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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新科技 组织好文献推动中法对话行稳致远

2022-11-04郭丽娜

国际人才交流 2022年10期
关键词:学者学术法国

文/郭丽娜

近代以来,从中国的视角看全球史进程,中法对话可以分成1840年之前、1840—1979年和1979年之后三个阶段。回顾过去300多年的中法对话,有助于我们展望未来中法对话的可能趋势。

张西平教授曾指出:“明清之际的中西文化交流是人类历史上少有的较为平等的文化交流。”荷兰汉学家许理和也认为,这是“中西关系史上一段最令人陶醉的时期:中国与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高层知识界的第一次接触和对话” 。上述论断适用于1840年之前的中法对话。彼时中法之间的对话是平等的,以诠释为基础、互鉴为目的,促成对话的主要力量是法国三大修会的传教士,即法国耶稣会、巴黎外方传教会和遣使会。

17世纪末法国成为欧洲强国,法国耶稣会受南怀仁召唤,在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支持下,耶稣会派出白晋、张诚等传教士以国王数学家的身份赴华从事科学活动,采取文化适应策略;与此同时,巴黎外方传教会和遣使会肩负福音使命赶赴远东,深入地方从事皈依工作。然而不论是科学活动还是福音活动,也不论是走上层路线还是走下层路线,学习语言文化、入乡随俗都是进行交流与开展对话的必然条件和基础。因此,法国三大修会均积极介入中国典籍的翻译与诠释工作,并进行大量实地考察活动。中法之间的思想文化和政治制度交流活动在这一时期非常活跃。法国传教士给中国带来了西方古典哲学和科学技术,也将中华典籍及其蕴含的东方智慧翻译和介绍到欧洲。

彼时的中法对话虽因技术条件的客观限制和个人认知的主观局限而出现不同程度上的混乱,并引发一场长达百年的中国礼仪之争,但这并不妨碍双方在争议中相互借鉴,不断完善彼此的知识体系,提高认知能力。在中国,一批受西方现代知识影响的知识分子,尤以江南地区士子最为显著,开始谋求社会革新,崇实黜虚,经世致用。在法国,中华经典和宋明理学给启蒙运动注入新观念和新内容,西方人开始书写人类的百科全书,建构新的知识体系,完成启蒙工作。此外,传教士的汉学研究直接推动了法国专业汉学建制,使汉学成为法国的一个现代学科。

鸦片战争之后,全球化进程加速,中法对话的内容从文化和经济领域迅速扩大到政治和军事领域,既推动了全球化,也成为全球史的主要内容和重要议题。

在此期间,中法对话的角色不再局限于法国传教士,而是扩大到外交官、军士、商人、汉学家以及留学生阶层,不同角色在不同社会层面发挥作用,后者更是逐步成为对话的主角。换言之,中法对话在前期基础上推进深入,政府间的对话上升为主要对话形式,交流内容包罗万象,既有商贸行为和科技交流,也有制度互鉴和思想交锋。

从中国的角度看,从清政府自觉发起的洋务运动到民国时期的留学救亡运动,中国的驻外人员和外派留学生人数逐步增加,政府和社会内部出现了一个视野相对开阔的改良阶层,该阶层呼吁政治改良和教育改革,也发出文学改良的先声,对中国近现代文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从法国的角度看,法国外交商务、殖民和文化教育等部门协同支持远东文化活动,派出大量外交官、学者远赴远东。法国的远东文化研究从纯粹的思辨逐步过渡到典籍研读与田野调研相结合的模式。随着远东考察活动的增加,文献质和量的改善,研究水平不断提高,法国汉学逐步走上巅峰时期,20世纪上半叶出现了诸如伯希和、马伯乐、葛兰言、戴密微、谢和耐等具有国际性影响的大汉学家。法国学者的远东调研、专业汉学翻译与自由文学翻译等工作在强化法兰西文化帝国主义之余,反作用于法国国内的社会改革和教育改革,也间接影响到法国文学面貌的变化。

1964年中法建交,为中法对话打下良好的政治基础。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法国文学、语言、哲学和心理学等领域的知名学者,先后与我国北京、上海等地的高校建立联系。我国也恢复外派留学生政策,陆续派出大批年轻学者赴法国学习和交流,展开新一轮有意义的对话。这一时期的中法对话具有明显的学科色彩,双方互派的学者均有明确的学科定位,极大地促进了学科交流。

