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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家的大事情(六)

2022-10-28常笑予

童话王国·文学大师班 2022年10期
关键词:阿雅棉被特派员

文/常笑予

图/梦 丹

前情提要:

梦境特派员送给珍珠爸爸一个期限只有一天的真正美梦后,又陪珍珠去寻找妈妈。妈妈变成了名叫阿雅的十岁女孩。阿雅带着珍珠和特派员爬树、坐树枝滑梯、吃气球果子,玩得非常开心。阿雅还说知道珍珠是谁。

“别叫我妈妈,我现在是阿雅。我才十岁!”阿雅是笑着说的,确实没有像妈妈感到烦恼时那样皱起眉。

珍珠慌了:“我真的错了,妈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你别不要我呀……”

“我说了,不许叫我妈妈,叫我阿雅。再说,我没有生你的气呀,你能来陪我玩我挺高兴的,只是……我还想再翻一次奶油山,再去一次棉被国。噢,还有,我还没来得及去芝士森林和瓷兔崖呢……”

珍珠伸出一根根手指数着,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焦急地问:“然后你就跟我回家吗?”

“嗯!”

珍珠心里半块石头落了地。“反正爸爸还有一天的美梦,对吧?”她对特派员说,“而且……我真的有点儿喜欢这里。我们就陪她去吧。”

“我们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特派员无奈地说。

三个人光着脚踩在软软的地面上,隆起的地面像橡皮泥一样钻进脚趾缝,冰冰凉凉的。

阿雅一会儿拉着珍珠跑,一会儿又像刚出笼的小鸟一样在前面蹦,越来越开心,有永远也使不完的劲似的。

他们走着走着,太阳越来越暖,把天都照得红彤彤的。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温暖的烘焙点心的香味,味道越来越浓烈,让珍珠想起妈妈做的甜点。妈妈说外面买的面包和蛋糕添加剂多,不健康,所以她一有空就亲手做些蛋糕、面包什么的。做好的面团被塞进烤箱,随着指针“嗒嗒嗒”的响声一点点膨胀起来。等听到“叮”的一声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已经被香喷喷的味道充满,就是珍珠现在闻到的这种味道……

等珍珠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来到一个山脚下。香气正是从山坡传来的。珍珠仔细一看,眼前的山并不是普通的山,山上的泥土也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烤得焦黄焦黄的面包皮。

“我先推你上去。”

说着,阿雅使出全身的力气推着珍珠的屁股,珍珠像面包上的小虫一样挣扎了一番,总算爬了上去。

珍珠回过身想要拉阿雅,没想到,阿雅根本不需要,她轻轻一跃,就跃上了山,简直和《超级马力欧》游戏里的马力欧一样轻盈。然后,她们俩一人拽一只手,才把特派员拉了上来。

面包皮踩上去暖暖的,像公园里被太阳晒久了的鹅卵石路面。珍珠脚心又热又痒,忍不住咯咯笑个不停。阿雅看着她,眼神非常温柔,让珍珠心里一颤。

“我感觉我们变成了小人国里的小人。”珍珠说。

“我倒觉得我们是遇到了航空母舰级别的面包。”特派员说。

“面包山”上遍地是“宝石”,红玛瑙一样的是蔓越莓干,紫水晶般的是葡萄干,黄澄澄的是芒果干,深棕色表面粗糙的是奥利奥碎……

三人席地而坐,打算享用一番。珍珠觉得自己已经够贪婪了,却还是被旁边的阿雅吓呆了——阿雅拿起一颗两个手掌大的葡萄干,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然后又挖了一块芒果干、一个蔓越莓干、一个核桃、一块足球那么大的奥利奥碎……她越吃越欢,弄得满嘴都是,完全不顾形象。珍珠看到阿雅这副样子,心里有点儿害怕。她和很少吃零食、爱干净、注重形象的妈妈判若两人,让人不禁想起《千与千寻》里大吃大喝的千寻的爸爸妈妈,珍珠不敢再想下去。要是刨除这些,和这个“妈妈”在一起更轻松,更好玩儿。可是刨除“这些”,她还是那个熟悉的妈妈吗?珍珠的脑子乱得很……

“你看前面那是什么?”阿雅抹了抹嘴,指着不远处说。

“雪山?”

