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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集聚能有效提升区域经济韧性吗?
——基于产业结构的门限效应研究

2022-11-03振,付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2年9期
关键词:韧性产业结构水平

张 振,付 琼

一、引 言

随着经济一体化和金融全球化趋势不断增强,金融资本规模不断扩大,金融资源在地区经济中的作用更加突出。大型金融机构及相关人才、信息流在特定区域内的汇聚形成了规模性的金融集聚现象,并与区域内产业发展、地理人文相互促进与融合,拓宽了企业的融资渠道,降低了企业的融资成本,有效地实现配置资源和服务实体经济的功能。完善稳定的金融集聚所建立的现代金融市场体系既是推动区域发展的决定要素和重要依托,又是区域应对外部冲击的缓冲垫。特别是进入2020年以来,新型冠状病毒诱发公共卫生灾害以及贸易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趋势的出现对原有经济体系的生产函数、消费函数、周期性因素、结构性因素和动力机制产生冲击并将其重塑,经济运行模式步入新常态、新阶段。在此背景下,分析金融集聚如何促进区域协调发展、形成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实现抵御外部冲击、转变经济运行模式,从而建设具有韧性的经济系统显得尤为必要。

区域经济韧性是区域经济系统应对外来冲击以维持或改善原有经济运行模式的能力。构建具有韧性的区域经济布局,就要建立好要素在区域间自由流动、高效配置的制度体系。而资源的优化配置,其前提是资金的优化配置,金融资本和产业资本的分离成为推动产业创新、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和优化产业结构的主要推动力。金融集聚所提供的丰富的融资平台,实现了资源跨时间和空间限制的配置和流动,特别是在受到外部冲击时,为企业融资纾困提供了更多渠道,同时金融集聚所带来的网络效应、知识溢出效应推动了数字技术、金融科技的不断发展,使区域生产体系、价值体系和国际分工向产业链、价值链的高端延伸,赋能传统产业转型升级,从而确保当前经济在受到外部冲击时保持增长态势不变,而且可以迅速地适应新发展条件下的经济运作模式,修复受影响的增长进程,实现可持续增长。因此,在当前金融作为融入新发展格局助推器的情况下,探究金融集聚、区域经济韧性彼此间的融合互动,既是区域经济系统应对非线性、复杂性外部冲击所带来的机遇和挑战的需要,同时也是积极发挥金融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需要。基于此,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是在研究视角上,将区域经济韧性理论引入到金融集聚的研究中,并尝试分析其内在机理,深化金融体系与区域经济发展关系的理论与实践研究。二是在计量方法上,运用面板门限模型,深入研究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韧性的非线性关联,克服了线性模型下,忽视区域间产业结构水平差异性的问题。三是在数据分析上,考虑到区域异质性的因素,将研究对象进行分区域研究,结合不同区域金融发展和产业基础的差异性,有助于因地、因业精准施策,实现区域的可持续发展。

二、文献综述

金融集聚作为金融机构在空间运动和发展的表现形式,既包括金融系统与金融资源在功能、结构与规模的时空演进过程,同时也涵盖了金融资源与区域产业和地理人文环境相互融合、促进的过程。关于金融集聚的形成动因,学者们主要从集聚理论和信息流理论两个维度进行研究。最早追溯到1974年,Kindleberger从规模经济的角度,阐释了金融中心的成因。随后,Park和Essayyad将规模经济理论用于国际金融中心的成因分析中,主要体现在金融机构之间业务协作与基础设施共享等。当前,信息流理论成为学者对金融集聚的主要研究视角,其理论依据为,金融行业具有高度的信息不对称性,金融部门通过接近信息源,降低距离损耗来减少信息费用带来的决策干扰。Porteous认为信息流是金融集聚产生的必要条件,金融集聚的产生会影响区域层次的分化。Pandit等则指出金融集聚所带来的示范效应可以降低由信息不对称所带来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等问题,信息流在地理空间的汇聚,也会加深金融产业的集聚程度,使区域获得更多的集聚效益。综上所述,当前学者反映出金融集聚是金融资源在空间地域运动规律的反映,也在一定程度体现出金融集聚区位形成和范围延伸与区域局限条件的关联与协调。

