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新结构经济学视角下交易制度的选择
2022-10-15邵桂荣晚春东
邵桂荣 晚春东
(绍兴文理学院 商学院,浙江 绍兴 312000)
新结构经济学强调制度内生于要素禀赋,以要素禀赋结构为中心,关注不同经济发展阶段中水平的差异,将现代经济学的研究空间从二维拓展成三维[1]。
数据要素作为新增的要素禀赋已成为数字经济“新时代的石油”。数据要素不同于土地等生产要素,属于无形资产中的特有资产。伴随新一代信息通信技术的发展,数据资源爆发性增长成为国家基础性战略要素。数据要素市场竞争是全要素竞争,在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完善中国数据要素市场建设可以重塑中国的国际竞争优势。
《中国大数据发展调查报告(2015年)》显示出,2015年我国大数据市场规模已达到115.9亿元,增速达38%。2016年二十国集团(G20)杭州峰会发布的《二十国集团数字经济发展与合作倡议》中指出全球已经跨入了数字经济时代。2019年,中国数字经济增加值规模达到35.8万亿元,占GDP比重达到36.2%。数据每年增长50%,每两年翻一番,中国数据总量全球占比约接近20%。
党的十九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实施国家大数据战略,构建以数据为关键要素的数字经济,加快建设数字中国”做出重大战略部署。随后,2020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指出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和数据五种生产要素的改革方向。数据要素第一次作为生产要素被单独提出,这对于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向纵深发展具有非常深远的意义。
基于不同要素禀赋结构和特定的技术水平,市场交易的一个重要内容是交易制度的选择。在交易中需要确定与买卖双方决策的地点、时间等相关规则,以便与要素禀赋和技术相匹配。
一、新结构经济学视角下的交易制度
(一)交易制度及其变迁
新结构经济学运用新古典的方法,研究经济结构及经济变迁决定因素的一门学科,是以要素票赋结构作为分析起点和研究中心,认为经济社会的禀赋结构和技术条件是基础。
制度被定义为一系列人为设定的行为规则[2]。这种规则能约束和规范人们的相互行为,形成对别人行动的预期。在约束人们的行为时,制度体现为一定的行为规则和准则。“日中为市”就是一个例子,它规定了交易的时间与地点。在特定交易领域内约束人们行为的一组行为规则,就是交易制度[3];交易制度的变化形成了交易制度变迁。
交易制度是不断发展的,其运行是基于经济发展的阶段。生产力水平从低到高的生产结构变迁要求与之相适应的“最适宜制度结构”,向最适宜制度转型的渐进性,而最适宜生产结构又由每个时点的要素禀赋结构决定。要素禀赋结构是指土地、资本、劳动、数据等生产要素的相对稀缺性。同时,技术的变化也可以引起交易制度的变化。交易制度不同于自然资源,需要人为地去创造和规范。由于维护的成本增加、相对收益较小,使得现有交易制度而不能满足需求时,或者发现更有效率的交易制度可以带来更大的收益,就会去改变和替代现有交易制度。
交易制度变迁可以促进效率的提高。交易制度需求是变动的,有了新的交易制度,旧的交易制度的价值就降低了。在交易制度变迁的过程中,当一种交易制度的不均衡会导致效率损失的时候,交易制度变迁中会有自发的力量来提高效率,从而达到一个新的高效率的均衡水平。
(二)最优交易制度
新结构经济学主张首先审视和分析禀赋结构与技术条件,然后寻求与之匹配的交易制度,再通过双方交易行为,达到最优效率。每种交易制度都有其存在和维持的成本[4]。权衡这种交易制度的成本与收益是否相等,要确定最优的制度安排,须从能达到同一个目的的众多交易制度中选出成本最低的那一种。
确定最优交易制度,判断某种交易制度的好坏,应将其放在具体的经济发展阶段以及社会状况等背景当中。在经济发展的过程当中,有很多交易制度变迁是自发的,但是,仅仅依靠自发的交易制度变迁很难实现最优的制度变迁。因为交易制度不是一个人行为就可以决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是一群人的行为。自发的制度变迁很难在速度上达到最优,因而,提出了诱致性制度变迁的理论。这种诱致性制度变迁依赖于政府的强制力量,通过政府运用行政力量进行主动的制度变革,以迅速达到最优的制度变迁路径。
