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长沙国历史博物馆场地与建筑关系的思考
2022-10-29王铎
摘 要:针对汉长沙国考古遗址公园内正在规划的汉长沙国历史博物馆(暂定名称)设计中面临的场地与建筑关系的问题,通过比较分析的方法,梳理出宏观和微观尺度上,二者在认识和处理方面的设计策略,提出以城市文脉、绿色建筑、复合功能为中心的设计原则。
关键词: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博物馆;建筑场地
2009年12月,国家文物局正式印发《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管理办法(试行)》,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定义、管理主体、立项与评定要求、相关管理机构职责及相应奖惩制度等内容作出明确规定。自此,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正式与公众见面。在《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管理办法(试行)》的指导下,一系列公园管理实践全面展开,公园管理体系由先行试点步入规范化建设阶段。自20世纪80年代起到“十一五”期间,可以称作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的1.0版本。2019年,恰逢国家考古遗址公园10周年。经过10余年探索创新,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管理体系建设基本完成,管理、评定、考古、规划、建设运行、评估监测、行业平台、行业品牌的全流程指导实现闭环。 这可以称作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的2.0版本。
汉长沙国考古遗址公园的发展历程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发展历程息息相关。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汉代长沙国的王陵遗迹相继被发现。这些遗迹分布于南起岳麓区天马山,北至望城区风篷岭的湘江西岸山丘上,区域总面积达30平方公里,共26座大型陵墓。这些陵墓处于湘江西岸的低矮山丘和台地上,背山面水,地表均可见巨大封土堆积,封土上则有大量植被覆盖。长沙国王陵大体上以岳麓山和谷山两座山系为中心展开,可以分为一区三片:谷山区、戴公庙片、咸嘉湖片、天马山片。2011年3月,为加强遗址保护、增强城市软实力、提升城市文化品位,进一步推动长沙历史文化名城建设工作,长沙市人民政府决定在陵墓群分布较为集中的谷山区域建立考古遗址公园,即汉长沙国考古遗址公园。2013年8月,长沙市文物局委托陕西省文化遗产研究院(原陕西省古建设计研究所)编制了《长沙国王陵遗址保护总体规划(2013—2030)》。该规划获得国家文物局批准并由湖南省人民政府公布实施,确定了谷山区核心保护区和建设控制地带范围,是汉代长沙国王陵墓群保护工作的规范性文件和法规性文件。2016年8月,长沙市文物局委托清华大学建设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建筑与文化遗产保护研究所编制了《长沙国王陵考古遗址公园规划》。该规划获得长沙市人民政府批准并公布实施,确定了汉长沙国考古遗址公园范围,是汉长沙国考古遗址公园建设工作的上位规划文件。自2018年以来,长沙先导城市投资建设有限公司委托北京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编制了《汉长沙国考古遗址公园修建性详细规划》,确定了在考古遗址公园范围内建设汉长沙国历史博物馆。
根据上位规划,博物馆选址在汉长沙国考古遗址公园北端的博物展览组团内,位于考古遗址公园与湘江视线通廊的范围内,北侧是考古遗址公园建成区桃花岭组团,东侧是城市主干道银杉路,南侧为中仰山,西侧紧邻考古遗址公园的百工组团。博物馆规划建筑面积约1.8万平方米,建筑高度不超过12米。如何处理博物馆场地与建筑的关系,更好地向游客展示长沙“楚汉名城”的文化底蕴,更好地为游客提供城市公共文化空间是我们在实践工作中应该思考的问题。
一、宏观尺度认识场地与建筑的关系
要想认识场地与建筑的关系,就要在宏观尺度上,搞清楚处理自然地貌与人工构筑物关系的方法有哪些。通过案例研究,这里总结了六个处理手法,包括望远、借甸、观景、路径、点景、意境。
