族世系上。孔家沟,其来有自。
墙上这些文字,是孔德墉所作。孔德墉是世界孔子后裔联谊总会会长,其言当可信据。
看来,平定州境内的孔子后裔,由来已久,早有分布。
我一直找不到吕思诚写《松峰书院记》的准确时间,感觉也正是在此兵荒马乱的氛围之中。至正十六年三月,朱元璋已经攻占了南京集庆,并改名为应天。第二年,也就是至正十七年(1357)三月十七日,吕思诚病逝,终年六十五岁。十一年后,元朝灭亡。
清代的平定州,一州辖四县,即平定、昔阳、盂县和寿阳。吕思诚是元朝廷的中书左丞,当时的名气大得很。他不仅任左丞,而且曾知经筵事,提调国子监,兼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兼编修辽、金、宋三朝国史,总裁《后妃传》《功臣传》,会集《六条政类》,皇帝赐以玉带,对其不仅信赖,而且依赖颇深。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历史学家,其文章的可信度,毋庸置疑!所以,元之后,无论是《明一统志》,还是清《山西通志》,以及乾隆、光绪版《平定州志》,皆以吕思诚此文为依据编志俢史,其真实可信度简直等同信史。
那么,吕思诚在文中提到的“晋鲁相望,近在咫尺”,我们就不好理解。其实也不是不好理解,而是难以置信。其实也不是难以置信,而是常识作祟,不允许、也不愿意相信而已。
吕思诚说:“孔氏家世曲阜,其嗣世子孙守林庙而私淑,有宗而不紊固也。”这是我们所能接受的叙述。孔子是曲阜人,他的子子孙孙也一直守护着孔林孔庙,而且一直致力于孔子的儒学传承与教化,宗谱清楚,世系明确,未曾紊乱。
但是,“自干戈乱离,择里而居乐平于是。”这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开创的元朝,宋下河东灭北汉,征辽东,伐西夏,金灭辽,金灭北宋,宋、元灭金,元灭南宋,明灭元,这平定州一地,一直都是战乱频仍、不容息肩的战略要地。正是在此战乱不休的年代,孔氏家族后裔不得不离开曲阜,有的来到了乐平,也就是昔阳县南的罗庄村。
当时,居住在昔阳罗庄的孔子后人对吕思诚讲:“由周而来至于今,去圣人之世,若此其甚远也。而晋鲁相望,近在咫尺,去圣人之居,若此其未遥也。”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说昔阳罗庄的孔子后人,是从周代繁衍而来,一脉相传一直到今天的元代,从孔圣人活着的那个时代到如今,那已经是非常非常遥远了。但是,晋国和鲁国相守相望,近在咫尺,从孔圣人曾经居住的老家老宅,到后代们现在所居住的昔阳罗庄,却并不遥远。言外之意是很近很近。
就以北齐陪都晋阳城在今天的平定娘子关算起,即使是来此昔阳罗庄村,也就八九十公里,这确实不能算远。但昔阳罗庄绝不是曲阜,而且从吕思诚文章借孔子后人所言来看,这鲁国曲阜城,应该比罗庄距晋国晋阳城还要近,而且还要近的多。这“晋鲁相望,近在咫尺”八个字的含义,本来就是邻里邻居,乡里乡亲,鸡犬相闻,守望相助的意思。
很显然,吕思诚对这个在我们今天看来是反常识的说法是非常认可的,也是非常认同的。否则,这样的话语绝不可以进入自己的文章流传后世,至少也会予以批驳。但是,吕思诚没有。这样的态度,就很说明问题。
其实,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就已描述过鲁国及其四邻之间的尴尬处境:“是时也,晋平公淫,六卿擅权,东伐诸侯;楚灵王兵强,陵轹中国;齐大而近于鲁。鲁小弱,附于楚则晋怒;附于晋则楚来伐;不备于齐,齐师侵鲁。”这春秋三霸国包围着的鲁国,他们要不是相近相邻,鲁国何至于此?看来,“晋鲁相望,近在咫尺”的叙述,与《史记》所言,并无矛盾。
而从孔子一辈子的冤家对头阳虎的最终投奔,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孔子与阳虎,都是鲁国人。两人不仅面貌相似,而且一辈子不对付,一辈子纠缠在一起。阳虎本是鲁国季孙氏家臣,但这厮能力极强,口才极好,可人品极差,而且一度执掌鲁国国政。在孔子的一生中,阳虎像极了一个幽灵,时隐时现。他不仅在年轻时直接羞辱过孔子,而且在老年时,还间接造成孔子被陈国匡人围困五日,差点丢掉性命,原因是孔子被匡人误认为是“恶霸”阳虎。阳虎作乱之后,逃离鲁国。而走投无路的乱臣贼子阳虎,竟然得到了晋国大卿赵简子的收留和重用,孔子慨叹道:“赵氏其世有乱乎!”这也许就是“三家分晋”的肇端。如若不是“晋鲁相望,近在咫尺”,作乱之臣,怎么可能逃亡晋国并在此安身立命呢?
