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题材网络小说的选择与坚守——访麦苏

安徽大学网络文学研究中心

引言

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的活水源头，现实主义具有历久弥新的永恒生命力。现实题材网络文学作家麦苏以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积极践行新时代文学创作扎根中国大地的思想理念，奋笔书写了多部优秀现实题材网络小说，展现着文学表现时代、解释时代的功用与价值。安徽大学网络文学研究中心的研究生团体与河南工业大学青年教师王婉波，在阅读麦苏作品后提出各自的问题与思考，整理成采访大纲并完成对作家的访谈。

一、开书即成名，名利双收

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文学创作的？网络上能找到的信息最早的是2006年的《银狐传奇》。

《银狐传奇》是出版的，不是在线写的。在线写的第一本是《誓不为后》。我是属于第一本书就赚到钱的网络作家。当时是网络文学初期，还没有阅文，叫腾讯文学，是最早的一批文学网站之一，依托于QQ成立的，小说都在QQ浏览器上，内嵌在QQ里面。一开始是不要钱的，那时候是“包月”，读者开通包月后可以看上面所有的书，6块钱一个月，我们站里面，一个月拿到十几万的作者很多。

那创作第一本小说源于什么契机？当时收入如何？

2006年刚好有这么个机会，出版社要做一个系列，就写了一本。那时候我刚毕业，在准备司法考试，想的是我要生活、要工作，也在写这本书。后来证考下来了，但发现没必要了，《誓不为后》第一个月的稿费就有1万多块钱，第二个月3万多，后面就一直保持在5万多。我们当时只有线上的收入，最早的一批还没有其他版权形式。读者包月，网站按流量来算，比如，一本书点开一下，就算把流量赚到了。

那流量里，包月中作者能分走多少比例，有明确的算法吗？

这个算不清楚。早期书少，读者聚集着都去读你的书；后来书多了，读者也慢慢多了，虽然读者还在读，但阅读量可能会减少，这会有所改变。

：是。后来您就写了《誓不为后》的第二部，出版了，是吗？

对。《誓不为后》算是爆款书，当时写完之后，有出版社就联系我出书。后来很多书出版时有删减，几十万字删到十几万字。出版也只是多赚了一份钱，真正想靠出版赚钱，像传统作家那样，通过一本书开分享会，在业内有一定地位，那是不可能的，受题材限制。

纸质出版能赚多少钱呢？

100万字的书，出10—11本，能挣五六万，很少，但它是书呀，出来的时候很厚。网络作者也好，传统作者也好，只要是做文字工作的，对书都是有情结的。

是，很有仪式感。我看之后作品的时间线，您的创作频率和数量就一直很高了，尤其从2009年开始，创作量特别大。

是，有时候同时写两三本，我现在就是同时写三本。每本书在写之前都会写个大纲，沿着大纲线来写，看看上一节写的内容，然后接着写。

同时写三本，压力大吗？

没什么压力。我的编辑都不怎么催我，对我很宽容，读者也喜欢我，这就成了我的乐趣，真的是把写作变成了乐趣。

那您现在每天花多长时间在写作上？

一般是3个小时，1万2000字左右。做网络文学这一行的，效率越高的，工作时间越少，大部分时间可以用来舒缓压力、充电学习。

大纲写得详细吗？作品开始写之后，一般是会给自己一个截止时间还是编辑会按一个时间节点来催你？

我会写得很详细。但《我的黄河我的城》和《生命之巅》是要出版的，是短篇，我是一下子要写好的。网站是不会催你结局的，出版社的编辑会催一下，因为要赶着出版。

《誓不为后》还在不断给您带来收入吗？

是。《誓不为后》2021年做了漫画，漫画起来了之后又会带一拨读者回去看书，漫画成为爆款后,导流量到小说上。这本书现在在阅文也看不到完整版的了，被删得七零八落。早期网络文学没有网络监管，尺度比较大，后来网络文学开始规范后，尺度会有严格限制，这导致早期的书在一些章节方面会被判定为尺度过大，需要作者更改。但之前的小说都那么多字，哪有时间去改呀，所以我也没再管了，现在看到的都是网站觉得某处不合适直接删掉之后的样子。

