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登场_参考网

闪亮登场

2022-10-14莫灵元

湛江文学 2022年9期

关键词：海天菜地甘蔗

◎ 莫灵元

傍晚时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被曝晒了一天的屋舍和地板仿佛缓过气来一般，渐渐露出了高低错落、严整别致的立体形态。间或，穿巷吹来的风，轻轻地拂拭墙头屋角，漾起一阵似见非见的微尘。那些鸡们、狗们也终于现了形迹，不知从哪里优哉游哉地走出来了。

明达妈先是提一只塑料桶和一张小板凳，搁置到自家院子旁边的一块空地中央，又回家端来一个盛满南瓜苗的菜筐，然后坐在那里择瓜苗。

这是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面积勉强可以停放一辆小轿车。

坐在这里举目四望，视线基本被新的和旧的两三层楼房挡住了。一条约莫两米来宽的水泥硬化路由南向北穿巷而过，小巷稍微宽阔之处，有的人家靠着楼房外墙搭建起铝皮棚盖，作为私家车的专用车位。

明达妈往南望去，看见小巷两旁已停放了七八部小车，往北望去，也看见五六部小车。

一些看得见的可以停放小车的空地上，有的架着临时晒衣杆，上面挂着衣服或床单，有的有老人在那里干活，或者干坐着，什么也不做。

明达妈明白，这都是为着占个车位，所以她也跟着学。

“择菜呀？二婶。”有路过的人打招呼。

“是呀，家里不够敞亮，在这凉快。”

明达妈一边择瓜苗一边回应行人，有时抬头看看，有时连头也没抬。

一辆红色的SUV喘着粗气停到明达妈跟前。

明达妈仿佛没有看见也没有听到，埋着头只顾择瓜苗。

大全只得摇下车窗玻璃，喊：“二婆，让让，我要停车。”

明达妈这才抬起头来，说：“是大全呀，你停别处去吧，你达哥就快回到了。”

大全只好退退车，再往前开，找别的停车地去。

大全家就在对面，他的车，一直都停在这里。明达妈占在这里，他就没办法了。明达妈的用意，他明白。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明达对母亲这样抢占车位的做法其实是不同意的，但老妈就是不听。于是，明达干脆不配合，回来时把车停在别处。

今晚也是这样。

天擦黑的时候，明达回来了。他把车停在屯东头大榕树下，手提一个塑料食品袋兴冲冲地踏进自家院子。

“妈，还没煮菜吧？有河鱼，正宗河鱼！”

“煮你个头！车呢？”明达妈没听到车响，知道儿子又把车停外面了，没好声气。

明达偏头一看，那个停车位没车，空地上有两张小板凳，板凳上架着一根扁担。

“妈，你干嘛呢！都说了，那地方我不用的。”明达跨进里屋，把声音放低了说，“人家早就停车在那里，干吗不让人家停呢？”

“我就不让！”

明达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别处传来震耳的汽车喇叭声，他知道是什么事了，于是复返身往外走。

一辆皮卡停在天星家的院门口，把巷道堵了一半，牛六的银色宝骏顶在皮卡的车尾不停地鸣喇叭。

明达拍拍宝骏车门，示意牛六停止按喇叭，然后跨进天星家的院门。天星打着赤膊坐在院子里吹电风扇，一副两耳不闻院外事的样子。

见明达进来，天星忙站起来，手里抖抖车钥匙，说：“刚搬完东西，正要去移车哩，像催命似的！”

皮卡突突地开走后，明达即转身离去。

回到家，明达妈说：“仔呀，我看你是捉蛇入裤裆，事情自个找的！”

“妈，你少啰嗦两句会成哑巴？”

明达一边噎母亲一边往屋里走，见妻子秀珍不吭一声，正在厨房里炒菜，便问：“蔡老板明天来不来？”

秀珍说：“约好了的，怎么不来。”顿了顿，又说，“我再说一遍，你明天哪也不能去，喂猪、洗猪、秤猪，你得去干。”

“我干这些还少吗？看你气鼓鼓的，像只大蛤蟆。”

“我像大蛤蟆？”

明达忙改口解释：“我是看你不高兴。”

秀珍说：“我能高兴吗？我整天团团转，你甩手不管，我……”

“好的好的，明天我去卖猪，我保证。”

“不就当个屯长吗！看把你能的。这个家还要不要？”