韧性(Resilience)一词最初由Holling从工程学引入,其研究范围逐步扩展到灾害学、地理学、经济学等学科,主要强调的是灾后系统本身的“自我”修复能力,同时也包括了系统在自然灾害或恶意攻击产生局部破坏后阻止其持续扩散的能力。2002年,Reggiani等将此概念引入到经济学领域,用于分析经济系统的韧性演化问题。随着2008年全球性金融危机的爆发,以及当前非线性、不可预测的自然灾害及经济冲击频发,学者们开始将区域经济在受到外部冲击时呈现的不同表现与韧性相关联,引发了区域经济韧性的研究热潮。在区域经济韧性概念形成的初期阶段,以Hill等、Christopherson等为代表的学者主要关注区域经济抵御外部冲击的能力。Martin将区域经济韧性的概念从抵御冲击的维度延伸到区域可持续增长的维度。特别是有些主导产业区域对特定冲击的抵抗力较强,但随之带来的产业僵化和路径依赖,造成长期经济韧性的减弱,因此不能忽略区域在受到冲击和重新优化和整合自身资源,适应全新外部局限的能力。由此看出,在当前阶段,对区域经济韧性的概念由抵御外部冲击的单一维度逐步向多维度进行研究,特别是经济系统转换增长方式,走上全新的发展路线受到广泛关注。随着近年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不断深入以及构建新发展格局的不断推进,关于中国区域和城市经济韧性的研究被学者们所关注,在定量研究上,学者们以珠三角、东北地区和黄河中下游地区为分析对象,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区域和城市经济韧性的数量研究。其中刘逸等提出了适用于粤港澳大湾区经济韧性的测度评价体系,并对其空间差异进行分析。关皓明等基于产业、企业、空间三维度对沈阳市经济韧性的特征进行测度分析。黄若鹏等则是通过熵权法构建黄河流域中下游经济韧性指标对该地区经济韧性进行测度。在定性研究上,区域产业结构、创新能力、社会资本成为影响区域和城市经济韧性的深层因素。其中,徐圆和邓胡艳从城市产业结构多样化角度出发,对经济韧性的作用进行探讨。张明斗等则是从城市产业结构变迁维度与区域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程广斌和靳瑶通过分析城市创新能力与经济韧性的关系,发现创新能力的提升从资源优化配置、推动产业升级、提升人力资本等路径增强城市经济韧性。叶堂林等从城市群的维度研究了行业协会商会所形成的社会资本与经济韧性的空间溢出关系。在这些研究中,学者们将区域异质性与影响经济韧性的相关核心要素紧密结合,区域和城市经济韧性的内涵得到了不断拓展和深化。

