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吕纳维尔：洛林地区阻击战

鸿渐

一支美军的机械化骑兵部队在得到本方坦克和火炮支援的情况下，力阻实力强劲的德军装甲部队，并就此化解了本可能形成的危险局面。这场战斗，就是发生在1944年秋天法国洛林地区的吕纳维尔阻击战。

进据吕纳维尔

吕纳维尔之战涉及到美军一支比较特殊的部队，那就是第2（机械化）骑兵侦察大队。当然了，1944年的美军骑兵已经同1939年的波兰骑兵截然不同，随着美军在战时将骑兵部队的马匹转化为机械化车辆，第2骑兵大队大致相当于机械化步兵部队。这支部队由第2和42骑兵侦察中队构成，每个中队都下辖3个骑兵小队、1个轻型坦克小队和1个自行火炮小队。

诺曼底登陆之后，盟军向法国纵深挺进，其中由巴顿将军指挥的美军第3集团军在1944年8月横穿法国西北部，并将攻击矛头伸向了法德边境的洛林地区。然而，由于盟军的补给线拉得过长，进攻部队开始陷入弹药、燃料和其他补给物资严重短缺的困境。

训练中的美国骑兵，但这支部队在战场上已实现机械化

盟军最高指挥官艾森豪威尔将军的燃料和作战物资只够支持一个方向上的重大进攻，他最终选择了英国元帅蒙哥马利的计划，即对荷兰进行大规模的空降/地面突击。与此同时，艾森豪威尔勉强同意巴顿在越过摩泽尔河后保持谨慎推进，视情况威胁莱茵河一线。

到了9月中旬，巴顿麾下的第12军跨过摩泽尔河，深入洛林地区并建立了自己的阵地。配属到第12军的第2骑兵大队在那时受领了新的任务，那就是掩护第12军的前锋第4装甲师的右翼。

在法国小镇中休整的美国大兵

小镇吕纳维尔起初并不在第12军的作战计划之内，不过在第4装甲师包围南锡的过程中，吕纳维尔开始受到了重视。这座小城位于南锡东南部，处在穆尔特河和维佐兹河的交汇处，城东面有两大片树林，附近还有一些小村庄。鉴于此地是公路和渡口的交汇处，第4装甲师就把夺取该镇的任务交给了第2骑兵大队。

第2骑兵大队把第2骑兵中队留在后方任预备队，另派出第42骑兵中队于9月15日向城南发起了攻击，不过据守吕纳维尔的德军第15装甲掷弹师第115侦察营的部分兵力依托工事进行了顽抗，让骑兵部队首战受挫。

接到报告后的第4装甲师向吕纳维尔增派了由温德尔·布兰查德上校带领的预备战斗群，该部编有第35坦克营、第10装甲步兵营、第704坦克歼击车营B连以及第696装甲野战炮兵营。

两路美军合兵一处，于16日再攻吕纳维尔。第35坦克营在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成功压制住了德军的火力点，有一辆M4谢尔曼中型坦克还摧毁了德军的两辆半履带车和3门反坦克炮。到当天下午的晚些时候，美国人便把德国人赶出了吕纳维尔，布兰查德上校宣布接管了该镇。

经过一夜的休整，第42骑兵中队的A小队前出到镇外的树林中，而B小队则负责把守镇南部的公路入口。不肯就此罢休的德国人在17日组织了多次反击，但由于美军骑兵部队已经控扼要地，德军的反击全都无功而返。

曼陀菲尔将军的反击

正当第12军积极准备发动下一次进攻时，希特勒和西线德军总司令部也认为有机会对美军发起大规模反击。德军第5装甲集团军已开始在洛林地区集结，而来自东线战场的一位非常能干的指挥官冯·曼陀菲尔将军受命指挥这个兵团，以实施这场雄心勃勃的反击。

希特勒计划展开一次向心攻击，从两翼切断和包围美军第4装甲师。几天之内，德国人就集结了可观的兵力，其中包括新编组的第107、108、111、112和113装甲旅。这些装甲旅拥有相当数量的坦克，但是坦克手们普遍缺乏训练，而整个集团军的火炮数量也比较少。“战斗序列看起来令人印象深刻，但实际战斗力并不强”。时任德军G集团军群参谋长的冯·梅林津将军这样评价道。

在实事求是地评估了形势后，曼陀菲尔也认为第5装甲集团军实力不足，要想发动这次攻击，还需要大规模补充兵力和装备，而这在规定的反击日期之前是无法完成的。但希特勒严令按原计划进行，正如梅林津所写的，“希特勒最大的错误是坚持在所有可用部队完成集结之前就进行反击”。

曼陀菲尔只能执行他知道无法完成的命令。第58装甲军将从北面打击第4装甲师，与此同时，第47装甲军的第111和113装甲旅将由南而北，经由吕纳维尔指向南锡，在打击第4装甲师另一翼的同时切断第12军的补给线。

