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马戏的辉煌历史与未来挑战

文、图|区听涛

（作者单位：中国对外文化集团）

如果说法国是欧洲的马戏大国，恐怕并不为过。据欧洲委员会2020 年1 月发布的《欧盟成员国马戏现状》最新研究报告显示，法国约有马戏团500 家，从业人员为2500 至5000 人，位居欧洲前列。在新马戏领域，法国的引领作用尤其值得研究：法国政府对新马戏艺术的重视程度高，宣传和推广力度较大；传统马戏团和当代马戏团组数量众多，服务于不同的观众群体。在新冠疫情冲击下，法国马戏的未来发展面临着巨大挑战。

法国马戏发展概述

法国马戏的历史渊源可追溯到18 世纪的英国。在1756—1763 年的“七年战争”中，英国战胜了法国，从而成为海上霸主。英国人菲利普·阿斯特利在战争中成为一名出色的马术骑手。1770 年，阿斯特利在英国创办了马戏学校，盖起了马戏厅。除马术之外，他在演出中增加了杂耍、绳技、小丑等节目，从而成为现代马戏创始人。1772 年，阿斯特利前往巴黎凡尔赛宫，为法国国王路易十五演出。结果，他获准在巴黎建造了“英国半圆形剧场”，这是法国第一个专门的马戏演出场馆（现已不复存在）。

19 世纪后，杂技演员还是法国马戏团的主角。1859 年，法国运动员如莱·雷欧塔在巴黎的拿破仑马戏团（现在的冬季马戏团）第一次演出他的新节目《空中飞人》，在欧洲一时名声大噪。1812 年，弗兰科尼家族的奥林匹克马戏团在巴黎首次将大象引入法国的马戏演出。

英国人威廉·宾得19 世纪时曾拥有一家巡演剧团，后转型成了马戏团。1868 年他带着马戏团到法国演出，1904 年定居法国，该马戏团延续至今。法国主要的几个传统家族马戏团还包括弗兰科尼马戏团（原籍意大利）、梅德兰诺马戏团、斯特凡·萨瓦塔马戏团、阿莱特·格鲁斯马戏团等。

20 世纪，法国马戏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达到巅峰。巴黎就有4 家固定的马戏专业演出场馆，观众如流。1970 年前，随着欧洲广播、电视和电影的普及，以及动物保护运动的逐步兴起，传统马戏遇到严重挑战，马戏团甚至到了生存边缘。1978 年，法国文化部接管了原由农业部分管的马戏行业，标志着具有210 年历史的法国马戏进入新阶段。随后，公共财政对马戏行业的慷慨支持，使法国成为世界马戏表演和学习的中心之一。

21 世纪以来，传统马戏与新马戏的演出市场并存。法国文化部提高了对于马戏节目制作的补贴金额，现在每年提供补贴为1000 万欧元，比20 世纪90 年代提高了约4 倍。

传统马戏团在法国（特别是广大乡村地区）依然拥有一定市场。以宾得马戏团为例，新冠疫情前，该团有120 名演职人员、50 多只动物，在全法国100 多个城镇巡演，每年演出约650多场，票价为7 至45 欧元不等，观众可达1400 万人次。老板爱德尔斯坦认为，传统马戏团还是受欢迎的，虽然受到电影、电视和网络影响，但是马戏带给人们的快乐是无法替代的。

法国首都巴黎的传统马戏演出市场也很丰富。1934 年以来，巴黎冬季马戏场由著名的伯格里奥马戏团演出，该团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马戏团之一，每年推出一台新节目，包括驯兽、地面杂技、高空表演、滑稽节目。在巴黎最大的游乐场，每年11 月到次年1 月，宾得马戏团红黄相间的大篷十分显眼，这家传统马戏团前两年的主打节目是《驯白狮》。就在同一个地方，40 多年来每到深秋，阿莱特·格鲁斯马戏团也来演出，大篷多达3000 个座位，近年来增加了新马戏流派的节目内容。

新马戏的演出地点主要集中巴黎东北部最大的市内公园——维莱特公园。维莱特大厅举办多种文化娱乐活动，其中杂技和马戏类演出是重要内容，如“维莱特与马戏”“艺术节百分百维莱特”。其他演出地点还包括巴黎19 区的“104 巴黎”、手技之家、萨摩瓦戏剧与培训学校、弗拉特里尼马戏艺术学院及即兴艺术节。实际上，新马戏理念和元素已更多地融入到各种演艺形态当中。

法国的马戏传统还体现在电视节目上。法国电视二台的马戏节目播出的年头最久，是最受欢迎的马戏电视节目，占据周六晚上黄金时段，收视率最高的是元旦前夕的倒计时环节。

新马戏的摇篮

法国新马戏产生的历史背景。在20 世纪70 年代之前，法国马戏200 多年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有观众——观众与马戏产生的时代不同了。20 世纪70年代，法国马戏经历危机，马戏没有新东西，不符合时代审美和经济发展。一些传统马戏团纷纷倒闭，甚至连阿马尔马戏团这样的名团也不能幸免（1991年重新开张）。法国马戏不得不变革，以求生存。

马戏行业困难时期，法国政府伸出了援助之手。原先的马戏改革并不是要创造新马戏，而是相反，只为拯救马戏传统。1978 年，马戏行业主管部门由农业部换成了文化部，这样一来，马戏就归入了艺术门类，更重要的是，马戏演员与戏剧、音乐和舞蹈工作者一样有资格申请艺术创作资金。创作有了经费，可用于作品创作、排练，使得马戏团有了前进方向和发展动力，可以逐步摆脱为了生计而重复老节目的困境。