金融作为现代经济的核心,对推动经济平稳健康发展,引导资本要素的配置从而缓解企业融资约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金融发展和区域经济韧性的相关性逐渐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重视。目前学术界的共识是:区域拥有完善、合理、有序的金融系统,其经济韧性相对较高。其中Davies通过对欧洲各国产业结构的研究得出,以金融业为主导产业的国家经济韧性较强,而以传统制造业、建筑业等为主要增长动力的国家,其经济韧性普遍较弱。Christopherson等认为,完善的金融服务体系和多样化的产业结构长期影响着区域经济韧性。孙久文和孙翔宇认为,以金融业、互联网等高技术产业为主导的区域具有更强的抵御外部冲击的能力。区域增长模式的转换、产业结构升级离不开金融部门的支持,特别是对于萧条地区的老工业基地,优化金融环境、缓解融资困难是区域经济提升韧性的有力保障,而过度金融化所形成的高杠杆,在受到外部冲击时会放大对经济系统的传导,降低经济韧性。彭荣熙等研究表明金融发达区域对短期经济韧性影响较大。鲁飞宇等研究得出,充足的金融资本和良好的金融环境增强了工业企业受到外部冲击时资金的获得性,同时有助于在复苏阶段企业实现快速增长。朱金鹤和孙红雪通过对三大城市群的研究得出,金融效率的过快提升所带来的金融风险不利于城市群的经济韧性,中心城市在政策引导下对资金的吸引,降低了邻近地区的经济韧性。当前文献,学者们主要探讨的是金融发展对区域经济韧性的直接影响,但随着2008年爆发的国际金融危机、贸易保护主义的出现,以及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蔓延等外部冲击与扰动频发,原有在线性、可持续的条件下开展的经济运行模式已不再适用。同时随着金融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不断提升,金融集聚逐步成为现代金融组织的重要形态,因此本文从金融集聚的视角来考虑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另一方面,在当前中国经济融入新发展格局的背景下,研究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关系问题时,不仅要关注区域经济系统抵御外部冲击的层面,同时更应当深入研究其对于区域产业升级进而实现经济运行模式转换层面的影响效应,而金融集聚的发展与其所服务的区域产业结构水平息息相关,忽视了不同区域发展阶段的产业结构水平对资金融通需求的结构性差异,仅从金融集聚单方面考察,往往会导致研究结果的偏差,因此本文考虑到区域经济产业发展时期可能存在特殊门限时点导致模型存在结构性变化,选用面板门限模型进行回归估计,通过对东、中、西不同区域的差异化比较,进一步探索构建多元化的金融服务体系,以更好地助力区域抵御外部冲击,实现经济运行模式的转换。

三、金融集聚促进区域经济韧性的理论机制与门限效应分析

(一)金融集聚促进区域经济韧性的理论机制分析

本文将区域经济韧性的概念界定为区域经济系统应对外部冲击以维持或改善原有经济运行模式的能力。金融集聚通过以下途径来促进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首先,金融产业在空间上的集聚所带来的规模经济,一方面通过不断完善支付体系、提高支付效率,利用较少的资金周转实现大规模资金需求,提升企业融资效率,高效助力区域内产业的高速发展。另一方面,金融集聚区内所具有的多样化的融资渠道,可为地区企业提供更广泛的资金来源,尤其是当地区经济受到外来影响时,集聚区内针对中小企业开展精准化服务,包括拓展直接融资渠道、完善动产融资管理机制等,有力地帮助中小企业破解融资难题,增强各类市场主体活力。同时,金融集聚区内近年来打造的金融科技产业,随着其技术的快速发展与应用场景的不断丰富,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资源配置的方式和效率,特别是在应对疫情帮助中小企业纾困解难的现实条件下,通过大数据、区块链前沿技术打破数据壁垒,实现征信机构数据共享互通,引导金融资本对实体经济的精准投放,在降低信用风险的同时,有效助力企业复工复产,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其次,金融集聚有效推动区域产业升级,进而提升区域经济韧性。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从形式上表现为在外部冲击下经济增长速度的稳定,内涵上则表现为产业体系依靠技术进步,实现生产过程的加工方式创新、产品创新、产业创新。特别是在当前全球供应链、产业链受到冲击的背景下,扩大内需成为经济可持续增长的重要动力,新兴产业发展则是区域转变经济运行模式、发展“内循环”的关键所在,新兴产业发展前置环节是通过高效的投融资形成有效的产能,即形成有效供给能力。金融集聚一方面通过其多层次的资本市场、多样化融资渠道的建设,有效扩大了新兴产业领域专业化的投资规模,同时专业的金融服务与资本供给机制更为合理地推动技术创新链与资金链的对接,有效提升风险投资效率。而在中小企业产业创新层面,金融集聚区内打造的创业孵化与科技金融深度融合,提升了创业孵化与资本市场的对接能力,有助于促进生产要素的有效配置与技术水平的提升。在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打造上,金融集聚区通过其专业的投资分析渠道与数字金融技术优势,构筑数字化的信用评估与融资担保体系,为打造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专属融资方案,提升融资效率。另一方面,对部分传统制造业,金融集聚能够充分利用其数据技术、资源,帮助此类企业实现定制化、智能化及柔性化生产的改造,推动传统制造业向数字化转换,实现区域生产体系、价值体系和国际分工向产业链、价值链的高端延伸。同时,金融集聚区内的金融资源能够更好地依据产业发展不同阶段的特点,调整金融产品的相应属性,形成精准的信用工具体系,这样的服务模式更有利于支持不同区域、不同发展阶段的产业转型升级,进而实现经济运行模式的转换,从而提升经济韧性。

