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新颖奇特的战争文学写作——读温燕霞的中篇小说《我和我的母亲》

◎ 汪守德

读了江西作家温燕霞的这部中篇小说《我和我的母亲》，内心所产生的震撼是极为强烈的。小说的主人公是“我”和“母亲”这两个人物。但小说的结构却是神奇的，即以“我”这个生命在母亲腹中开始孕育到诞生的整个过程，来完成其全部叙事。后来被父亲取名为“胜利”的这个婴儿，竟然以全能视角和超感知的透视力，提前“预知”了母亲熊玉文与父亲张大虎的相爱与相亲，及其自身在母体中的受孕、着床与慢慢成形、成长。胜利并以腹中婴儿的听觉、视角、触觉甚至是想象，隔着母亲脆弱而坚强的肉体，谛听与他生命相连的母亲的一举一动，谛听母亲同他这个小生命的一次次动人交流，谛听母亲以带孕之身履行战地救死扶伤之责，谛听母亲所在医疗队的艰险惨烈的工作与战斗，感知他在极端危险环境下的降生，以及母亲为其降生所做出的伟大献身，感知乡亲杜大伯与罗大妈对其弱小生命的掩护。一路下来，读者体会到小说的写作是如此的匪夷所思，而又令人惊心动魄。

作为一名女性作家，温燕霞的这部中篇小说创作，不是我们常见的显示某种平和的、温存的、诗意的风格特色，相反是采取一种出人意料的极限式的写作策略。她总是把小说的情节和细节，竭力推向人物与行为的极致状态来展开描写，通过连续不断地叠加与累积，形成强大的叙事张力，让读者在几乎是步步惊心的阅读中，感受文学的历险与震撼，认识与战争生活相关的种种使人惊悚的残酷镜像。

我认为这不是作家的主观想象与臆造，而是贴近战争生活实际的带有高度真实性、可信度的书写。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符合革命战争题材表现对象的某种质的严格规定性的。因此我们不能不感叹温燕霞内心的坚硬与强悍、笔力的遒劲与老辣。

可以说，作为一个作家对特定时代生活与人类情感的别样抒写，其作品经常溢出为某种为生活本身所包蕴，而在章节之间发散令灵魂为之战栗的巨大意味，不免时时既像泉一样润心，又像针一样扎心。我们从作品中清晰地看到，伴随母亲的始终是希望与困顿交织的战斗人生，一边是孕育，是儿子的临盆，是感受生的惊奇与欢欣；一边则是遍布血污的救治疗伤，是丈夫及其战友的伤残，是体验死的无奈与惨痛。通过作品我们认识了一位身为医务工作者在危境甚至是绝境中的坚强、干练、大爱和深情，一位独属于战争中的女性或母亲形象，一切美好的品质似乎都集于一身。这一切被作家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讲述出来的时候，不能不让人感慨战争生活的惯常与难料，感慨人生命运的有幸与不幸。

作者从人们看起来颇为熟悉的生活出发，以更加抵近的姿态呈现战争生活的样貌、质感与特征，非常充分地反映了她对历史的通晓、对生活的了解、对文学的追求。小说虽然不是正写枪林弹雨的战争生活，而是进行与战争相关生活的侧面描写，但从作品的精彩程度看，其惨烈、丰富、深刻一点也不亚于战争生活本身，同样体现出战争噬血的本质特征。同时作者在结构作品、刻画人物、揭示人性、运用语言、开掘主题诸方面，也显示出了卓越的能力，使作品的写作获得了可喜的高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