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真理观的批判性建构及其价值审视
2022-11-08吴国林
胡 绵,吴国林,2
(1.华南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641;2.华南理工大学 哲学与科技高等研究所,广东 广州 510641)
恩格斯的真理观是恩格斯哲学思想的重要内容,也是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前学界对于恩格斯真理观的研究,大部分是将恩格斯的真理观置于马克思主义真理观视域下,认为恩格斯真理观与马克思真理观共同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基本内容,将其并称为马克思恩格斯的真理观。例如,郑光辉将马克思恩格斯的真理观概称为“实践真理观”,这种实践真理观超越了仅在认识论视域中对真理的探求,将其拓展到社会实践的领域中。在社会实践领域的研究中,学者们关注到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对真理问题的具体讨论。基于此,可以将学界对恩格斯真理观的直接研究概括为基于《反杜林论》文本的研究,即以《反杜林论》为文本依据来分析恩格斯真理观的具体内容、恩格斯的真理观在马克思主义真理观中的重要地位及其现实意义。《反杜林论》是恩格斯的论战性著作的典型代表。近年来,学界对《反杜林论》的研究不断增多,主要聚焦于恩格斯对杜林的平等观念、道德观念、自由观、虚无主义、意识形态等的批判,较少关注恩格斯对杜林真理观的批判。从恩格斯真理观的发展来看,恩格斯延续着其一贯的批判方法,即批判了对真理的错误认识,提出了对真理问题的辩证认识。恩格斯对错误思潮的批判是非常普遍的。例如,张雷声从三个方面论述了恩格斯如何在批判错误思潮中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还有学者专门讨论恩格斯这一批判方法的三重特性。综合来看,当前学界对恩格斯真理观的研究主要存在两方面的不足:一是没有看到恩格斯真理观的独立性与系统性,没有全面把握恩格斯对真理问题的论述;二是忽视了恩格斯真理观中体现出的一以贯之的批判方法。
笔者认为,一方面,恩格斯的真理观是一个独立的思想理论体系,应该对其进行系统地分析;另一方面,恩格斯的真理观源于恩格斯对错误思潮的批判,应该从这一方法着手来掌握恩格斯真理观的建构甚至是其在马克思主义真理观发展中的重要意义。基于此,笔者试图以恩格斯对永恒真理的批判为切入点来整体把握恩格斯真理观的建构,并揭示恩格斯真理观在理论与现实层面的价值意蕴。
一、恩格斯对永恒真理的三重批判
何谓永恒真理?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永恒真理有一个界定,即把对象变为各种真理,再抽象出各种真理的真理,这一真理就是永恒真理。按照这种理解,永恒真理实际上是一种不证自明、普遍适用、永远正确的真理。在恩格斯的主要文本中,有多处论及永恒真理以及对永恒真理的批判。例如,在《共产主义者和卡尔·海因岑》中,恩格斯提出永恒真理是时代和社会的产物,因而,随着社会的变迁永恒,真理也会发生变化,也就意味着不存在永恒真理。在《神圣家族》中,恩格斯批判了一种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真理观,即真理是形而上学的主体,真理是不言而喻无须证明的,这种不言而喻无须证明的真理实质上就是一种永恒真理。在《共产党宣言》中,恩格斯论及“共产主义要废除永恒真理”,这与恩格斯在《共产主义者和卡尔·海因岑》中的观点是一脉相承的。在《自然辩证法》中,恩格斯指出思维领域也没有永恒真理。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恩格斯批判了黑格尔体系中的绝对真理,黑格尔的绝对真理是一种最终的真理,也就是一种永恒真理。尽管恩格斯在上述文本中提及对永恒真理的批判,但并未作出详细论述,只有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才对永恒真理展开了具体分析以及批判。恩格斯在《反杜林论》的“分类。先验主义”以及“道德和法。永恒真理”两个部分对永恒真理进行了系统地批判,揭示了最后的、终极的、永恒的真理实际上是一种关于真理的错误认识,永恒真理是不存在的。
(一)永恒真理无法从纯粹的观念而来