再次,金融集聚区内所获得的高质量的劳动力使该区域所提供的产业配套服务更加完善,产业—金融生态圈的不断扩大有效帮助集聚区内的金融企业大幅降低了信息不对称所带来的逆向选择与道德风险问题,提高了区域抵御风险的能力。在居民消费层面,金融集聚所提供的多样化保险与理财支持有力地提升了社会保障水平,降低了居民对风险的预期,从而平滑了产业周期与经济周期,进而提升了经济韧性。

最后,金融集聚在上述规模经济、产业升级、人力资本的作用下,借助信息化的助推,形成空间溢出效应。当区域产业链上的关键环节受到外部冲击时,也会对区域周边形成上下游的产业组织系统产生波动,而信息化与数字金融的发展使金融机构克服地理空间距离的限制,加快资本跨区域流动速度,将金融服务拓宽到核心区域外更多的企业主体上,帮助邻近区域扩宽融资渠道,打造定制化金融产品,及时修复产业链的资金缺口,从而使整个产业组织系统回到原有运行轨道。同时金融集聚通过其所形成的网络信息共享机制使产业技术更迅捷地扩展到周边地区,以及通过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等前沿技术引导金融资本对实体经济的精准投放,带动产业创新实现从低端产业环节向高端攀升,在实现核心区域产业升级的同时,也会带动邻近区域产业分工级别由低到高的转换,这一过程所产生的空间外部性促进了邻近地区经济韧性的提升。

图1 金融集聚促进区域经济韧性的理论机制

(二)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门限效应分析

如果仅局限于金融集聚自身的优劣来讨论与区域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但忽略了不同发展阶段产业结构水平的特性及其对融资需求所产生的结构性差异,则可能会导致研究结果和实践之间的误差。本文假设金融集聚在提升区域经济韧性的过程中发挥作用程度的大小,取决于上述途径的传递与扩散效果,而其效果的显著性则是要受到该区域产业结构水平高低的影响。因此,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作用存在着一定的门槛条件。需要强调的是,本文并不是简单看作区域内各产业之间的比重关系,产业体系、产业技术、新兴产业均在广义上包含于产业结构水平的内涵之中,其本质上是生产要素从低附加值部门向高附加值部门不断转移和重新配置的过程。

首先,金融集聚所带来完善的金融服务体系与大量的知识和信息扩散需要高技术的产业体系来承载,产业水平越高的区域,金融集聚对新技术的转化程度越高。金融集聚更好地利用数据资源、数字技术,帮助区域内企业实现生产和服务过程的智能化、智慧化、自动化、柔性化和定制化,这些目标在产业技术水平较高的区域才能更好实现。同时,金融集聚的空间外溢效应需要高技术产业承载,金融集聚位于技术密集型或知识密集型的区域,该区域内默化信息的传播积累了大量的创新资源,这些创新资源的效率转化需要依托区域内的高技术产业,同时高技术产业创新能力的提升促进着集聚区内的金融企业通过金融服务网络的延伸影响邻近区域产业结构的变迁,进而放大金融集聚对该区域的空间溢出效应。

