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土产品全球贸易网络格局演化与中国战略地位提升研究

高 丽

（1.天津大学 管理与经济学部，天津 300072；2.中共青海省委党校，青海西宁 810001）

一、引言

随着现代经济社会的发展，科技进步已成为带动国家发展的主要动力。在此情况下，稀土凭借自身的磁性、催化性及光性能，成为高科技产品制造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原材料，也成为世界各国非常重视的资源之一，美国甚至将稀土资源称为“技术金属”。目前，全球贸易网络中的稀土产品是经过冶炼之后的稀土氧化物原材料，在生产稀土产品的过程中，会对生态环境产生非常严重的污染，环境污染的治理成本非常高，很多西方国家为了减少稀土产品冶炼对本国的环境污染，往往采取措施限制稀土产品的开采和加工，导致很多国家对全球稀土出口产生较高的依赖性。目前，主要的稀土产品出口国家包括南非、巴西、印度、美国和中国等，全球的稀土产品总产量还是相对较少。

为保障本国稀土资源的安全，美国等西方国家对稀土产品全球贸易产业链进行了重新整合，积极存储稀土资源，同时多途径拓展稀土加工国，中国的稀土产品出口数量迅速增加，但总收入却并没有明显增加，中国的稀土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出口受到了严重制约。中国必须要充分研究其他国家的稀土战略，了解当前稀土产品在全球贸易网络格局中的演变过程，针对当前中国稀土产品的出口进行分析，从而更好地提升中国稀土产品在世界市场中的战略地位。

二、全球稀土产品环境成本状况分析

（一）美国稀土产品环境成本状况

美国作为现代科技最为发达的国家，在全球的稀土产品生产中占据重要地位，对稀土产品的利用也更加高端，但也导致美国在治理环境污染方面需要花费更多的成本。

表1 展示了美国主要地区放射性污染治理成本，按照放射性强度分为A、B、C 三个等级，根据美国治理放射性污染的价格看，稀土加工矿渣属于A等级，其每立方尺的治理价格为153 美元，每生产一吨稀土氧化物，所产生的稀土矿渣数量约为1.41吨。根据美国2020 年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每生产一吨稀土氧化物所需要支出的环境污染治理成本大约在两万美元。

（二）澳大利亚稀土产品环境成本状况

澳大利亚在对本国稀土产品的环境治理方面规定更加严格，在保证基本放射性污染治理的同时，还需要防治地下水污染。因此，澳大利亚的许多稀土产品生产企业都会采用双层防渗漏的方式来保护地下水资源，但这种方式大约只能维持50 年，由此也增加了很大一部分环境治理成本支出。

由此可见，稀土产品生产不仅会对环境造成严重污染，而且治理非常困难，它会加重社会负担，因此很多发达国家都采取了严格的政策来保护本国环境。按照成本收益分析理论，只有在进行稀土产品生产中所获得经济效益超过了其所带来的社会负担成本时，才会决定在本土进行稀土生产和加工。在此情况下，很多稀土生产企业都会选择进口稀土资源的替代方式，从其他出口稀土资源的国家进口原材料，通过这样的贸易方式提升经济收益，降低治理成本负担，这改变了稀土产品全球贸易网络格局。

三、西方国家稀土产品生产转移战略分析

（一）多元化的稀土产品生产替代国

西方国家为了减少本国环境污染，促进稀土产品产业链流动，开始寻找多元化的稀土产品生产代替国，这样的方式加剧了稀土生产国之间的市场竞争，也削弱了稀土生产国对稀土产品的定价能力。以下具体分析了美国和澳大利亚、日本和西方其他国家的稀土产品生产转移过程。

1.美国稀土产品的生产替代

美国前期有许多稀土产品生产加工企业，但由于出现过多次污水渗入情况，政府部门开始采取措施督促企业进行污染治理。由于需要支出高额的污染治理费用，美国许多稀土生产企业开始探索新的发展道路，包括对外兼并企业来进行稀土产品加工过程的转移，而中国和爱沙尼亚所接收的稀土产品加工转移部分对环境的污染最大。