杜林的永恒真理的出发点是所谓的原则在先,即我们必须先有基于一般原则和范畴构成的世界模式,才能将其运用到自然界和人类世界。而原则是从思维而来,思维则是从纯粹的观念(只限于逻辑模式和数学形式)而来。这就意味着永恒真理是从思维而来,从纯粹的观念而来。在杜林看来,“真正的真理是根本不变的”,一旦承认永恒真理是从纯粹的思维观念而来,那么这样的真理就是不受时间、社会以及外界变化所影响的,就意味着这样的真理对于任何时代、任何领域以及任何条件都是适用的。因而永恒真理实质上是无条件的、永远的以及不变的正确认识,也就是所谓的“最后的终极的真理”。
在恩格斯看来,所谓的“原则在先”以及“原则从思维而来”根本上是错误的,永恒真理无法从纯粹的观念而来。首先,原则不是在先的,“不是研究的出发点,而是它的最终结果”。“原则在先”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出发点,从这个错误的出发点只能得到一个错误的结论,这从根本上破坏了杜林永恒真理的根基。其次,原则作为存在的形式,思维“只能从外部世界中汲取和引出这些形式”,也就意味着永恒真理不是从纯粹的观念而来,而是作为思维和认识的对象,存在于外部世界,这样就打破了永恒真理的无条件性,进一步说明没有永恒真理。
杜林将永恒真理纳入纯粹思维的领域,这与黑格尔绝对理念体系中的绝对真理有相似之处,两者都是一种唯心主义的真理观。真理不是存在于纯粹思维领域,也不能通过绝对精神的自我运动来实现,真理必须是现实的,真理有其现实根基。
(二)永恒真理不能被无条件地认识
杜林的永恒真理是不变的无条件的认识,而这种不变的无条件性建立在人的思维的绝对至上性和拥有无条件的真理权的认识基础上。只有思维的绝对至上性,才能从思维中获得永恒真理的一般原则,保证永恒真理的不变性;只有拥有无条件的真理权的认识,才能保证永恒真理的无条件正确和不变。在恩格斯看来,“思维的至上性是在一系列非常不至上的思维着的人中实现的;拥有无条件的真理权的认识是在一系列相对的谬误中实现的;二者都只有通过人类生活的无限延续才能完全实现”。这里其实有三层含义:其一,思维的绝对至上性或无条件的思维的至上性不存在,也就不能从思维获得所谓的一般的无条件的原则,在此基础上的无条件的永恒真理也无法获得;其二,人类对于真理的正确认识是在真理与谬误的辩证运动中实现的,因而无条件正确的永恒真理无法被认识到;其三,人的思维与认识是随着人类世界的发展而不断发展,人类世界的发展是无限的,而永恒真理是不变的、终极的,其实也是无限的,以无限去认识无限是无法实现的,进一步说明永恒真理无法被无条件地认识。
永恒真理实际上是个矛盾的东西。一方面,永恒真理不存在,即使存在我们也无法获得;另一方面,即使获得了永恒真理我们也无法认识,这就意味着永恒真理实际上是一种条件真理,而条件真理显然违背了永恒真理的基本规定,因而永恒真理是个虚假的概念。
(3)PBL教学法。PBL教学强调以学生为主体、问题为中心,以提出问题、研究和解决问题为主线,开展以自主和合作探究为主的学习方法,从而达到增强学生的问题意识、提高理解掌握运用知识水平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为主要目标的学习活动[4]。PBL教学尤其适宜该课程中设计性实验,由教师提出问题,学生通过自主探究、合作探讨,提出实验方案,从而解决问题。PBL教学可以使学生在学习过程中形成独立思考的习惯,有助于培养学生独立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并提高创新能力。
(三)永恒真理在人类历史领域也不存在
杜林企图将他的现实哲学中的永恒真理推广至人类历史领域,并认为“在人类历史的领域内也存在着永恒真理、永恒道德、永恒正义等等,它们要求具有同数学的认识和应用相似的适用性和有效范围”。在杜林的永恒真理体系中,数学作为思维的纯粹观念来源之一,也是永恒真理的基础之一。按照杜林的认识,人类历史领域也应该有如同数学一样具有普遍适用性的永恒真理。显然,杜林的这一企图的根基就是不稳定的,永恒真理无论是在现实哲学中还是在人类认识领域中都是不存在的。恩格斯通过对人类历史领域的三大认识部分的全面分析,揭示了整个人类历史领域没有永恒真理。