其次,金融集聚的不断发展为产业技术水平不断提升提供了持续的动力与支撑,特别是新兴产业、高技术产业初期发展阶段的资金需求通过金融集聚提供更好的配置,同时高附加值产业的不断发展也为重塑金融业态、加速金融集聚的发展提供了空间。金融与产业的相互依存,不仅加速了生产要素从低效率部门向高效率部门的转移,也降低了风险识别的交易费用,金融资源越发达,投资的生态会越健康,继而为产业赋能,从而使区域重塑经济的生产与动力机制,增强应对外部冲击的底力。

最后,在产业技术水平较高、新兴产业较为发达的区域,金融集聚区为追求客户,实现更高的资金回报,会推动自身加速创新步伐,从而创造出新的金融产品、新的金融交易方式、新的金融市场与新的金融交易机构,这一系列的金融创新增加了金融供给侧的多样化,一方面为企业提供了更为广阔的投资渠道;另一方面,也大幅提升了金融服务业的管理水平,更好地助力实体经济。与此同时,相关金融辅助产业也随之加快创新产品的研发,不断根据市场需求来及时调整自身变化,从而维持与金融集聚区的合作关系,在金融集聚的引导下,形成一个紧密结合、彼此支撑、高效运行的韧性经济系统。

综上所述,金融集聚通过规模效应、助力产业升级、联动效应、网络效应促进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而这些作用发挥程度如何,取决于区域产业结构水平的高低。因此,本文将产业结构水平作为门限变量,研究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韧性之间的非线性关系。同时考虑到区域间的空间异质性,金融资源的空间分布存在非均质的特性,不同区域发展阶段的产业结构水平对资金融通需求的结构性差异,试图从整体和区域两个维度进行全面分析。

四、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

本文在引入门限变量之前,首先检验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韧性的关系,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其中下标代表区域城市;代表时间年份;为被解释变量,即区域经济韧性指标;为解释变量,表示金融集聚度。参考已有研究,文章选取,,,为控制变量,分别表示信息化水平、人力资本水平、对外贸易、区域创新能力,为城市固定效应,为年份固定效应,ε为随机误差项。

根据式(1)所建立的基本模型,本文选用Hansen所提出的门限效应模型进行扩展,以产业结构水平为门限变量,建立面板门限模型,探究在不同门限条件下金融集聚作用效果的差异性。具体回归模型如下:

在模型(2)中,为门限变量,反映区域在时间的产业结构水平,γ,γ,…,γ是门限变量不同水平的门限值,()为指示函数,θ∑用来反映模型中影响区域经济韧性的若干控制变量,为城市固定效应,为年份固定效应,ε为随机误差项。

(二)变量说明

被解释变量为区域经济韧性的测度指标,本文借鉴Martin和Gardiner、刘逸等的研究方法,并在此测算基础上进行改进,采用地区实际GDP增长率的变化对区域经济韧性进行测度,具体测算方法如下:

其中表示时期地区的实际GDP增长率,表示-1时期地区的实际GDP增长率,与分别表示时期和-1时期全国的实际GDP增长率。

解释变量为金融集聚度的测度指标,本文借鉴于斌斌、朱建等的研究方法,采用区位熵法对金融集聚进行度量,目的是克服地区间金融规模差异的影响。其测算方法如下:

