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循环理论视角下生态产品价值运行机制与实现路径研究
2022-10-12高攀南光耀诸培新
高攀,南光耀,诸培新,3*
(1.南京农业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2.江苏科技大学 人文社科学院,江苏 镇江 212100;3.南京农业大学 中国资源环境与发展研究院,江苏 南京 210095)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科学论断上升为国家基本方略,鼓励在保证生态环境不被破坏的前提下,积极探索多元化途径实现生态产品价值,激发生态优势向经济优势转化。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不仅能够提高区域经济收入,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助力乡村振兴;还能够有效激发生态保护和生态产品供给的内生动力,在推动我国生态文明战略实施的同时,满足新时代人民对于优质生态环境日益增长的现实需求[1]。因此,现阶段探索有效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打通“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之间的转化通道,成为我国生态文明发展进程中的迫切要求。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是指生态受益区域通过市场或非市场的途径对生态保护区域因生产和提供生态产品所耗费的成本进行必要的价值补偿,以此实现生态产品领域外部效应内部化的制度安排[2]。在“两山”理念的引领下,各地区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区域做了许多积极探索,形成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主要有政府主导模式和市场主导模式[3-4]。政府主导模式主要适用于具有强外部性的公共生态产品,包含转移支付、政府购买、生态税费、生态补偿等具体模式;市场主导模式则适用于准公共生态产品和私人生态产品,包括生态产业化经营、权属交易、绿色金融等具体模式。针对实践中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面临的障碍,学者们提出了改革产权制度、完善价值评估体系、构建市场运营机制、实施多元化生态补偿等具体措施,以期推动生态产品价值的顺利实现,促进“两山”的高效转化[5-6]。总体来看,目前关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研究多从特定地区的经验总结、问题的识别与解决展开,理论研究方面也多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相关概念、内涵方面进行探讨[7],而针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运行机制的研究则较少,导致各地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实践中缺乏科学有效的理论指导,无法深刻认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客观规律,造成我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在整体上呈现供给结构不均衡、市场机制不完善、实现模式较单一等问题。因此,针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运行机理展开研究,为各地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具体实践提供具有普适性的理论指导显得尤为重要。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实质是通过生态资本的价值增值和循环周转实现生态产品的可持续供给。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与资本循环过程是有机统一的,契合了资本循环理论的一般原理[8]。鉴于此,本文基于资本循环理论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运行机制展开分析,并结合运行机制各阶段关键问题的识别,提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优化路径,以推动生态产品持续供给。