首先,在“研究非生物界的并且或多或少能用数学方法处理的科学”领域中,数学以及数学公式等通常被认为是永恒真理。然而,数学也随着人类的认识发生着变化。如在几何领域,欧几里得几何(欧氏几何)是最常见常用的几何体系,但随着对不同空间认识的进一步加深,出现了适用于不同几何空间的罗氏几何以及黎曼几何等,它们在各自体系中都是理论完备逻辑自洽的,但它们彼此之间存在矛盾。这就意味着这些几何体系只是一定领域内的真理,也意味着在这部分认识领域中,随着认识对象的变化发展以及认识的进一步深入,曾经所谓最后的终极的真理将不再具有这一特性。真理是发展变化的,真理是有条件的。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说,这一领域是没有永恒真理的,就算有,我们也很难去发现和认识。
其次,在“研究活的有机体的科学”领域中,我们对于有机体的认识是从观察到提出假设,再从提出假设到验证假设,其中还穿插着竞争的假说以及验证的失败。要想得到一个所谓的永恒真理是非常困难的。恩格斯也指出:“在这一领域中,展现出如此错综复杂的相互关系和因果联系,以致不仅每个已经解决的问题都引起无数的新问题,而且每一个问题也多半都只能一点一点地、通过一系列常常需要花几百年时间的研究才能得到解决;此外,对各种相互联系作系统理解的需要,总是一再迫使我们在最后的终极的真理的周围造起茂密的假说之林。”假说绝对不是最后的终极真理,假说通往永恒真理的路程遥远,看上去遥不可及。因此,恩格斯在这里得出结论说:“谁想在这里确立确实是真正的不变的真理,那么他就必须满足于一些陈词滥调,如所有的人必定要死,所有的雌性哺乳动物都有乳腺等等。”
最后,在“研究人的生活条件、社会关系、法的形式和国家形式及其由哲学、宗教、艺术等组成的观念上层建筑的历史科学”领域中,恩格斯认为,人类历史领域的认识“在本质上是相对的,因为它只限于了解只存在于一定时代和一定民族中的、而且按其本性来说是暂时的一定社会形式和国家形式的联系和结果”。如果在这一领域内存在永恒真理,那么这一永恒真理必定是随着时间和现实的变化而变化的。但永恒真理一定是不变的,是不随时间和现实而变化的,因此在这一领域是不可能存在永恒真理的。同“研究活的有机体的科学”一样,“谁要在这里猎取最后的终极的真理,猎取真正的、根本不变的真理,那么他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除非是一些陈词滥调和老生常谈”。
显然,不论是在现实哲学领域还是在人类历史领域,所谓永恒真理是一个虚假的名词,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和内容,因此永恒真理只是一种空谈,是一种对真理的错误认识。
二、恩格斯真理观的建构
恩格斯对永恒真理的三重批判揭示了无条件的真理不存在,无论是人类的思维认识领域还是社会历史领域都没有无条件的真理。真理不是凭空幻想出来的,真理是有现实根基的,是有条件的。真理的有条件性揭示了真理的相对性,而真理的相对性也意味着真理与谬误同时并存,两者是一种辩证的统一。
(一)真理的有条件性和相对性
从恩格斯对永恒真理的批判可以看出,无条件的永恒真理不存在,这也就意味着真理是有条件性的。真理的有条件性意味真理具有相对性。什么是真理的相对性?真理的相对性不能等同于相对真理,相对真理是真理的一种形式,而真理的相对性是真理的一种属性,真理的相对性包含了对相对真理的认识。我们需要从三个角度来理解真理的相对性。
其一,真理的相对性源于人的认识是有限与无限的辩证统一。如前所述,思维的至上性以及认识的绝对可靠性是有条件的。因此,真理既作为思维和认识的对象,也作为思维和认识的产物,必然是有限制的和有条件的,也必然是相对的。
其三,真理要受到一定的社会实践条件的限制。恩格斯批判杜林的永恒真理不受时间和现实变化的影响,实际上真理受其所处的时代及其社会实现条件的限制,对真理的认识也同样如此。正如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强调的“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真理既要从实践中来,又要在实践中检验。实践是有条件的,因而真理必然是有条件的,是相对的。
