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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宇宙虚拟人的数字记忆与文化表征

2022-10-31占琦

声屏世界 2022年14期
关键词:梅兰芳时空宇宙

□占琦

2021年10月“数字梅兰芳”大师复现项目启动,启动仪式上国内首个“高精度京剧数字人”——数字梅兰芳亮相。数字梅兰芳以京剧大师梅兰芳为原型,通过高逼真数字人实时呈现技术,对梅兰芳的相貌、体态、身材、语音、动作等进行数字化重建。京胡声中数字梅兰芳手持折扇出现在舞台中,用一口老国音与观众问好。早在数字梅兰芳之前,许多数字虚拟人就与传统文化做了互动尝试,如国风虚拟人翎、柳夜熙、天妤、苏小妹,虚拟偶像洛天依、星瞳、无限少女、点赞仙等。

虚拟人是以数字化外形存在的虚拟人物,具有数字性、虚拟性和现实性特征。数字性是指以VR、AR、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为手段;虚拟性是指虚拟人并非真实的物质身体存在;现实性是指虚拟人具有人格特征。元宇宙虚拟人可分为数字孪生人和数字虚拟人两种,数字孪生人是以真人为数字映射,是真人的数字镜像;数字虚拟人是虚构出来的人格形象。从二次元动漫到元宇宙数字人,虚拟与现实的区隔逐渐模糊,元宇宙成为了数字虚拟人的“栖息”之所。元宇宙和数字虚拟人为“非遗”文化活态传承和数智转型提供了新方向,为传统“非遗”与未来世界沉浸式交互提供了新思路。

元宇宙与虚拟人的时空重塑

元宇宙是整合多种新技术而产生的新型虚实相融的互联网应用和社会形态,它基于扩展显示技术提供沉浸式体验,基于数字孪生技术生成现实世界的镜像,基于区块链技术搭建经济体系,将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在经济系统、社交系统、身份系统上密切融合。元宇宙是与现实世界平行的虚拟时空,要打通现实与虚拟的界限,将现实世界的感知带入元宇宙,并在元宇宙中产生类真实甚至超现实的体验,必须重塑意义。意义的解释是一个时间性概念,解释意义不是被构成,它是构成,而构成必须有时间纬度。宇即时间,宙即空间。而身体作为时空的居间体,是意义的承载体,具身实践产生时空意义。

具身:“技术”与“审美”。工业革命以来人与技术的关系一直是哲学人类学关注的议题。赛博时代互联网技术飞速发展,信息技术日新月异,技术成为链接人与网络的核心,也是人在赛博格中存在、活动的前提基础。人类先天本能的缺失,是技术的真正起源。“媒介是人体的延伸”可以泛化为“技术是人体的延伸”,借助虚拟现实、光学捕捉、3D建模、实时渲染等技术,身体可以实现数字孪生或虚拟再生。数字孪生身体以现实身体为技术原型复刻还原,虚拟再生身体则凭想象生成。但无论是数字孪生还是虚拟再生,虚拟身体都有现实身体所不具备的技术特性和审美特征。以虚拟人柳夜熙为例,其立体的五官、精致的妆容、改良的汉服,既透出传统国风之美,又有赛博朋克之风。

场景:“虚拟”与“现实”。现实世界中人的活动空间更多拘于物理场所,而元宇宙中的虚拟人的活动空间则是意义场景。场景不同于场所,它有着更广的概念外延。元宇宙中的场景可以是某个特定地点、某个社交情景,甚至是某种共同兴趣。与现实物理场所不同,元宇宙场景从本质上是一种关联方式和交互语境。这种场景可以是现实场所的复刻,也可能是凭空捏造的空中楼阁。美国芝加哥大学教授特里·克拉克(Terry Clark)将场景解构为合法性、真实性和戏剧性三个主维度,其中合法性指场景中文化符号传达的价值观念或行为方式合理合规,给人感觉“善”;真实性是对社会个体身份内涵和意义的同一性,给人感觉“真”;戏剧性是指对故事的演绎和戏剧冲突的表达,给人感觉“美”。虚拟人柳夜熙出现在真实的市井街道,“抓妖”的戏剧性冲突锚定趣缘群体,“惩恶扬善”的价值导向,建构起虚拟与现实之间的元宇宙场景。

时间:“过去”与“未来”。时间可分为三种,物理时间、生理时间和意义时间。物理时间即客观的计量工具,生理时间即人生命的长度,意义时间即人意识中的时间。物理时间和生理时间是不以主体意志改变的客观存在,而意义时间可由心理意识度量。元宇宙中无法直接变更物理时间和生理时间,但通过改变意义时间,间接重塑了物理时间和生理时间,在元宇宙中能纵横古今,穿梭未来,一眼万年。虽然时间有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个纬度,但中世纪古罗马神学哲学家奥古斯丁(Saint Augustine)认为,时间实际的延伸只在过去与未来,现在不断地把未来变成过去,现在实际上是一种“刀刃式的存在”,它只是一个时刻点,这是时间三相运动的基本状态。元宇宙的时间奇观正是通过淡化现在,凸显过去和未来而营造,如虚拟人洛天依的存在时间建构以“未来少女”和“国风复古”为主。