二、资本循环理论视角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分析框架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本质是将优质生态资源转化为具有经济价值的资源、资产并无限循环下去,从而推动生态产品的扩大再生产和持续供给。其过程通常要经历生态资源资本化、生态资本产品化、生态产品货币化的转化路径[9]。这一转化过程中的核心问题是生态资本的循环周转和价值增值。只有在转化过程中产生剩余价值,生态产品的扩大再生产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的无限循环才能得以实现。资本的循环则依次经过购买、生产和销售三个阶段,并相应地履行货币资本、生产资本和商品资本三种职能形式来完成价值增值过程[10]。资本循环的过程即是攫取剩余价值的过程。综合来看,生态资源资本化阶段对应了资本循环的购买阶段,生态资本产品化阶段对应了资本循环的生产阶段,生态产品货币化阶段对应了资本循环的销售阶段,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转化过程与资本循环的三阶段相符,资本循环的阶段转化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理论指导和方向引领。虽然“两山”语境下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与资本循环的目的不尽相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通过剩余价值的获得实现生态产品本身的增质和增量[11],资本循环的目标则是通过产品的生产获得剩余价值[10]。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与资本循环内在动力具有一致性,两者都是通过获取超过预付资本的剩余价值而推动生产活动开展的。政府主导模式下的纯公共生态产品的价值实现着眼于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保护,通过政策倾斜、财政转移等措施对生态产品的直接供给者的预付成本和机会成本进行补偿,从而引导和激励相关主体持续供给生态产品。其本质同样是通过直接供给主体剩余价值的获得而推动生态产品生产活动开展的。综上分析,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与资本循环理论存在阶段性相符、驱动力一致的特征,资本循环理论可以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提供理论指导[12]。
此外,生态产品是基于生态资源而产生的,因此生态产品与一般商品相比除了具有经济属性以外,还具有自然、社会等特殊属性。其一,生态资源的产权具有模糊性[13]。我国的生态资源是国家所有和集体所有,权利主体虚置导致民众认为生态资源是无主的。生态资源产权模糊造成货币资本无法与基础生产资料有效结合,购买阶段无法启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后续转化也就无从谈起。其二,生态产品具有时空外部性[14]。一方面,生态资源生成周期漫长,造成生态产品循环周期较长,经常出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现象。进而引发生态产品生产过程的经济压力和社会压力。另一方面,优质生态资源所带来的生态效应不只是封闭在某一区域内部,其周边地区也会无偿享受生态产品生产过程带来的正向效应,由此产生区际不公平现象。其三,生态产品与普通商品相比具有复合型特征,其主要是由生态产品分为私人生态产品和公共生态产品而决定的[15]。具有私人特征的有形生态产品及副产品,因其产权特征较为明晰,可以像普通商品一样直接通过市场进行销售以获得利润;具有公共产品特性的无形生态服务,通常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表现出较强的外部性特征,搭便车现象较为严重。这就决定了生态产品无法单纯依靠市场手段进行售卖实现其价值。其四,生态产品相较于普通商品具有双重价值来源[16],生态产品的形成是劳动力、生产资料等生产要素附加在生态资源上的结果。生态产品的价值构成不仅包括人类生产性的投入,也包括自然力的作用,具有双重价值来源。
结合上述分析可知,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过程与产业资本循环运动的一般过程是相契合的,同时生态产品又拥有产权模糊、外部性、复合形态、多重价值属性等特征。因此,本文结合马克思资本循环的一般原理和生态产品的自身特性,将生态产品价值运行机制细分为准备阶段、购买阶段、生产阶段以及销售阶段四个阶段,以此为逻辑主线,展开资本循环理论视角下的生态产品价值运行机制和实现路径研究,分析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与路径分析框架
