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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赏读三则

2022-11-01黄春祥江西

散文诗世界 2022年9期
关键词:虚幻思绪散文诗

黄春祥(江西)

落日

落日其实是未来世纪的建筑。是宏伟结构的戏剧的第四幕。

它删去了尾声。让交响戛然而止。

寂静的音乐圣殿般辉煌!

落日其实是在下沉、下沉,海面上冰山似的下沉;它将会潜藏更多的缄默;它发放最后的因而也是最强烈的热量,没有到下沉的时候,它决不会如此贪恋于世界。

它是多彩的,瑰红、霞紫、白桦叶的青铜;以及时间的灵感在岩壁上厚积的无法即刻完成的斑驳。

它正在沉入黑暗。黑暗紧紧地攥着它,像地母的脐带连住胎儿。它并不意识到抛物线的下坠,恰恰相反,它只有上升的感觉,如胎儿之初生。那黑暗也许是光明的无极。

它以为在上升,以为大地托举朝日之冉冉,而这正是它的悲剧,壮丽的悲剧。

落日将壮丽的色彩赋予它光照的一切。

落日,是垂暮的象征,是终结的代名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多少人为此感叹、伤感。而许淇说:

“落日其实是未来世纪的建筑。”

这就赋予落日新的意象,给人以想象与向往。这确是一种全新的感觉,读之,让人在惊诧之余,不能不为诗人独特的诗思所折服。

作为一位1937年出生的老诗人,许淇当然能感觉到“落日其实是在下沉、下沉”,但也正因如此,落日才“如此依恋于世界”,在告别这个世界之前,“发放最后的因而也是最强烈的热量”。

落日的悲壮表现在它虽然“有上升的感觉”,“而这正是它的悲剧”,它最终奖无奈地“冰山似的下沉”。

许淇是诗人,也是画家。他的散文诗给人浓烈的色彩感和线条感,甚至音乐感,诗的绘画美和音乐美在这章散文诗里也得到很好的体现。

“交响戛然而止,寂静的音乐圣殿般辉煌”。这是诗中的音乐。

“它是多彩的,瑰红、霞紫、白桦叶的青铜;以及时间的灵感在岩壁上厚积的无法即刻完成的斑驳”。这是诗中的色彩。

“像地母的脐带连住胎儿”、“抛物线的下坠”。这是诗中的线条。

许淇说过:“老夫耄矣!还有什么想头“。英雄暮年,也有感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落日将壮丽的色彩赋予它光照的一切”,则只有那些知天命而又不屈服于天命的人才能做到的,其顽强、其毅力,其良苦用心的人格,令人佩服和敬仰!

南柯子—禅趣

虫响声沉。山村的灯光薄如纸。蛾欲破而出。

梧桐木最先感受秋气,制成焦尾琴,半天响那么一声,声与声之间的休止符,颤栗着静的人生。

数百年前,鸟语婉转,从很深很深的花木丛倾泻清露的瀑。绿,绞出水滴,一音,二音,远逝杳渺。

明月照清溪,遂有了古意。

说姊妹们是狐变的也罢,同样的山溪的水面飘浮落花,委身的刹那无言,急急地仙去。

云若隙月轻移,鱼儿喋唼命运。

此处有空无一物之屋,无僧亦无诗,蒲团上灵感不了半句偈语。

只需好山好水,好茶酒!

《南柯子—禅趣》是许淇散文诗组章《城市意识流》中的一章,原载耿林莽、谢明洲主编的《散文诗人20家》一书(广西民族出版社)。初读此诗,也许你会茫然不知所云,再仔细多读几遍,才发现诗题《南柯子》其实与散文诗所写的内容毫不相干,诗人所要的,不过是取诗题的一点“古意”罢了。而诗人真正要表达的意图,倒在于诗的副题“禅趣”。读懂了这一点,全诗的内容就会迎刃而解了。

诗人在散文诗中,为我们提供的,不是完整的相互有逻辑联系的内容,而是一些意识的片断,即所谓的“意识流”。但就是在这些看似互不相连的意识片断里,在这些十分耐读耐品的句子中,充盈着丰富的禅趣,读着读着,你就会觉得那“禅”真的如“蛾”般破蛹而出,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禅”的美妙意趣中。

“禅趣”就如此出来了,诗意也就如此出来了。真的,不再需要别的什么了,领悟“禅趣”,“只需好山好水,好茶酒”,足矣!