元宇宙数字记忆的循环建构

法国社会学家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提出“集体记忆”的概念,将集体记忆与历史记忆相区别,认为集体记忆是一种连续的思潮,只保留了历史过去中存在于集体意识中的活跃部分,是特定社群成员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元宇宙中,集体记忆和社会记忆通过虚拟时空、场景和身体重构,形成数字记忆,并激活文化记忆,实现文化传承和个体身份认同。

从集体记忆到数字记忆。在数智时代,以数字时空和场景为基础,数字身体成为记忆主体。元宇宙给集体记忆带来了代际交互之外的沉浸式体验——数字记忆,人们往往是因身处社会中才获得属于自己的记忆。也正是在社会中,人们才能进行回忆、辨别并对记忆加以定位。通过沉浸式体验,数字身体身处重构或还原的虚拟时空和场景之中,数字技术加持下,数字记忆既不是对过去的线性还原,也并非对未来的简单再现,它拓宽了身体的触角和时空的边界,重构了集体记忆的形成机制。

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使用“回忆图像”的概念对集体记忆进行重构,集体记忆可以被附着于载体之上。“回忆的图像”可以是记忆中的某个场景、某个人物或某个物件,传统集体记忆的载体只能通过回忆获取,有些记忆会因年代久远或缺乏现实应用场景而模糊或消失。元宇宙中技术赋能,时空、场景、身体的沉浸式体验让“回忆图像”转化为“现实图像”。个人数字记忆的建构有两种途径,一是将集体记忆附着于数字载体之上,实现记忆映射,以虚拟人作为映射;一种是以真人数字身体孪生的元宇宙交互为基础,复刻或重塑现实世界中的时空和场景,获得直接体验。

德国学者扬·阿斯曼(Jan Assmann)将记忆外化纬度分为四个部分:模仿性记忆、对物的记忆、交往记忆和文化记忆。模仿性记忆通过行为再现完成,对物的记忆通过特殊物件或建筑还原完成,交往记忆通过语言交流互动实现,文化记忆通过文化传承书写。在元宇宙中,数字虚拟人和数字孪生人通过复刻人的行为完成模仿性记忆,如数字梅兰芳的兰花指就是以复刻梅兰芳先生本人的经典动作引发模仿性记忆;通过数字虚拟人和数字孪生人对物品的使用和生活建筑场景的还原,完成对物的记忆,如虚拟人无限少女使用神笔马良的“毛笔”、穿着中国红的旗袍、腰系黄色铃铛……通过数字虚拟人和数字孪生人的语言交互实现交互记忆,如数字人梅兰芳的“老国音”,虚拟人孟婆自诩的“老身”;通过文化符号引发文化记忆,如数字人梅兰芳的经典京剧梅派唱腔,虚拟人天妤的敦煌壁画风。

从数字记忆到文化记忆。随着数字应用、数字场景和数字人的增多,数字记忆逐渐成为新一代文化记忆。扬·阿斯曼(Jan Assmann)认为,文化记忆是由特定的社会机构凭借文字、图画、博物馆、仪式等多种形式创建的记忆。文化记忆的构建基于“被回忆的历史”,需要通过“回忆形象”和“回忆场景”转换。在前视觉传播时代,文字书写、图画还原、视频再现是建构回忆历史的最佳途径,但身体无法具身在场。后视觉传播时代,技术填补了记忆中身体无法在场的沟壑,数字身体和虚拟身体以“数字化”身体存在于记忆空间成为记忆主体。元宇宙中文化记忆附着于数字身体进行书写和延续。

从数字记忆到文化记忆,文化记忆通过时空迁徙,符号再造和仪式互动完成重构。记忆产生于特定时空,特定时空里的记忆唤醒需要还原时空场景。元宇宙营造时空沉浸式体验,链接过去,驰骋古今,整合非共时性时空场域,唤醒文化记忆。2022壬寅虎年数字梅兰芳的拜年视频唤起了文化记忆,旧唱机慢慢唱响,墙上四张国画依次悬挂,数字梅兰芳缓缓走向一张中式木椅,开始讲述虎年在他一身中的特殊意义,从甲寅年、丙寅年、戊寅年、庚寅年到壬寅年,一张张老报纸、一张张老照片,串起了历史时空场景,唤醒了文化记忆。在数字书写中,文化记忆被根植入特定的历史时空语境中,修复还原已逝的时空,完成数字记忆主体的文化记忆再构。

文化记忆的数字书写离不开数字符号的再生产,思想意识只有以物或物的符号为具象载体才能被记忆感知。数字记忆的文化建构并非抽象表达,而需要依附于具体的物或物的符号之中,将抽象的文化意涵具化。物和物的符号是数字化记忆的载体,也是对抗遗忘的记忆药方,数字符号再生产需要将现实与虚构、过去与未来融合,才能延伸文化记忆触角。如虚拟人柳夜熙的汉服和毛笔,都是传统文化的符号标识,但又不完全对等,经过数字化改良打上了元宇宙烙印,科技感和数字感更强。另外,街景建构中虽然未来气息十足,但闪耀的广告牌透露出浓厚的现代气息,时空场景、身体符号都将文化符号的解释项引向了更深刻的意指,实现文化记忆的意义延伸。