(一)望远
望远是指古人在处理大尺度的场地与建筑关系时,首先解决的远景问题。比如,华山脚下的西岳庙就是我们拜谒华山的最佳视点,体现了石牌坊所刻“天威咫尺,尊严峻极”,是一种脱离了行为和视觉尺度意义上的心灵尺度和境地精神。游客站在西岳庙前远眺华山,一下子就能感受到禅意。
(二)借甸
借甸是指构筑的前景空间,一般是因水而就。广阔的水面往往与远山构成典型的风景画模式。比如画里乡村——宏村,前面有水塘,中间是村落,远处是黄山,通过前景、中景、远景的景色构成如诗般的画面。
(三)观景
观景手法意在满足人在环境中观看景色的功能需求。比如拙政园中的荷风四面亭,四周敞开的镂空木格栅很好地满足了人们对于观赏景色的需求。
(四)路径
路径手法意在满足人在环境中的交通可达性需求。比如拙政园中的小飞虹就满足了人从此岸到达彼岸的交通需求。
(五)点景
点景是指对环境当中有代表性的景色进行意境表达。这里开始就是从一般功能需求向精神需求转变了。比如岳麓山上爱晚亭,亭子本身可能并不出名,但是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就名满天下了。
(六)意境
意境是指环境设计在满足功能形态、一般情感表达之后,更高层次的精神感知。比如古人临摹的拙政园中的意远台和钓矶,一处是水边高台,登高临水,一处是水边平台,坐看湖光春色。这里的意境是可意會不可言传。
基于此,形成了关于场地与建筑关系的三个基本认识,即自然风景胜过人造建筑、建筑不可能复制自然、建筑可以融入自然成为风景。关于自然风景胜过人造建筑的认识可以从坐飞机的体验中获得。很多人坐飞机的时候,喜欢靠窗俯瞰城市,大多数情况下会发现,在城市的近郊区,基础设施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并不友好,人工修筑的路网、房屋密密麻麻,跟自然的山脉、河流、丘陵挨在一起,略有违和感。古人讲 “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是形胜也”,所以只有看自然风景才是最惬意的。关于建筑不可能复制自然的认识,是因为人工构筑物既要满足生产生活需要,又受到建造技术的限制,所以不可能和自然一致。我们能做的是向自然学习,创造和谐共生的环境。虽然人工与自然总有格格不入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建筑融入自然成为风景。比如美国现代主义大师赖特的作品——流水别墅,就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典范。
二、微观尺度处理场地与建筑的关系
具体到微觀尺度上,为了处理好场地与建筑的关系,这里通过案例比较的方式提供了五种设计策略,包括顺势、延伸、点景、嵌入和随形。
(一)顺势
绵阳市博物馆是汶川大地震灾后重建的新馆。场地进深320米,高差40米,所以如何依山就势是设计师破局的关键。新馆位于绵阳城市东面,背靠富乐山森林公园,场地西侧是被地震损坏的老馆,坡底到芙蓉溪边的科学广场上矗立着绵阳市“两弹一星功勋城市”的纪念雕塑。设计师通过与环境的对话,在大地与城市、场所与建筑、永恒与短暂之间建立起了联系,通过对“路径”和“院落”这两个空间媒介的反复运用,提高了空间可达性。由游客服务中心的檐廊、首层展厅外廊以及主入口负形坡屋顶所构成的灰空间,是西南地区温润气候下人们半室外休憩空间的原型再塑。
(二)延伸
泰山游客服务中心以盘旋而上的姿态直面绵延的泰山远景,成了既可以眺望泰山的场所,又成了与泰山互融的场景。建筑从地面自然生长而起,以盘旋上升的姿态化作远处巍峨山势的延续,顺势连接起有功能需求的公共空间。游客可以由入口接待厅进入,穿过文创商店,最终来到云端咖啡厅,远眺泰山。
(三)点景
二里头遗址地处洛阳盆地的核心位置,这里北依邙山,南望嵩岳,前临伊河、洛河,后据黄河,位居古代中国的“天下之中”,地理环境极为优越。夏都遗址博物馆选址在遗址区西南方向约500米的农田之中,这里靠近公路,地势平坦且视野开阔,与遗址区的交通联系便捷。夏都遗址博物馆的设计规模超过3万平方米,属于大型遗址博物馆。努力做到建筑与遗址区整体风貌和谐,以低调消隐的姿态尊重郊野大遗址的原生状态,从而营造旷远幽邃、访古探源的特殊场地氛围,是建筑的基本设想。为了保障文物的安全,设计师取消了下沉的做法,把主要功能空间抬高,使建筑高度按照中央隆起、外圈递次降低的方式设计,尽量减少巨大体量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博物馆的入口内庭是带有柱廊并略成凸形的观众入口等候区,这与二里头遗址的宫室型制有明确的呼应。
