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维动画中形的质变转换方式

□夏莹莹

形变技法的应用将动画本质的属性和功能展现得淋漓尽致，其通过改变连续帧的画面实现形变效果，是使动画更具魅力和个性化的动态表达形式之一。从许多优秀的动画长片和短片中都不难看出，应用形变方式为画面所带来的新颖性、趣味性和丰富性，看似天马行空的想象和设计，却潜藏着设计者缜密的逻辑思维。本文结合具有代表性的优秀二维动画长片和短片进行分析，从形的质变构思的设计技巧上分析形变在动画中的应用过程，旨在给动画设计者在形变的创意中提供一些参考。

一、动画中形的质变

（一）具象形到具象形转变

具象形在动画片中通常多针对具体的、明确的、辨识度较高的，并具有被观众所能接受和理解的结构特征，如动画中常见的人物、动物等形象。具象形之间的转变通常在神话类、科幻类、童话类故事性题材的动画中应用较多。例如，动画影片《大闹天宫》中孙悟空、二郎神打斗时各种形的变化，《百变狸猫》中狸猫的各种变身，《美女与野兽》片尾时各种角色的变身，《悬崖上的金鱼姬》中波妞的变身等，都是从一个角色完全形变成另一个角色。某些成长类动画题材中的形变技法通常属于同一个角色，比如，动画短片《亲爱的篮球》中的一段，描述了篮球运动员科比在少年、成年两个年龄段间的形变互转，这种形变可在有限的时间内快速描绘一个人的成长变化，是成长类动画题材中较好的应用方式。

（二）具象形、抽象形互转的形变

动画中的抽象形相对于具象形而言，有两种理解。一种为在形的结构塑造上并没有完全明朗化、完整化的形象，打破了观者所认知的范围，需要观众结合自身的生活经验还原形的结构。在形变的应用中可增加和丰富画面的趣味性，强调动作的表现力，突出动作目的。例如，动画影片《天书奇谭》中小童娃与三个狐狸精形变成抽象的手臂飞向空中相互打斗追逐天书的片段，将相对具体化的角色形象通过形变拉伸成抽象、简洁、概括性的手臂，以此增强动作的目的性和趣味性。一种为在具象和抽象的形变转换后引发具有某种特殊或象征性的含义，并在有限的时间内应用形变表达某种深层的寓意，通常这种形变在动画短片中应用较多。例如，动画短片《安娜与贝拉》中，对妹妹贝拉因情感所带来的伤害，动画应用了形变的夸张手法，女孩身体瞬间变换成了破碎的玻璃，寓意贝拉此刻的心情犹如一地破碎的玻璃，生动地刻画了角色情绪极度低落的变化。

（三）抽象形到抽象形转换

抽象形到抽象形转换，表现形式独特，构思新颖，赋有个性化色彩，可引发观者想象空间，增强画面审美趣味，有时也会富含一定寓意，多被应用在动画短片中。例如，在爱尔兰动画短片《午后时光》中，失忆老人艾米丽幻想自己进入了青春时空，随后镜头中抽象性的黄色波浪状形变成抽象的列车，配以音响声促成了观者的联想空间，巧妙地通过形变方式推动了故事内容的转换。又如，在优秀动画短片《无论如何我都爱你》中，无法接受失去女儿的这对父母沉浸在无声的悲痛和思念中，片中应用抽象化的人物影子的动态变化刻画了这对父母内心的呐喊和矛盾，将现实空间与思念、回忆的内心空间进行交织、碰撞、融合，整片设计巧妙、生动，感人至深。且其中一段镜头，抽象的字母形变成抽象的雨线，寓意女孩父母的泪水如雨点一样纷纷滴落，巧妙折射出女孩父母的情绪已悲伤到极点。

二、形变过程中的渐变方式

动画造型间的形变过程通常多会采用渐变的方式展开设计，并通过调控渐变中的张数实现形变过程中的自然过渡，可以说动画中的渐变方式是形变技法中的万能宝典，任何两种不同的造型都可以进行转换，这也充分体现了动画逐帧功能的强大。

