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吹兮（组诗）

黄贤清

春日在风中浩荡

春日来临，大地返青

其实，春天出发时就带好了火种

它们在植物的身体里燃烧

膨胀得厉害

就在树梢、草尖上寻找出口

绿色的火苗扑啦啦地响

为春天加温

它们要蒸熟什么

是的，树木的内心住着人间的各色器具

禾苗里住着粮食和炊烟

它们要蒸熟一个愿望

春日浩荡 体内热风轰响

我的心也热了一下

好像山尖要冒出火焰

大风吹

大风吹，一望无际

他毫无阻挡 他一马平川

注定他有来无回

我们诱敌深入 我们欲擒故纵

面对一场大风

我们敞开一个大平原

一个拳手，拳拳打空

终将耗尽激情

一条河流，流进大洋

不得不放下汹涌

一支脱靶的箭镞

落下的是疲惫和无奈

他是一个用尽全身之力的撞门者

他撞过来

却没有遇到任何预料中的阻挡

他收不住脚，趔趔趄趄

重重地摔倒在地

被庄稼和草木俘获

遍野的植物，将一场大风

长进身体

风的形状

我说不清风的形状

不是看不到，而是多得

形形色色

站在风中

我看到绿风倾斜在草尖上，一跛一跛

像个瘸子

天上一只鹰，盘旋，那是黑色的弯风

幼苗生长带尖的风

花朵绽放彩色温润的微微香风

风，无处不在，这是风的联想

从一部手机到另一部手机

从一部电脑到另一部电脑

转眼吹过千万里

风无处不在，有时在时间的身体里

一个人，无论将身体抱得多紧，不论

怎样入静，也有大风吹自体内

吹起面部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在祖父母的坟前

我看到经常有旋风

进进出出

我为什么带着风声

我必须快跑

去追赶汗水

并找到源头，在里面扑腾

搅动身体里的岩浆

让它们顺着毛孔迸发成浪花

在路上

我越跑越快，跑出身体里的风暴

让每一份喜悦都是汗水中捕到的鱼

为了跑得更快些

我为自己在身后虚拟一颗子弹

带着风的呼啸

在心中画一座山水

一幅山水在心中被多次画过

块垒林立，山势凌乱

裂开的石头如同新伤。要用墨浅些

让远山更远，让深山更深

留出大片空白

给流水，给飞瀑，给风

整幅画便哗哗地响

画一条飘逸细瘦的路 忽隐忽现

忽上忽下

给那个晚归的诗人

他一低头

“羊齿植物，一路嚼了下去”

我从不画画

只是无法打消自己的善与恶

用刀给石头刻伤

给山石穿衣。以心情为云

在深潭中养鱼

谁心中没有山水

谁心中就没有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