“怎么这样说呢？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猫？”

“我明天有事回娘家，你当你的老虎去吧！”秀珍撂话说。

明达妈走进来骂：“你个癫仔！叫你不要去掺和屯里的事就是不听，自个家的事不管，才过几天好日子心就野了？”

“谁说我不管？”明达提高了声音，“我哪天吃闲饭了？”

“今天就一整天不沾猪场的边！”秀珍把菜端上桌，嘟哝了一句。

“你爸以前当了十几年的生产队长，没捞着半个好，得罪人倒不少，他傻你也傻？”

明达不再作声。

第二天，早早吃过早饭，明达便同秀珍去养猪场。蔡老板说中午到。按例，他们可以把猪喂个半饱。为了卖相好看，喂了，他们还要把猪身子洗洗。

明达吹着口哨领着妻子来到大榕树下，车子却没法开出来。

大榕树这个地方有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过去是屯民们夏天纳凉聊天的公共场所，如今变成了停车坪。尽管场地凹凸不平，还夹杂着乱石，但停放十几辆小车还勉强，成了陇板屯最大的停车场。往时，大家停车都很自觉，讲究合理使用空间，不多占车位，也留足车道方便别的车子进出。可眼下明达的车被堵住了。他昨晚回来停车时，前面停有一辆柳微，左边停的是奇瑞，后边还没有车，现在后边停了一辆吉利。这倒没关系，没妨碍他，妨碍的是右边有一辆大众与他的马自达相挨在一起，让他无法转车。他翻看手机存的车牌号，然后拨打强五手机，关机，又打宝金手机，也关机。没办法，只能等。妻子秀珍等了一阵子就不等了，埋怨了两句，回家骑摩托车先去了养猪场。明达等了近半个钟，大众车主强五和吉利车主宝金还是没来。反复打他们手机仍是关机。明达看看时间，再也不耐烦了，于是转头回身上门去找。

明达没往回走多远，就见到了宝金，说：“手机干吗关机？”

宝金说手机没电，充电器放在车上，忘了拿。

宝金到来，明达也就不必找强五了。他骂宝金、强五不遵守规则，扬言下次再这样，要锁他们的车轮子。

宝金回怼明达：“你横什么？场地那么小，不这样停还能那样？有本事你建个大的呀？”

明达说：“有地吗？我去哪建？”

“去天上！”宝金也来了气。

明达知道再说无益，住了口。

他开动自己的车，赶到养猪场，秀珍和帮工德嫂已经喂完了猪，正在水龙头处接水管，准备给猪冲洗。见明达来到，秀珍没好声气地说：“你不用来了，这个家全指望不上你的！”

明达笑笑，说：“谁知道四轮比不上两轮快呢！”说着接过德嫂手上的活，忙了起来。

这个养猪场位于屯子的西边，距屯子约两公里，有一条沙石路擦边通过。原先是明达家的一块庄稼地，明达辟做了养猪场。

陇板屯以前是个出了名的“三无屯”，无水、无田、无粮，日子紧巴巴的，无钱无脸面。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起，桂西南一带彻底去掉“以粮为纲”的思想禁锢，以市场为导向，以效益为中心，大力调整农业内部产业结构，推广发展甘蔗生产，陇板屯摇身一变，率先成为产蔗“千吨屯”，总产达到5000多吨，几乎有一半的人家年产超过100吨，群众的生活像啖着甘蔗节节甜。甘蔗是旱地作物，陇板屯有大片的旱耕地，种甘蔗是百分之百的扬长避短了。靠着种甘蔗，陇板屯家家推倒了土坯房，建起了“甘蔗楼”，变戏法一般在全村、全镇、全县冒富了。再后来，牛车换成手扶拖拉机，单车换成了摩托车。

现在，是家庭小汽车一辆接着一辆进入了陇板屯寻常百姓的家。

如此大的变化，当然不仅仅是依靠种植甘蔗——如今陇板屯人已经不种甘蔗了——确切些说，是陇板人不亲自种甘蔗了。他们的甘蔗地都租给了远大农业开发公司，机耕、机种、机收，连片开发，陇板人“洗脚上田”，每亩蔗地每年净收两吨甘蔗款的租金。有人笑称，陇板人现在是“领工资的农民”。