三、资本循环理论视角下生态产品价值的运行机制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除了具有与资本循环购买、生产、销售阶段相符合的生态资源资本化、生态资本产品化、生态产品货币化的转化环节以外,还需要生态资源的资产化为触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做好准备。在准备阶段完成以后,资本的购买职能才能得以实现,生态资产与劳动力、技术等生产资料的有效结合,使生态资产成为具有增值属性的生态资本;随后通过生产阶段的加工、处理将预付成本和增值收益转移到新产出的生态产品上;最终通过政府或市场路径进行售卖,完成产品价值到货币价值的转换,至此整个机制运转完成,生态产品的价值得以实现。
(一)准备阶段:生态资源资产化
马克思资本循环理论认为,只有当生产资料、劳动力等要素能够在市场中被顺利购买,产业资本循环才具备启动的条件。同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需要生态资源、劳动力、生产资料等生产要素在市场中顺畅流转,资本的购买职能才能实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才能触发。当前,我国劳动力市场、物质资料市场发展较为完善,但生态资源的顺畅流转具有较多障碍,这是由于我国生态资源归国家所有和集体所有,通常具有权利主体模糊、权利边界不清等特征。生态资源权利主体不明晰会使得生态资源产权主体的各项权利、责任与义务无法得到有效落实,大大增加了生态资源的交易难度和交易成本,生态产品供给者无法在要素市场中顺利购买到所需的基础生产资料,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也就无从谈起。于是,通过生态资源资产化,推动生态资源顺畅流转成为生态产品价值开始转化的前提条件。生态资源资产化通过相关产权制度安排,对生态资源权利主体的权益进行界定和保护,从而达到生态资源高效配置和合理利用的目的。生态资产与生态资源最大的区别便是其具有稀缺性、归属性等经济属性[17]。当生态资源转化为产权明晰的生态资产后,辅以产权交易市场的构建,生态资源能够在市场中顺畅流通,资本的购买职能得以实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后续环节才能依次推进。
(二)购买阶段:生态资产资本化
资本循环是以获取超过预付资本的剩余价值为动机和决定性目的的,资本家通过货币资本的投入,购买相应的生产资料和产生剩余价值的劳动力,为剩余价值的产生创造条件。货币资本购买职能的发挥,赋予了生产资料增值性,为推动资本循环提供了动力,是整个资本循环的起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决定性目的虽然不是剩余价值的生产,但剩余价值的获得是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核心动力。生态产品生产者在转化过程中获得了剩余价值才有动力推动后续环节的发展,这与资本循环获取剩余价值的动机不谋而合。因此,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中,同样需要充分发挥资本的购买职能,将生态资产转化为具有增殖属性的生态资本,为剩余价值的生产做好准备[18]。生态产业具有耗时长、投资大、预期收益不稳定等特点,导致社会主体投资意愿不强,即使社会投资主体有意愿,也常常因投资额度较大、融资难而打消念头。仅依靠政府财政转移进行生态资源的保护开发会给财政资金带来巨大压力,也会产生资本投入不足的问题,进而导致货币购买职能无法有效发挥,剩余价值的准备条件不足,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无法继续推进。因此,生态资产资本化阶段的重点在于通过制定相关倾斜性政策,吸引市场主体进行生态资本投入,实现投资主体的多元化;同时通过创新金融政策,拓宽融资渠道,给予市场投资主体融资支持,畅通社会公众参与渠道。
(三)生产阶段:生态资本产品化
购买阶段的完成为剩余价值的生产创造了条件,资本循环开始进入剩余价值的实质创造阶段,通过生产阶段将隐藏在生产资料中的预付资本和增值价值转移到商品中去,实现要素价值向交换价值的转换,为下一阶段货币转化积蓄力量。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中,生态资产在具备了增值属性后,生态产品供给主体同样需要通过相应的方式将生态资本转化为满足消费者需求并产生剩余价值的生态产品,从而实现交换价值。只有生态资本转化为生态产品,生态资源的价值才能得到显化并在后续环节中得到实现[19]。生态资本产品化的目的是将附着在生态资本中的剩余价值凝结在生态产品中,并使其最大化地显现出来,因此这一过程主要解决的是生态产品价值的显化和最大化问题。生态产品价值的显化,也即增强生态产品的可交易性。可以通过创新产业模式,不断丰富生态产品形态、消费模式,提高生态产品价值的显化程度。生态产品价值最大化可以通过技术创新、管理创新来实现。其一,通过生态技术的创新促进生产效率的提高,不断提升剩余价值的产出能力;其二,通过管理水平的提高,在降低生产成本的同时,优化产业组织结构,提高产品附加值。
(四)销售阶段:生态产品货币化