珍珠看到前面有一座白色的山。等她们走近了,香浓的奶油味便告诉了珍珠答案——这是一座奶油山!

“太美了……”

珍珠话音未落,便脚下一滑,跌进了奶油山。她整个人陷进山里,山尖尖也落下来,掉在她腿上,把她彻底埋住。

阿雅“哈哈哈”笑起来。可当特派员和阿雅把珍珠从奶油里拉出来,看到她已经是个满身、满脸,甚至头发丝上都裹满了奶油的“雪人”的时候,阿雅额头上两条眉毛皱了起来。

“你怎么了?”珍珠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浑身都是奶油的样子很心烦呢?”

因为你是我妈妈呀!珍珠心里想。每次她把屋子搞得乱七八糟,或者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时候妈妈都是这个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珍珠看到阿雅身上有妈妈的影子,高兴起来。

“每次我不讲卫生,你都发火。”珍珠说。

“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才刚认识。”

阿雅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疑惑。

“妈妈……”珍珠小声说。

“你叫我什么?”阿雅更迷茫了。

“好吧,对不起,我忘了在这里只能叫你阿雅。”

“再往前走就是棉被国了,前边院子里有水龙头,我带你去洗干净。”阿雅说。

奶油山雪白的山坡下,有个房子,房子外有个院子,院子里有一个水龙头。阿雅拿着水龙头,把珍珠身上的奶油冲得干干净净,珍珠脚下流起了奶油小河。笑容重新回到阿雅脸上。

“这就是棉被国吗?”

珍珠指了指旁边的房子,它看上去和普通的房子没什么区别,既没有气球墙,也没有奶油房顶、海苔草坪什么的。

“没错,这扇门里面只有一张无边无际的床和一百床棉被。”阿雅神神秘秘地说。

这不是我的梦想吗?珍珠诧异极了。妈妈总让珍珠一起床就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最好像个豆腐块一样才好,珍珠好希望能有一张一整个房子那么大的床,打开门,蹬掉鞋,就可以光脚踩在床上。床上还要有一百床棉被,让她和阿秋在里面钻来钻去……

阿雅旋开古金色的门把手,甩掉鞋,轻声说:“记住,不要发出声音。”

珍珠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不能发出声音”,阿雅就已经闪进了门中。珍珠和特派员只好学她的样子,脱掉鞋,轻轻踏进门。他们脚下果然是软软的床,而面前是数不清的软软的小山——这一回,不是奶油山,而是棉被山,有小梅花图案的,有绿格子图案的,有汤姆和杰瑞图案的……蓬松的被子隆起来,有的比珍珠还高。

一开始,珍珠还能看见阿雅的身影在棉被小山里时不时地闪现,她想喊阿雅等等她,可想起阿雅的嘱咐,就把喊叫咽了回去。床太软了,走在上面身体就像失去了牵线的木偶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左摇右摆,无法保持平衡。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下来,珍珠在穿越一座哆啦A 梦棉被山的时候膝盖一软,趴了下去,把身后的特派员也铲倒了,身后的棉被雪崩般把他们盖在了下面。

珍珠正要爬到外面去,特派员拉住了她:“珍珠……”

珍珠马上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没关系,我们在被子里面,外面听不见的。”

珍珠想了想,有道理,她那次答应妈妈睡觉之后,把头蒙在被子里和小象蓝宝说话,妈妈根本不知道。

“我怎么觉得你妈妈——阿雅,越来越像个小孩子。”特派员压低了声音。

“她现在就是小孩子呀。”珍珠觉得他说的是笑话。

“我是说,除了外表。小孩儿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一开始是认识你的,刚刚却像是不记得你了一样……”

“你想说,这么一会儿工夫,妈妈把我忘了?她答应我,再去几个地方,就跟我回家的。”

“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在美梦里做孩子久了,像孩子一样玩,像孩子一样吃东西,都让她越来越接近一个孩子,渐渐忘掉做大人时候的事了。”

妈妈饕餮般吃东西的样子闪进了珍珠脑海,让她打了个寒战:“妈妈醒不了了?”

“我只是猜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儿叫醒妈妈!”