虽然曼陀菲尔深感自己兵力不足，但至少就吕纳维尔的情况来看，力量对比是对德国人有利的。两个装甲旅拥有新出厂的一批黑豹中型坦克，这种坦克是二战期间性能最出色的中型坦克之一。此外，尽管IV号坦克已经相对老旧，但它们的75毫米长身管火炮依旧有不错的打击力，其机动性也很强。

德军正在集结装甲部队一事并没有瞒过美国人，不过美军情报部门倾向于认为德军准备向第7集团军发起反击，与巴顿第3集团军关系不大。这样一来，留在吕纳维尔仍旧是第2骑兵大队与第4装甲师的预备战斗群。

骑兵部队的重装备包括M5斯图尔特轻型坦克、M8灰狗轮式装甲车和M8自行榴弹炮。斯图尔特和灰狗都装备有一门37毫米火炮，而自行榴弹炮则配备了一门75毫米短身管榴弹炮，这些都不足以对付第5装甲集团军的坦克。不过，预备战斗群的谢尔曼坦克配有长身管75毫米火炮，M18地狱猫坦克歼击车装备76毫米反坦克炮，这些足可与德国坦克一战。

力抗德军装甲旅

尽管第2骑兵大队的兵力和火力不足，但其指挥官很有经验，当时担任大队指挥官的是毕业于西点军校的查尔斯·里德上校，他被认为是二战期间美国最出色的野战部队军官之一。而指挥着第42骑兵中队的詹姆斯·皮特曼少校同样来自西点军校，他和他的副手波茨上尉都以勇猛善战著称。

配备火箭筒的美军分队正在道旁设伏

9月18日拂晓，德军第111装甲旅完成了在吕纳维尔附近的集结。该旅由1个装甲团、1个装甲掷弹兵团、1个侦察营和1个工兵连组成，总兵力约2000人，装备有17辆黑豹坦克、数十辆IV号坦克和40余辆各型车辆。6时刚过，第111装甲旅便开始沿着公路朝吕纳维尔挺进，而另一支部队第113装甲旅定于上午11时投入战斗。

7时许，由几辆坦克和一队掷弹兵组成的德军先遣纵队和镇外的美军前哨发生了遭遇战。此前德军指挥官一直错误地认为吕纳维尔郊区处于第15装甲掷弹师的控制之下，因此“突然出现”的美国骑兵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个意外。

寡不敌众的美国骑兵实施了短暂的阻击，然后退却。这一阻滞行动已经为里德上校争取了时间，好让他向前调遣第42中队C小队，以及E小队的6辆自行榴弹炮和F小队的几辆M5轻型坦克。

在里德上校和皮特曼少校的带领下，美国骑兵在8时过后开始全力阻击推进中的德军部队。在600米的距离上，6辆M8自行榴弹炮向黑豹坦克投掷炮弹，“尽管多次直接命中，但炮弹都被坦克装甲弹开了，”身处一辆自行榴弹炮上的查尔斯·哈里斯中尉回忆道。

当骑兵部队的重装备小队竭尽全力时，第42中队C小队的骑兵们正与步行的德国掷弹兵作战，就这场战斗而言，双方可谓势均力敌。吕纳维尔镇外的阻击战进行得非常激烈，M8自行榴弹炮成功打断了一辆黑豹的履带，并就此摧毁了这辆坦克。不过反过来，德军也击毁了数辆M8、灰狗装甲车以及吉普车。

最终，德军装甲部队在11时过后突破了美军的外围防线，开始朝吕纳维尔城区开进。第2骑兵大队蒙受了重大损失，大队指挥官里德上校身负重伤被抬下战场，中队指挥官皮特曼少校中弹身亡。波茨上尉紧急接过了第42骑兵中队的指挥权，而当时幸存的骑兵和车辆纷纷败逃进了附近的树林里。

在另一个方向上，F小队的M5轻型坦克正在保卫穆尔特河上的一座大桥，这支部队也遭到了德军的猛攻，坦克手弗兰克·吉莫尼莫感觉“四面八方落下的全是德国人的炮弹”。最终，在掩护一队友军经由大桥撤向吕纳维尔后，几辆斯图尔特坦克也退向了城区。

重炮投入战斗

当德军开始攻击吕纳维尔城区，并与第4装甲师预备战斗群发生交战时，第42骑兵中队的一部兵力被困在镇外的树林中，形势非常危急。林子里的美军一度有被包围的危险，不过在一架炮兵观测机的引领下，他们得以通过一条未设防的小道逃离了德军的封锁。接着，在美军炮火的掩护下，这批骑兵顺利进入了吕纳维尔，与骑兵大队的余部以及第4装甲师预备战斗群会合到一起。

