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功勋部队：五十军改造的探析

2022-10-09白启帆

中国军转民 2022年18期

■白启帆

五十军是一支“特殊”的部队，它特殊的地方在于五十军是一支战场起义而来的部队，在保留了自己指挥和作战人员的情况下，经过了一次政治改造，就可以迅速地投入到解放战争中去，并且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一跃成为一支功勋部队。五十军的表现也是那个时代人民军队改造部队的一个缩影，类似的事情在当时并不少见。在解放战争期间，人民解放军共歼灭国民党军569 万人，其中俘虏415 万，在这些俘虏中有280 万成为解放军，占当时人民解放军总数的70%左右。甚至在这些部队中出现了“今天俘虏过来，今天就能上战场，就可以调转枪口打敌人”。从国民党军队到人民解放军，同一支部队为何前后表现天差地别，从而上升到整个人民解放军中的“解放战士”部队，本文试图从这次改造着手进行分析探讨这支部队出现如此大的变化的原因。

一、五十军的前后表现差异

关于五十军在改造前后的历史表现，本文以五十军的改造为一个标志划分为两个历史时期，前者称为国民党滇系六十军，改造之后称为五十军。五十军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在于它是唯一一支在改造中没有与其他人民解放军部队混合，以本身完整的建制改造成人民解放军部队，因此这个部队更加具有典型性。在本文的叙述中，将起义之前称为国民党滇系六十军，起义之后称为五十军。以1948 年10 月为起始点，到抗美援朝结束的时间段分析这支部队的前后表现。

关于五十军这支部队的历史表现问题，以1948 年10 月17 日为分期点，在这个时间点之前，国民党滇系六十军是一支有着悠久历史的作战部队，参加过推翻清王朝在云南的统治，也曾参加过护国运动。在抗日战争期间，滇军六十军参与了徐州会战、武汉会战、南昌会战和长沙会战等正面战场，在这些战场中的表现差强人意。在徐州会战中，六十军坚守禹王山，在二十几日夜中，六十军以伤亡18000 余人为代价成功阻止了日军袭占禹王山的作战意图。在1938 年的武汉会战中，以六十军为主力的滇军在排市阻击日军第9 师团，长达40余天，虽然整体战役以武汉陷落告终，但是六十军的战绩仍然是值得肯定的。1940 年之后，因日本入侵越南，六十军被调往云南驻守。1944 年参与滇西反攻战，并成功收复滇西。1946 年之后，六十军被派往东北，先后参与了第三、四次进攻临江战役、第三次松花江防御战役、夏季战役等，在作战中，六十军中的暂编21 师和第184 师大部被人民解放军消灭。1947 年，到达长春担任防御任务，一直到1948 年10 月17 日，六十军在长春宣布起义并且接收改编，回到人民的怀抱。

1949 年1 月2 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发布命令将曾泽生将军率领起义的原国民党第60 军及所辖3 个师成建制地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十军，部队的各级军官仍然担任原职务。经过改造的五十军迅速随部队南下参与解放华中和西南地区的战役。从1949 年10 月进入鄂西作战到1950 年1 月1 日成都为止，改造后的首战，五十军拿出了解放城市8 座，毙伤敌人573 人，俘虏敌人大量的优秀答卷，展示了改造的成果。

1950 年朝鲜战争爆发，五十军响应国家号召，作为第一批入朝部队，开赴朝鲜战场。在一次、二次战役中，五十军并没有发挥出彩的机会，直到第三次战役，1951 年1 月3 日全歼英军皇家来复枪团和一个坦克中队，1951年1月4日，率先攻入汉城，拿到了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军队第一次进入异国首都这一可以载入史册的荣誉。1 月25 日，447 团获得“白云山团”荣誉称号。在第四次战役中，从1951 年1 月15 日到2 月16 日，志愿军第五十军坚守汉江南岸长达50 个昼夜，其中443 团7 连、444 团8 连、447 团在战后得到志愿军司令部的通令嘉奖。抗美援朝结束之后，五十军相继得到了包括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彭德怀的高度赞赏，从一支起义部队一路努力成为一支解放军中的功勋部队。

