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说鱼 组章

张首滨（广西）

它用尾巴拨动了一下水

我看着这条鱼时，它与水一样丝滑。

这条鱼是用寓言故事做的，结构完整，透明，只有眼是黑的，但闪闪有星光。

这条鱼形状是鱼样，吐出一个水泡，吃掉一个水泡，反反复复，我不知道其中是啥意思。

当我讲起这条鱼时，它用尾巴拨动了一下水。

能看清水的深浅

这条鱼黑质白章，荡漾出水的纹络，像花朵一层一层开放，弄起的声音，在天空比在水里响。

这条鱼很少回头，也很少左顾右盼。

它游在水中，从不关注水外的动静。

这条鱼从来没有想过上岸，不管水有多窄有多浅， 它都让水轻轻流动，从不擦伤水，和水中情感的软组织。

这条鱼没有谁真正的见过，见过也不是。

它有影无形，在所有的感觉之外。

这条鱼脑袋在前，尾巴在后，嘴大眼睛小。它看不到自己是多长多短，却能看清水的深浅。

始终是一条鱼的长度

这条鱼在这水里，

只有水的响动，没有自己的声音。

它头大身子小，头不动尾巴动。水缠绵在它的周围，包裹住它的身子，包裹不住它的心。

它在水中触摸软硬，

也感知着水的深浅。

不怎么渴的水，在这条鱼心中潺潺走过。这属于日常的事，不是很复杂，但能看懂的并不多。

这是这条鱼，

用水的流动声说出的。

这条鱼就这样走着来和去，波光又潋滟。然而它的长短，始终是一条鱼的长度。

不偏离体内的中央

用寻觅的方式触碰新鲜的词句，

去接近温和的事物。

这条鱼从不用梦去做事。这条鱼在叫一条道路的，宽窄有度的意识流里，跟着众多的鱼，和鱼一样大小的波浪，一同有起有伏，走向一个叫远的地方。

那个远有多远？知道的不多，知道也说不清楚，就像天有多高，没有谁说得清楚。这条鱼只是喜欢这样，一呼一吸，在无是非无妄想里，一下一下摆动着潺湲的水。

虽然有时也咳嗽，

但始终心不偏离体内的中央。

也会走进某一偈语里去

这条鱼寸丝不挂，在水中轻重有度。

水到哪儿它到哪儿。

它眼睛一左一右，左边的看见什么，会告诉右边；

右边的看见什么，也会告诉左边。左右同时看见什么，

会悄悄告诉心。

它经常遇到的石头，犹如月亮一样，没有一刻是暗的。它动作委婉而爽快，活法也清净，属于一尘不染的那种。

我想这条鱼，不是从某一偈语里出来的，

也会走进某一偈语里去。

那颗心就是这条鱼

这条鱼像一种植物的根，光洁、敏捷、充满活力，

同时把暗处的想法——亮在水上。

这条鱼左眼不看右边水，

右眼不看左边水，左右分明。

这条鱼比水还软。水怀抱着，感觉不到这条鱼的存在，只感觉鱼尾划动的声响——但第一个把冰层划开的，不是春风，是这条鱼。

水有多深，就是这条鱼扎下的那么深；

水有多远，就是这条鱼行走的那么远。

这条鱼在水里，深入浅出，只食月亮这只白盘子，盛着的那份水，吐一个水泡，摇动一下鳍，都有说道。这个还没有谁真能看懂，

如果水里有歌，那是有这条鱼在，

如果水里无歌，那是说明这条鱼走了。

没有涟漪的水，还不是死水，

没有这条鱼的水，才是死水。

不管这条水有多么宽， 有多么长，有多么深，如果有一颗活泼泼的自在心，那颗心就是这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