可见,吕思诚所言松峰书院不假,吕思诚所述孔子后人孔克威不虚,吕思诚所叙冠山书院不乱。只是我在《文峰之祖惟冠山》一文中所感所憾,冠山以吕思诚建书院闻名,而冠山竟无吕思诚只言片语,甚是遗憾。而在此文中,我终于看到了一代文宗吕思诚心底的辛酸,一时间泪水像决堤之江河,一发而不可收。
“乐平素称仁里,家诗书而户礼乐,有彬彬君子之风,岂皆宫墙外望者与?”这是仁里乐平的彬彬君子风范。所以,“里人氏有近三都,拨地三顷以与书院”,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有这三顷之地,足以维持书院正常运行下去。这是孔克威之幸,也许更是孔圣人之幸。
平定号称“文献名邦”,可吕思诚在冠山设立书院后,也曾“谋欲置田一二顷”,然而,“至今无一亩”,甚而至于“欲铭石作记,力又不瞻”。堂堂一朝中书左丞,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吕思诚自觉有愧,所以写此文既是表彰孔克威及其族人的贤德,同时也在讥讽吕思诚及其自己的“不能”。
但是,吕思诚对复兴冠山文峰之祖的一片拳拳赤诚,却成为鼓舞后来者一而再,再而三地兴办冠山书院,并从冠山书院走出一大批栋梁之材的有力推手。时至今日,冠山仍是“文献名邦”最津津乐道的豪言壮语。
冠山之秀,文峰之祖。沿着吕思诚划定的“晋鲁相望,近在咫尺”路线图,我追寻先师孔子足迹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如果不是“晋鲁相望”,怎么可能有孔子见老子于冠山呢?如果晋鲁不是“近在咫尺”,孙裕和白以采怎么会发出“惟冠山文峰之祖”的慨叹并一再呐喊呢?廓清笼罩在冠山文峰之巅的迷雾,才是对“文峰之祖”最大的尊重。
夫子岩,圣迹安敢诧
既然吕思诚是在当时的乐平县见到的孔子后裔,我就想在古乐平的文献记载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以证实孔子和平定州究竟有没有关系。即使最终确证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能一解我心中疑团。
果然,州志里有孔子岩。竟然,明朝礼部尚书乔宇还为此写过《夫子岩》诗。
乾隆版《平定州志·舆地山川》载:乐平县有“孔子岩,在县东北九十里,有宣圣、颜、曾像。”这是一处什么样的景观?竟然能以孔子命名,想必与夫子一定有些瓜葛。但是,这个孔子岩具体在什么地方,语焉不详,让人莫名其妙。
于是,我踏上了寻找孔子岩的路程。
昔阳老乡说,孔子岩在南营村。
沿着松溪河,一路向东,建都,界都,古肥子国遗址,东冶头。山清水秀,无限美好。过了丁峪水库,河水折向北流。山,越来越高;沟,越来越深;坡,也越来越大。下得坡来,迎面半山有字样,山间路旁是一水湾,极其险峻,也极其秀美。从沟底向东南望去,半山窝中有一个村落,那便是南营村。州志里的孔子岩,现在就属于这个村。
南营村位于乡政府驻地西南4 公里处,是一个偏僻的山村。站在村口四望,小村安居在大山环抱之中,背后的山,高大的仍然让人生畏。从这半山腰向刚才驶来的公路望去,乃是山底河谷边上的蜿蜒一线,也只有沿松溪河谷走去,才能看见一线生机,否则,这里的峻岭峰峦,会压迫的你喘不过气来。