2.澳大利亚稀土产品的生产替代

澳大利亚稀土产品的主要加工环节迁移到了马来西亚，由此造成国际市场上的稀土价格相对上涨，再加上中国对稀土产品采取了配额贸易限制措施，澳大利亚开始与马来西亚进行合资设厂，但双方在治理放射性污染废渣及废物方面出现了争议，最终使得双方的合作不欢而散。目前，澳大利亚主要的稀土产品还是依赖于国际市场进口。

3.日本稀土产品的生产替代

由于国土面积较小，日本稀土资源也非常稀缺，所以对稀土进口的需求量较大，因此日本十分重视进口稀土渠道的多元化。目前，虽然日本的稀土产品政策较为灵活，但在进口方面仍然还是以稀土产品为主，对于需要进行加工的高污染环节，日本并不直接进口。近些年来，日本也转向了战略资源的囤积，以减少对世界市场稀土资源的依赖。美国的相关部门对当前日本的稀土战略安全状况进行了分析评估，日本通过与美国和澳大利亚合作，得到了很大的稀土来源保障，同时日本在全国各地进行投资设厂，更好地保障日本稀土的进口供应，大量稀土资源的储备能够帮助日本有效化解稀土市场的各种风险。

4.西方其他国家稀土产品的生产替代

西方主要国家在寻求稀土产品生产的多元化替代国方面十分积极，然而欧盟委员会报告显示，欧洲98%～99%的稀土供应仍然来自进口，就2022 年全球稀土矿开发情况而言，中国占比达54%，北美占比18%，亚洲（中国之外）占比14%，澳大利亚占比12%，欧洲地区占比只有2%。因此，欧洲国家对中国的稀土资源需求极大。为了摆脱对中国的稀土依赖，欧洲国家开始将目光投向巴西、澳大利亚及非洲等国家和地区，特别是许多非洲国家不注重矿产保护，往往会将本国矿产以极低的价格交给西方国家开采。如2020 年，英国彩虹稀土公司就以75万美元的低价买下了南非的帕拉博鲁瓦稀土矿。宏观上看，特别是俄乌冲突后西方国家纷纷制裁俄罗斯，导致俄罗斯对欧洲的稀土出口受到较大冲击，欧洲对中国的稀土依赖更加明显。

（二）上游生产及下游应用的控制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上游稀土产品生产企业和下游稀土产品应用企业都进行了控制，对上游企业进行了国家战略资源的安全布局，对下游企业则加强了知识产权和生产技术方面的控制。

1.上游生产企业角度

从上游稀土资源产品生产方面看，虽然相比发达国家中国具有上游稀土资源产品存储的优势，但西方国家以促进世界市场各种生产要素的自由安全流动为借口，重新对世界市场的稀土资源进行了整合，通过杠杆性的方式对国际市场的稀土供应量进行了策略性调整，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中国稀土资源在国际市场的影响力和竞争力。美国等发达国家虽然自身拥有一定的稀土矿山，但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得这些国家认识到稀土产品作为战略资源的重要性，各国都纷纷对稀土产品的进出口制定了一系列政策措施，避免关键性资源受到其他国家制约。在中国取消对稀土资源产品贸易配额限制后，美国、日本等国家都对本国稀土资源的开采进行限制，转而大量从国外进口稀土资源。通过重新整合稀土资源方式，美国等发达国家逐渐在全球贸易网络格局中占据主体地位，而中国作为世界稀土产品销售大国，却在不断进行稀土产品的大量出口，国内稀土资源消耗量逐渐增加，这种资源优势逐渐被西方国家所进行的资源整合所消弭。

2.下游应用企业角度

在稀土产品下游应用企业方面，稀土产品整个产业链最主要的增值部分大多集中在高端技术应用上，据此西方国家对中国稀土产品知识产权应用进行了限制，从而不断提升其稀土产品技术优势，在整个稀土产品产业链中获得了最大的经济效益。目前，稀土产品加工和应用的下游环节主要分布在美国等西方国家，这些生产环节不仅对环境污染较小，而且还具有更高的附加值。根据相关数据，下游稀土产品应用企业所能获得的经济效益是上游原矿生产企业所能获得经济效益的150 倍，大部分西方国家更愿意将高污染、低收益的初级加工转移到其他国家，而将低污染、高收益的应用部分放在本国。此外，西方国家还加强了对下游应用企业知识产权的保护，限制合资企业对知识产权的使用，致使许多国家因知识产权问题而产生贸易摩擦。

