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往事 组诗

落 木（西华大学）

写给X先生

我相信你无法读懂我，没有这样一个形容词

能归纳必然的理解缺失，所以

你自然地产生愤怒，在接近二十年的矛盾中

挣扎着试图阐明你所预期的

关于成长的梦

这一切显得徒劳，不可忽视的恐惧感

成为彼此宿命的基石。还有暴力与爱

究其本质，同属于一把利刃的不同侧影

酒杯不断斟满，辛辣的化学制品势必穿透心脏

使此后的夜晚不再冷静，剧烈地跳动

伴随着一种苍老的节奏

将本不存在的界限彻底摧毁。这就是

我们的距离，不得不承认的沟壑。即使

我们的血液源自同一处黑暗，在此刻

流向不同的山脉，疼痛感无法掩饰

而死亡的趋势从不暂停

最后，当所有不必要的交流失去意义，我不确定

仍有勇气说出肺腑之言，关于你

和一段起伏的岁月，如同那棵被你砍倒的松柏树

剃去枝丫的身姿仿佛出自某本伤痕小说

苦涩的汗水蒸发

留下褐色痕迹如同枯竭的河床

在皱纹满布的面颊彰显一种责任感，于是

我又将动容，不可抑制地为你写下复杂的文字

除此之外，一切试探都显得牵强

小镇往事

当你转身，走向

趋于遥远的地标，曾经的稚嫩感

被迫隐藏进看似成熟的瞳孔深处，如一场

关于衰退的黑白影片

都市的霓虹失去放射性的威胁。此后

相隔两地，再说起昨天，关于

年少，每一句肺腑之言都显得陌生而牵强

伤感之语无需再讲，所以

当你再次转身离去，小镇

并未因此产生过多的遗憾。如今

生活变得复杂而单薄，如一页写满回忆的废纸

以褶皱的身躯，承载着过往结伴而行的

山间、河流、田野，还有一条条

不知通向何方的

高速公路，如一根廉价香烟

燃尽成长的养料彰显最后的无力感，这也不是

唯一的恐惧。所以

你写下晦涩的诗句试图按下暂停键，像野兽

挖掘岁月的根。一种遥远的沉默掩盖了过多的

情感

在日渐式微的青春记忆中，退居现实以后。小

镇

从此不再构筑梦幻的象牙塔，只剩下烂尾楼

在轮回中

坚持漫长而无望的等待。

此刻，熟悉的八月，一种异常的高温带走身体

的盐分

和欲望，你停止对内心的搜寻，一些遗失之物

在偌大的黑暗中带走灵魂深处的

深蓝色的梦，像大海，充斥着远方

所独有的魅力

而未来坠入何地？长夜漫漫

缥缈的风让一切显得

难以揣摩——

爱人，晚安

空调外机的水滴有着不规则的掉落频率

年久失修的吊灯有两颗灯泡不再亮起

我关灯，置身于25摄氏度的无个性的夜晚

不再试图压抑来自未名之地的

对思念的疯狂，尽管仍然保持着外在的平静

像一面湖水，习惯于掩饰内部的漩涡与贪婪

反差如此，你便更清楚地了解我吧

语言不代表灵魂，我只希望

你的双手伸入我肌肤以内抓住那颗年迈的松柏

毁灭的权力在你，我退居于一种类似25摄氏

度的

中间位置，这就是我——你的爱人，曾经

被一棵遥远的树欺骗了青春，从此不再执着季节

不再迷信伤感和疼痛，冷酷是第二人格

这样，或许就可以向你表白，然后和你约会

像一部美国黑白电影，胶片滚动出一次次的

沉沦、迷失、疯狂、堕落，最终我们拥抱在一起

但没有跳舞，也没有唱出浪漫的东方式情歌

一切显得自然，就像一片叶子和一滴雨水

这样，我们就成为了爱人，一种心理上的

感官上的复杂的多重的爱，原谅我

这样形容，我是所谓的诗人，你知道

我凸显出的怪异来自何处黑色的传承，像遗产

强加于茫然的后代。这样

我或许可以向你请求一个吻，作为爱与安慰

此刻，夜已深的可怕。惨白的屏幕加深我的近视

你也会变得模糊吗？我不确定是否该对这个吻加

以命名

你在黑暗中，我也在黑暗中

我对你说，也对着这空虚的房间说：

爱人，晚安！

蝉鸣

从未认真倾听一夜蝉鸣，二十多个夏天

七八个城市。在此之前，人生明显缺乏惊奇感

还有耐心。所以

我尽力挖掘残存的求知欲，以此安抚

一双模糊的眼，静坐黑暗中，寻找

关于过往的有限回忆。那时，在乡下

饭后我们搬出小板凳，在宽阔的石坝中央

仰望星空，和数十米外的蝉

一起放射内心的躁动。尽管

我仍保持了表面的平静，而内部的翻涌

足以造成一次无法磨灭的伤害。于是

蝉在数周后不留遗憾地死去，我出走家乡

在夏天的末尾，奔向各自宿命的召唤。如今

当40度的高温成为一种常态，我不禁

对世界产生怀疑。如果

毁灭无法按下暂停键，我将对着黑夜

许下最后的愿望——成为

一只蝉，奋力地发出宣言示呐喊

对外在的一切，包括明天

和希望，坦白我的无力、渺小。唯一能做的

或许朗诵一首诗，或许

是无厘头的谩骂，蝉鸣一般

以一种刚好穿透水泥和玻璃的分贝，使自我的

存在，成为一段独特的午夜新闻。然后

数周内再次死去，以此证明

生命的质感拥有强悍的自主权。这或许是

唯一的办法——与陌生世界达成和解，可惜

我同时缺乏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