（一）具有相似性元素间的造型转换

设计两种或多种相似的造型进行衔接，形变手法巧妙，过渡自然。例如，动画影片《百变狸猫》中的一段形变，从一顶女孩帽子开始转变成→水母→鱿鱼→八爪鱼→河豚→吐火灯笼，帽子的造型设计近似于伞形的水母，通过添加触手和改变物体颜色渐变成水母造型。水母、鱿鱼、八爪鱼这三者的造型中都具有相似的触手，转变中将水母身体拉长，瞬间渐变成鱿鱼。鱿鱼身体压缩，瞬间渐变成八爪鱼，同时附和着它们自身的色彩变化完成形的转变。接着，圆鼓的八爪鱼头部造型近似于圆鼓的泡泡状河豚，通过身体的旋转动作巧妙地完成转变。最后，泡泡状的河豚再通过旋转完成灯笼的渐变（如图1）。又如，动画短片《安娜与贝拉》的片段中，应用人体造型中成长变化的特点，巧妙地借用花的含苞待放比喻两姐妹的成长瞬间，通过强调女性发育时最显著的身体特征，设计夸张的成长速度，应用渐变方式，从小女孩的形象瞬间形变成亭亭玉立、丰满的美少女形象，此形变中的构思巧妙生动，充满着趣味性。

图1 选自动画电影《百变狸猫》

（二）无相似性元素间的造型转换

在设计两种或多种并无关联的造型时，因缺乏相似性元素，设计师需要进行天马行空的想象，创建出造型之间的相似性连接，以使形之间的转换更自然。以动画影片《百变狸猫》为例，鬼脸灯笼→骷髅骨架→雨伞怪物→吞火老虎这段形变过程中，鬼脸灯笼造型和骷髅造型之间并无相似性元素，设计者需要创建一个相似元素，将鬼脸灯笼吐出的烟雾进行连接，其烟雾的色彩和骷髅的色彩具有相似性，烟雾的飘移动态渐变成骨架，圆柱的灯笼渐变成圆形骷髅头，从而形变成一个骷髅骨架。在从骷髅到老虎的形变过程中，其间设计了一个重要的连接点——雨伞怪物。在骷髅骨架到雨伞之间的形变过程中，将骷髅骨架移动挤压形变成雨伞的骨架，色彩也从灰白色渐变成中黄色。此雨伞的颜色类似老虎的肤色，伞柄设计成腿脚的结构，这些设计为渐变成老虎的造型创造了相似元素。造型间的转变看似具有一定随意性，却是经历一番思考后的精心设计。又如，动画影片《大闹天宫》这段形变中，二郎神渐变成雄鹰、仙鹤渐变成蛇、松鼠又渐变成仙鹤、仙鹤又渐变回孙悟空（如图2），这些造型间并没有形的相似性，但设计师通过设计动作形态上的相似性完成了形的转变。

图2 选自动画电影《大闹天宫》

（三）在造型转换间以抽象形方式进行连接

在造型之间以抽象形进行转接的过程较为自由、随性、灵活，这种设计方式也相对简单，手法上多为点、线、面或三者间组合关系的挤压、拉伸、旋转、穿插等具有一定流动性的设计。例如，动画短片《二重奏》片尾中的一段，少女在舞中通过肢体快速旋转使形渐变成运动的线，再以线条运动渐变成许多飞鸟，飞鸟再渐变成抽象的线，以线的旋转、流动形变成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物造型。

三、形变过程中其他多样化形变方式

（一）借物遮挡的形变

借物遮挡的形变过程是在借助某一物体的遮挡下转换形象的过程。例如，动画影片《大闹天宫》片段中二郎神变化成老鹰后飞入云朵，借助云朵的遮挡变回二郎神；孙悟空变化成小鸟后进入水中，借助水流的遮挡变换成鱼（如图3）。动画影片《海洋之歌》的小主角西尔莎在海水里借助游动的海豚的遮挡变化成白色小海豚。动画影片《悬崖上的金鱼姬》的小主角波妞在奔向小男孩宗介的过程中，借用手拿绿色小水桶的遮挡进行脸部的形变。应用遮挡关系展开形变的方式简洁但不乏生动、巧妙、灵活。

