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胖子，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文/红耳兔

图文无关

“失恋的时候，你只是失去一个不爱你的人，而对方却失去了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你说谁赚了？谁亏了？”我在烧烤店的门口，对着徐胖子苦口婆心。

此时正值烈日炙烤的盛夏8月，夜晚的风也像被几米外的烤炉点燃了热情，裹着热浪迎面扑来。徐胖子萎靡不振地坐在我面前，桌子上已经放了四五个空啤酒罐子。

今天是他失恋的日子，下午刚收到分手短信，晚上就约了我吃烧烤。还是老地方，江边的美食一条街，徐胖子的失恋阵地。我见徐胖子依旧没有重新振作的苗头，只好下了血本。

“你放心，我身边的好姑娘多得很，赶明儿我再帮你介绍一个，有我在，你绝不会成为光棍。”徐胖子这才有了些许触动，举起空了一半的啤酒罐子说：“方静，来，我们干杯，友谊万岁，我徐胖子这辈子最不能辜负的除了老婆还有你。”

“对，你这辈子都不能辜负我。”我随即把一根冒油的骨肉相连塞进嘴里，心脏那块地方，却莫名疼了两下。

“徐胖子，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快8年了吧。”徐胖子感慨地抬起头，看了看我。

是啊，8年的光阴，足够谱写多少跌宕起伏的故事，可我在徐胖子面前，只有一个故事，同窗兼老友。

我刚认识徐胖子那会儿，他还不是徐胖子，是个体态正常、心态正常的徐同学。大学4年，我们的交集不算多。偶尔上课时坐到了一起，成为临时同桌；偶尔课后讨论小组，被分到了一起，成为临时战友；最亲密的一次，也不过是，大学毕业旅行那次，他帮我背了一路的背包。问其原因，他只是抓抓头说，身边的女生都有护花使者，就方静没人管，不能在最后几天，让我们方静同学产生心理阴影啊。本来我还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听完这话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毕业旅行结束后，我们40个同学就各奔东西。我以为和徐同学的故事也就此完结了，没想到1个月后，我们在同一家公司重逢，续写了番外篇。

那天，我路过人事部门口，听见HR打电话，说：“徐劲松，请下周一过来正式入职。”当时我的脚步滞顿了一下，但又觉得这个世界上重名的人多，不会这么巧就是那个徐同学。可是周一早上，当我看见徐同学搬着一堆入职资料，笑盈盈地走进来，我非常惊讶。他也是。

下班后，他问我在哪里租房子比较合适。我想到自己小区很适合刚毕业的年轻人，就介绍给了他。于是几天后，徐同学又成了我的邻居，我们每天可以约着一起上下班。因为有着4年同窗的熟知感和同在异乡为异客的亲切感，我渐渐对徐同学有了些许好感，特别是看他每天都很认真地照顾前租客留下的两只小猫，就觉得这样有爱心又细心的男生，实属少见。

可是，我不清楚徐同学的想法。因为他宁愿窝在家里陪猫一整天，也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爬山或者逛街。他总说，现在养精蓄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女朋友光临，才有体力做这些劳心劳神的事情。这话多直白啊，不就是明显把我排除在女朋友的名单之外吗？可我不甘心，总觉得只要徐同学身边还没有对象，我就有希望。

后来，我决定先下手为强，主动告白，刷一轮存在感再说。于是我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约徐同学去吃烧烤，打算先来一番忆苦思甜，然后循循善诱，引导徐同学靠向我。

可是那晚，老板刚端上一半我们点的餐，我最喜欢的烤羊肉串还在炉上，就遇到城管突袭。老板推着烤炉一路狂奔。我惦记着羊肉串，就丢下徐同学和一大箩筐未出炉的表白，追着老板叫着：“老板，我的羊肉串，你倒是先给我再跑啊！”徐同学很不地道地拍了我狂奔的背影发了一个朋友圈。我成了大学群里的笑谈。

事后，我一直在思考，徐同学和羊肉串到底哪一个更重要。现在看起来，口腹之欲还是胜过了精神追求。这么想着，我就退缩了几步，决定缓缓再表白。可是这一缓，就晃过了3年，徐同学也晃成了徐胖子。徐胖子这3年单恋过一个姑娘，正式交往过一个姑娘，但都没成功。第一个姑娘嫌弃他个子不够高，第二个姑娘嫌弃他体重超标。

徐胖子的体重，是从第一次失恋时开始失控的，那次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被第一个姑娘拒绝后，他伤心了好久，经常约我出去胡吃海喝，体重肉眼可见地飙升。

第二个姑娘是他家里人介绍的，一开始还算顺利，可没过多久，那姑娘有了条件更好的交往对象，就以他体重超标为借口，与他分道扬镳了。徐胖子受了刺激，决定减肥。可我却在旁边煽风点火，夸赞他胖起来更平易近人，更魅力非凡。

徐胖子笑得白牙璀璨，似乎信了我的一派胡言，决定安心当一个胖子。我这时才发现，他即使成了大家眼里憨态可掬的胖子，我依旧喜欢他。喜欢跟他讲话，喜欢跟他开玩笑，喜欢跟他在一起舒服自在的感觉。我想，我就是喜欢他，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于是，我决心表白。

有一天徐胖子下班后，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我，他收到了一个姑娘的表白。看上徐胖子的是隔壁部门的一个新入职的姑娘，因为徐胖子仗义地帮她纠正了几次工作错误，于是她就满眼冒着小星星，追着嚷着要做徐胖子的女朋友。徐胖子一点都经不住软磨硬泡，没多久就松口答应了。我酸溜溜地揶揄他，谈个恋爱这么没底线，被人家姑娘一勾就没魂了。徐胖子也不介意，笑得双下巴抖了好几下，“那姑娘说我工作时的样子，帅过金城武。”

