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结构方程模型的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评价

罗立杰 ， 丁晨旸 ， 王纪云 ， 蔺方家 ， 闫永庆

(东北农业大学园艺园林学院， 哈尔滨 150030)

“十四五”时期是中国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也是中国老龄事业改革发展、养老体系建设完善和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战略窗口期。据2020年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达到26 402万人，占总人口比重为18.7%，其中65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占人口总数的13.5%，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1]。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务院在《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中明确指出要扎实推进老年友好宜居环境建设，完善老年宜居环境建设评价标准体系，构建老年友好型社会，以增强老年人的参与感、获得感和幸福感[2]。

城市公园绿地是城市生态系统和绿色基础设施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美化环境、生态改善、公众游憩、防灾避难等众多职能，已经逐步成为老年人休闲活动的主要载体。然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高密度、大尺度的城市设计与人口老龄化的快速发展打破了社会发展的相对稳定性，城市公园绿地与老龄社会需求之间的矛盾日益凸显，城市公园绿地的适老性研究亟待重视。

西方国家进入老龄化社会较早，有关适老性研究也早于中国。Carstens[3]最早阐述老年人户外空间规划设计方法构架，认为多样性和丰富性的老年活动空间，不仅可以弥补老年人各方面身体机能的下降，而且也能满足不同年龄段的老年人的生理及心理需求。Divya等[4]发现适龄性设施和通用设计会提升城市公园绿地对老年群体吸引力，鼓励将通用设计应用到休闲空间中。Michelle等[5]研究揭示了老年群体参观公园的具体动机、访问关注点以及期望改进的方面，认为社交氛围、服务设施、安全感和可达性是其最关注的因素。中国适老性研究最早起步于对老年人室内居住环境的研究，逐渐拓展到对老年人户外活动空间的研究[6]。赵夏洁[7]基于老龄化视角认为城市公园适老性设计要从活动需求、活动场地以及活动设施三方面考虑。徐文飞等[8]发现城市公园的空间布局、功能性、物理环境以及可达性直接或间接影响老龄群体健康交往活动。赵万民等[9]通过Kano模型证明安全性、舒适性、均等性和养护性是老年人城市公园活动最看重的基本需求。综合而言，国内外学者在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相关研究多集中于从老年人行为特征或心理需求等方面分项研究空间安全性、可达性、包容性、舒适性、交往性等问题，对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进行综合评价的研究相对较少，尤其有关评价指标体系和方法还处于探索阶段。基于国家“十四五”规划纲要发展要求，考虑到大多数城市公园还存在基础服务设施缺乏、不同年龄段人群活动场地冲突等适老性不足的问题，探究综合评价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的评价指标体系和评价方法，对城市公园绿地适老化设计与改造，完善老年宜居环境建设评价标准体系，构建老年人友好型社会均有积极的实践意义。

1 研究方法

1.1 模型构建

1.1.1 适老性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影响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的因素或指标很多，本研究在确定适老性评价指标体系时采用公共空间环境评价法、邻里绿色空间测量工具、文献回顾和德尔菲法相结合的方法[10-11]。首先由15人组成5个3人小组分别给出各自认为影响大的指标因素，其次每个组别对经常使用城市公园的老年人以及公园管理人员进行实地调研访谈，获得其认为影响大的指标因素，最后结合以往研究成果[12-19]和专家意见，确定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的评价指标体系。由此，研究以环境舒适性、环境安全性、空间可达性、健康交互性等“四性”作为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评价维度，并选取了14个用于评价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的具体指标，如表1所示。

1.1.2 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结构方程模型

结构方程模型与传统的因子分析和回归分析相比是一种不仅注重因子之间因果关系，又能对整体共同因素的模型进行统计上的评估的多变量测量模型，具有参数不变性等多种优势[20]。由于“适老性”受多种感知维度的影响，且维度间也存在相关影响关系，为深入分析各评价维度对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的影响程度，基于结构方程模型构建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影响因素预设模型共含14个观测变量，4个潜变量，潜变量包括“环境舒适性”“环境安全性”“空间可达性”和“健康交互性”，各潜变量分别对应其观测变量，即影响各潜变量的因素，路径图中的箭头表示各潜变量之间的相互关系如图1所示。

表1 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评价指标体系Table 1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for adaptation of UPGS for the elderly