老乡说,孔子岩不在村里,而是在村西北松溪河谷的悬崖上。悬崖中有一个窟窿,站在马路边上,就可以看见。他们把那里称之为晒书台,因民间传说那是孔子当年涉河晒书之处,因于此而得其名。
按照老乡的指引,我离开了村子,向孔子岩走去。
在村口马路对面,有一家非常像样的酒楼。绕过酒楼,拐弯处就有一条走向松溪河边的泥泞土路。小心翼翼地将车安放在河谷一块平地上,就能看见松溪河水是从绝壁悬崖的底部凿穿涵洞而来,哗哗流淌,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这是真正的河谷,两岸的山崖似刀劈斧砍一样,直上直下。
这是早春二月。沿岸绝壁上,依稀可见零零星星的水瀑冰溜,仰望山顶,人愈发显得渺小。这是一个四周包围的山谷,倘若不是从南而来的河水流淌着一路向北再向北遇山而折向东流去,显然是一方四面青山,唯我独中之地。倘若不是身边的公路上时不时有各色汽车驶过,这显然是一方绿水青山,鸟语花香之地,你绝对会有置身其间,不想其余的想法。
此地妙不可言。
终于,我在河对岸的西北半山腰间,发现了一个洞。不对,不是洞,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椭圆形风孔。由于角度的关系,我还不能确定其透亮的程度。
难怪南营村的乡民介绍说:松溪河谷那里最高山就是窟窿山,雅称月窟山。月窟山的半山腰有这么一个天然大风洞,使得这一方封闭的地形有了一丝灵动的气息,也正是由于这一丝灵气,这里的村民,祖祖辈辈都没有出现过口吃结巴与聋哑盲人,这是不是很神奇?!
这就是窟窿山,山间有一个大窟窿,这个大窟窿就是一个孔,我更愿意称其为孔山!
原来这就是孔子岩!
我立即过河,向孔子岩攀去。路并不好走,或者说这几乎就没有路。即使以前有过路,但这里曾经引水造地,将这个河谷种上了庄稼。1996 年松溪河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将拦河坝冲毁,使300余亩良田又恢复成了原来的乱石滩。水渠还在,只是杂草丛生,并无流水。流水又回到了其原来应该流淌的河道中。不造地,而是在这里造一个水波荡漾的橡皮坝孔山湖该多好啊!
攀爬的过程中,让我想到了明代礼部尚书乔宇老先生。他也是这样的季节来的,他也攀爬过这样陡峭的山路,他还为此写了一首诗来纪念,我默诵着这首收录在《平定州志》中的诗句,竟然移步换景,一一对照,此时喜不自禁。
乔宇把这里称之为夫子岩。这首《夫子岩》诗写道:
南来太行支,壁立势凌驾。
巉巉巨岩旁,鳌尔开一罅。
崇柯冠其巅,奔浪绕其下。
遥观若无有,寻丈不相假。
我游亦屡经,将览辄弗暇。
今晨值晴景,健兴莫可罢。
径仄翳蒙茸,残雪积未化。
折荆旋扫除,遇险或平跨。
上塑宣圣容,虚敞构精舍。
石刻纪至元,读之颇自讶。
云圣西游时,过此留夙夜。
因呼村翁语,相传匪诬诈。
北有孔子里,郊墟接桑柘。
岩以夫子名,斯事无异差。
乐平古晋疆,上党周流亚。
涧道多佶曲,难若登泰华。
孔辙想未经,圣迹安敢诧?
