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彼得潘无关男女

□黑 孩

在箱根的一家温泉旅馆的食堂里吃饭，隐约听到厨房里的几个年轻人在聊天，突然一个女孩说到了“文学”二字，令我的心抖了一下。正中靶心。然后女孩来上菜，我叫住她，告诉她我听见她在厨房里谈文学，问她喜欢小说还是诗歌。她回答说是小说。于是我问她是否知道黑孩。她带着凝滞的笑容告诉我不知道。可能我的样子有点儿失落，她跟我解释，说她基本上看的都是网络小说。我想起了青年作家苏沐梓，她的作品在网络上网络下都有很多。我不遗余力地问：“你知道苏沐梓吗？”她想都没想地马上回答我：“知道。”我问她：“你读过她的哪一部作品？”她想了想，回答说：“她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是《亲爱的彼得潘小姐》。”

事实上我读过女孩推荐的这部小说，是两个女孩整理情感、重拾生活的温馨故事。而我一直也想就这部作品写点儿什么。

先说彼得潘，是苏格兰小说家詹姆斯·马修·巴里笔下的虚构人物，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小男孩，会飞，永远都不会长大，是不愿意长大的男孩的典型代表。后来人们也用“彼得潘症候群”来形容社会上那些不想长大的男人。但彼得潘其实是很多个深陷彷徨的人的写照，无关男女。

小说中的主人公之一，二十七岁的编辑纪和歌，因为父母离异，小时候被其他小孩子欺负，但无处诉说，因为爸爸跟别的女人走了，而妈妈又把哭泣的她锁在房间里。长大后，她一直害怕恋爱的男友离开，并想通过婚姻来弥补相互间的缝隙，但最后还是发现了男友跟其她的女人有染。她很伤心，不想活下去的时候，心理医生裴燕生帮助了她，方法是用催眠法探出她内心的隐秘，然后带她去家乡，一边游玩，一边改善她跟妈妈的关系。她因此而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与所有遭受挫折的人一样，纪和歌缺乏的并非只是从小没有得到的家庭爱，而是正常的爱。她的渴望莫过于童年的补偿。

另一个主人公是十九岁的校花向蒲然。上高中时，她喜欢一个各个方面都优秀的男生。在外人看来，男生跟她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偏偏男生喜欢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在她眼里各个方面都很普通的女生。尤其那个男生对那个女生百般恩爱，这就使她遭受到一种自我丧失，以致于不肯面对自己的情感了。幸运的是，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叫江书黎的男生，不避谣言，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给她温暖。江书黎第一次遇上她的时候，正是她第一次受到伤害，哭着躲在花丛里跟一只猫倾诉。故事的结尾是江书黎用绵绵温情还原了这个情景，从而使她摆脱了过去的伤痕，有力气重新面对眼前的世界。

林贤治在《一个人的爱与死》的序言中写道：“惊恐、焦虑、屈辱和苦痛笼罩了每一天，谁能给我慰藉？教我走人生的长途？”是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困在自己的伤痛里。江书黎的无微不至不同于欲望，打动人心。

心理医生裴燕生认为，纪和歌的“草木皆兵”和向蒲然的“紧闭心扉”属于同一类病症，刀枪不入只是这类女生的保护色，她们受制于心底的无限黑洞，一再抗拒外界的伤害，以及爱。小说由此展开温暖的治愈。可以说，裴燕生是故事中最温暖的人物。作为心理医生，他总着眼于患者的未来，令患者发现生命的意义和动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但他的存在更像一个可以被无限阐释和解读的文本。

苏沐梓在“后记”中，说裴燕生帮纪和歌发现了身上的那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关于“不可战胜的夏天”，她引用了加缪在《夏天集》里的一段话：“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她还写道：“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里，或许都有一些不可触及的曾经，足够隐秘，一碰就痛。”所以裴燕生这个人物是给予，是需要，是原谅，是治愈，是款款而来的温暖的未来。治愈不一定使用药片，有时仅仅是一个女人的鞋跟掉了，为她买一双新的鞋子用来走路。描述如此强大的私人体验，我想是需要一个前提的，就是在裴燕生的诊室中，苏沐梓必须将她自身抽离出来，作为医生的医生来审视笔下的“病人”。

此外，我尤其喜欢苏沐梓笔下长流细水般的叙述，比如：“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昙花怎么会在冬天开？”“只要有心就可以。”真正的爱情很难遇到。爱情并不意味着甜言蜜语。由心生出来的才是真爱。

苏沐梓毫不掩饰对这部小说的喜欢，甚至说是近年来尤为偏爱的一部作品。虽然我早已经过了喜欢青春小说的年龄，但这部小说里的兴趣和情调，还是引起了我在情感上的共鸣。

美国圣母大学教授大卫·奥·康纳在《爱是光着脚的哲学》一书中说：“真正的情爱关系，实则是一种师生关系，爱者在教导爱人，并将其引向一个德行高尚的人生。”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小说是一本关于年轻人探索未来而成长的书。随着年岁的增长，伤痕越是添加，对他人也就更加温暖。真正的温暖是脱下鞋子后，光着脚才能感受到的。

发自内心的爱从来不会错。爱在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手势、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微妙的挣扎里。爱的净化来自于付出和收获。苏沐梓在这一点上看得非常通透，引用她的话就是：“不过多拘泥于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爱情，而是更偏重去还原生活的细节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