图3 选自动画电影《大闹天宫》

（二）形的淡出淡入变换

淡入淡出多被应用在镜头间的转场中，将淡入淡出的方式应用在两个物体间的形变过渡上，也是一种巧妙便捷的设计方法。值得注意的是，两造型在互换时的动作姿态要有一致性，这有利于自然而和谐的衔接。例如，动画影片《大闹天宫》片段，在二郎神形变仙鹤设计中，二郎神用双臂模拟仙鹤的飞行姿态，再通过淡出二郎神、淡入仙鹤飞行动作进行衔接。该影片的同一情节中，雄狮的造型同样应用了淡出淡入的方式变换回孙悟空。又如，动画影片《天书奇谭》片尾中，三个人物角色通过淡出淡入方式形变成三只狐狸。再如，动画影片《千与千寻》片段中，受伤的白龙采用的也是淡出淡入的方式形变成少年。

（三）无过渡直接变化

无过渡直接变化是两物体间没有渐变的变化过程，上一帧与下一帧两个物体直接转换。这种形变最为简单快捷，在应用时要考虑前后的剧情关系，避免造成剧情唐突。例如，在动画影片《百变狸猫》中，设计者结合前段已知的剧情设计了三位狸猫长老直接从巨型公鸡瞬间转变回狸猫的形变方式。另外，角色在某种无意识形态下也可以采用这种快速形变设计，如狸猫变身骑车女郎，在听到枪声后，受惊吓身体僵硬地向后倾倒，直接变回狸猫造型。

（四）借助特效形变方式

形的转变方式在剧情中并不全是单一的应用，有时因剧情需要，会综合多个方法去设计。例如，动画影片《美女与野兽》片尾中，在各个造型形变回人物角色时，通过挤压拉伸动作进行形的渐变，并伴随闪耀星光的特效手法完成角色转变，使画面的视觉效果充满魔幻性。又如，动画影片《千与千寻》片尾中，白龙形变成少年，当白龙鳞片逐渐散开时，龙的前身渐变成少年，后半身鳞片也逐渐散开并消失。再如，动画影片《百变狸猫》中（如图4），三位狸猫长老一起握手变化成特大号飞行的公鸡，在形的渐变中通过借用光的闪烁完成形的转换，也体现出了故事中三位狸猫长老所具有的神奇法力。

图4 选自动画电影《百变狸猫》

（五）镜头运动中的形变

形变在动态镜头中的应用会使画面动感更加强烈、奔放，镜头自身不仅在模拟运动，且镜头中的形也在变化。以具有代表性的动画艺术大师乔治·史威兹贝尔的动画作品《78 转》为例，动画内容属非故事性题材，绘制风格强调画面的视觉空间和形式的表现，作品应用推、拉、摇、移、跟等长镜头并以形的渐变方式引导观者进入不断变化着的图像世界，运动镜头中形体随着镜头的运动不断进行不同角度、方位及自身形状的变化，可谓变幻莫测，令观者应接不暇。

形的质变在一部动画片中的应用并不是完全单一的，它是多元化、综合性的，会以多种形变技巧展现，以使整部影片的形变丰富而具有变化，这在以上所列举的《百变狸猫》《大闹天宫》《天书奇谭》等动画片中都有所体现。形变技巧上的应用在于设计者丰富的想象力，根据动画的不同情节点，创新形变中更多趣味性的设计思维，从而提升动画的艺术魅力。

恰到好处的形变设计手法能让影片妙趣横生，引人入胜，且耐人寻味，同时也能巧妙折射出导演和设计者的创作思维和设计理念。动画中的形变一些是根据故事剧情需要量身设定的，以形变故事为题材，叙述故事的发展；一些是以形变的方式进行巧妙转场推动下一情节的展开，对剧情发展起到助推的作用；一些是为增加画面的趣味性，追求画面的新颖感，创新出不一样的视觉效果。简言之，形变的巧妙设计如同点睛之笔，不仅赋予画面生动有趣的视觉观感，对推进动画剧情发展及画面的表现形式也具有重要的意义和审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