陇板人不种甘蔗了，年轻人依然没有闲着。他们养猪、养蛇、养龟鳖，或者到城里开饭店、开小商铺、装修房屋、送快递、送外卖，甚至是到处打零工。这年头，哪怕做苦力都没有人笑话你，没有钱别人才看低你。陇板屯的年轻人明里不说，暗中却较着劲。陇板屯距离所在乡镇集市和县城都不远，这诱发着他们的想象，也激发起他们的潜能。

明达的大哥明顺在城里搞海鲜批发，开了两间铺面，曾多次叫明达去合作，负责铺面经营。明达没有去，他在家养猪，已逐渐上手，摸到了门道。再说，母亲也不愿意去城里住，恋着老屋。他小孩还小，也得靠母亲带。

明达在屯里人缘很好，跟谁都觉得亲。所以留在屯里，又有事情做，他感觉没有什么不好。

年头，村屯干部换届，组织上鉴于明达在屯里的好人缘，动员他出来参选陇板屯屯长。明达对此事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妻子、他母亲也明确反对他出来为公家做事。但在组织的再三做工作之后，他还是答应了。因为是差额选举，他对自己能不能选上心中无数，权当响应组织号召。结果，他当选了，还是高票。

既然选上了，他就不想糊糊涂涂地混过去。他父亲在世时说过，人活着不能光想着自己。为什么如今选村干部，都是选能人？因为要带领群众脱贫致富奔小康，就得有真本事，有头脑。他现在在陇板屯也算得上是个能人了，但能不能做个称职的一屯之长，还得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他父亲当队干时，吃的是大锅饭，能耐显不出来，现在就不同了，可以显本事，关键是能够做成事。

刚刚接任屯长一职，具体怎么干，重点干些什么，明达还没有思谋清楚。他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有些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意思。

有几个老大妈、老大嫂说想学学城里人跳广场舞，锻炼锻炼身体，他当即明令篮球场不允许再停放汽车，留作跳舞场地，如今篮球场晚晚成了屯里最热闹的去处，以前热衷买六合彩的人也不买了。

有几个老叔、老婶喜欢唱山歌，他搭桥牵线，请镇文化站的老师来辅导，如今这几位老人组成了陇板山歌队，曾受镇文化站邀请，圩天到圩场用山歌宣传土地流转新政策新成效。

时下各地正在谋划美丽乡村建设，明达最希望能在这方面干成些什么。

陇板屯房子都好，没有哪家哪户是破旧老房，建设也算齐整。尤其是村子布局，方方正正，巷子一道一道的，从南穿到北，许多村屯都没法比。这是他父亲当年留下的“政绩”。只可惜巷道小了点，不方便行车——这也是没办法的，当时眼光自然不够远，谁做梦也没想到以后有汽车开到家门口。陇板屯历来就缺水，没有河流通过，连小沟小渠都没有。他父亲在任时发动群众挖了个水塘，但靠的是望天水，经常是干的。屯子四周，夏秋时节，甘蔗长高了，绿油油一片，绵延起伏，像森林，像大海，可到了甘蔗榨季，砍了甘蔗，绿色就没有了。美丽乡村，没有绿色，哪能叫美丽呢？如果再没有那棵大榕树，陇板屯就是光秃屯了。所以，他想到要把那人工水塘灌满水，还想在水塘周边和屯子周边种一些树。昨天，他专程上县城，去了林业局，也去了水利局，就是去问问上面有没有项目支持。

明达刚给猪冲洗好身子，蔡老板就到了。

因为是老主顾，双方都不用废话。秤猪，赶猪上车，大家做得行云流水。

蔡老板再三婉谢明达吃饭的邀请，开着他的卡车走了。

这次猪出栏整整10头。明达把数记到账本上，吩咐妻子和德婶给猪场消一次毒就打算去镇上一趟，刚发动车子，蔡老板电话就打了进来。

“兄弟，快、快、快过来，翻车了！”