在这里笔者认为有两个问题需要进一步讨论,一是恩格斯在论述真理的相对性时是否揭示了何谓相对真理与绝对真理以及相对真理与绝对真理的关系?二是能否将真理的相对性作为真理的本质属性?对于前一个问题,由于受到传统教科书中相对真理以及绝对真理的辩证关系相关论述的影响,学界往往超出恩格斯此处的文本,认为恩格斯在这里揭示了相对真理与绝对真理以及它们的辩证统一。但是,也有学者如赵宝云认为恩格斯没有论述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的辩证关系,只是论述真理的相对性。而封来贵则认为不能将绝对真理与相对真理作为一个对应范畴。实际上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并没有使用“相对真理”一词,但有较多处论述“绝对真理”,且都是一种批判的否定的论述,如“绝对真理是不依赖于时间、空间和人类的历史发展的,所以,它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被发现,那纯粹是偶然的事情”。这里的绝对真理实质上就是杜林所谓的永恒真理,恩格斯是批判这种绝对真理的。恩格斯同时论及“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在批判黑格尔的绝对体系时,恩格斯指出“我们把沿着这个途径达不到而且任何单个人都无法达到的‘绝对真理’撇在一边,而沿着实证科学和利用辩证思维对这些科学成果进行概括的途径去追求可以达到的相对真理”,这里也是在否定意义上谈论“绝对真理”。因此,笔者认为,恩格斯通过批判永恒真理建构的真理观只揭示了真理的相对性,而相对真理与绝对真理的辩证关系要在整个马克思主义真理观体系中才能被揭示。对于第二个问题,笔者认为可以将真理的相对性作为真理的本质属性。真理有两个维度:一是真理的意义,即真理的内涵;二是真理的认识,即什么是真理,也可以理解为真理的标准。从真理的意义来看,真理作为人的正确认识的反映,是人的思维和认识的对象;而人的思维和认识是有条件的和有限的,也就意味着真理的相对性。从真理的认识来看,真理的认识要通过实践,而实践只能是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实践,实践是具体的、历史的以及相对的,因而通过实践检验的真理也是具体的、历史的以及相对的。显然,真理的相对性是真理的本质属性。它是否是唯一属性,这是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二)真理与谬误的对立、并存与转化
永恒真理作为无条件的不变的真理是拒斥谬误的。真理的有条件性和相对性表明真理与谬误是相互依存的,这种相互依存并不意味着真理即是谬误、谬误即是真理,而是意味着任何真理都包含着一定的谬误,而谬误中也包含着真理的火种。真理与谬误有可能是可以相互转化的。
其一,真理与谬误的对立是有条件的。如果说真理是认识的正确反映,那么谬误则是认识的错误反映。从整个科学的发展来看,真理与谬误的划分并不是绝对的。科学发展的历程是一个个假说被确证或被证伪的过程,当前被确证的假说也可能在新的证据材料获得后被证伪。被确证的假说可以将其称为真理,被证伪的假说可以称为谬误,真理与谬误是同时存在的,且也有相互转化的可能性。造成真理与谬误共同存在的根源是,人的认识“就其本性而言,或者对漫长的世代系列来说是相对的而且必然是逐步趋于完善的,或者就像在天体演化学、地质学和人类历史中一样,由于历史材料不足,甚至永远是有缺陷的和不完善的”,这也是真理的相对性和有条件性的原因。恩格斯指出:“真理和谬误,正如一切在两极对立中运动的逻辑范畴一样,只是在非常有限的领域内才具有绝对的意义。”既然真理与谬误的对立是有条件的,那么一旦我们超出一定条件和范围将真理和谬误的对立绝对化,即真理完全不包含谬误,谬误中也完全没有任何真理性认识,那么谬误这一范畴也没有存在意义,谬误就必然会被抛掉,也就意味着没有必要去认识谬误,从而真理与谬误的绝对对立也不存在了。不包含谬误的真理实质上是另一种意义的“最后的终极的真理”,因为它是绝对正确以及无条件的,因此这一真理也将转换成谬误。真理与谬误必然是并存的。
其二,真理与谬误在一定条件下会相互转化。一旦承认真理的相对性,我们所认识的真理就只能是一种相对真理。相对真理的对立面不是绝对真理,而是相对谬误。恩格斯在批判永恒真理时也批判了绝对真理,显然,绝对真理在恩格斯那里就是永恒真理的另一个说法,不能将绝对真理作为真理的对立面,因为对立面是同时存在的,作为永恒真理的绝对真理显然不存在。作为真理的对立面存在的谬误,其实质是相对谬误,因为谬误必须是相对于真理而言的谬误,而真理也是相对真理即相对于谬误而言的真理。真理与谬误相互转化的实质是相对真理与相对谬误的相互转化。从整个人类认识的发展来看,认识既可能呈现出真理性,也可能呈现出谬误性,甚至可以说, 相对真理和相对谬误是同一种认识所具有的两种特性。一种认识, 在特定的时代条件下, 从其确定性和至上性来说, 它是相对真理;而在变化了的时代条件下, 从其不确定性和非至上性来说(相对于更高级的认识来说),它又变为相对谬误。真理与谬误同时存在的实质是相对真理与相对谬误的同时存在及其相互转化。人类认识的过程就是相对真理在更深的认识基础上转化为相对谬误,相对谬误又不断转化为相对真理的过程。无论是相对真理向相对谬误转化,还是相对谬误向相对真理转化都是需要条件的,人类的认识就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地完善和发展。