不然载籍中,遗漏耻游夏。
千年事渺茫,欲辨鲜凭藉。
谁当破群疑,永定兹山价。
乔宇(1457-1524),明代大臣。乐平(今山西昔阳)人。字希大,号白岩。宪宗成化年间进士,授礼部主事。后任兵部尚书,入参机务。宁王朱宸濠反,言“指日下南京”。他严加警备,杀宸濠潜伏南京为内应之党羽三百余人,迫使宸濠不敢东进。武宗朱厚照幸南京,以功加太子太保,复加少保。世宗朱厚熜即位,擢为吏部尚书。朝政顿为一清,凡为权幸所黠者,皆核列庶位。“大礼”之议起,世宗任用席书、张志、桂萼等,他力谏止,因忏意,被罢官。于是,乔宇返归故里,在平定州这块土地上的山山水水中,度过了自己的晚年。所以故乡的山山水水中也留下了乔宇不灭的印记。乔宇善诗文,著作有《乔庄简公集》流传后世,州志中也多收录乔宇的诗文,这首诗就是其中之一。
当我站在夫子岩这个大窟窿面前的时候,才终于看清了这个孔的透亮。透过这个巨大的石孔,可以看到松溪河水在河谷中静静地流淌。这里残雪未化,这个山洼中的平台还有巨大的瀑流冰山,覆盖着山坳。山坳对过,显然是一个发育不成熟的山洞,冰瀑就是从那个山洞中流淌出来。
仔细端详这夫子岩,孔子、颜回、曾子三圣一组的摩崖石刻塑像还在,佛祖、四菩萨五方神圣一组的摩崖石刻塑像也在。只是头部受损,无一幸免。由何许人雕琢?寻遍崖壁,并无落款。精舍痕迹残存,两块石碑扑倒在地。
一通是清代题首为《于斯万年》的石碑,《重修夫子岩叙》碑文书录于其下:
乐平仙游乡夫子岩,相传夫子至赵,经此遇雨,与门人晒书处。岩下有石洞,其外即晒书台。洞内塑先师,及四配像。奈年深日远,庙貌凋落。往来景仰者,披荒烟,揆蔓草,即觅一拜,瞻之所而不可得。其不至,日就湮没也,几希矣。
乾隆丁未,张振翼补博士弟子员。其父彤,早有更新意,而又苦独力难支也。延至嘉庆庚申,差役恍惚都人之整饬驲务者,偶憩岩下,悲圣像漂汨于风雨中,慨然有重修意而未遑也。迨县并入州,驲运宁息,都谋及于振翼。振翼不惜支费,会议重修,出疏募缘,终始经理。
凡乐善者,又共破悭囊,计得百余金。于是修抱厦一楹,洞口仍石迹,而筑月窟焉。即有疾风暴雨而圣像免浸剥矣。临河之驾,原在河东,而夫子未至晋。相传之语亦在传信传疑间。然以夫子之圣,春秋丁祀府州县属,人迹所到,文庙何处蔑有?又岂在至不至哉?行见东西之过斯地者,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即谓我夫子经此遇雨,与门人晒书于台上也。又奚不可?