法国政府对马戏发展的支持，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文化部在创建马戏学校方面提供财政援助；第二，促进马戏专业的更新及法国马戏在国内外的传播；第三，地方文化机构获得了更多预算，允许当地马戏团的出现。文化部还于2001 年组织了马戏艺术年。

据欧洲专业马戏学校联盟统计，欧洲共有48 个马戏学校，其中14 个在法国。1986 年，时任文化部长的杰克·朗为国家马戏艺术中心揭幕。这家学校也成为世界最有名的马戏学校之一，引领马戏专业人才培养的潮流。

在该马戏学校出现之前，欧洲马戏主要在家族成员中代代传承。那些对马戏很有兴趣、极想从事这一职业的青少年基本没有可能进入，而马戏学校不但为马戏行业打开了新的一扇门，也改变了马戏行业本身——马戏学校不再教驯兽节目，反映的是新马戏的改革。新马戏结合了传统马戏的技艺并重新塑造，适应变化的元素（如场地、服装和音乐），演员可以用日用品作为道具，而且新马戏不局限于马戏大篷演出，与动物表演彻底脱离。

法国政府重新规划马戏教育体系。在文化部和各地方政府的共同努力下，马戏专业人员得到了专业认证，私立马戏学校也得到公共财政补助。例如，成立于2003 年的弗拉特里尼当代马戏艺术学院获得过国家级学术资助，丽都马戏学校可以颁发国家级的艺术文凭。

杂技节为新马戏提供展示平台。1977 年创办的法国“明日”世界杂技节，每年1 月在巴黎举办。比赛规定演员必须25 岁以下，节目不能在别的杂技比赛中出现，参赛演员来自世界各地最好的马戏学校或团体。在节目遴选阶段，主办方看重以新方式、新方向推出的艺术形式。对于新人来说，杂技节是走向职业生涯的平台，可以带来各种潜在的演出机会，如剧场、马戏团、综艺等。

面对挑战 路在何方

新冠疫情的挑战。新冠疫情造成了法国马戏行业严重的经济损失。法国政府在2020 年3 月中旬新冠疫情暴发后的许多个月都禁止演出活动，所有马戏团被迫停止演出。经过近一年半的空白期，法国的马戏团，尤其是传统的动物马戏团于2021 年7 月恢复夏季巡演。但是，从业人士对于政府何时能够控制住疫情蔓延、生活和演出何时能恢复正常都缺少信心。部分马戏团已尽快开始恢复巡演，另一部分则处在恢复阶段，为之后的冬季演出做好准备——冬季是一年中最主要的演出季。

禁止动物表演规定的挑战。据欧洲媒体报道，2020 年9 月30 日，法国生态转型与团结部部长芭芭拉·蓬皮利宣布，巡回演出的马戏团未来数年内不得使用熊、老虎、狮子、大象及其它野生动物。报道称，法国的马戏团大约共有500 种野生动物，每个马戏团都需要找到合理方案以解决现有野生动物的归宿问题。法国政府将拨出800 万欧元资金，帮助马戏团适应关于野生动物表演的禁令。

据法国媒体报道，动物保护协会也在不断抵制。他们通过媒体施压于准备接待马戏团演出的地方当局，分发传单给观众。2020 年市政选举中，更多的绿党人士成功当选，这些环保人士自然反对动物表演。已有400 多个城镇宣称将不再接待包含野生动物表演的马戏团。目前，已有超过20 个欧洲国家禁止或严格限制使用动物进行娱乐表演。反对马戏团中的动物表演在欧洲国家已成为趋势。

法国一些马戏从业者已进行自我调整。做过20多年驯兽师的约瑟夫·伯格里奥内，在2019 年创建一个新马戏团，名为“百分之百人类生态马戏团”。他的演出中以全息图的形式将大象等动物形象插入表演当中。再如，著名的阿莱特·格鲁斯马戏团宣布从2021 年10 月起，演出中只采用家畜表演，比如狗、马、骆驼和山羊等。

经济形势困难的挑战。近年来法国经济形势下滑，马戏演出票房收入令人担忧。新冠疫情之前，传统马戏团已不断失去重要的经济来源即企业包场——按法国人的传统，企业在圣诞节和元旦之际，往往会通过团购方式，以低价购买马戏票发给员工作为福利。现在年轻员工对马戏逐渐失去兴趣，有些企业已决定不再购买马戏票而改发别的福利。

关于出路，凤凰马戏团创作总监帕斯卡尔·雅各布认为，年复一年的雷同表演，恐怕将使传统马戏团在10 年内消亡，因为许多传统马戏团缺乏自我更新能力和创新智慧，不注意节目质量，处于“呼吸暂停”状态，只能靠着法国人的马戏情结支撑下去，殊不知当下观众的要求越来越高。巴约马戏节主席阿诺·坦克勒尔指出，因为当代马戏团接受了更多的政府补贴，有更多时间进行研究，所以更具创新能力，政府如果给传统马戏团以同样的补贴，他们也可以焕发新生而不至于消亡。

新马戏精神让人看到新希望。近年来在马赛举办的世界马戏双年展已逐渐成为马戏行业的品牌。2021 年在新冠疫情影响下，主办方为让展演活动能够举办，按政府规定压缩规模，制定了A、B、C、D、E 五种计划，最后是按E 计划执行完成（即只有专业马戏人士参加），尽管没有普通观众，但是马戏艺术家依然获得了表演机会，这在新冠疫情严重的形势下已实属不易。

世界马戏双年展活动从2015 年起，在普罗旺斯、阿尔卑斯山、蓝色海岸地区每两年举办一次。2019年的第三届活动，包括60 多个展演场馆和66 场演出，总人数达11 万多人。正如马戏专业网站“马戏谈话”所评论的，“这个艺术节抓住了当代马戏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