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青春

陈宇川

那场“改变命运”的考试，在铃声响起后终于结束了。

我逆着拥挤的人流，穿过被肆意遗落在地面的书册，走过空无一人的楼道，轻轻推开了课室的门。课桌椅上不再摞满练习册、水杯和小风扇，我多少有些不习惯，好似有许久未曾见过这片完整的棕褐色。黑板旁那块写着“距离高考还有0天”的告示牌努力提醒我这里发生过什么。“惜时”“自觉”“圆梦”……粉色纸上的标语，我真的都做到了吗？我只觉得疯狂——时至今日我依然只能用它来形容这场考试。

在窗边的角落里，我顺利找到了我的课桌。老吴写给我的话已在考前被我撕下，仅留下一些透明胶的痕迹。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请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望持之以恒。”除此，上面还残存我刻下的话：宇哥万岁！我对着它笑笑。又想起和同桌老翁互相倚靠成“KAPPA”logo 的那些犯了困的晚自习，一路过隔壁班就喊豪哥去上厕所的课间。

最终，我把文综的笔记本轻轻放在抽屉里，像一年前的那位匿名师姐一样。我想，这是传承的一种。

再见，同学们。

再见，我的20班。

回到宿舍，其他人已离开。我坐在床沿，最后一次打量这间宿舍，五个上下铺载满十个少年的故事：在这三年里，我们吵过架、动过手，也一起笑过、闹过。我们带着一身刚打完球的汗臭味争论谁该先洗澡，也在卧谈会上讨论那些美好的女同学；小小的卫生间里，偶尔会有两个急性子挤在一块解手；那个巴掌大的阳台，总是挂满拧不干的裤子，滴滴答答，逼得洗漱的人叼着牙刷站在门口骂脏话，伴着白色泡沫喷出……离别的愁绪让我愈加伤悲，只把书与衣被草草塞进袋子里，拖着出了宿舍门。

再见，兄弟们。

再见，我的207。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站在走廊上撕掉一本本练习册，解开了被压抑了许久的热血。伴着声声怒吼的片片雪白，道尽了少年们的青春。教导处那个老头儿和宿管阿姨佯怒阻止他们，脸上却止不住笑吟吟的。在夕阳下，他们都红着脸、透着汗，却也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而当我最后一次漫步在校园浪漫的紫荆路上，紫红的花瓣轻轻敲打我的头，像极了上课瞌睡时从讲台上飞过来的粉笔头。我却丝毫不恼，我知道这是母校最后一次对我轻抚，我知道当我走完这段路，出了尽头的那扇门，我便成为过客之一。我更知道学会告别是成长的一部分。

终究到门口了。再回首，霞光把校园紧紧裹在一片金黄里，地上的花瓣熠熠生辉，我惊讶地发现它们离开了地面，不断腾空、腾空，在回忆里铸成我只能回头看却无法再靠近的黄金年代。

再见，高级中学。

再见，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