工竣嘱余叙,余故叙其颠末以予之,且冀后人踵而等之也。
后学丁酉科举人王之翰熏沐谨撰
大清嘉庆八年(1803 年)岁次癸亥六月上浣榖旦立
所谓的“月窟山”,大概就来自于此碑文吧?孔子“晒书台”的传说,大概率也源于此碑。但是,对于孔子及其门人来过此地,也只是基于传说。“临河之驾,原在河东,而夫子未至晋。”这样的历史定论,甚嚣尘上,理智处有一百个坚定不移。与夫子岩在此,眼见为实,言之凿凿,又情感上有千万个不舍。传闻定论与眼见现实,在这里再一次分裂,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通为《题名》的石碑,我只看到了功德。正面是什么,我不知道。这么大的石碑,我一人真奈何不了。也许,这正是乔宇见过的元碑。但愿。
晒书台呢?我在这里没有找到。
乔宇说:“石刻纪至元,读之颇自讶。云圣西游时,过此留夙夜。”乔宇眼见的元代石刻,是不是晒书台上的石刻呢?我没有看到。孔子来过这里?一说是避雨过夜,一说是晒书于台,这些传闻皆不可信。莫说下面的松溪河水在春秋时期更是“奔浪绕其下”,暴风骤雨之时,河水更是猛涨,夫子及其门人,怎么会在涨水之时渡河登山呢?“涧道多佶曲,难若登泰华。”,即使书籍被淋湿,或是掉入河中,能不能追回来,然后再搬到此危岩上来晒?这从情理与逻辑上,都说不通,不可信。
就连乔宇老先生也说“孔辙想未经”,不是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但是,“圣迹安敢诧?”虽然耳听是虚,可这脚底下手跟前眼睛里的“孔”,谁也不能否认,谁也不可抹杀,谁也不该歪曲吧?只是我没有看到乔宇见过的元代石刻。
新修的河渠旁,用砖石砌了一块板报栏,白底黑字,用毛笔书写了《夫子庙简介》,上书:
古传,春秋时期孔圣周游列国。渡河入晋,途经此地逢雨,川河暴涨,将所带书札行李冲入水中,幸被河湾村(今孔氏村)一村夫泅水捞出,晒于石畔,石上曾刻“晒书台”三字,后因破石开凿而毁。
当时,雨阻河拦,不能前行,圣人与书童在山腰岩洞避憩数日。有感于河湾村民敦厚朴实,仁可教化,遂将河湾村村名改为“孔子里”,直到上世纪三十年代才叫孔氏村,凡现存古碑,皆是此称。明、清时,地方官民曾在岩洞内修建夫子庙,以纪念圣人遗德,现今洞内仍有岩画碑刻,依稀可查可考。
农历丁酉年四月初二
这个简介,至少让我知道了晒书台原来是真的有,后来是真毁了。孔子真的路过这半山悬崖上的岩洞?避雨也好,晒书也罢,真的不足为信,这说服不了我。人家这么一说,我也就这么一听,呵呵一笑而过。只是晒书台上被毁掉的石刻纪录还有吗?
经过多方查找,我还是找到了摩崖石刻照片,并书录了碑记全文,竟然是宋代的摩崖石刻碑记:
大宋平定军乐平县仙游乡孔子村起三教社。纠首人:王道男、王信,社长:王弁、李端、王射、温友、赵广、陈金、王训、王亨、张开、耿象、曹凝、贾德、王昰、李式、张弍、耿宗、张用、赵友、郭俊、郝荣、韩俊、严保、王安、李宣、李元、王存、郑度、董德、赵清、李植、卑玘、杨氏,村人:杨显、耿新、耿琪、耿足、耿深、贾氏。愿皇帝万岁,重臣千秋,国泰民安。写自王亨。元佑七年(1092)壬申岁八月日记。
这很珍贵,毕竟是宋代的历史记录。
那时候,这里是大宋朝平定军的乐平县。那时候,这里是仙游乡,而不是现在的孔氏乡。那时候,这里还没有俗称的晒书台,而是叫“三教社”。可见夫子岩的称谓,来自乔宇。而晒书台的俗称,出自元朝。而称其为“三教社”的宋代石刻,幅广39 厘米,高54 厘米,岩质为青石,一直保存完好。直到修建水渠的时候,才被毁灭。
但是,此石刻所述千年之前的大宋朝,却有一个村,就叫孔子里。当时,孔子岩还叫三教社。而这三教社,正是由孔子里村的纠首社长乡民们建起来的。
当时的孔子里,现在叫孔氏村。当时的仙游乡,现在叫孔氏乡。当时的乐平县,现在叫昔阳县。当时的平定军,现在叫平定县。当时的三教社,乔宇称夫子岩,州志叫孔子岩,老百姓俗称之为晒书台。
沧海桑田,星移斗转,物是人非,世事变迁,唯一没变的,就是松溪河旁半山腰间孔山上的那个孔!