销售在整个资本循环过程中处于核心环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将这一环节的转化比作商品的惊险跳跃,认为生产出产品最多只是成功的第一步,顺利地销售出商品,完成从商品到货币的转换才是更为关键的一步,如果无法顺利完成这一阶段的转化,商品生产者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失,从而严重打击商品生产者的供给积极性。生态产品被生产出来以后,其价值如果不能得到顺利转化,生态产品供给者的热情同样会受到严重打击,从而不利于生态产品的可持续供给[20]。生态产品相较于普通商品具有多重价值来源和复合形态,不能像普通商品一样按照实物价值进行定价,以及单纯依靠市场交易来实现其价值。因此生态产品的货币化具有复杂性和特殊性,应在生态产品价值来源科学分析的基础上,结合当下生态产品消费能力对生态产品进行科学合理定价,同时根据生态产品的具体形态选择不同的货币化方式。有形的私人生态产品具有排他性和竞争性特征,可以直接通过市场机制实现其价值,因此,有形私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关键在于生态产品市场的构建和完善。无形生态产品分为纯公共性生态产品、俱乐部生态产品以及社区生态产品。纯公共性生态产品具有较强的非排他性、非竞争性以及空间逃逸性,其价值实现主要依靠政府的行政手段来实现,因此,应重点构建完善的生态补偿体系,不断提高生态补偿效率。对于混合类的俱乐部生态产品和社区生态产品,则应强调市场机制加政府的行政手段来实现其价值。
四、基于生态产品价值运行机制的实现路径
在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过程中,各转化阶段的侧重点不尽相同。生态资源资产化阶段的重心在于如何实现生态资源产权的顺畅交易,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启动提供条件;生态资产资本化环节的重点在于引入多元化投入主体,拓宽融资渠道,为生态产品剩余价值的生产积蓄能量,启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运转;生态资本产品化阶段的关键是如何将生态资本中隐含的增值属性显化、放大;生态产品货币化阶段则是要解决生态产品价值的定价问题以及保证价值实现途径的顺畅。基于各阶段不同的关键和重点问题,提出以下对策措施,以期推动生态产品价值的有效实现。
(一)准备阶段:以产权制度改革和要素市场体系构建推动生态资源顺畅交易
与资本循环相比,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除了需要在市场中能够购买到生产资料以及劳动力以外,还需要将它们附着在生态资源上,这样才能生产出具有剩余价值的生态产品。生态资源相较于生产资料、劳动力,通常具有权属难以界定、责任义务难以划清等特点,阻碍了其在市场上的自由流通。因此,生态资源的产权制度改革和产权交易市场构建成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前期准备阶段的核心问题。
1.清晰界定生态资源权责利关系,探索权利束细分与下放。首先,应该以目前正在推行的自然资源统一确权登记为契机,摸清家底,明晰生态资源产权主体,做到生态资源都有“主”。并通过生态资源产权制度立法,清晰界定各产权主体的权责利关系,对于超出权利界限、不履行产权义务或产权义务履行不到位的行为,给予严厉处罚。其次,通过改革现有生态资源管理体制,积极下放生态资源使用权,政府由生态产品的主要生产者转变为生态资源开发利用的监督者。最后,推进生态资源所有权、使用权、处分权等权能的分离和细化,探索土地“三权分置”制度改革向水体、湿地、矿产、森林、草地等领域扩展,构建更深程度交易的生态资源产权制度,为生态资源的顺畅交易奠定制度基础。如福建省三明市在林业生态产品价值实践过程中,通过集体林权确权登记以及林权“三权分置”改革,向林农颁发林地经营权证书,赋予经营权人林权抵押、财政补助、林木采伐等方面权益。林地各项权能及其主体的明晰,为促进林地经营效率提升和林业发展奠定了良好的产权基础。
2.构建交易顺畅、监管有力的生态资源产权交易市场。有效的生态资源产权交易市场的构建应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一是制定公平、合理的市场规则,对产权交易行为进行规制,保障生态资源产权交易的稳定性和持续性;二是搭建交易信息发布平台,实时更新供求信息,减少因信息不对称而导致的交易成本增加;三是建立市场监管体系,对于违反市场规则的主体施以惩罚性措施,保障其他相关主体的权益不受侵犯,进而维持生态资源产权交易市场的正常运行。如在重庆市森林覆盖率指标交易中,市林业部门根据森林覆盖率约束性指标,设定各区县森林覆盖率目标,形成森林覆盖率指标交易需求,构建包含交易信息发布、资金管理、监测监督在内的森林覆盖率指标交易平台及指标交易管理制度,保障了指标市场交易的顺利实施。
(二)购买阶段:以优惠政策和金融创新吸引资本投入