元宇宙文化表征的认同塑造

表征是在人们头脑中通过语言对各种概念的意义如生产,它就是诸概念与语言之间的联系,这种联系使人们既能指称“真实的”物、人、事的世界,又确实能想象虚构的物、人、事的世界。表征是文化意义的符号建构,通过符号将事物、概念和符号联结起来。事物本身是没有意义的,需要概念和符号形成意义。元宇宙中虚拟人通过仪式再建的符号表征,完成虚拟与现实之间的情感、身份和文化认同。

符号与文化表征。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将符号二分为能指和所指。美国符号学先驱皮尔斯(Charles Sanders Peirce)打破了索绪尔的传统符号二分法,将符号三分为对象物、表现体和解释项。“解释项”赋予符号更广阔的释意空间,让符号的文化表征更具意象性。文化符号的意义建构,包括精神表征系统和语言表征系统。精神表征系统解决意义生产,语言表征系统负责意义建构,将现实或虚拟的人、物、事与概念、意义(语言)结合。

元宇宙中影像符号的视觉多元呈现,丰富了符号对象的意义内涵,衍生出解释项的隐喻释意。虚拟人柳夜熙“地支迷阵”叙事中,每一个生肖故事背后都隐喻着一个道理。如“勒马悬天堑,众心倒乾坤”午马篇中,数据是否能衡量一切,技术的未来是否是人类的末日,人心冷暖是否靠群体丈量……这些问题折射出“数据与公平”“技术与人”的深层话题,“举杯将进酒,来日复还春”寅虎篇中,留守孤寡老人因想念子女在“现实与虚幻”“真实与谎言”之间进行了隐喻探讨;辰龙篇在“未来与现在”的憧憬冲突中,折射出“慢慢走,才更快”的文化寓意。

表征是文化循环的开始,也是文化记忆的承载,符号融观念、意义、情感、概念于一体,完成文化表征。元宇宙中数字孪生人和数字虚拟人的身体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符号,数字梅兰芳成为传统京剧的文化符号,柳夜熙成为赛博格的虚拟符号,天妤成为壁画里飞出来的敦煌符号……越来越多的数字身体成为文化符号的表征。QQ炫舞出身的虚拟人星瞳,在和舞蹈艺术家杨丽萍合作孔雀舞后,化身长沙首位虚拟非遗文旅推广大使,将湘秀时装、长沙文化和炫舞完美融合。

仪式与认同塑造。美国社会学家兰德尔·柯林斯(Randall Collins)认为互动仪式(IR)是人们最基本的活动,互动仪式产生情感能量,个体情感能量能促进群体成员产生身份认同,维护群体团结。情感能量是仪式互动的重要驱动力,群体成员通过仪式互动提高情感认同。互动仪式包括四个要素:两个或以上的人同时在场,对局外人设定界限,共同关注的对象,共同的情感体验。元宇宙中利用数字孪生人或数字虚拟人,打破了现实与虚构的结项,实现身体同时在场,将趣缘群体以外对象屏蔽于元宇宙外,这部分人因为没有数字孪生或不关注虚拟人而无法参与仪式互动。元宇宙趣缘群体则通过数字孪生进入虚拟世界,或虚拟人通过技术进入现实世界,实现虚实双向互动。

在仪式互动中,元宇宙沉浸式体验让参与者有了更丰富和真实的现场感,技术赋能下能亲身经历、全方位感知,获得更高的情感能量。通过还原历史时空和场景并对其进行“深描”,引发仪式参与者对过去的回溯,生成生活记忆和历史记忆,唤醒个人记忆或集体记忆。元宇宙第一人称的叙事主体视角让参与者产生更强的代入感,弥补当下与过去的时空断裂,唤起文化记忆基因,获取文化认同。如虚拟人洛天依亮相北京冬奥开幕式,以一曲国风十足的Time to shine将观众带入历史与现实、科技与未来、挑战与机遇并存的沉浸式仪式“共同体”体验之中。从历数先贤古籍的《天行健》,到献礼建党百年的《南湖景》,都将中华民族气节和家国情怀升华,增强个体身份认同和文化认同。

在“非遗”文化活态传承中,可用元宇宙重塑时空和场景,搭建“非遗”原生态文化环境,增强用户沉浸式体验、参与、互动。利用数字孪生人或数字虚拟人增强仪式互动,在沉浸式体验中,激发用户的集体记忆和数字记忆,并转化为个体文化记忆,塑造用户的身份认同、情感认同和文化认同。同时通过“非遗”元宇宙中趣缘用户的仪式化传播,打破“非遗”传播的圈层壁垒,激活更多用户的“非遗”文化记忆,实现“非遗”元宇宙的破圈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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