20世纪后期,系列国际重大事件的发生不断改变国际格局。美国的学术地位上升,美国学术界逐渐引领国际学术潮流,确立区域文化研究范式,倡导量性分析方法和数字人文工具。受此影响,法国的远东研究在传统文献学和语文学研究的基础上增设区域研究,在质性研究范式中引入量性分析工具,侧重于解决现实问题。我国国内处于学科建设制度化和学术范式规范化时期,社会学和人类学引入美式量化分析工具,在文史领域启动文献整理和诠释工作。

受北美倡导全球化运动的刺激,这一时期中法对话呈现出一个明显特点:双方学术界的全球意识和海洋意识复苏,产生了跨文化对话的共同意愿和诉求,均尝试明确文化身份,参与全球学术竞争。中欧关系在20世纪90年代明显拉近,乐黛云等先生与欧洲学者一起创办《跨文化对话》杂志,创刊号卷头语云:“一批中国和欧洲学者,他们大抵不赞成在‘全球意识’的掩盖下,实现所谓世界文化的‘相互同化、融合、一体化’,认为这些说法多半只是某种‘中心论’的变种。只有承认并保护文化差异的存在,各个文化体系之间才有可能相互吸取、借鉴,并在相互参照中进一步发现和发展自己。”显然,此处提及的“全球意识”,是指英语的“globalisation”概念,即美国倡导的“标准化、统一化”经济全球化范式,如麦当劳和肯德基等快餐行业在全球连锁经营的模式。而法国学者在接受经济全球化的同时,提出对“全球化”的不同理解。这在语言上表现为法语引入英语外来语,写为“la globalisation”,指向经济全球化,而在人文社科研究领域,法国学者坚持使用法语本土词汇“la mondialisation”,强调文化差异和文化多元的意义。这一想法与我国跨文化对话学者的“求同存异”学术观念不谋而合,促进了近三十年来中法之间日益频密的学术对话和交流。

我国文史学者在积极参与对话之余,也加紧从事文献调研与整理工作。张西平教授在从事域外汉学再研究时曾提出人类文化交流史是一幅“交错的文化史”的观点:“文化的传播和文化的接受与理解是两个相连而又有区别的阶段,做西方汉学史研究很自然涉及对西方文化史和思想史的研究,一旦从这个角度来看西方思想文化史,那种长期以来西方所形成的‘自我成圣’的文化思想史就显然有了问题……即便到了19世纪,中国成为了西方的‘他者’后,被定位为‘停滞的帝国’,这同样是一种思想文化互动的结果。欧洲的历史不能被单独叙述,它必须和东方史联系起来,才能绘出一个真正完整的欧洲思想文化画卷……同理,要理解19世纪欧洲思想文化对中国的影响,也要立足于文献的研究与阅读,仅靠赛义德《东方学》的那套理论是远远不够的。”这一观点在中外文化关系史研究界基本成为共识。

时至今日,域外藏学、敦煌学、突厥学、蒙古学和诗歌戏曲等主要文献陆续回归,域外汉籍的整理成果颇丰,德国概念史和数字人文等新方法也逐步引入,学术面貌更新。更为关键的是,国内学术界逐步摆脱过度依赖域外理论来解决学术问题的状况,在新文献的基础上产出了一批兼具中国视角和国际视野的人文成果,提出了新观点,产生了一定影响力。以文学为例,经过几代学者努力,《全唐诗》《全宋词》《全元曲》《全明戏曲》《全清戏曲》等系列文献成型;专题研究方面出现如中山大学彭玉平教授的《王国维词学与学缘研究》《况周颐与晚清民国词学》等标杆性专著。

如前所述,中法之间经过三个时期的磨合,两个具有悠久历史且文化特质相似的国家不断走近。未来的中法对话依然是“迎进来”和“走出去”的问题。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学术无国界,学者有国界,任何对话都需立足于民族文化精髓,才能赢得对方的尊重;而最有效的对话是直接对话,面对面的交流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误会、消除误读、促成理解、收获包容。未来在“迎进来”和“走出去”两个向度之间,“走出去”显得更为迫切。因此未来面临的关键问题是,面对海量文献、新的国际局势以及域外人文社科新思维,我们是否需要在传统研究及古典范式之外开辟新领域,提出具有时代意义的新问题,用新的思路加以解决、新的叙事方式进行表述,在国际学术大家庭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概言之,近现代中法之间尽管时有文化冲突和军事争端,但对话依然是主旋律,中法关系不断向前推进,双方的理解不断深入。未来我国人文学术界需要面对国际新形势,勇敢走出去,与有共同学术志趣和良好愿望的法国学者加强合作,勇于承担责任,在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指导下,坚持求同存异的原则,凝练新主题、运用新科技,组织有代表性的文献,讲好中华民族积极向上的故事,表达共同促进人类文明发展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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