生态产品的生产周期长,且资金投入较大,再加上我国生态资源优势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普遍较为落后、社会主体参与度低、资金投入不足等问题;因此,需要多元化的生态投资主体,并需要加大对生态金融的支持,以促进资本与生产资料的充分结合,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运转。
1.实施相关激励措施,促进生态投资主体多元化。通过财政补贴、税收优惠等激励手段,提高预期收益,吸引潜在的生态投资主体积极参与生态产品的生产过程。此外,政府生态补偿及社会公众的有效参与对于缓解生态投资压力、促进购买职能的有效发挥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因此,可通过构建政府财政支持、市场主体投资、众筹以及社会捐助等方式,形成政府、市场、社会等多元化的生态投资结构。如在宜兴市废弃矿山生态修复过程中,市政府通过制定生态修复责任与修复后景观经营权、土地使用权捆绑等优惠政策,切实提高了投资主体的预期收益,有效激励了市场主体的投资行为。
2.创新绿色金融政策,拓宽融资渠道。其一,通过制定相关金融政策鼓励金融机构加大对生态产品生产者的信贷支持,提高金融市场在生态投资方面的支持力度。推广信用担保、贷款利率优惠以及生态授信专项贷等金融扶植政策。如广州(花都)创新探索碳排放权抵(质)押融资措施,对绿色贷款的企业和银行分别补贴贷款额1%、补偿损失额20%。其二,通过生态银行、生态基金、生态股票等间接融资方式,吸引社会公众资金参与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如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青山村与大自然保护协会等组织合作开展的“善水基金”项目,通过建立“善水基金”信托、吸引和发展绿色产业、建设自然教育基地等措施,引导多方参与水源地保护并分享收益,形成了多方主体参与的格局。通过如上金融政策的支持,不断拓宽融资渠道,加深资本与生态产品相关生产资料的有机结合,为生态产品的生产创造条件。
(三)生产阶段:以模式、技术、管理创新实现生态产品价值增值和可交易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生产阶段的核心问题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剩余价值的显化,将生态资本中所蕴含的预付资本以及增值属性转移到具有交换价值的生态产品中,也即通过产业模式的创新将生态资本中隐藏的价值转化成可供交易的形态;二是在既有投资水平下,如何实现生产成本的降低和产出效益的提高,实现剩余价值的最大化。
1.生态产品价值的显化。在这一过程中,应通过产业模式创新推进生态资产与相关载体的融合,不断丰富“生态+”产业类型,加强生态资源与农业、文旅、科研教育以及康养等绿色产业的广泛结合,拓宽生态资源转化为经济产出的广度。同时,应充分挖掘利用“软实力”,将生态资源与文化资源、精神资源紧密结合,通过创新产业开发方式,将茶文化、佛教文化、红色文化等地域特有软实力融入生态产品,并通过建立公用品牌和绿色标识制度,促进生态产品附加值的提升,增加生态资源转化为经济产出的深度。如溧阳市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中,推行绿色产品品牌组织认证,打造了天目湖白茶等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产品、商标,实现了生态产品的溢价。
2.生态产品价值最大化。其一,通过与高校、科研院所合作,加强绿色技术的研发、创新与应用,在降低生态资源维护开发成本的同时,开发出具有高附加值的特色生态产品,提高生态优势转化为产品优势的能力,显著提升生态产品供给能力。此外,绿色技术的创新,还可以提高产业生态化的水平,减少资源消耗,改善生态本底,从而促进生态优势的进一步提升和积累。如云南省元阳县政府通过与中山大学旅游学院合作,制定了“阿者科计划”。依据“小团定制、深度体验”的定位,在生态产业开发过程中深度保留了村内自然环境和文化遗产的原真性,有效提升了生态产品的特色和附加值。其二,通过管理人才引进、创新管理制度、优化生产流程、提升产业水平、调整产业布局,从而实现生产效率的提升、价值链的延长和产业协同能力,最终达到利益最大化目标。
(四)销售阶段:以合理定价、畅通交易通道实现生态产品价值
价格的高低对于商品的供需具有直接影响,过高的商品定价会打击消费热情,降低市场需求,阻碍商品价值的有效转化;商品定价过低则会损害供给者的利益,影响该类商品的有效供给。因此,科学核算生态产品价值在生态产品货币化阶段具有重要意义。同时,生态产品的复合形态决定了其不能像普通商品一样单纯依靠市场途径来实现价值,尤其是公共性生态产品,由于具有较强的外部性特征,市场机制会存在失灵状况。因此,生态产品货币化阶段应通过构建生态产品市场化交易机制,完善生态补偿制度,建立起全类型生态产品价值转化路径。