现在是以哪种形式拿到的版权费？

分成。有合同，但收入比较少了。比如《誓不为后》，在阅文上放着时，这家漫画改编看上了，还给了十几万的漫画改编费，授权五年，很不错了。但我作品的版权大多集中在网站手里，有出版、漫画、有声、影视……《誓不为后》的第二部卖出去了，但没有拍出来，《荣耀之上》也卖出去了。

一般版权费能达到多少？几年期限？

《誓不为后》便宜一些，到我手里几十万，《荣耀之上》差不多110万。六年时间拍摄制作出来。

您一直全职写作吗？

是的，全职。最开始做过一段时间的律师助理，司法考试考下来后要跟着师傅摸爬滚打几年的。当时我在写作方面已经有很高的收入了，就有点看不上律师这份工作。那时候律师助理每月有1500块钱，这部分钱还不是工资，是师傅给我发的生活费，很穷的。

：是。长期这样全职，每天作息规律吗？会焦虑吗？

我很规律的。每天6点多起床，晚上11点多就睡了，上午写书。我不怎么焦虑，没有太多订阅方面的压力，也不是打算来赚订阅的钱的。

那这两种创作模式，一种是写现实题材，走主流出版路线的，评奖、获奖的这样一条路，另一种是最初走的那种网络文学风，这两种对您个人而言，哪个盈利、赚钱更多？

对于别人来说肯定是后者，对我来说肯定是前者。我拿的奖多，现实题材的作品基本都拿奖了，拿的省级奖励和国家级奖励很多，网站给的保底比较高。网站会参考之前的奖项来给新书保底，投资来写新书的目的也是为了拿奖。拿了奖，这本书签约在网站，也是他们网站的业绩。

您拿到最高的保底是多少？哪本书？

千字1000元，全都是。业内几个写现实题材的大神，能拿到千字3000元。书本身不长，30万字到50万字，单价肯定要提起来。网站也需要往主流的方向上靠，文学主流和话语权掌握在传统作家手里。对于传统作家来说，受到认可的方式就是这些奖。

二、从“网文风”转型到“现实风”

您从2017年《刺猬小姐向前冲》开始转现实题材，是什么原因促使您转型的呢？

当时逐浪网的老板说想做一本现实题材的书，让我写，我就开始写了。如果正常写，放在网站上，不好赚钱。这几年有政策引导，才开始往这个方向偏，有了政策引导、资金扶持，作家才慢慢开始转向。其实这一行，不管往哪个方向发展，中下层作者是跟着顶层作者在走。顶层作者起着一个带头的作用，他们选择方向主要是他们手里的资源够了，不管转哪个题材，都有他们自己的原因。但后面的作者看不到前面作者更深层次的原因，他们是跟风在走。

您个人更喜欢哪个类型呢？

现实题材更好写些，网络题材不好写。现实题材的可选择面很高，编辑干涉比较少。现在网络订阅的那些题材需要步步卡点，一个章节2000字里面至少有两个反转、一个小高潮，结尾要留悬念，基本每一章节都得这样。

这几年随着政策引导，现实题材网络小说的创作数量多了起来，拿奖的竞争相比之前是不是更激烈了？

国家级的是。我现在之所以能拿到奖，主要是占了一个名头，就是网络文学网文风、流量文向现实题材类型转型的这样一个由头，也是一个缺口，如果纯粹去写纯文学，他们也是不太接受的。

关于转型，您个人是怎样的态度？

如果当作一个事业来看，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要思考对你整个创作生涯往前发展有什么作用，有作用、利大于弊的时候才会去做。我写《刺猬小姐向前冲》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有接下来的发展，所以也没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个事情上。后面之所以继续写，是因为《刺猬小姐向前冲》在当年是河南省的一个精品项目，写到一半的时候被评上的。网站当时评奖，得了一个全国现实题材创作大赛的二等奖，紧接着第二届大赛开始，投的《荣耀之上》，也得奖了。后来河南省作协有个深挖项目，中的是《归时舒云化春雪》，当时交了个题材还没正式开始写，后来网站看中了，这两本一起签的。