1.2 问卷与量表设计

调查问卷内容共包含两部分：第一部分受访者基本特征信息，包括性别、年龄、文化程度、身体状况等；第二部分是适老性评价指标体系中观测变量的调查题项。量表采用李克特5级量表。

1.3 研究区域

选取哈尔滨市主城区的公园绿地为研究对象，为确保能够更加准确地了解老年人的户外休闲活动特征及对公园绿地的需求，在确定具体的调研地点之前，采用“实地观察+预问卷访谈”的方式对老年人经常使用的城市公园进行走访预调研，并参考《城市绿地分类标准》(CJJ/T 85—2017)确定最终调研的城市公园绿地10处。

1.4 问卷调查与数据收集

将年龄达到60周岁的公民界定为老年人。调研于2020年8—12月工作日早间8:00—10:00、午间13:00—17:00、晚间18:30—20:00进行，为保证调研数据的可信度，调研采用现场抽样和一对一访谈相结合的方法。考虑到老年人的生理、心理状态和文化程度，问卷中的调查题项尽量采用浅显易懂的文字表述，并辅助受访者进行填写。整个调研过程共发放调研问卷360份，回收整理得有效问卷339份，有效率为94.2%。

2 模型检验与结果

2.1 人口统计特征分析

对问卷中个人特征信息进行统计后发现，如表2所示，受访老年人男性比例略高于女性，其中75岁以下老年人口达到60%以上，8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占9%，79%的老年人身体状况完全自理。老年人整体受教育程度不高，小学及未受过教育的人口达到45%。受访老年人到公园的活动频率特征分布为每天(42.2%)、每周3～5次(35.4%)、每周1～2次(16.2%)、偶尔(6.2%)，老年人活动时间通常为1～2 h，占比45.1%，问卷样本具有代表性。

2.2 信度与效度分析

2.2.1 信度分析

采用SPSS22.0对问卷进行信度分析，克朗巴哈系数反映测量结果内部的一致性，系数值越大代表问卷的信度越好[21]。如表3所示4个潜变量的α系数为0.759～0.886，问卷总量表信度α系数为0.868，数据的内部一致性较好。

图1 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影响因素预设模型Fig.1 Preset model of influencing factors for adaptation of UPGS for the elderly

2.2.2 效度分析

为检验量表效度，对数据进行Bartlett球形检验和KMO值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KMO值为0.840，P为0(P<0.001)，证明样本数据是可采用主成分分析法进行因子分析的有效数据。

表2 描述性统计分析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al analysis

表3 问卷信度分析Table 3 Reliability analysis of the questionnaire

表4 KMO和Bartlett球形检验Table 4 KMO and Bartlett spherical tests

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和最大方差旋转法进行因子分析，选取特征值为1.0以上的因子作为评价指标的公共因子，共提取出4个公因子指标，其方差解释率达到69.24%，与预设潜变量相吻合。最大方差法转轴后的因素矩阵如表5所示，因素负荷量选取指标因子负载高于0.5，说明观测变量C1～C4、C5～C8、C9～C11、C12～C14能够有效地反应潜变量环境舒适性、环境安全性、空间可达性、健康交互性。平均方差提取(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 AVE)可作为衡量观测变量解释潜变量的程度，AVE值越大，解释潜变量的程度越高[22]。误差变异量和标准化因素载荷量可以用来计算潜变量的组合信度(composite reliability, CR)[23]。结果如表6显示环境舒适性、环境安全性、空间可达性以及健康交互性各个潜变量对应题项的因子荷载均大于0.6，各潜变量的AVE值均大于0.5，且CR均大于0.7。说明题项对变量解释性较好，量表效度分析通过。