那么,“禅趣”究竟是什么呢?诗人告诉我们,在古代,禅趣就是“梧桐木制成的焦尾琴,声与声之间的休止符,颤栗着的静的人生”,是“数百年前,鸟语婉转,从很深很深的花木丛倾泻清露的瀑”,是“绿,绞出水滴,一音,二音,远逝杳渺”的意境。在今天,禅趣就是“如狐媚般美丽的姊妹们”,是“隙月轻移的云,喋唼命运的鱼”。够具体吧?然而却又是那么的虚无飘渺,不好把握,这或许恰是“禅趣”吧?

“此处有空无一物之屋,无僧亦无诗,蒲团上灵感不了半句偈语”。怎么会呢,相信仔细品读此诗的人,都会有所得、有所悟的才是。

浓 雾

朦胧了视线,扰乱了思绪,你落下厚重的帷幕。

几步以外的世界都隐在了你怀里,你想包容还是要吞没?

包容吧!让日子流淌在嘀嗒声中,春。仍旧绿;秋,仍然红。

吞没吧!别让世俗占据时空。辟出洁净的天地,我要重塑一尊圣像,再造一道彩虹。

太阳不合时宜地冲出了围城,暴露了隐藏,清晰了朦胧。

你逃遁了。你短暂的温情给了我一个虚幻的梦,梦醒的我,不再从容……

(原载2003年第9期《散文诗》)

关于雾,我们再熟悉不过了。它那种飘渺、朦胧的美,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恩赐。善于捕捉美的诗人,当然是不会错过它降临的机会。古今中外的诗人写了很多关于“雾”的诗。在我有限的阅读范围内,我觉得写得最好、最有名的当属美国诗人卡尔.桑得堡的《雾》:

此诗以小猫的脚步喻晨雾,可谓视角奇特,意象新鲜,给人耳目一新之感,难怪这首短诗会成为“按字数拿稿费最多的美国诗”,决非偶然。

还有一种“雾”,它的“浓度”是“恰到好处”。这就是我近日读到的谭雄的一首散文诗《浓雾》。

说谭雄的“雾”是“恰到好处”,是因为她的“雾”的“短暂的温情”,也会给人“一个虚幻的梦”,在“雾”制造的梦中,人会变得“从容”而淡定。

请看她的“雾”:虽然“朦胧了视线,扰乱了思绪”但无论“雾”是“包容”世界还是“吞没”世界,都给人留下了一个广阔、虚幻的想象空间:

“包容吧!让日子流淌在嘀嗒声中,春。仍旧绿;秋,仍然红。

吞没吧!别让世俗占据时空。辟出洁净的天地,我要重塑一尊圣像,再造一道彩虹。”

包容诚美,吞没也不可怕,因为新的世界即将在吞没中诞生。

可见,这“雾”确是浓得“恰到好处”,虽然朦胧,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朦胧美。这正符合文学、符合诗的创作规律。太直露、浅白,没有诗味,太含蓄又有晦涩之嫌,只有如这“浓雾”般恰到好处,才是美的极致:

雾扰乱了思绪,却适时截断了使你心烦意乱的世俗的思绪,还给你一个禅定般美妙、澄明的自我内心世界。如果不是这雾的降临且又浓得恰到好处,你能体会到这份内心的“从容”吗?

可惜,“雾”终究是“雾”,世界不可能总罩在雾中,人也不可能总生存在“虚幻的梦”中,太阳出来,我们还得面对去除“帷幕”后的世界的真实。

但无论如何,我们经历了一次没有“世俗占据的时空,”虽然短暂,却足够我们回味一生。

作者谭雄以女性特有的敏感、细腻,捕捉了浓雾中瞬间的心理感受,为我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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