其中和分别为时期地区的金融从业人口和总就业人口,和则分别表示所有地区金融从业人口和总就业人口。的数值越大,表示地区金融集聚程度就越高。

门限变量为产业结构水平,其中产业结构水平包含数量和质量两个维度。产业结构水平的高低并不是简单看作是区域内各产业之间的比重关系,劳动生产率也包含于产业结构水平的内涵之中。一个特定区域的服务部门比重较高,只是说明其服务业基础相对于该区域的农业部门、工业部门较为雄厚,并不代表这一地区的服务业就一定比其他区域服务业更先进、具有更高附加值。而在其质量上,区域劳动生产率较高的产业所占的份额较大,能够更好地表明区域产业结构水平较高。当生产要素从低劳动生产率部门向高劳动生产率部门转移时,本质上是生产要素从低附加值部门向高附加值部门不断转移和重新配置的过程,最终所呈现的经济总量处于增长率上升态势所带来的产业结构水平的提高相对更加客观。因此本文考虑到产业结构水平的测度包含数量与质量两个维度,借鉴刘伟等的研究方法,采用各产业最终产值的比重与劳动生产率之间的乘积对产业结构水平进行测度。其测算方法如下:

表1 工业化进程中劳动生产率的核算标准④数据转引自刘伟、张辉、黄泽华:《中国产业结构高度与工业化进程和地区差异的考察》,《经济学动态》2008年第11期。表中现价美元、人民币均为作者计算结果。

为提高模型精确度,文章选取信息化水平、人力资本水平、对外贸易、区域创新能力作为模型的控制变量。其中信息化水平()增强了金融市场的网络化作用,提升了区域经济应对不确定性的能力,采用电信业务总量占地区GDP比重来衡量。人力资本水平()采用每十万在校大学生数量来衡量,并进行对数化处理。对外贸易()采用地区外资金额使用额度占地区GDP的比重来衡量,再以历年的平均汇率折算。区域创新能力()通过地方政府对科研经费的投资力度来体现,采用地方财政科技支出占地方财政一般预算内支出的比重来衡量。

(三)数据来源

文章样本数据以2003—2019年面板数据为测度单元,其中城市数据采用地级及以上城市全市数据。原始数据主要来源于2004—2020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各省级统计年鉴、国家统计局数据、中国区域经济数据库、中国城市数据库。个别数据官方未予披露,例如2018年太原市、阳泉市、朔州市实际使用外资金额缺失,采用均值插补法予以补全,表2为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四)数据平稳性和门限效应检验

1.数据平稳性检验

在对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前,首先对面板数据进行平稳性检验,避免出现伪回归的问题,文章采用LLC检验和PP检验验证数据的平稳性。通过表3的数据平稳性检验结果可以得出,文章研究所涉及的变量均通过了平稳性检验,因此可以进一步对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分析。

表3 数据平稳性检验结果

2.门限效应检验

在进行门限效应回归前,首先需要检验门限效应存在与否,若存在,则需要进一步确定具体的门限数量和相对应的门限值,本文采用Bootstarp(自举抽样法)反复抽取500次,得到值,从而确定门限数量,如表4所示。可以看出产业结构水平通过了单一门限和双重门限检验,未能通过三重门限检验,单一门限和双重门限检验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门限值分别为1.799和4.543,置信区间分别为[1.601,1.873]和[4.344,4.562]。

表4 门限效应检验与估计结果

五、实证分析

(一)总体估计结果与分析

接下来对总体样本数据进行门限效应的回归估计,表5为产业结构水平影响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韧性关系的门限回归结果。随着产业结构水平的不断提升,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韧性之间存在倒U形关系。首先,当产业结构水平低于1.799时,金融集聚的回归系数为0.406,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表明当产业结构处在较低水平时,金融集聚可以显著提升区域经济韧性。其次,当产业结构水平介于1.799~4.543之间时,金融集聚的回归系数为0.753,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金融集聚依旧可以提升区域经济韧性,其促进作用处在继续上升趋势。最后,当产业结构水平高于4.543时,金融集聚的回归系数为-0.037,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表明在产业结构处在一定高度时,金融集聚程度的提高,反而降低了区域经济韧性。这也就意味着,随着产业结构水平的不断提高,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呈现出边际效用递减的趋势。可能的原因在于,在产业发展的初期阶段,金融集聚所带来资金总量的增加和运转效率的提高,有效地提升了企业的融资效率,帮助企业从冲击中恢复的同时,还不断提升企业核心技术能力,从而快速适应新的经济运行模式。当产业结构发展到一定水平时,达到第二个门限值时,其正向作用则开始转化为负,由于产业链水平突破存在难题,企业间的竞争越发激烈,市场相对萎缩,利润不断降低,同时面临人工成本提高、环境规制压力,进而引发低端价值链产业转移和虚拟经济的快速发展,原有增长方式在当前形势下已难以为继。同时金融资源过度集中于房地产、大型国有企业、政府主导的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没有得到缓解,因此,过度的集聚忽视了金融效率与产业效率的提高,并不利于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