在冲破了美军的外围防线后，数辆黑豹坦克在装甲掷弹兵的配合下冲击吕纳维尔。虽然落后于行动时间表，第113装甲旅也正从东面赶来，看来德国人势必要掌握战场的主动权了。

不过，在遭受最初的攻击后，美军方面就已经开始针锋相对调动增援力量了。中午之前，第35坦克营的两个连封锁了吕纳维尔西北和东北角的高地，第704坦克歼击车营B连也做好了伏击准备。

战场上被击毁的黑豹坦克

与此同时，第4 装甲师下令A战斗群赶往吕纳维尔，以生力军姿态加入战斗。A战斗群包括第37坦克营的一个连、第53装甲步兵营B连和第94装甲野战炮兵营C连，这支部队以其指挥官的名字而被称作“猎人”特遣队。该部于下午13时朝吕纳维尔进发，3个小时后就抵达了镇西北郊的集结区。

“猎人”特遣队的到来，不仅振奋了吕纳维尔守军的精神，而且以其坦克和105毫米榴弹炮增强了守军的火力。突然遭到打击的德军向后退却，这使得第42骑兵中得以收复了部分失地。

美军还进一步调动了更强的火力。第183野战炮兵团的第273和738野战炮兵营奉命为吕纳维尔守军提供火力支援，这两个炮营配备了8英寸（203毫米）口径榴弹炮，能够向16千米外的目标发射90千克重的炮弹，而这样的重炮兵火力正是曼陀菲尔的部队所缺乏的。德国人试图用反坦克炮还击，但反坦克炮的有效射程目标只有1300米，这种“炮战”的后果是不言而喻的。

通过一名藏身废墟中的前方观察员的弹着观察与指引，8英寸重炮不断开火，加上“猎人”特遣队105毫米榴弹炮的精准打击，德军第111装甲旅损失惨重。在火力支援下，美军第53装甲步兵营和第37坦克营联手反击，确保了吕纳维尔中心城区的安全。

参与吕纳维尔之战的许多德国坦克手缺乏经验

“最糟糕的时光”

大约在16时30分，巴顿将军访问了第12军军部，并听取了有关吕纳维尔战况的介绍。巴顿对德国人的反击毫不在意，他相信敌人的攻势已近于强弩之末，而第12军仍应专注于即将到来的莱茵河之战。

战斗进行到那时，德军确实后援乏力，而且战地通讯非常糟糕。第111装甲旅和第15装甲掷弹师的部队分别进入了吕纳维尔的部分城区，但彼此之间没有联系，而且错误地认为美国人已经被完全赶出了这座小镇。

夜幕降临时，德军的进攻势头明显开始减弱。事实上，在美国增援部队到场和炮火不断施以重压的情况下，德国人已经不可能在吕纳维尔取得胜利。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曼陀菲尔将军便命令第111装甲旅撤出吕纳维尔，这意味着该部此前为夺取该城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20时过后，第42骑兵中队的士兵发现吕纳维尔已经没有德国人的踪影了。更晚些时候，有小股德军发动了零星的袭击，但完全无关痛痒。第2骑兵大队、第4装甲师预备战斗群和其它参战各部已可确信自己守住了吕纳维尔。对于野战炮兵部队所取得的成就，哈里斯中尉在日记中写道：“那些炮手是如何将他们重达15吨的榴弹炮部署在深陷泥泞的阵地上的，永远是个谜。”

吕纳维尔城外偶有交火。第704坦克歼击车营在上午干掉了一辆黑豹坦克和一辆自行火炮，还抓了5名俘虏。不过到了下午，这个营的营部所在地就被德军的迫击炮火击中，营长威廉·贝利中校与另外一名军官以及6名士兵一起被杀，还有一名军官和16名士兵在炮火中受伤。

这次意外的打击，就是吕纳维尔之战的最后一幕。德军在此地损失了13辆坦克、16门大口径火炮和232辆各种车辆，还有1070人被杀、负伤或被俘。美国人守住了吕纳维尔，损失也比对手小得多，第2骑兵大队损失了3辆自行榴弹炮、一辆装甲车和一辆吉普车，第4装甲师预备战斗群损失了4辆坦克，兵员损失不超过200人。

德国人原以为能轻松经过吕纳维尔，对美军第12军的侧翼展开决定性打击，岂料竟顿挫此地，致使整个反击行动受阻。凭借着吕纳维尔守军的顽强抵抗，美第4装甲师的主力得以迅速展开机动，有力地阻止了德军的反攻行动。

第2骑兵大队指挥官里德上校后来说：“我们在吕纳维尔度过了最糟糕的时光之一。”然而，吕纳维尔实际上是这支机械化骑兵部队的高光时刻，他们在此地所进行的战斗，正是二战后期西线战场上最具戏剧性的场面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