3.上游生产企业和下游应用企业的联合角度

为保证本国稀土产品供应产业链的完整性，西方国家大部分稀土产品生产和应用企业之间都建立了十分复杂的商业联合，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极大程度限制了中国稀土产品出口的议价能力。在企业股权交易方面，西方国家资本都会主动参与到稀土产品上游企业和下游企业的股权交易中，部分资本还会采取合同方式来明确企业间的债权关系和责任，由此形成了比较牢固的战略供应关系，如美国、澳大利亚和欧盟就形成了稀土产品生产和应用的铁三角关系。西方主要国家稀土产品全球贸易网络格局战略体系如图1 所示。

图1 西方主要国家稀土产品全球贸易网络格局战略体系图

由图1 可以看到，美国和澳大利亚等国家主要是为下游应用企业提供稀土产品保障，一旦国际市场稀土资源出现供给不足、价格飞速上涨、国内稀土产业链受到直接冲击和影响，澳大利亚与马来西亚所设立的合资工厂就会扩大开采量，美国则会对本国稀土矿山进行重新开采和生产，以保障国际市场稀土产品供应、稳定稀土产品价格。通过这种大国资本幕后交易的参与和控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最终在全球贸易网络格局中形成了长久有效的制衡体系，操纵着稀土产品全球贸易网络格局的演化，这对中国等主要稀土产品出口国家而言显然是非常不利的。

四、中国稀土产品发展现状分析

（一）稀土产品战略资源不断外流

自2014 年8 月世界贸易组织稀土案终裁结果公布后，中国针对稀土产品发展制定了多项政策。根据国家相关部门颁布的指导意见，对涉及国家上游战略资源的产业进行国有化设置，对处于市场竞争中的商业类型国有企业进行多元化股权设置，同时，政府部门还在极力打造专门化稀土产品战略集团。通过这些举措并借鉴他国的先进管理经验，遏制国内稀土产品过度供应和恶性竞争，努力避免稀土产品廉价出口、资源流失，促进稀土资源整合，加强环境保护。但随着电动汽车等新能源产品的出现，市场对稀土资源的需求量大幅上升，稀土资源仍然面临十分严峻的外流形势，对环境保护造成了较大压力。

（二）稀土产业转型升级困难

根据相关市场调查，发现许多稀土生产园区为了保证正常运营及业绩考核达标，会通过承诺提供资源、向政府部门申请政策补助、设立各种企业基金等条件来吸引稀土产品生产企业入驻。数据显示，2020 年内蒙古自治区通过稀土产品获得的总利润为13 亿元，但国家对内蒙古自治区所投入的稀土产品补贴基金就超过了11 亿元。在这种情况下，企业进行稀土生产所投入的成本支出与政府的补贴可以相互冲抵，园区内的生产企业则能获得更高的经济利润和补贴，不会面临巨额成本支出压力，失去了主动进行产业转型升级的动力。

（三）稀土产品出口市场缺乏创新动力

中国稀土产品行业协会2020 年的相关数据显示，在中国取消稀土产品出口配额限制后，国际市场稀土产品呈现出供大于求的现象，稀土产品市场销售价格下降了30%左右。随着中国开采技术的提升，稀土资源年产量实现翻倍增长，仅中国北方的稀土资源年产量就能满足全球60%国家的需求，稀土产品出口成为企业发展的主导方向，对国际市场的依赖性越来越大。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中国稀土资源年产量不断增加，但出口的稀土产品更多还是以原材料和初级加工产品为主，产品附加值相对较低，稀土产品出口市场整体缺乏创新动力。

五、中国提升稀土产品战略地位的对策建议

（一）加快稀土产品上游生产企业改革

目前，中国主要有六大稀土资源生产企业，这六大企业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中国稀土产品产业链提供稀土原材料，保障国家稀土资源安全。因此，中国必须加快稀土产品生产企业改革，促进企业内部现代化，加大各种生产设施投资力度，推动稀土产品生产企业转型升级。稀土资源区域要改变对资源过度依赖的现状，推动当地经济向多元化方向发展。积极推动稀土产品生产上游企业与下游企业分离，将上游企业中富余人员转移到下游企业。