即使是最优的交易制度,也并非适合所有的市场环境和发展阶段。较高经济发展水平的交易制度并不一定就是适合较低经济发展水平的交易制度。最优的交易制度取决于制度需求的密集度、制度的收益与成本、交易的费用等因素。交易费用反映在要素禀赋的消耗上,而制度有助于降低交易费用,提高效率。在评判最优制度时,我们必须考虑交易制度所能够带来的效用和维持这种制度安排所需要的成本。最优的交易制度是在可选择的范围内达到同样目的的成本最低的交易制度。
二、交易制度与要素禀赋结构及技术水平相匹配
市场交易制度在传统的产业组织理论中通常是作为外生变量处理。但随着研究的不断推进,发现市场制度的微小变化能够对交易行为和效率产生很大的影响——交易制度与要素和技术一样是影响效率的重要因素[5]。一个微观经济系统由两个重要的构成要素组成:一个是要素禀赋结构,另一个是技术水平。
在交易中,制度效率IE(Institutional Efficiency)受制于要素禀赋结构FE(Factor Endowment)和技术水平TL(Technical Level)构成。可以将交易系统定义为要素禀赋结构FE和技术水平TL到制度效率IE之间对应关系。在如果保持技术水平TL不变,当仅对交易系统的要素禀赋结构FE设置做出令人感兴趣的调整时,如将FE变为FE′,如果制度效率IE也发生了相应的改变,如变为IE′,那么比较IE和IE′,我们就可以得出两种不同制度安排的效率IE和IE′。这体现了经济学的一个重要思想——比较制度思想。
图1 交易制度与要素禀赋和技术水平之间的匹配
三、新结构经济学视角下的交易制度的选择
交易可以有多种制度安排。交易的进行可以躲在树后,也可以采取庙会和交易平台的形式。交易的媒介可以是以贝壳、黄金、纸币、电子货币以及数字货币作为媒介。制裁违反交易制度的方式,可以千里追杀,也可以起诉。各种不同的交易制度安排可以提供完全不同的服务。
(一)以物易物的分散市场
市场交易制度早在原始社会就已经出现了雏形。如果人们的生产有剩余,就有可能与别人交换。人躲在树后,前来交换的人不知道卖家是否在,这是用一种随机检查的方式来节约原始人的时间成本。当然,也会存在东西被拿走了,但留下并与原物不等价的物品。此时,卖家会选择“千里追杀”的惩罚严厉的制度安排[6]。
以物易物能减少中间流通环节,具有互相之间直接调节余缺的优势。如果距离太远,难以拓展交易空间。因此,以物易物只适合于周边小范围的自给自足经济的交易。在原始社会和农耕社会,交易的数量和频率都较低,以物易物的交易制度比有交易媒介(如贵金属和纸币)的制度安排更有效率,所以是此种情况下最好的制度选择。
(二)集中固定的市场
市场交易制度,随着原始社会生产力的提高和剩余产品的增加,从躲在树后,发展到庙会和集市,形成了一个集中的交易场所,再到每天都有的固定市场,制度不断地改变。但是,如果交易的产品非常少,设置一个固定市场就是无效率的。
为解决随时买的问题,出现了店铺;为解决一次性购买很多商品而不得不逛不同位置的店铺问题,出现了市场、百货大楼和大型超市[7]。
在此经济发展阶段,纸币作为交易媒介就非常方便,即使没有可供交换的产品,用纸币就可以进行交易。但前提是有先进的印刷技术来防止假钞。所以,使用纸币需要支付一定的成本,如果交易的密度没有达到一定程度,那么高昂的交易费用就会使得纸币交易得不偿失。
(三)电子商务
伴随着互联网技术,新的交易方式以电子商务形式出现。消费者不用出门、排队,寻找产品更方便,而且可随时随地下单购物,然后只需坐等快递送货上门[8]。电子商务具有明显的优势,劣势也很突出。随着电商业态的快速发展,入驻的商家越来越多,流量就变成了稀缺资源。卖家则靠虚假信息来获得消费者认知,出现了许多真假难辨的产品。核心的关键点在于没有体验。而实体门店,体验是最核心的优势。结合二者优势,就是新的交易形式,被称之为新零售。无论是电子商务还是结合电子商务和实体店的新零售,基本的交易制度以讨价还价或明码标价为基础。
互联网工具,比如微信、微商城、小程序、APP等,都是互联网工具的不同形式。就新零售而言,针对不同行业不同类型的实体店,依据卖家的可操作性和顾客方便性来选择合适的互联网工具,才是有效率的。
在电子商务中,使用最多的交易媒介不再是纸币,而是基于网络技术的更便捷的电子货币,其实质是存款。中国电子货币支付的普及程度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常用支付宝、微信等进行电子货币的支付。
(四)平台经济
在人工智能、大数据、互联网、云计算以及5G等信息技术大发展的背景下,数据作为关键生产要素的数字生产关系逐步形成,数字技术的通用性使得社会经济的网络化、平台化运行成为可能,平台经济逐渐成为发展数字经济的重要形式之一。平台经济的运转模式实现了对传统生产关系的解构与重构,成就了供求市场的数字化,例如优步(Uber)、亚马逊(Amazon)等平台就是典型例证[9]。