“你没事吧？”明达一听，忙问。

“快！”蔡老板答非所问，催他。

明达开着车沿路急寻过去。

蔡老板的小卡车侧翻在出屯路口的一处小坎上。猪都跑脱出来了。还好，人没伤到。蔡老板爬出驾驶室，拍拍屁股还可走路，但也吓着了。

翻车原因是出于好心。

蔡老板开着车来到此处，旁边停着一辆农用车，蔡老板担心碰着它，把车轮偏多了点，掉沟里，歪靠在斜坡上。幸好，是浅沟，是斜坡。

农用车是奇二的。惹出翻车事故，见到的人喊呀呀的，奇二闻言风急火燎般赶来，把他的车开到远处，复回来帮助蔡老板。

明达来到，招呼众人合力先把蔡老板的车抬上路，然后再去追回那10头既惊魂未定又老实傻呆的猪。如此，费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奇二不敢多说话，埋头拼力帮助抬猪。蔡老板见大家热心相助，又无损失，也不埋怨，连道几声谢谢，便开车继续上路了。

明达未免要斥责奇二几句，叫他以后再不能停车在路边。

奇二说是昨晚回来晚了，心想屯子里头肯定没地了，就停这了。

明达骂：“这次幸好没出大事，否则，叫你赔！”

也正是出了这趟事，仿佛被推了一把，明达萌生了要建个停车场的想法。

屯里车子出现状况的事也不止是一次了。

陇板屯七八十户人家，目前已买有小轿车40多部，由于巷子窄小，各家楼房加小院又是一家连着一家，房前屋角空地几乎没有，所以各家停放车子就成了问题。就近停放多数人家没办法，只能停在屯子周边。这样一来，车子被碰到、被划痕的事偶有发生。停在靠近家的地方，也不全是好事。有次，球三的儿子蹲在车尾处玩耍，球三大意，没观察车侧、车后情况，上车就发动车子，准备倒车转车，幸好有人看见，急忙猛喊猛叫跑过来阻止，要不然，球三要后悔、痛苦至死。至于两辆车巷道上相会受阻进退两难、行车时刮碰东西的事，就太多了。

明达心想，如果能够建个专用的停车场，那就好了。

这天上午，明达又来到大榕树下。他的车还是停放在这里，但他并不急着开车，而是要细看这个地方。这是他天天都看见的地方，但眼下在他心里这里已经派上了新的用场。

陇板屯富是富了，可人心有些散。蔡老板翻车当天那晚，明达把天星、大全、牛六、强五、宝金、奇二、球三等好几个同龄兄弟叫到家里来喝茶，商量建停车场的事。建议在这地方建停车场就是大家想到的最可行的选择。“明达兄弟，就这么定了，你带头干，我们跟着。”大家一齐鼓动。

从大榕树往西延伸过去就是以前明达父亲带领大家挖的水塘。从榕树到水塘之间，原是一片乱石地，如今有几户人家开了荒，东一块西一块，零零星星种上了蔬菜，如果把菜清了，在此建个停车场，至少可以停放五六十辆小车。

明达走进菜地。菜地里种青菜、种薯藤、种瓜、种豆角都有，有的长势健旺，有的恹不拉叽的，主人的勤快和重视程度可以立判出来。如今，伺候这些东西的，只有老人了，年轻人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弄这些。许多人家连菜地都没了，吃菜不是到圩场去买，就是跟走村串屯来的菜贩子买。

这几块菜地涉及5户人家。这些个晚上，明达走了个遍，上门去征求意见，做工作。还好，有4户人家很通气，很配合，一说就同意了。只是有一户，是海天家，海天妈不同意，说她就指望这菜地过日子。这话说得大了。海天在外地跑运输，明达打手机问他，海天说没问题，不过急不得，等他回来做母亲思想后再说。

可这都过了七八天，还不见海天的回音。

海天妈正提桶弯腰在地里给菜浇水。明达一看，菜苗还是新种的，于是问海天妈：

“大婶，这菜地就要建停车场了，还种呀？”

海天妈转过身，对明达说：“谁说要建停车场？我同意了吗？”

明达说：“海天也同意了的。”

海天妈说：“我不同意。”说完回过身去继续浇水，任明达再说什么全当没听见。

明达无奈，退出来，打海天手机，海天还是说要等他回来再说。

海天在县城买有房，平时多是住城里，很少回村住。明达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得亲自到县城找海天谈谈。

海天是明达的叔字辈，但年纪却相差不大。两人曾经很要好，可是近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疏远了。