中国稀土资源存储量居世界前列，稀土产品出口量充足。相关部门应采取措施，调控稀土产品出口。在世界各国对稀土资源需求量不断增加的情况下，这些措施能够较为有效地阻止西方国家杠杆效应的发挥。政府相关部门可以根据中国稀土产业发展现状及每年稀土产品订单数量，适当限定每年的稀土开采数量，将稀土资源开采量限制在合理范围。此外，稀土产品生产企业还可以采用年度协调方式，确保稀土产品市场销售价格弹性。

（二）推动稀土产品下游应用企业创新

稀土资源作为全球最为重要的战略性资源之一，主要用于高端技术制造业中。必须加快高新技术的研发，提升稀土行业高端技术水平。支持和鼓励稀土产品下游应用企业采取措施，保护企业自主知识产权，保障企业创新成果。设立稀土产品创新研究机构，为稀土产品生产企业提供技术支持。稀土产品科研人员要加强市场调研，以稀土产品的实际应用作为研究方向，推动稀土产品产业链的连接和贯通。给予国有企业在职人员一定的创新科研空间，结合其创新研究成果给予适当奖励，激发科研人员的创新积极性。同时，政府相关部门要加强对稀土产品市场监管，严格限制变相出口稀土原材料的行为，对违反规定的企业给予严惩。对国内稀土产品原材料价格进行政策维持，减少稀土产品生产园区对政策优惠的依赖性。

（三)改善稀土产品产能过剩的状况

近些年来，由于中国放松了对稀土资源开采的一些限制，稀土资源开采数量逐年增加，开采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国家制定的产量计划，致使国内生态环境受到一定污染，稀土资源出现了产能过剩的现象。政府相关部门必须采取措施，缓解因稀土资源过度开采给市场带来的回收和存储压力，同时严格执行环境污染管理标准，推动稀土产品生产环境成本内化为企业成本。在制定政策措施时，还要考虑稀土产品生产及销售是否能够给中国带来相应的社会福利，推动稀土产品生产朝着绿色方向发展。海关要加强对稀土产品进出口数量和质量的监管，对不符合进出口规定的企业必须采取相应限制性措施。

（四）加强稀土产品生产企业与资本的结合

积极推动稀土产品生产、加工冶炼和最终销售环节的联合，充分发挥每一个环节企业的优势条件，形成完整畅通的稀土产品产业链。转变政府的财政补贴思路，将直接资金补贴方式转变为降低下游稀土产品生产企业税收的方式。及时清理地方性资源补贴，促进企业注重市场长期发展和研发创新，形成一个公平合理、良性竞争的外部环境，推动稀土产品资本市场与政府政策制度之间实现良性合作。此外，政府相关部门要高度重视稀土产品市场投资风险，避免频繁变更治理方式，积极鼓励并支持稀土产品生产企业转型升级，吸引多方投资，推动稀土产品上游企业及下游企业之间实现双向资金投入，拓展企业内部多种股权所有制。

六、结束语

在经济全球化不断发展的当下，国际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科学技术进步成为推动各国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而稀土产品作为科学技术产品生产中不可缺少的原材料，其在全球经济发展中的战略地位不断上升，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都在积极加大稀土资源存储力度，不断改进稀土产品贸易方式，有力推动了稀土产品全球贸易网络格局的演化。中国作为世界上主要的稀土产品出口国之一，在世界稀土产品出口中占据重要地位。面对美国等西方国家所实施的一系列稀土产品贸易调整措施，中国稀土产品出口受到极大影响。目前，中国仍然存在稀土产品战略资源不断外流、稀土产品产业转型升级困难、稀土产品出口市场缺乏创新动力等问题，致使中国稀土产品在产量增加的同时，经济效益却难以提升。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必须加快稀土产品上游生产企业的改革步伐，同时加强稀土产品下游应用企业研发和创新，加强稀土产品生产企业与资本的结合，实现中国稀土产品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