表5 整体样本门限回归结果

(二)分区域估计结果与分析

由于区域间存在异质性,金融资源的空间分布存在非均质的特性,同时不同区域发展阶段的产业结构水平对资金融通需求也存在结构性差异,为考察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在不同区域可能存在的差异性,本文根据国家统计局对东部、中部、西部三大经济地区的划分标准(如表6所示)进行分区域估计。

表6 东、中、西部区域划分标准

表7为分区域的回归结果,东部地区产业结构水平通过了单一门限和双重门限检验,单一门限和双重门限检验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门限值分别为2.165和7.452,但未能通过三重门限检验。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单一门限检验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门限值为1.014和0.671,双重门限和三重门限均未能通过统计性检验。

表7 分区域门限效应检验

从回归结果来看(详见表8),在东部地区,随着产业结构水平的不断提升,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韧性之间存在倒U形关系,即当产业结构水平低于2.165时,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作用为正,系数为0.526,当产业结构水平介于2.165~7.452之间时,系数为0.769,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处在不断提升的态势。当产业结构水平大于7.452时,系数由正转负,意味着随着金融集聚程度的不断提高,反而降低了区域经济韧性,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呈现出边际效用递减的趋势。东部地区作为中国经济最为发达的区域,其金融机构实力、民间资本活跃度和资本化程度均占据领先地位,当产业结构处在初期阶段时,金融集聚所产生的外部规模经济和金融网络效应增强了对经济的支撑,对区域经济稳定复苏、产业技术创新提供了动力。但随着产业结构水平的不断提高,过度的金融集聚使金融系统和经济系统承担了大量风险,特别是伴随着金融危机的高度传染性,降低了区域经济抵御外部冲击以及在冲击中恢复的能力。因此金融集聚度只有与产业结构相适配时,才能够促进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

表8 分区域样本门限回归结果

(续上表)

在中部地区,当产业结构水平低于1.014时,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起到促进作用,系数为0.242,当产业结构水平高于门限值时,系数为0.147,其作用呈现递减趋势。表明中部地区金融集聚的不断增强对稳定区域经济增长、优化经济结构起到了重要作用,在提升区域经济抵御外部冲击能力的同时,还有利于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和融入新发展格局,从而建立具有韧性的经济系统。

在西部地区,当产业结构低于门限值时,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作用不显著,当产业结构水平高于门限值时,金融集聚的提高带动了区域经济韧性的不断提升。但从跨过门限值的样本比例来看,西部地区仅为27%,表明西部地区金融集聚发展相对滞后、金融机构的层次较少、供应链金融创新能力相对较差,对企业资金融通、应对外部冲击、提升区域经济韧性所带来的支持相对有限。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检验文章实证结论的稳健性和可靠性,采用变量替换法对解释变量金融集聚,被解释变量区域经济韧性加以验证。

首先,上文通过区位熵来测度金融集聚水平,而这里借鉴张玄等的方法,从金融资本、金融机构、金融人才三个维度对金融集聚水平建立综合测度指标体系。关于区域经济韧性的测度,这里借鉴华桂宏和陈雨佳的方法,通过对城市年和-1年真实GDP的比值实现对区域经济韧性的测算。重新进行门限回归,从表9的回归结果来看,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及显著性与前文基本保持一致。整体而言,前述模型总体样本数据进行门限效应回归估计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表9 整体样本门限回归结果

