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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居

2022-11-08本刊通讯员千奇

电脑迷 2022年3期
关键词:村居树根山峰

本刊通讯员 千奇

当下这个时代,“住在村里”几乎等同于“住在洞穴里”,在城里的同事尤其是新来的同事眼中,这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值得给身边的人小小八卦一下。

好在久了大家见怪不怪,我也少了许多问题。对于每一个刚知道我住在村里的人问“你不难跑吗”,我一律回答“不难”;对于“为什么要住在村里呀”的问题,有时候我会耐心解释,有时候就简单说“我喜欢”。

周末,如果不下雨,我就背上画架去山里写生,一棵树、一丛小花、一条小路、一湾小溪、一丘菜地,甚至邻居家厚厚的长满青苔的杉木皮屋顶,都是我的描摹对象。

不画画的时候,我只是背着背篓去山里逛逛,走那些从小就走过很多遍的山山水水,虽然那些道路和溪流都改变了模样,田地多数都已经荒芜,山林间的旧路也多数已经无迹可寻,小溪边从前最小的那棵剥皮树长得又高又大,树荫盖满了整个溪岸。那一排更大的如今已经变成了参天大树,树根凸起在河床上,交错纵横,露在地面上的部分都有门槛那么高。我安然坐在树根上吃带来的午餐,可是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折下树枝剥开嫩皮用那润润的小树枝当筷子。但是我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每次去山里转转,都不会空手而归,至少也会有一顿野菜的收获。

有时候下雨,尤其是春天,一两个月的连绵阴雨,像今年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见到太阳了,对门山上的杜鹃花满山满崖地开,都快开谢了,仍然没有见过一眼阳光。

两只燕子飞进屋里来,唧唧地交流着什么。我停下看书,看它们,是两只很普通的燕子,好像小时候就来过很多次的燕子。我很担心它们想要在这里搭窝,因为父亲从前用铁犁头做了一个专为燕子搭窝的“地基”。小时候,我们都被告诫在楼上走路要轻手轻脚,小心把燕子的窝震塌了,没人在家的时候也要留一扇窗户供燕子进出。可如今我很担心它们选中这块地基,因为我只有下班时间和周末才在家,平日里白天我都关着门,窗户也换了玻璃,燕子没办法进出,建窝就是做无用功。可幸它们梳理了一会儿羽毛,叽喳了一会儿,一起展翅飞出房子,飞到外面的雨幕中去了。我才放了心。

后来的几个周末都有燕子进屋来歇息,总是两只,我不确定是不是最初来的那两只,但是它们都没有衔来泥巴搭建房子。于是我很开心起来。真是聪明的鸟儿,真是亲切的鸟儿呢。周末再待在家看书的时候,我不禁仿佛等待老朋友一样地等待起那两只燕子来。

纵然是这样的春天,这样很久不见阳光的日子,我仍然喜爱这春天,即使没壳的蜗牛(我们这里形象地称为鼻涕虫)爬满院子的围墙把我恶心到,即使在厨房里踩到一条似乎才苏醒的小蛇把我吓一大跳,即使老鼠吃完存粮开始出来觅食偷吃了我的全麦面包,我还是喜爱这样的村居。

每天早上起床下楼,我打开大门,看着对面山林,每一棵树都那么熟悉,它们大多在我出生之前就在那里了。地里的油菜年年有新的花开,山里的杜鹃年年都在老地方开花,山腰的路上从前总是有人,现在少了,远眺的时候基本碰不到有人正好走在那里。一年四季,太阳落山的角度和地点一点点地从冬到夏、从南至西、从山峰到山谷变换。冬天偏偏落在最高的山峰那里,盛夏则偏偏落在最低的山谷……

我就在这样的山村里出生、长大,然后走了很远的路,又回到这里,看着日出日落,看着春去春来,看着花谢花开,模糊记着一代人的离开,清楚看着一个人的离开,却不再回来……有一天,我也将会离开不再回来吧。

可是,在那之前,我仍然居住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看日出日落,看春去春来,看花谢花开,满心欢喜,满怀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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