其实，这几年我身边也不是没有追求者，徐胖子那个大傻瓜，下班后还动不动带上他家的猫跑来我家串门，煞有介事地帮我分析哪一个追求者靠谱。我没好气儿地让他立刻消失。徐胖子一边笑嘻嘻，一边很听话地走了，还哼着小曲儿。我虽然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徐胖子在1年后又失恋了，那姑娘喜欢上了一个只有徐胖子二分之一体重的男生。这次徐胖子被伤得很彻底，QQ签名改为：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骗人的。我为了纠正徐胖子扭曲的世界观，天天对他嘘寒问暖。

这一晃，我在徐胖子身边已经晃荡了4年，加上同窗的4年，我们在彼此的人生中，共同度过了8年的时光。想起《老友记》里，8年的时光，里面的主角分分合合，离婚结婚都好几回了，而我和徐胖子，花上8年的时光，说起来还是同学一场。如果再往深里说，也就是多年的老友而已。可是，老友也有走散的一天。

徐胖子因为失恋决定辞职离开。得知消息的那天，我其实非常难过，可还是拍着胸脯承诺给他开个温馨的送别派对。

说是送别派对，其实就是几个旧识约在一起找个地方玩个通宵。徐胖子那天上午办完离职手续，就一直待在家里收拾东西。我从前一天开始就心绪不宁，索性也请假待在家里。

离晚上的派对还有几个小时，我和徐胖子一起坐在空荡荡的阳台边上，跷着腿吹风。徐胖子眯着眼睛不讲话，我也不讲话，这种即使不讲话也舒服自在的状态会更让人心生眷恋。徐胖子突然说：“为什么这几年你都不谈恋爱？”大脑在这舒适的环境里，有点松懈，我张口就说了句暴露自己的话：“因为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啊。”

徐胖子脸色一变，我警觉坐起，赶紧补救说这是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而已。徐胖子表情复杂，不再讲话。

渐渐地，我被温暖的阳光照得有点犯困，也不知道迷糊了多久，突然被手机振铃吵醒。我一低头，发现身上盖了一件宽大的外衣，是徐胖子的。我一转头，发现徐胖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是这几年来他都未曾有过的眼神，里面终于有了些许内容。

我问他在看什么。他说：“你流口水了。”

晚上派对正式开始，徐胖子借了一个大烤炉放在院子里。他说，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制作烧烤，还特意拨拉着一大袋羊肉串跟我说：“你看，这是专门为你买的，今天不会有城管来抢你的羊肉串哦。”我丢了一个大茄子过去，徐胖子稳稳接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是他自失恋以来最开心的一天，离别的惆怅似乎也被冲淡了许多。

吃完烧烤，徐胖子约我出去散步。我和徐胖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只大黑狗突然从我身边窜了过去。我下意识地朝徐胖子那边躲了躲，手也紧紧抓住徐胖子的衣袖。徐胖子很意外，没有像往常那样嘲笑我，而是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我惊讶地回头看了看他，他温柔地转身对着我说：“别怕，有我。”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几分钟，我感觉却像几个世纪。这时有一个朋友走过来，我们就自动分开了。

不过徐胖子第二天还是走了。走之前，他留了一个大白玩偶给我。这是他准备送给前女友的，因为分手太突然，这个大白就一直留着。我其实是想丢掉的，送不出去的东西塞给我，算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因为我舍不得丢下关于徐胖子的一切。

徐胖子走之后，那个大白就一直搁在我大衣柜的角落里，我怕触景伤情。不过徐胖子倒经常打电话过来问起那只大白的近况。我骗他，说大白睡觉都跟我挤在一起。徐胖子就笑，然后非要我晚上握握大白的手。我当然不理会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徐胖子离开半年后的某天，我从衣柜里翻换季的衣服，不小心碰到了大白的手。突然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有一个声音传来，是徐胖子的，“就知道你会捏，你怎么这么听话啊。”我气得拍了一下大白的脑袋。又有声音传出来，不过这次，语气很低沉，“记得学生时代，我看《老友记》的时候，总不太理解罗斯和瑞秋为什么喜欢分分合合地死命折腾，现在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因为两个人如果太过熟悉，所有的怦然心动都会掩盖在理所当然里。比如，我以前很喜欢每天去找你唠嗑吃烧烤，却从来不去想为什么，我现在需要好好想一想了。”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我傻呆呆地站在衣柜前，有点蒙。

可是徐胖子并没有来找我，直到几个月后的国庆长假前夕，徐胖子说要回原公司开个证明。他来的那天，我特意请假作陪。上午敲门声准时响起，我打开门，徐胖子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方静，好久不见！”徐胖子热情地抱住了我，声音穿透整栋楼。“你神经啊。”我没有别的措辞，只好骂了他一句。徐胖子笑嘻嘻地走进来，我却有点想掉眼泪。

桌子上有我刚做好的西红柿鸡蛋面，徐胖子直接坐到桌边，还招呼我过来，“以前总觉得只有你做的面条最好吃，但从不想为什么，现在知道了。”徐胖子毫不客气地开吃了。

“你知道什么？”我问。

“知道爱情有时候很狡猾，会披着友情的外衣，潜伏很多年。”

“所以呢？”我接着问。

“所以，我来求证一件事？”此刻徐胖子脸上有着我从没有见过的郑重其事。

“什么事？”我追问道。

“你还喜欢我吗？”徐胖子追问。

“喜欢啊。”我几乎不假思索。

“那就好，过来一起吃面吧。”徐胖子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装得很淡定，不过我看见他手抖得汤汁都洒了好几处。

我走上前，拉开凳子，像以前无数个日子那样，头对头，哧溜哧溜地开吃了。但我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