五十军在起义之后的思想改造前后的表现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这唯一一支在起义之后的改造中保存了自身完整编制的部队，人和装备的因素没有发生变化，通过排除变量，这支部队前后的变化因素，除了领导者发生了变化之外，其还经历了一次思想改造，我们来分析五十军所经历的思想改造运动对这支部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二、对于五十军的组织和思想改造

对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解放军来说，从古田会议开始的一系列政治、思想建军积累了丰富的建军经验，其中包括对部队进行思想教育、废除旧军队的雇佣制度、健全党的各级组织、设立党代表制度、废除军阀作风、实行官兵一致等政策。而这些也是对六十军进行改造时的重点项目。

（一）组织改造

改造前的滇系六十军，在自身的组织方面跟一般的老式军阀部队存在着基本相同的问题。首先是改造旧式部队上下级之间的人际关系形式。一般的旧式地方军阀部队的乡土情结严重，具体体现在，士兵和军官有着上下级关系之前，包裹着比上下级之情更加亲密的同乡之情、袍泽义气。因此在对六十军进行组织调整改造的时候采用了以下做法，首先对其六十军的领导军官层进行调整，打乱其原有的军官人员配置，将各级军官调离其原来的岗位，打乱其原有的关系网，为之后思想改造减少阻力，并将高级军官抽出去军校学习以改正思想。

另外，抽调大批解放军的政工干部进入六十军，从基层连队到高级领导层，在思想改造开始之前，全军基本配齐专门的政工干部，而后仔细考查各级军官的实际情况，区分各级军官的思想情况，采取谨慎调用军官、以团结教育努力使这些旧军官转化为人民军队的干部的工作方针，采取部分清洗出部队、部分留队观察、部分进修学习的方法对军官层进行调整。

对旧军官人员进行清洗是通过三个步骤，区分不同成分的人员，以实事求是为原则，具体人员具体分析，第一步清洗顽固份子，如在起义之后还发动叛乱的徐树民、谢绍贤等人，再者就是军官中存在的曾是国民党特务或者政治身份情况复杂的人员，最后是部队中曾是土匪、恶霸、旧社会警察等身份的人员。此外，除了人员上的调整，伴随着解放军政工干部的到来，逐步查出并且取缔五十军内部存在的一切反动和封建组织，并且对部队的领导机关进行精简，建立政治机关，从而为思想改造做好组织上的准备。

（二）思想改造

对起义部队的思想改造直接关系到对其整个部队进行改造的成功与否。因此，第一步就是对起义官兵进行思想政治教育，使其明白谁是自己真正的敌人，自己扛枪打仗为了什么，为了谁。针对这项问题，在1949 年的一次全军团以上军政干部会议上，会议起草了《关于部队教育方针及教育计划大纲》的政治整训报告。

首先，对部队成员进行了控诉运动，帮助起义士兵认清谁是自己真正的敌人，开展控诉运动，组织起义士兵控诉自己在旧社会和旧军队中所遭受到的非人的待遇，而接受控诉和批判的对象多是军阀作风严重的国民党旧部队的带兵长官。通过轰轰烈烈的控诉大会，让起义士兵认识到谁才是真正压迫自己的敌人，而自己又应当为了什么而当兵，从改造客观世界达到改造人的主观世界。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士兵在刚开始被描述的是人格扭曲、奴性十足、权利意识全无的“僵尸”，以当时的东北军第五团的控诉大会为例，在经过控诉大会之后，因为士兵情绪过于激动，甚至在改造的地方，需要另外安排人员保护那些被批判和控诉的对象。这说明控诉大会在短时间内确实达到了激发起义士兵的人权意识的效果。另外经过在控诉大会中，进行内部官兵团结教育，帮助官兵认识到自己被压迫和受困难的根源在哪里，从而帮助他们认清自己的阶级敌人。其中还配合着解放区的土改工作，从思想上和物质上相配合，来对起义士兵的思想进行改造。“人民解放军用诉苦和三查方法进行了新式整军运动，将使自己无敌于天下”。在这一条，可以参考在电影《大决战之淮海战役》中的国民党低级士兵在战争中听到同乡所说自己家中分到了土地，直接战场起义，并且迅速地投入到对国民党的战斗中，可以看出这样工作的效果是十分明显的。