(四)嵌入
安阳殷墟遗址博物馆场地位于河南安阳市的殷墟遗址。博物馆离遗址本体非常近,周围有河道,场地空旷。为了在保护遗址的前提下满足游客的参观需求,设计师结合考古发掘向下推进的工作方式,将建筑置于地下,让游客在特定的场景中回顾历史,获得独特的空间体验。同时,场地周围的洹河,“洹”这个字在演变过程中有一个比较抽象的写法,所以设计师在设计时也进行了提炼,将原来的象形文字转化成符号化的建筑平面,强调水和城的关系。这里用地下空间的嵌入,形成了具有象征意味的标识,呈现出独特的文化寓意。
(五)随形
敦煌莫高窟游客服务中心的设计师在初到场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在茫茫无垠的戈壁滩上建设游客服务中心,它应该以何种姿态回应所处环境是首要解决的问题。至于是把它建成像城市中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还是把它建成像古人在沙海里掏出的洞穴,设计师最终选择的是后者,用沙丘的语言来塑造这个建筑。同时,原始场地的高差变化让设计师想到了骆驼队伍在沙漠中缓慢前行的意境,所以利用场地的起伏来引导观众进入建筑就顺理成章了。观众刚接近场地时看不到建筑的全貌,走到场地中央的沙丘上时可以看到建筑顶部起伏的线条,当观众走到沙丘顶上时就可以通过缓坡俯瞰场地,一览整个空间的全貌,最终走到最前面的广场。这不仅是建筑和沙丘的关联,更是借由场地标高的变化呈现出与大地景观的深层关系,是源于自然的启发。
三、汉长沙国历史博物馆的设计原则
汉长沙国考古遗址公园是近郊型考古遗址公园,其博物馆选址在遗址核心保护区范围内,所以需要考虑如何处理好建筑高度与湘江视线通廊的关系、如何对建筑风貌和建筑的文化内涵进行定位等问题。那么,汉长沙国历史博物馆是应该建成高耸入云的存在还是依山就势的存在?是应该彰显个性还是应该低调融入环境?它的文化内核又应该是什么?基于以上的思考,这里给出了博物馆设计的三个关键词:城市文脉、绿色建筑、复合功能。
(一)城市文脉
汉长沙国历史博物馆应当是中外游客探寻长沙城市文脉的最佳场所。首先在展陈内容上,可以通过挖掘汉代长沙国王陵遗址本体、西汉长沙国文化特征和大汉王朝时代背景三个圈层的内容,由小及大、由专到泛地系统阐释长沙的千年文脉,表现深厚的历史底蕴。在建筑设计上,可以通过提炼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特征,形成独有的文化符号。在室内装饰上,可以通过模拟遗址本体特征,形成自己的建筑语言。比如盘龙城遗址博物馆,就是通过提取盘龙城遗址的“城址”与“高台”的意象,以地景式半覆土建筑形态顺应坡地地势,营造出与遗址景观对话的屋顶平台与通高庭院,使游客登上屋顶可一览遗址全景,别有一种观赏体验。盘龙城遗址博物馆的建筑内部通过“井”字状天窗模拟考古发掘时的探方形式,中庭回应宫殿遗址的回廊特征,同时运用落地窗与室外相通,令公共空间通透明亮。
(二)绿色建筑
设计师可以尝试从场地规划、建筑形态、构造做法和材料运用上下功夫。比如海昏侯遗址公园的场地规划,是海绵城市的一种体现。公园环境自成一套生态系统,通过水体、山林、建筑有效串联起了游客服务中心、遗址博物馆和刘贺墓园等景点。博物馆整体形态设计以出土文物中多次出现的龙形图案为造型语汇,以三组相互环扣的游龙形态,创造出“虬龙潜野”的造型意象,并与丘陵山谷地形互为嵌扣,以若隐若现的“潜龙”形态,在起伏延绵的田野中,昭示场地的内在特质。博物馆的屋面绝大部分采用植草覆盖,回应了中南地区夏热冬冷、潮湿燥热的气候特征。游客服务中心的外墙采用可智能开合的天窗,为建筑内部选择性引入天然采光和自然通风。天窗分隔的浅弧屋面朝向太阳入射方向,为建筑进行光伏发电,使“瑗壁礼天”的圆环空间里充盈着自然、生态、环保的气息。
(三)复合功能
可以做好遗址展示、公园活动、教育研学、景区创建、媒体宣传和产业经营的系统工作。让汉长沙国历史博物馆不仅是集中展示汉代文化的场所,更是整个公园内集多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文化枢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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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铎,硕士,长沙国王陵考古遗址公园管理处助理馆员。研究方向:大遗址保护、建筑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