1.科学核算生态产品价值。首先,由于生态产品具有多重价值来源、复合形态、时空外部性等特性,在生态产品价值核算时,要扩展生态产品价值核算内容。核算内容既包括生态产品实物价值,也包括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和生态服务价值。核算其直接价值,适度兼顾间接价值;瞄准其经济价值,兼顾生态价值、社会价值以及代际价值。其次,探索科学的生态产品价值核算方法,对劳动价值和效用价值进行融合创新。此外,在价值核算的同时,应注重运用智慧信息手段,完善自然资源基础数据监测体系,加快推进能够反映生态产品存量、质量、流量以及价值量的自然资源资产负债表的编制,实时更新生态产品动态变化,推动能够有效反映生态资源供求关系的弹性价格机制的生成。最后,应结合当下生态消费能力,对生态产品价格进行适当调整,以提高生态产品价格合理性,推动生态产品价值的高效转化。如深圳市在2021年发布了全国首个以生态产品价值总值(GEP)核算实施方案为统领,以GEP核算地方标准、统计报表制度以及GEP自动核算平台为主体的“1+3”生态产品价值总值核算制度体系。该体系的发布为生态产品定价提供了科学依据,对推动生态产品交易发挥了积极作用。
2.畅通生态产品交易通道。市场化路径方面应从构建、完善和发展生态市场化平台以及规范市场交易体系入手。完善“两山”银行、生态银行等市场化平台,建立生态资源的集散中心,运用现代公司管理制度进行商业化运作。在此基础上,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构建一个集生态产品价格、存量、需求量等信息于一体的信息发布平台,实现生态产品产销顺畅对接;并通过相关法律法规的完善、执行监管能力的提高等措施,形成对生态产品市场化交易的有效管理和监督,最终实现生态产品价值的有效转化。如福建省南平市借鉴商业银行构建了“森林生态银行”平台,对森林资源进行集中收储和整合优化,引入社会资本和专业运营商具体管理,并在平台下设数据管理中心,负责提供数据和技术支撑。政府行政手段主要从完善生态保护补偿机制入手,建立起覆盖空气、森林、湿地、水体等的范围广、补偿标准高的公共生态产品价值纵向财政补偿制度。同时,推动各级政府之间横向生态补偿制度的建立,形成纵横结合的全覆盖、高标准的完整生态产品价值补偿体系。另外,可通过实施个人生态积分制度、发放生态产品专项消费券等激励措施引导公众绿色消费,并加大对生态破坏行为的行政处罚力度,将“谁破坏,谁付费;谁保护,谁受益”的生态资源保护格局提升为“谁使用,谁付费;谁生产,谁受益”的生态资源利用格局。如当前浙江省丽水市个人生态信用积分(绿谷分)是“AA级”以上的民众,可以在支持“绿谷分”信易购的商家享受购物五折或者批发价的优惠。该办法的实施激励了社会公众的生态产品消费行为。
五、余论
本研究借助资本循环理论来分析生态产品价值的运行机制和实现路径更多是基于构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市场化路径考虑,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和“两山”理论语境下的生态产品价值内涵则更为丰富,实现路径和方式也更为多元化,是对传统经济学中生态价值理论的重大创新与发展。新古典经济学把自然资源看作经济活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因素,从根本上忽视了自然生态系统的内在价值[21]。马克思政治经济学虽然认为自然要素与人的要素结合起来才能形成现实的生产力,但将自然要素视为被动生产力,更重视劳动主体的作用。而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和“两山”理论中的生态产品价值则充分肯定了自然要素的内在价值,将自然力和生产力看成一个统一体,认为自然力与生产力在社会发展过程中同等重要,两者互为促进、互为发展[22]。因此,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下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对新古典经济学以及古典马克思主义资本循环的超越,其与传统的商品资本循环存在差异性,剩余价值的获得不是最终的目的。生态产品价值获得后通过对自然力进行反哺,促进生态资本的增值,最终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才是重中之重[23]。市场机制下,当某一部门剩余价值较低且风险较高时,资本就会放弃本部门的生产活动转而进入较易获得高剩余价值的部门[10]。相关供给者鉴于生态产品的复杂性很有可能从生态投资领域撤出,或者形成公共生态产品与私人生态产品投资的两极分化。因此,在生态产品价值获得后需要发挥政府调节作用,如通过生态保护、修复的财政补偿和政策扶持,硬件公共基础设施(道路设施、卫生条件、网络设施等)的完善,营商环境的持续优化等措施,进一步稳固生态产品生产者的投资信心,引导资本反哺功能的发挥以及生态投资结构的合理分布,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长效循环,进而实现生态产品的持续供给目标。这些都是生态产品价值运行和实现的重要路径,在后续研究中将对此进行进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