第二步,对整个起义部队而言，思想改造更像是一个“批评与自我批评”的过程，在激发完士兵的自我意识之后，紧接着是在部队的士兵中开展“思想还家”运动。“思想还家”运动是指，虽然起义官兵绝大多数出身于劳动人民，但是待在旧式军阀部队中的时间太长，耳濡目染，导致自身的思想长期受到封建和反动思想的影响，表现为欺辱百姓、走私贩毒、压迫残杀士兵甚至是吃喝嫖赌等恶习。这些人虽然在身体上回到人民的怀抱中，但是在思想上尚未回归，因此必须从思想上使其进行自我批评与批评，彻底与旧我、旧军队划清界线。首先是自我批评。具体步骤就是要求学员写自传，交待清楚自己的过往，尤其是自己是否做过对不起人民的事情，务必一件不漏。其次批评，就是要求各位起义士兵在批评旧军队的封建思想时，要毫不留情地揭发其他人在军队中所犯下的罪恶，人员不限于自身和身边战友。“通过三查三整运动，实现了改造部队的政治民主，改造战士获得自由批评的正当权利，使官僚主义、本位主义、军阀主义受到了系统的批判和打击”。

在“思想还家”运动中采取的政策是，在思想领域中，不搞既往不咎，不管是什么人，不管犯的什么罪恶，必须在思想上被彻底清算。在这条原则的基础之上，不管有多大的罪恶，只要自己主动坦白并且改正，就不再追究。此外对于起义士兵，还要把好“思想还家”的关，这个关就是把好初评和复评两关，根据士兵人数，有两个评审环节，初审和复审，以及让之前的老部下帮忙反省。通过这两项，目的是为了让起义士兵转变思想，认识到自身属于哪个阶级，明白自身所应有的权利，使原来的“僵尸”重新变成人，并且不单单是个人权利意识的觉醒，而是要实现作为被压迫阶级权利意识的觉醒，作为国民性改造的一个组成部分。“实际上就是军队中一种广泛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运动，而且主要是士兵对于长官、非党群众对于党员的批评，及干部和党员在群众中公开的自我批评”。

三、思想改造起作用的先决条件

五十军作为那个时代所造就的特殊部队中代表性的一支，在经过了思想和组织改造后，其本身的表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民党方面对于军队的组织和思想建设和改造也是有的，但是所取得的效果却一般，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使军队的性质发生了倒退，那么为什么中国共产党所开展的整军和思想改造运动可以取得正向积极的效果，这其中的深层次原因值得进一步的思考。

首先，中国共产党的政治立场决定了中国共产党对起义部队做到真正的思想改造，达到正向改造效果。中国共产党是代表人民的党，代表的是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因此党能最大限度地团结和领导工人、农民等阶级追求和实现自身的解放，这也决定了其可以站在广大人民的立场上去改造被反动思想、封建主义所扭曲的来自人民大众的战士，使他们的人格觉醒，认识到自己真正的阶级归属。

只有中国共产党这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无产阶级政党才能真正有资格、有能力驾驭这样规模的群众运动。而国民党代表的是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利益，就决定了它不可能放手发动群众，甚至不敢启发民智，只能用封建的愚忠思想、等级制度去治军、统军，这些手段就不能也不可能使下层士兵成为自觉的战士，而只是一个个僵硬的机器人，它的阶级性就决定了其不可能使人民群众得到解放，只有中国共产党有觉悟也有能力去改造国民性，领导革命走向成功。

其次，中国共产党相比较于国民党，自身的先进性使得中国共产党更有能力和资格带领中国人民走向成功。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在经过了近百年的党带领人民群众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的实践中得到了答案。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并且在这个道路上前行的同时还不忘自我革命，以党自身的先进性，不断领导中国伟大事业不断向前，这也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任何旧式政党的最大区别。

中国共产党的阶级性和自身的先进性，决定了中国共产党有条件和能力去正向改造这些解放战士，使被封建思想扭曲了人格的士兵重新回到人民的怀抱中，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中国共产党能领导人民完成革命，实现自身的解放，人民为何选择了中国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