像您现在写书，是直接有网站来约吗？

不是，是我去找网站。比如我今年有一个创作计划，打算写什么，会告诉网站编辑，因为前面已经有合作基础，以前的书也转化成他们想要的形式，后面就很顺利。网站对于老作者的宽言程度要比新作者好很多，审核高标准往往是在面对新作者时才有的。

2021年四五月份阅文集团作者合同的那件事您怎么看？

那个合同已经存在十几年了，但因为阅文高层变动，吴文辉团队被程武团队替代，合同内容就暴露出来了。可以把网站理解为垄断机构，平台永远处于强势地位，你愿意合作你就和我签，你不愿意合作我也不求你。作者呢，我必须要和你签约我才能挣钱，肯定是作者求着网站。

那之后不是说合同内容会有调整吗？

换汤不换药的调整。那个合同对于中下层的作者来说，不管是签30年还是50年，作品结束更新后，基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了。这个合同真正限制的是前面的头部作品，赚钱越多、名气越大的作者受到的束缚越多，因为他们的作品有其他多种可能性，有太大的商业价值。据说现在也开始有一些调整了，不过我不在阅文了，具体不太清楚。

像您这样的收入在整个网络文学作者中处于什么水平？

中层收入吧。这个行业和其他行业一样，都是呈金字塔状态的。顶端的，年入千万、上亿的，全国也不超过50个人吧；我们这些中等收入的，有几百万。剩下的就是几百万底层作者，拿着基本的收入，够温饱。

底层比上班工资高吗？

做这一行只要能坐得住。咱们之前写作文也知道，文笔不行没关系，像我们高考作文一样，如果是30分的作文，一开始只能拿5分，每天都在练，迟早有一天你能拿到25分、29分，写的过程是边看边学。网络文学和传统作家写作不太一样，传统作家讲求作品的意境，重视作品的思想性、文学性、艺术性，是要表达一定的内在的东西。网络文学是在讲故事，把故事讲好了就好。

你创作时，有没有一个核心的主旨，比如想传达什么、表达一种怎样的价值观？

没有。你要把网络文学理解为一个纯粹的商品，不能掺杂过多说教的东西。可以表达个人正能量的想法，比如爱国、敬业、有礼貌，但不能是教别人怎样，主人公身上不能有明显的说教痕迹。

那有想过要架构一个怎样的世界观吗？

一部小说要说架构世界观，那可能是奔着影视去的，要架构世界观、立人设。普通订阅，如果过度关注这些东西，会导致你的书变得沉重、不白。这一行付费最高的读者是农民工，这是阅文集团几个网站联合得出来的数据，他们用的是最差的那种手机。其次是家庭主妇，在家带孩子的这拨人，看电视的也是这拨人。付费最低的其实是学生，大学生、中学生，他们会搜盗版，网站挣不到他们的钱。付费第三的是公务员、老师之类的，有相对稳定生活的群体，类似白领，有时间追，但懒得找盗版，甚至有一点愿意付费的观念，尊重知识产权。

您写小说时，会预设受众吗？

我不会去选择受众，受众会根据你写出来的东西自己去选择的。如果受众是农民工的话，他们会对男频的小人物逆袭、“屌丝”逆袭这类作品感兴趣，喜欢看不劳而获、翻身的剧情，比如前段时间比较火的赘婿文，典型地通过娶了一个女的发生阶层改变，然后他自己突然之间变成了某某人的挚爱，一下子拥有了一大笔财富。他不需要一个努力的过程，还可以直接利用这个东西回去打之前看不起他的那些人的脸。这主要是一种不劳而获的心理。女频也是，灰姑娘梦，有个大总裁突然出现，爱上我，要生要死爱上我，什么都给我，这也是一种不劳而获的心理。女频这边还有一种“立牌坊”的心理，我明明是不劳而获，但还得是你强加给我；我不肯接受，你非要让我接受，最后我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样的一种故事和走向，本质还是不劳而获呀。

