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博士
2022-10-20肖建国
肖建国
下角是个地名,位于惠州城西部郊区。地方不大,风景极好。依着游龙山,傍着菱湖,路偏车少,自然清静。住在这里的人,大都显得比较悠闲,过着直播慢生活。他们的故事也如同过日子一般,绵长且有味道。
区博士是下角有名的人物。
人口普查时,才知道他的学历是博士。当时硕士都没几个,他算是“稀有物种”了。下角的人们一谈到与博士为邻,大都会眉飞色舞,仿佛自身的水平立即提高了几个档次。
普查人员问他是哪个ou。他怕普查人员写错,在纸上写了个“区”字。普查人员瞪大眼睛说,这不是qu吗?
区博士撇着嘴说,对对对,我普通话不标准,是qu。
所以到现在,也有人喊他qu博士,他都点头一笑。
区博士是北方人,瘦高个,中分头。往人堆里一站,很像鲁迅笔下“像圆规一样张开两脚”的杨二嫂。
好在区博士不经常露面。他在惠州学院教书,常常是早出晚归,如同有规律的候鸟。然而有一个地方,他会经常去。有时三五天,有时七八天,最多不超过半个月。都是回到家里后,放下手中物件,再出来。
这地方就是秀珍美发店。区博士对自己的发型很看重。
秀珍美发店位于青年河西边。因为有河水流过,河两岸自然形成了街道。西边是一条老街,清一色的老屋,古朴中透着庄重。
说是美发店,其实就是洗头、剪发。不烫不卷不焗油。简单,明了。老板娘叫秀珍,也是师傅。四十多岁的年纪,长相极其普通。区博士能来这里,让很多人不解。因为这里狭小也不大干净。像区博士这样有身份的人,好像更应该去那种高大上的美发店。
区博士第一次来,这里已坐了几位中老年人。男的多,女的少。聊天的多,理发的少。区博士一来,闲聊的人就把理发椅让了出来。
区博士说,就照我的发型,剪短些即可。
中年男人理中分头,少见。电影里的汉奸大都是这造型。所以很多人比较忌讳。秀珍不多言,按照区博士的要求,从头部中间梳出一条缝来,不用电推子,而是用剪刀。一只手夹住头发,选好长度,由下往上,咔嚓咔嚓,细细地剪。剪完一边,再剪另一边。两边都剪完了,镜子里呈现出男身女相“妇女头”。
秀珍问,刮胡子不?区博士胡子不多,稀稀的几根,还短。
区博士说,不刮。
秀珍又问,洗头不?
区博士说,不洗。然后站起身来问,多少钱?
秀珍说,十三元。扫二维码就可以了。
区博士说,挺便宜,干脆给你十五元得了。
这让秀珍很感动,连声说,谢谢啊,谢谢!
区博士走后,屋里人都唏嘘不已。看看,博士就是博士,知道劳动人民不容易啊。也有人打趣说,是不是看上秀珍了。
秀珍脸一红,佯怒道,瞎说啥呢,小心烂舌根。
从那后,区博士经常来。凡要参加会议,或者做报告,接到通知后,他事先都要整理下发型。他来后,理发、交钱、走人。话不多。每次都多给两元钱。
秀珍也由以前的感激,慢慢变成了习惯。
到了年底,喜庆的氛围刺激着消费,青年河两岸的门店都涨起价来。洗车的平时三十元,涨到五十元。卖菜的,卖肉的,开平价商店的,都配合着年的临近,跟着涨。
区博士踩着时间的节点,又来了。
理完后,区博士掏出手机,准备付钱。秀珍说,涨价了。
区博士哦了一声。问,涨多少?
秀珍说,二十元。怕区博士不相信,指指门外贴的一张小红纸。那红纸上写了几个字,从里面看不清。区博士也没看,更没有说话,掏出手机,支付了二十元。
秀珍说,谢谢啊。
区博士没应声,已走出很远。
过完正月十五,区博士又来了。没进门,他先问秀珍,老板娘,现在剪发多少钱?
秀珍笑眯眯地回答,年已过去了,回归平常,十三元。
区博士坐下来说,就照我的发型,剪短些即可。
熟悉的人物,熟悉的脑袋,熟悉的发型,秀珍熟门熟路地帮区博士剪好头发。
区博士掏出手机付钱,然后抖抖衣领离开。
待区博士走后,秀珍赶紧看看到账显示。锃亮的屏幕上,白底黑字地显示着:十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