恩格斯真理观的两部分内容建构既从理论上回应了永恒真理不存在,真理是有条件的、相对的;又从实践上回应了人的认识的不断发展揭示出的从前可能是真理的事物也存在谬误,真理是现实的、具体的。
三、恩格斯真理观的价值意蕴
从整个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发展脉络来看,恩格斯的真理观既是对马克思在真理问题上认识的继承和发展,又是列宁真理观发展的基础。恩格斯的真理观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研究恩格斯真理观有助于进一步厘清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科学性与一致性,进而把握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发展及其最新形态,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除此之外,真理问题不仅是个理论问题,还是个现实的实践问题。恩格斯的真理观既源于对理论问题的回应,又源于对现实问题的阐发,恩格斯真理观可以作为理论武器来回应现时代关于真理与价值的一些错误认识思潮,指导人们的认识与实践。
(一)恩格斯真理观具有重要理论地位
首先,恩格斯真理观是对马克思真理观的继承和发展。恩格斯真理观对马克思真理观的继承和发展既体现在内容上,又体现在方法上。马克思也是从批判对真理的错误认识出发,进而揭示对真理的正确认识。早在《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就在《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中批判了主观真理以及抽象真理,指出“真理是普遍的,它不属于我一个人,而为大家所有;真理占有我,而不是我占有真理”,从而揭示了真理的普遍性。无论是马克思还是恩格斯,两者都是从对错误真理认识的批判来阐明其真理观,恩格斯的批判进路与马克思的批判进路是一脉相承的,两者的共同起源都是对旧唯物主义以及唯心主义的批判。
恩格斯在批判永恒真理时揭示了真理的有条件性和相对性。真理的有条件性和相对性与真理的普遍性和客观性是相互依存的,真理的存在是普遍的和客观的,因而真理不可能以所谓永恒真理的形式为某个个人或某个团体所有,且真理必然源于现实的客观的社会实践。真理是有条件性的和相对性的,从真理的普遍性和客观性来看,正因为真理是普遍的和客观的,所以人们可以认识真理;又因为人的认识是有限与无限的辩证统一,因而对真理的认识是有条件的,真理是相对性的。认识了真理的有条件性和相对性,就必然会认识到真理的普遍性和客观性;而认识了真理的普遍性和客观性,就必须会进一步认识真理的有条件性和相对性。因此,马克思真理观与恩格斯真理观是紧密联系的,恩格斯真理观是在继承和发展马克思真理观的基础上,不断从理论和实践的发展中为真理问题给出科学的答案。
其次,恩格斯的真理观是列宁真理观的重要基础。与马克思和恩格斯对真理的批判与建构相似,列宁的真理观也是一种批判上的建构。在《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中,列宁批判了波格丹诺夫的唯心主义真理观,并回答了“有没有客观真理”以及“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的相互关系”两个重要的问题,论证了真理的客观性,揭示了绝对真理与相对真理的辩证关系。这是列宁对马克思恩格斯真理观的进一步阐发,也为前面关于恩格斯有没有揭示绝对真理与相对真理的关系问题的有关争论提供了文本依据,即绝对真理与相对真理的辩证关系到列宁这里才得到具体揭示,这更进一步揭示了列宁真理观与恩格斯真理观的重要关联。在《哲学笔记》中,列宁进一步阐发了其真理观,包括真理的含义、真理的检验等,将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形态进一步完善与推进。