交易媒介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出现了电子货币。电子货币虽然是现金的电子化,但这个形态的改变,带来了金融功能的改变。最重要的是,纸币的使用是完全匿名,且交易不可回溯,所以黑社会都是用现金交易;而数字货币的本质是加密的字符串,其中携带了持有者的个人身份认证信息,理论上任何一份数字货币从创设到回笼所经历的每个节点都会被完整记录。
实物货币时代,货币的发行成本随着发行量上升而上升,但数字货币建立在提前搭建的技术架构之上,不占用存储空间,无实物转移,边际成本几乎为零,发行一个亿和一千亿成本几乎相同,导致货币政策的实施效率大大增加。
综上所述,整理成为如下内容,见表1。
表1 不同发展阶段的交易制度的选择
四、交易制度选择的实验研究实例
数字经济将数据作为新增要素禀赋、以5G新兴技术作为基础,极大地缩减了交易费用之中的搜寻成本[10]。根据科斯的交易费用理论,当搜寻成本与消费者所获得的净剩余相比更小时,消费者才愿意去搜寻其他更优价格的产品[11]。
消费者除了当前正在交易的产品外,还可以有更多其他外部选择是真实有效的[12]。
本部分通过交易制度选择的市场实验,探讨了消费者有外部选择的条件下,讨价还价与搜寻哪种市场交易制度更有效率?假设卖家主动出售给消费者一直在寻找的某件产品。买卖双方进行讨价还价,每个人都不确定他人对产品的估价。卖家没有其他潜在消费者,消费者可以退出谈判,也可以为寻找更好的其他替代产品,即消费者有其他外部选择。
不完全信息下,本部分研究了单一的消费者与单个卖家之间交易的两种博弈[13],即消费者没有外部选择的讨价还价博弈和消费者可以转向其它外部选择的搜寻博弈。图2显示了讨价还价与搜寻博弈的过程。
图2 讨价还价与搜寻博弈
消费者和卖家就不可分割产品进行讨价还价。交易双方关于对方对产品的估价有不完全信息。交易双方分两种类型:消费者对产品的估值v可以是高或低,v∈{hv,lv};卖家的成本c可以是高或低,c∈{hc,lc}。令lc≤lv 消费者有权搜寻,在交易中为消费者引入了其他外部选择,并且将外部选择划分为优质和劣质两种类型。在实验中包含三个实验局,分别是没有外部选择的实验局noo,有优质外部选择的实验局goo以及有劣质外部选择的实验局boo。 实验于2015年1月在浙江大学社会科学实验室进行,使用Z-Tree软件进行[14]。在不同专业的本科生中,总共招募了160名参与者。每个人只参加一次实验。在5个场次中对三个实验局都进行了测试,每场次有32名参与者。每个场次包括20轮。 在实验局goo和实验局boo中,当博弈消费者去搜寻时,会通知卖家。每轮结束时,交易双方都会被告知其在本轮中的利润。 表2显示了在优质外部选择的实验局goo和劣质外部选择的实验局boo中,高估值消费者hv和低估值消费者lv接受外部选择报价及预测均值的情况。 表2 消费者接受外部选择的报价 图3从消费者的视角更详细地显示了有外部选择实验局goo和boo的讨价还价收益分配,假设买方没有选择搜寻,博弈在讨价还价阶段结束。 图3 消费者在实验局goo和boo中讨价还价阶段的收益 纵轴表示消费者与企业的不同组合情况下,不同质量外部选择的对比;横轴表示不同组合情况下的收益百分比。 从实验中,我们得到如下结论: 在外部选择为优质的实验局中,高估值消费者行为在理论上都相同,消费者都会进行搜寻。在与低成本卖家交易中,对比从搜寻与讨价还价中获得的利润,没有显著地差别;而在与高成本卖家交易中,搜寻所获得的利润明显要高。同时,低估值消费者的讨价还价利润也明显低于搜寻利润,因而搜寻定会产生更高的利润。 从实验中观察到,有风险条件下搜寻的平均结果会更好——消费者搜寻行为比接受外部随机报价更有效。搜寻外部选择的平均利润与所有抽取外部选择的平均利润相比,有显著差异。优质外部选择的实验局中所有消费者搜寻利润和劣质外部选择的实验局中所有低估值消费者搜寻利润都与预期搜寻利润非常接近。因此,即使搜寻行为本身不是最优,但至少在回报效率方面是相当成功。 尽管搜寻比例总体上低于预期,但是实验显示外部选择的优劣确实很重要。外部选择质量越好,消费者选择搜寻并且博弈在搜寻阶段结束的比例就越高。无论外部选择的优劣,超过三分之二的消费者更倾向于选择确定的较低收益,而不是选择较高的预期搜寻收益。 总的来说,实验结果表明,搜寻是有效率的。消费者有外部选择的条件下,进行搜寻的交易制度比讨价还价交易制度更有效率。在以数据为要素禀赋和5G技术为基础的数字经济中,消费者拥有更多外部选择,与这一要素禀赋结构和技术水平相匹配的允许搜寻的交易制度更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