进一步,由于区域间存在异质性,金融资源的空间分布存在非均质的特性,不同区域发展阶段的产业结构水平对资金融通需求也存在结构性差异,此处采用替换后的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指标对东、中、西三大经济地区进行分区域估计。从表10的回归结果来看,东部地区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呈现出边际效用递减的趋势,中部地区金融集聚度的增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呈现递减趋势,西部地区金融集聚的不断增强对区域经济韧性产生促进作用,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及显著性与前文基本保持一致。整体而言,前述模型分区域样本数据进行门限效应回归估计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表10 分区域样本门限回归结果

六、结论与启示

金融集聚不仅是推动区域金融业态创新与优化资源配置的重要依托,也是区域经济应对外来冲击的压舱石。在当前金融业作为融入新发展格局重要助力的情况下,探究金融集聚、区域经济韧性彼此间的融合互动,既是区域经济系统应对非线性、复杂性外部冲击所带来的机遇和挑战的需要,同时也是积极发挥金融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需要。因此,本文选用2003—2019年的城市面板数据,建立面板门限模型实证检验在不同的产业结构水平下,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韧性的非线性关系,得到以下结论。

第一,从全国整体回归结果来看,随着产业结构水平的不断提升,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韧性之间存在倒U形关系。在产业发展的初期阶段,金融集聚所带来的资金总量增加和运转效率提高,高效地提升了企业的融资效率,帮助企业从冲击中恢复的同时,还有效助力产业转型升级,摆脱路径依赖,推动区域经济走向全新的经济运行模式。但随着产业结构水平的不断提升,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逐步呈现边际效应递减的效果,特别是当产业结构水平达到第二个门限值时,其正向作用则开始转化为负,过度的集聚忽视了金融效率与产业效率的提高,并不利于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

第二,从分区域的回归结果来看,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具有推动作用,但东、中、西不同区域之间存在差异。东部地区,随着产业结构水平的不断提升,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韧性之间存在倒U形关系,作为中国经济最为发达的区域,其在金融机构实力、民间资本活跃度和资本化程度上占据领先优势,但过高的金融集聚使金融系统和经济系统承担了过度风险,特别是伴随着金融危机的高度传染性,反而降低了区域经济抵御外部冲击以及在冲击中恢复的能力。中部地区金融集聚的不断增强对稳定区域经济增长、提升区域经济韧性起到了正向作用,当产业结构水平跨过第一个门限时,其作用呈现递减趋势。西部地区金融集聚发展相对滞后,金融集聚对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相对有限。因此,金融集聚度只有与产业结构水平相适应,才能有助于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

金融集聚与区域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存在地区差别,金融集聚作为金融产业高度发达的形态,其形成的条件包含外部经济、规模经济、集聚经济和交易成本等诸多因素,当前应依据不同区域的金融发展情况与产业结构发展阶段,建设不同层次的金融集聚区。东部地区应充分发挥资本市场发达、金融实力雄厚的优势,不断完善金融产品和服务,使金融供给更好地与实体经济相适配。中部地区应注重加强金融体系建设,大力发展金融辅助行业,优化金融体制,提高金融集聚区对人才的吸引力,确立具有较强金融资源配置能力和辐射影响力的区域金融市场,从而带动区域经济韧性的进一步增强。西部地区在充分发挥中心城市金融资源优势的同时,利用与国家金融中心的交流和合作,构建多元化的金融机构,推动地方金融机构对本地中小企业的金融支持,并且地方政府利用自身信息、资源和组织优势吸引外部金融机构和金融人才进入,形成支撑区域产业发展、西部陆海贸易和国内国际双循环的内陆金融开放服务体系,促进金融集聚的可持续发展和韧性经济系统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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