最后,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新发展新形态离不开恩格斯真理观的奠基。恩格斯的真理观揭示了真理的一个根本性质,即真理的相对性。真理的相对性是为理论与实践的发展所证明了的,真理的相对性表明真理是有界限的。如果将马克思主义真理观作为一个理论体系,这一理论体系的真理性也是有界限的,一旦超出一定范围或一定时空,它就可能丧失其真理性。为了保持其真理性,这一理论必须不断地完善和发展自身,不断以最新的理论形态来回应时代提出的理论和现实问题。无论是从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历史演变来看,还是从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现时代发展来看,恩格斯的真理观都具有重要的理论基础地位。
(二)恩格斯真理观是批判错误思想的现实武器
一个理论只有在不断回应现实问题中发展自身,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理论。恩格斯的真理观就是这样一个理论。尽管恩格斯的真理观并不是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最终形态,但它揭示了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基础内容,是科学的理论体系。马克思主义真理观以及当代的马克思主义真理观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真理观,都离不开恩格斯真理观的奠基。
从当代的真理认识来看,仍然存在着多种真理观并列的情况,如所谓的后现代主义真理观,有学者将其称为后现代哲学的真理观,这种真理观与传统知识论的真理不同,与马克思主义真理观也不同。应该看到,从真理的普遍性来看,后现代主义真理观有其存在的一定合理性,因为它们源于一定的后现代主义思潮以及后现代主义文化。但从真理的客观性来看,后现代主义真理观大多将真理建基于一种所谓的“语境”,忽视了真理的客观的现实基础。这种语境论的真理观导致的也不是恩格斯真理观中所谓的真理的相对性与有条件性,而是某种相对真理,甚至是某种主观真理,且这种语境条件一定程度上消除了真理与谬误之间的界限。恩格斯真理观中真理与谬误的辩证统一也是普遍的和客观存在的,且真理与谬误相互转化需要现实的实践条件,而不是简单的语境转化。因此,恩格斯真理观要对这种后现代主义真理观予以批判与扬弃。一方面,后现代主义真理观是一定条件下的相对真理;另一方面,这种相对真理必然会向谬误转化。恩格斯真理观具有现实性,它是我们与当代错误真理思想作斗争的理论武器。
恩格斯真理观建构的批判方法也可以作为理论武器来指导斗争,这既是马克思主义真理观发展的理论要求,也是与错误思潮斗争的现实需要。真理本身既关涉理论,又关涉现实生活实践。因此,恩格斯真理观的建构应该有两层体系,一层是关于真理的理论,一层是关于真理的实践。前者通过批判错误的真理认识来建构;后者通过在现实的社会实践中来建构。我们可以认为对错误的真理认识的批判过程就是建构真理的过程。批判与建构是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批判的方法必然蕴含着建构的内容。对错误思潮进行批判时,要在批判中扬弃与超越这一错误思潮,建构真正的科学的思想理论体系,这既是理论的需要,也是实践的需要。无论是从理论层面还是从实践层面来看,只有一以贯之地批判与扬弃,才能在理论中和现实社会中掌握科学的理论武器。这也给了我们一个重要的现实启示:批判错误认识时更重要的是建构正确的认识,要以正确的认识,即以真理来指导行动。
与此同时,恩格斯真理观不仅要与当代错误真理思想作斗争,还要与当代的一些错误价值思潮如普世价值、极端个人主义等作斗争。真理涉及判断的问题,价值涉及评价的问题,而判断与评价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尽管恩格斯真理观并未对真理与价值的关系问题作出一定讨论,但从恩格斯真理观的批判建构及其对马克思恩格斯的革命实践的指导来看,真理必然是有价值的。只有以真理来指导社会实践,才能获得真正的价值。就像只有以真正的真理来指导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才可能通往真正的共产主义。因此,我们国家的现代化强国建设也一定要以科学的真理观也就是马克思主义真理观的最新形态为指导,才能实现强国梦、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