虽然不考虑受众，但您每一部现实题材作品获得的收益也很高呀。

是，但那是网站给我的，我并没有从读者身上赚到这个钱，完全是资本在养着我。有人养着你来做一些正能量的题材，不管是国家也好，公司也好，他们都是需要这些题材存在的，不可能全部都是一类题材。

所以现在没有太多读者对现实题材主动接受的。

现实题材作品没有那么多不合情理的设定，给不了读者幻想。现在比较受欢迎的现实题材是什么，卖惨卖焦虑的，婆媳关系、孩子上学的，但也是电视剧，如果是书的话，大家不会主动去看的。比如2021年比较火的《小舍得》，投资方有网络培训机构，本身就是做线上教育的，就是在贩卖焦虑，意图很明显。如果真的有某部现实题材在为读者而写，那应该有很多读者在拥护它、等着它。但事实上不是。

之前您写的是网文风的古代言情、现代言情题材，现在写现实题材了，会有读者跟过来吗？

带不过来。读者不追星，明星也不是有那么多粉丝天天去堵着的，是团队做的，要造声势，没有那么多读者会疯狂迷恋、追捧某个作家的。传统作家有一个，写《平凡的世界》的路遥，但大家都很理性，没到疯狂的程度，基本只是喜欢这本书而已。

您阅读时会选取哪些作品来读，会看网络小说吗？

不看。看了开头就知道要干吗了，但会去了解网络文学行情和动向。看传统作品的多，比如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的获奖作品，也看一点科幻。

三、定位明确，在现实题材道路上越走越远

您是学法律的，有想过写一本关于法律题材的书吗？

这几年主要写现实题材，把它当成一个事业，处于一个上升期，给自己奠定一个业内的基础。我的重点是在获得奖项，目标明确，一定要朝着这个方向走，偏影视化的东西就不能做，律师题材就是偏影视化的题材。《我的黄河我的城》写小人物带出大时代的发展，才是获奖题材认可的。这是不一样的，哪怕是现实题材，也是有区别的。

获奖能给您带来哪些好处？

名利双收。虽然河南没有大张旗鼓弄出来，但也是有这方面的奖励的，只是官方没有过度渲染相关事情。之前的《刺猬小姐向前冲》《荣耀之上》拿奖了，有配套的奖金，最高的10万，扶持的有5万、8万。

您觉得传统作家对网络文学的看法如何？

有隔阂，不太好。部分传统作家对网络文学的评价很低，他们对网络文学的印象从哪来的呢？百度贴吧、微信推文、微博推文、广告等，那些其实并不是网络文学，有很多低俗的性描写、器官描写、黄色暴力，很难监管，这里发现了删除，别的地方继续发，像虎皮膏药一样，观感非常差。他们就在想怎么这些东西能火成这样，其实聊的不是一个东西。真正的网络文学根本没这些东西，现在有说法叫“谈恋爱三米开外”，男女谈恋爱可以互撩，但不能搂搂抱抱，男女主只能亲头发，额头以下不能亲，不允许描写脖子以下。有的人可能写的时候没被发现，但一年会查好几遍，查出来会直接封文的。

河南的网络文学相比沿海地区而言，发展要慢一些吗？

河南相对而言保守一些，但不是不重视。2016年最高奖项就已经为网络文学留了位置，说明了态度，扶持、出版等都对网络文学有所侧重。

您的作品整体风格是很明亮的，不沉重、不散发焦虑，保留了一些网络文学的特色。这是有意的设置吗？

我给自己的定位是网络文学转为现实题材创作的转型作者。我是保留了网络文学的风格，但又有现实题材的因素，不深挖人性的黑暗面。网络文学作品是要做到，你的东西可以给孩子看，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可以在网络文学出海的时候给外国人看，不抹黑中国形象。我们新一代不提倡过度渲染人性的黑暗，主要讲民族崛起、正能量。