他们正要拱出被子,突然感受到一阵震动。床很柔软,沉闷的震动让他们觉得它的主人是一个庞然大物,它正缓慢而有节奏地踩踏着棉被国的“土地”。紧接着,它发出一阵低吼,哦,不,说是叹息更准确。可是什么样的怪物才会发出那样干燥、粗哑的叹息呢?它长着长长的毛吗?它有粗大的骨节、豹子一样的利爪吗?它会把他们抓到黑暗的山洞里,然后把他们吃掉吗……

珍珠吓得发抖,紧紧地拽住身边的被子裹着头。

“那是什么声音?”珍珠的声音也在发抖。“不知道。”特派员也有些害怕。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了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珍珠的声音透着委屈:“妈妈说她来过这里,她怎么不告诉我这里有危险呢?难道她真的不在乎我了?”

“她告诉我们不要发出声音。”

“是不是我们刚才的话把它引来了?”

“那我们不要再讲话了……”

珍珠和特派员静静地等待着。“怪物”的脚每一次落下,珍珠和特派员身下的床褥都会随之凹陷,珍珠的心就“扑通扑通”跳得更剧烈。

珍珠上一次这么害怕还是五岁那年,爸爸出差的时候从外地带回来一个济公手偶,珍珠一看到它挥舞手臂的样子就会哇哇大哭,无论妈妈怎么解释济公是好人,珍珠都害怕得不行。珍珠害怕,爸爸偏偏更想逗她,被妈妈骂了好几次。妈妈就是珍珠的天,无论遇到什么都替她撑着……可是现在呢,妈妈,妈妈在哪里呢?

床褥陷落的幅度越来越大,时断时续的低吼声也越来越大,毫无疑问,“怪物”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怎么办?怎么办?

特派员轻轻掀起棉被。珍珠想说“不要”,但被子已经掀开了一道小缝,光线射了进来。从狭小的缝隙中,珍珠看到了一双粗糙、布满褶皱的大脚,比人类的脚大很多,它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凹陷的脚印。在那双脚上面是靛青色的长袍,再往上……从缝隙中就无法看到了。

“扑!”又一声闷响,大脚落在了离他们的棉被不远的地方。他们从缝隙中看见了一只手,一只硕大的苍老的手,缓缓伸向他们前面的一床棉被,然后两根手指捏起棉被的一角,把它扔向一旁。这时,那只手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晃过。等“怪物”的手又垂下来,珍珠看清了——它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旧旧的金色戒指。

“那是……”

珍珠觉得那枚戒指很眼熟,她正在努力回忆的时候,眼前那只手和那道光同时消失了——靛青色的长裙像乌云一样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快跑,它到我们这里来了!”特派员压低声音催促道。

“往哪儿跑?”

“后面!门在后面。”

珍珠跟在特派员身后,调转方向,在棉被与棉被构成的“防空洞”里像两条毛毛虫一样蠕动着。爬着爬着,珍珠想起了妈妈。妈妈呢,妈妈会被抓到吗?他们要是逃跑了,该去哪里找妈妈呢?耽搁的时间越来越久,妈妈会不会彻底把她忘记?要是叫不醒妈妈……珍珠不敢想。她做了一个决定。她掉过头,向房间深处钻。

“你要干什么?!”

特派员连忙拉住珍珠的脚踝。

“去找妈妈。”珍珠的语气不容商量。

“你疯了吗?”

“我没疯,”珍珠说,“你要是害怕的话,在门口等我。要是等不到我,你去告诉爸爸……”

“喂喂喂,”特派员打断她,他不想听到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不害怕吗?”

“害怕,”珍珠顿了顿,柔软地说,“我更害怕失去妈妈。”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两个人一边在黑暗里寻找,一边忍受着外面惊心动魄的声响。“扑!扑!扑!”在挖掘机下逃命的蚯蚓就是这样的感受吧,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会降临在自己头上,珍珠想。

不知道爬了多久,爬了多远,又经历了多少个差点儿被掀开头顶棉被的惊心动魄的时刻,珍珠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还是没有找到妈妈的身影。就在他们失望透顶的时候,一声小女孩的尖叫伴随着低沉的“呜噜噜”的吼声响起。

“是妈妈!”

“是阿雅!”

珍珠和特派员再也顾不上什么危险了,同时掀开了头上的被子。

阿雅被高大的怪物捏住衣角,吊在半空中,像只小猫一样扑腾着。

“怎么会是她……”珍珠目瞪口呆。

“谁?你认识她?”特派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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