这应该就是一个标志,在向世人宣示:这就是孔!孔即本尊。天下有孔,皆出于此。有孔氏乡、孔氏村作注脚,天下孔氏,源出于此。而这个孔,也正是先师孔子的孔。
乔宇老先生闪烁其词的咏叹,欲言又止。“北有孔子里,郊墟接桑柘。岩以夫子名,斯事无异差。乐平古晋疆,上党周流亚。……孔辙想未经,圣迹安敢诧?不然载籍中,遗漏耻游夏。”很显然,这夫子岩在乔宇眼中就是“圣迹”,怎么敢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呢?而且,这样的“圣迹”,在“载籍”中,是不应该被遗漏的。遗漏了,那也是游历华夏大好河山历史文化的耻辱。至少在乔宇那里,是绝不允许犯这样的错误。
孔,在这里。孔,往北绕个弯,就应该是乔宇笔下的孔子里。
孔子里,孔子里,这难道是孔子故里吗?
这真是一个美不胜收的所在!
孔子村,千年不变的存在
《平定州志·都村》载:“乐平县,乡四:西曰陡泉,东曰仙游,东南曰怀仁,南曰文苑。统都六:属陡泉者曰在城、曰叔尚。属仙游者,曰昔阳。属怀仁者,曰黄岩。属文苑者,曰郭庄、曰石马。共统村二百一十。”对此,州志还做了备注:“《县志》旧:陡泉乡,有巴川都、重兴都。仙游乡,有民安都。怀仁乡,有水峪都。兵燹后,巴川并入郭庄,重兴并入叔尚,民安并入昔阳,水峪并入黄岩。”
可见,至少在清代,乡,要比都大。当时的仙游乡,包括昔阳都,包括民安都。民安都并入昔阳都之后,仙游乡就领这昔阳一都。而现在,乐平县已改称为昔阳县,仙游乡也早已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孔氏乡。问题是孔氏乡没有孔子里,只有孔氏村。
州志又载:“东南乡昔阳都四十八村。……东冶头,50 里。……孔子村,80 里。……南营,65 里。……三教河,100 里。……”从州志的记载中,可以大致确定方位。过了东冶头,就是南营村。孔子岩,就在南营村的地界上。南营村到孔子村满打满算也就15 里路程,孔子岩距孔子村,最多也就10里地。
夫子岩晒书台摩崖石刻碑记载:“大宋平定军乐平县仙游乡孔子村起三教社。”这是迄今为止所能看到的关于“孔子村”最早的文字记载,元佑七年(1092)到现在,毕竟是近千年的历史了。由此可见,孔子村至少这一千年来未曾改名。
但是,等我来到这个位置的时候,这个村却不叫孔子村,也不是乔宇所称的孔子里,而是孔氏村。怎么会是这样呢?我顿时大失所望。
来都来了,不能过村而不入。万一有什么玄机,也未可知。
这是一个山环水绕的所在。村子坐西朝东安放,西方的神垴山如温润的怀抱,似有力的臂膀,将整个村子揽入胸前。寺垴岭如刀劈斧砍般雄峙于其上,宛如给村子戴了一顶莲花桂冠,更像是一道坚实的铁壁铜墙,任风吹雨打,都能阻挡。立人峰如同将军与士兵,站在神垴山寺垴岭的北端,守卫着整个村子。也将在这山麓铺展开来的村子,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松溪河水自南向北从村子的东边流过,317 省道昔九公路南北通行,将河山与村庄东西分开。河川在这里显得很开阔。村口正对着一座黑石寨,宛如一道屏风展开,林林总总的暗红色石头,像天然的人形群雕塑像一般,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竟没来由地在我脑海中闪现。河东的大山青龙岭,自北向南与整个村子隔河相望,更显伟岸。东南方的山峰顶脊蜿蜒一线,好似在天际画了一道轮廓,天马峰突起于其上,天马行空,直刺苍穹。这天马峰,也叫云寨峰,更像是一支笔锋,给人一种魁星高照,文昌高耸的感觉。
村南是南疆山,凤头岭,最高处是南疆峰。
村北是香炉台,井庄岭。
这孔氏村绝对是崇山峻岭怀抱,松溪河水环绕的风水宝地。难怪说这里是河湾村,松溪河村东南入境,一道大弧线开展了一片肥沃的小平原,在西北角继续向北流去。村子像一艘巨轮荡漾在这里。
村口是一座三门四柱的大牌坊,古色古香。柱子上有两副楹联。一副是:
天成象山水佳富裕安定;
圣赐名孔子里古今文明。
另一副是:
周立村度沧桑岁月;
唐植槐观巨变历史。