《荣耀之上》中女主向薇的哥哥向强，人设更像是霸道总裁文里的霸道总裁，财力雄厚，这样的设置会削弱现实性吗？

这是一种误区，不要给作品限制条条框框。作品里面的人物就是这样的，不用非要想这个人物是出现在霸道总裁文中合适，还是出现在现实题材文中合适。即便是现实生活，也是有这样身份和财力的人存在的。

大多数女性作家，作品中都有鲜明的性别立场，但您的作品并没有这种色彩。这和您的成长环境或经历有关吗？

是的。我父母在这方面没有区别，结婚后公婆也是一样的，老公很温和，孩子也很听话，我的生活没有太多焦虑、矛盾。但是我也知道，这样去写小说会很平，看订阅很明显能看出来，一般情节波动大的，人设较鲜明的，订阅会高很多。剧情一味地平，人物性格张力不足的，读者也是能感觉出来的，我也是后来和朋友聊天时才意识到。我知道自己这方面是有问题的，但有时候不能完全感觉到。我有个朋友的作品，男主永远是“渣男”，是很讨巧的“渣”，这个男的在面临家国天下选择时，心里很爱女主，但每次都选了国家。等男主处理完国家大事后，又跑回来追妻，追回来后还是要面临家国大事，再次出现这样的事情时还是会丢下女主，以此反复，但女性读者很吃这套。

我的男主脸上硬，心里还会给女的留余地，比如把女主抛弃了之后还是会派人去保护她，这是不对的。派人去保护她，这样的情节就弱了，只有这个男的“渣”到底，回去再求的时候反差才会大。我可以在情节上卡出来紧张、急促的爽点，但欲擒故纵不行，说白了我就是没有情调的，骨子里有情调的写出来就不一样。

一个作家成就在哪里和个人的性格有很大关系。我从入行开始就没受过挫折，第一个月就赚到钱了，没有学习期、上升期，但我也没有爆发期，没有一本书做到头部作者那样一下子爆成现象级的。现实题材有，但那是网站给的，真正接受读者检验的没有，主要原因就在情节上面。

四、找准方向、及时调整、不断适应

所以您现在选择的路是结合了自己的风格。

选择这条路也是渐渐意识到自己没有体力和精力去应付高强度的工作，我已经在给自己后面铺路了。我总在想40岁以后我的路，比如眼睛看不清楚了，熬不了夜，身体开始走下坡路，思维程度跟不上读者了，那怎么办？读者是更新换代的，十年前能跟得上这批读者的心思，那十年后可能就跟不上了。有的作者后面的书写不火，也是跟读者的代际交叉有关系。

那您接下来如何打算？

可能会找个单位上班，“养老”式的安排。创作上可能会越写越少，现在能同时写三本书，那也许几年后一年写一本，但风格不一定。

您合作的编辑会经常换吗？

经常换的，这一行的流失率很高，铁打的作者、流水的编辑。

您为什么改笔名呢？从之前的“度寒”到现在的“麦苏”。

我之前是阅文集团的白金作者，阅文换了团队后，整个网站大换血，当时我就有一种强烈的不适应。从最早期开始熬了那么多年，突然又变成了普通作者，要重新开始，无论是推荐还是其他都不再优待我，心理落差比较大。我喜欢的编辑也走了，这就导致我在网站发书很不顺畅，从发书到推荐、上架、销售，整个过程都很困难。当时发了两本书，新书期和上架期都不错，订阅有很多，但就是不推你。一个编辑手底下有很多作者，作者里面是分级的，他的推荐主要集中在最优秀的作者身上，我不是那个编辑手下最优秀的，导致推荐位不公，所以两本书成绩都不好。我遇到问题就会积极解决，当时我的身份已经签出去了，没办法再以我的身份证在别的地方开号，我就拿着我老公的身份证又开了麦苏。

那麦苏之后您就不再和阅文签约了？

麦苏之后我就不再和任何网站签合约了。虽然是重新开始，但起点还是比其他新人要好一点，业内的编辑都认识，他们还是会给我相应的待遇。只是这个笔名下面没有书，前两年肯定会辛苦一点。