原因并不复杂，明达认为就是因为选屯长的事。

海天是前任屯长，没能连任，不能怪明达。群众选明达，大概是因为海天在家少，不像是屯里人，倒像是个屯外的人，对许多事情处理既不及时，也不很上心。比如，搞土地流转时，原本说好是屯里所有的甘蔗地全都租给远大农业开发公司，可远大公司只想要那些平坦又大片的好地，对一些不连片又小块的边角地不想要，这样一来，蔗农就不能完全解放出来，还得花些工夫去种那些没有租出去的地（除非丢荒），海天没有及时回来同远大公司协商，是明达主动出面说服远大公司，才把所有的甘蔗地都出租了。丈量土地时，也是明达安排人去同远大公司协作。远大公司平整土地、雇请农民种植甘蔗、给甘蔗施肥，等等，优先安排陇板屯人上工，海天也没顾得上，还是由明达出面调度人马。海天把明达当副手来使唤了。他说他忙，明达兄弟能做事，他非常放心。所以，他只搞电话遥控，指挥明达做这做那。明达也不恼，尽心尽力去做。

明达来到县城，海天在一家小饭馆点了几个菜。

寒暄几句，几杯小酒下肚，明达便直奔主题，再请海天回去做他母亲的工作。

海天说这不难，就一句话的事。他说他早就要求母亲来城里同他住，可他母亲就是舍不得家里的那些鸡、那些菜，他回去全卖了就是，他母亲来城里住了，那菜地当然就不种了。

明达还是不放心，请海天还是亲自回去一趟。

海天说，你都亲自来城里找我了，难道你不相信我？把心放肚里去吧，喝酒！

明达再无话，与海天喝酒。

没几天，海天告诉明达，他母亲同意了，只是要求明达一次性支付征地赔偿款两千元。没等明达回话，海天又说，嗐！这你也不用担心，我来解决，我骗她说你把钱给了我就行了，你放心去建停车场吧。

有海天这句话，明达很高兴，再次感谢海天。

征地的事总算全部解决了，但平整场地，夯实，还得需要钱。

明达召集车主开会，大家一商议，都同意集资。办法是：停车场建设资金先从现在有车的家庭收取，每辆车一次性收取300元；以后谁家买了新车再补交，用来维护停车场。大家还规定：停车场建起来后，全屯的车都必须有序停放到里面，不再允许到处乱停乱放，各家占道的车棚也要自行拆掉。

明达觉得自己蛮有号召力的，他当个屯长算是真正上了路。

停车场开工这天，明达通知在家的年轻人都出来帮忙，先把5户人家的蔬菜瓜豆清理掉。5户有菜地的人家，除了海天妈，也来了。大家有说有笑地干活，拔菜、挖红薯、摘豆角，按一家一户的归放好。菜主人大方，把菜分给来帮忙的人。大家欢欢喜喜干了一整上午，把菜地腾出来了，把杂草和荆条全割了，连同菜头烂叶一起搬走，搬到垃圾池去。明达一望过去，从大榕树根到水塘，空阔一片，他心中的停车场越发成型了。

菜地清完，明达请的挖掘机和推土机也到了。挖掘机换上破碎锤，哒哒地，把所有凸起的石头一块一块打掉，包括大榕树下的也打掉。推土机把地推平，高的地方铲土，低的地方填土。两部机械各司其职，干到太阳下山，便搞定了。屯里人爱看热闹，见这么高效率，没有不服的。有的说，要是在从前，又凿石眼，又放石炮，又挖土，又挑土，非得人山人海忙活十天半月不可。现代化，真是现代化啊！

明达一鼓作气，马不停蹄，要争取在一周内就把停车场建成。他在微信群里发公告：“亲们：为了及时支付工程款，请还没交停车场建设集资款的尽快微过来。”

款基本收上后，明达又有了新想法。他觉得，泥土的场地不经用，若打上水泥地板，那才更好。他把想法发到群里，征求大家意思。

“这要增加投资哦！”

“每人再多交一百，够不够？”

“肯定还不够的。”

“暂时没有那么多钱喔？”

“……”

明达见大家意见一时难统一，暂时放弃了想法。

他请人拉来十几车碎石铺在地面上，压实，便宣告建成了停车场。

无疑，这只是个简易的停车场。低档是低档了些，但在邻近各村，能够拥有专门停车场，陇板屯目前算是第一，也是唯一了。

停车场启用这天，明达搞了个仪式。

他让本屯山歌队敲锣打鼓来唱山歌，引得许多人都围过来观看。明达妈也挤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