横批正书:孔氏村。背书:简里古韵。村口影壁的上方写着: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联不必求其工,意须品弦外音。这两副楹联肯定是现代人所为,但却是竭力展现村容村貌之外的历史底蕴与文化内涵。周代就有这个村了,而且村民认为“孔子里”之名乃圣人所赐。这就非常神奇,顿觉此村必须一探究竟才知虚实。
村子古老是肯定的,一砖一瓦,一木一石,都能标志其龙钟老态。同时,村子也很新,许多人家在古院落地基上又翻新了现代建筑,包括村委会所在的楼房,对面新起的舞台,村里的学校等,都是新的,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孔氏村的村名究竟是怎么来的?村中老者所讲的故事都大同小异:
传说这里的先民最早自称“河湾村”。
在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路经此地,要到当时的肥子国国都,也就是现在的东冶头。山高谷深,路途遥远,孔子与弟子们疲惫不堪。正在河边树下歇息的孔子,见一牧羊人赶着羊群过来,便让弟子去打问路程。
弟子上前道:嗨,嗨,到肥子国都还有几里地?
牧羊人回答:几里可到不了。还有好几亩呢。
孔子觉得牧羊人语气不对,赶紧替弟子给牧羊人施礼道歉。
老羊倌还礼答道:两只雁儿向南飞,不分谁高与谁低。一年只能来一次,一月就要飞三回。
在场的弟子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孔子解释说:客人告诉咱们说,还有八里。
孔子又问:“你是哪庄人氏?”牧人回答:“河湾村人”。
牧羊人以礼回答,热情指引。孔子谢过,继续前行。
说话间,忽然一阵大风,乌云密布,大雨骤至,河水暴涨,并将孔子所带的书卷到了河里。
听到喊声,只见有一路人,连衣裳都没脱,就跳到河里,把书给捞了回来,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晾晒起来。那块晾晒竹简的巨石,后来还被刻上了“晒书台”三个大字。
孔子不胜感激。问道:“你乃何处人也?”
路人回答:“河湾村人”。
这二人二事,二问二答,让孔子倍感亲切。
于是,孔子和弟子们返宿河湾村,方知此村山河秀美,民风淳朴,非常感叹这里的人民智慧、仁义,也完全符合自己倡导的仁、义、礼、智、信儒家思想,甚可教化。于是,便将自己的名字赐予河湾村为名。
从此,河湾村便更名为“孔子里”。
直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才又改名为“孔氏村”。孔氏村是昔阳的历史文化名村,非常古老。周代就有此村,迄今三千余年了。
现在全村有五百余户人家,1600 余口人生活在这里,是孔氏乡最大的行政村。
这样的故事,口口相传,一直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向游客宣传的核心内容。其中的真实性与否,没有人去计较,呵呵一笑了之。
我在村里发现了一块新立的《文明故里》石碑,题目为《故里奇秀村志碑》,碑文如下:
孔氏村虽为天下万邑中一僻野之地,然古而有典故,名而有说辞,寻常村镇非可同比。
洪荒远古之始,随山地名黑石寨。东周立村之初,就势而名河湾村。
孔圣经此之时,亲赐村名孔子里。民国后晚之期,竄音叫名孔氏村。
迄今二千五百余春秋,实属亦古亦名矣。村之四周,皆有罕见古迹,惊世民传。查遍华夏,唯此一村。
村之东,有西汉末年耿氏兄弟木炭窑里巧救刘秀免遭追杀,藏过光武皇帝之藏皇套。
村之西,有北魏刻佛,宋代始建之佛教寺庙卧佛寺及道教庙观娘娘庙、大王庙。
村之南,有儒圣孔子周游天下经吾村讲学之所夫子岩下夫子庙及晒书台。
村之北,有楚汉争霸时大将韩信安营扎寨调兵遣将摆阵操练之古址韩信寨。
村之中,有一千三百余年古唐槐(原九株),现存两株,依然葱郁茂盛,挺拔参天,神古开益,载乘万千。
吾村后靠神脑山,巍峨壮观。前临松溪河,弓形回环,山清水秀,交通便捷,土地肥沃,林粮丰登。慨而言之,可谓山显灵气,水透秀气,村有名气,人树正气,实乃天地人和谐之乡。