起这个笔名有什么说法吗？

度寒是当时的QQ名，写文时就直接用了。麦苏最初想用麦穗，象征着收获、希望，但又觉得“穗”有点复杂，就改成苏。之前胡邦胜书记还点了名，说有些作家的笔名得改一改，有的很暴力，不太好。

3个小时1万多字效率好高。写作对您身体有什么伤害吗？

写之前把手机扔掉、网断掉。我们有个小圈子，会互相督促，到点了、上工了，写完了就一起打游戏。还有一批健身的，写完后会约着去健身房。大家不在一个城市，但会干同样的事儿。我2017年犯过一次脊椎病，医生说是坐久了，脊椎劳损，每周去中医馆报个到，正骨、针灸、按摩，对身体会有好处的。这一行猝死的不少，近几年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熬夜、吸烟、咖啡、浓茶等，对身体伤害很大。

网络作家是不是很多都能实现财富自由？

赚得了这么多钱，不代表能留下来这么多钱，年少成名，有一种暴发户的心态。条件一般的，暴富的那几年都有一段比较狂的时期，花钱如流水，觉得未来有无限可能。这两年还可以，已经过了暴发户那两年的心态了。

那没有新的一批出现吗？

不多。行业里的顶级作者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位置，参加活动永远都是这批人优先的，只有前面的人不想去了才有下面的人顶替位置上去，后面的人很难上来的。前面的人是越来越优秀了，他们本身已经是资本了，到了收割期。网络文学也是有鄙视链的，起点鄙视其他网站，其他网站鄙视新媒体的，新媒体鄙视贴吧、流量的，各个圈子玩各个圈子的。

新手来写，是不是可以先从自身经验出发去写？

是，可以写行业文。比如写《大江大河》的阿耐，本身就是民企高管，她写企业运转，是我们这些没有经历过的人不能幻想出来的，我们再怎么采风也没她写得详细。

《我的黄河我的城》这本书打算写多少万字？

原本打算写30万字，后来出版社说要出版三部。第一代人是从外地迁过来的，在黄河边上生活。第二代是奋斗的一代，他们家的三个孩子，老大进了砂纸厂，我家就在这附近；老二进的是郑州的上街区，我在这里待过两年，很熟悉；第三个是在郑州铁路局，我之前采过风，很了解。这三个地方我都很熟悉，很容易写。第三代是90后了，他们这一代就是当下，第四代是00后、一〇后，他们是希望，巨大的希望。这本最初申请的是中作协的网络作品扶持，但后来中了传统的重点作品扶持。

谈谈您目前正在创作的《寰宇之夜》和《陶三圆的春夏秋冬》吧，现在刚开始连载，主要讲述的是什么故事？

《寰宇之夜》主要是以传承中华美学精神的新一代舞台编创人员为主角，描写在流量爆炸的年代里，一群将传统文化赋予新的表达形式，而令其焕发生机的可爱人。创作灵感来源于河南卫视《唐宫夜宴》节目的出圈，后续河南卫视又做了一系列的“奇妙游”节目，让我们看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也让我开始思考如何用文学将这一创新形式记录下来，并试图去反映其中的艰难与挑战。

《陶三圆的春夏秋冬》以河南嵩山脚下的一座平凡小村桃源村的七年之变为主题，描写了在中国网络经济飞速发展的七年里，以村民侯二民、刘宝来、陶三圆为典型的三代人接力，让百年桃源村从被扶贫对象到脱贫典型，直至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最终实现全乡十八村联动模式，被誉为“中原第一村”的创业史。作为第三代接力人的陶三圆人如其名，身材圆润、做人圆滑、做事圆通。作为村里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年轻人，她的头脑灵活，做事不死板，喜欢挑战却也要经常面对失败，正是骨子里所拥有的一种锲而不舍的信念在支持，才在无数次打击之中，为桃源村找到了从无到有、从有到优、从优到精、从精到特的发展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