嘱示民众铭记:继吾灵秀之脉,爱吾古老村庄,续吾文明之风,建吾锦绣家园,世代传承。
碑是2020年立的,碑文作者是刘怀文。
原来,有关孔子村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传说,不止在乡民中口口相传,而且被有心人诉诸文字,刻进碑里,以资不被泯灭。
问题是现在这孔氏村里,竟无一家一户姓孔,也无一个孔姓人氏。看古碑,耿姓曾是这里的大姓,现在的村民,大多姓刘。
就这样一个没有孔姓人士居住的村落,千年来,硬是就叫孔子村未曾更改。
莫说孔子生前并不显贵,即使短暂当过鲁国的大司寇,也很快就下台不干了。何况孔子周游列国到处碰壁,被人称之为丧家犬。这样的孔子能赐名给一个村吗?就算孔子愿赐,村民们愿要吗?
孔子,你算老几?你是何人?你有何德何能让一个村为你更名而两千年不改?
哪怕你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与我河湾村何干?
皇帝赐名,姑且罢了。一个读书人,在其生前怎么可能为一个村子赐名呢?够格儿吗?
孔子由一名老师,后来演变为先师,先圣,大成至圣,终于成了孔圣人,如果孔圣人赐名赐姓,那还有情可原,可那都是孔子身后之捧,与其生前毫无瓜葛,这过村赐名的传说,真是经不得仔细琢磨,值得怀疑。
退一万步说,河湾村大姓耿氏也好,刘姓也罢,多少都有血缘关系,根脉所在,我宁肯就叫河湾村,也不愿意将自己土生土长的家乡之名,改称为于己无关与村无系的一个外人的名字,仅仅是一面之缘,就赐名改姓,这与中国文化自古以来根深蒂固源远流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家族乡土文化,也是背道而驰的。
无缘无故,更名改姓,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孔子是儒家创始人。可在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时候,这孔子赐名的村子,竟也未遭灭顶之灾,村名也未更改,这就显得更加奇怪。
两千多年的历史,有无数理由与机缘让孔子村名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孔子里一直就在这里存在。
尤其是经历了唐末五代十国的大动荡,到宋朝的时候,这里还叫孔子村。从摩崖石刻来看,其中也没有一人姓孔。这个村名为什么这么顽固不变呢?问题是为什么要变呢?
许多的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可许多的不变,也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歌词里唱道:五千年的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梦?黄色的脸,黑色的眼,不变是笑容。一样的泪,一样的痛,曾经的苦难我们留在心中。一样的血,一样的种,未来还有梦。是啊,冥冥之中的不变,就是那么倔强,就是那么顽强。血脉如此,文脉又何尝不是?
孔子里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事实!就是最大的不可否认!就是最深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什么是里?《周礼·地官·遂人》曰:“五家为邻,五邻为里。”《说文》曰:“里,居也。”《尔雅》曰:“里,邑也。”李注:“居之邑也。”《汉书·食货志》曰:“在野曰庐,在邑曰里。”用我们今天的话说,里,就是故居,就是故里,就是出生的地方。
排除一切不合道理不合逻辑不合人情的可能,我只能得出一个反常识的结论:孔子里,就是孔子故里,这是孔子出生的地方!
非如此,不足以解释这三千年的古老文物——孔子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