表5 探索性因子分析Table 5 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

表6 问卷效度分析表Table 6 Validity analysis of the questionnaire

2.3 模型检验

在Amos24.0软件应用极大似然法对结构模型进行参数估计，并采用t检验法对路径系数进行显著性检验，得出标准化路径系数图，如图2所示。通过标准化路径系数图显示“环境舒适性”“环境安全性”“空间可达性”以及“健康交互性”对适老性均有正向影响，与预设测量模型相一致。对模型进行整体拟合度分析，拟合标准为模型的拟方差矩阵和样本的协方差矩阵的差异，衡量指标有卡方自由度比(χ2/df)、近似误差的均方根(root mean square error of approximation, RMSEA)、规范拟合指数(normed fit index, NFI)、非规范拟合指数(non-normed fit index, NNFI)、调整拟合优度指数(adjusted goodness fit index, AGFI)、比较拟合指数(comparative fit index, CFI)、递增拟合指数(incremental fit index, IFI)等。如χ2/df<3、RMSEA<0.08、NFI > 0.9、NNFI > 0.9、AGFI > 0.85、CFI > 0.9则表示模型整体拟合程度较高[24]。从拟合指标与适配的临界标准比较来看，如表7所示，模型拟合优度指标未达到最优，需要对模型进行修正。

图2 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影响因素模型标准化参数路径估计图Fig.2 Path estimation diagram of standardized parameters for influencing factors of adaptation of UPGS for the elderly

表7 模型适配度分析Table 7 Model fitness analysis

2.4 模型修正

模型修正主要通过参考模型修正指数值(modification index, MI)及t值，增加或删除参数变量，或增加各变量之间的相关性以提高模型拟合度。考虑到理论意义上研究的预设模型变量不需增加或删减，因此，为提高模型拟合程度，参考修正指标MI值，通过增加MI值最大的路径建立相关，若增加相应路径后卡方值(χ2)明显减小且理论解释合理，说明该修正有意义。分析发现误差变量“e6”对“e13”、误差变量“e2”对潜变量“健康交互性η4”以及误差变量“e16”对“e17”的MI值相对较大，根据1次放宽1个参数的原则，依次建立相关路径后观测模型适配度指标变化，完成对模型的修正，修正后的模型卡方值减小且拟合度达到了理想值，如表8所示，说明修正后模型的适配度良好。从理论解释来讲，空间场地是城市公园绿地进行文化娱乐活动的物质载体，适宜的空间尺度和充足的夜间照明设施配备能够有效地保证老年人健康交互的需求。修正后的模型标准化参数估计路径图体现了潜变量和观测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如图3所示。

表8 修正后模型适配度分析Table 8 Adaptability analysis of the modified model

2.5 指标权重

通过修正后的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影响因素模型标准化参数路径系数来确定适老性评价指标的权重系数，结构方程模型之所以能够计算各项指标权重系数，是因为模型参数估计路径系数代表了影响因素对适老性的重要程度，路径系数经归一化处理即可视为相关变量的权重系数。一级指标权重系数计算公式为

图3 修正后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影响因素模型标准化参数路径估计图Fig.3 Path estimation diagram of standardized parameters in the modified influencing factor model for adaptation of UPGS for the elderly

(1)

式(1)中：Wi表示一级指标的权重系数；ti为结构方程模型中一级指标对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影响的路径系数；同式(1)，可计算出二级指标相对于一级指标的指标权重。

根据一级指标与二级指标路径系数计算出各项观测二级指标对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影响的权重系数，进一步分析二级指标对适老性影响的重要程度。权重系数计算公式为

Ti=titij

(2)

(3)

式中：Tj为二级指标对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影响的路径系数；tij为二级指标对一级指标影响的路径系数；Qj二级指标对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影响的权重系数；权重计算结果如表9所示。

2.6 结果分析

从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结构方程模型标准化参数估计路径图以及量化后的评价指标权重结果可以发现：

(1)模型标准化参数估计路径图结果显示环境舒适性、环境安全性、空间可达性以及健康交互性对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均存在正向相关性，其关联强度从强到弱为“环境舒适性η1”(0.43)、“健康交互性η4”(0.36)、“环境安全性η2”(0.24)、“空间可达性η3”(0.22)。外生潜变量间也存在正相关性，其关联性强弱依次为η1-η4(0.52)、η1-η2(0.47)、η2-η4(0.37)、η3-η4(0.36)、η2-η3(0.33)、η1-η3(0.32)。

表9 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评价指标权重Table 9 The weight of the evaluation index for adaptation of UPGS for the elderly

(2)从对路径系数量化后的指标权重表能够看出4个潜变量之间，“环境舒适性η1”对“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ζ”影响最大，权重值为0.350，其观测变量对“环境舒适性η1”的影响权重从高到低为“休憩设施完备度C3”“景观适宜度C1”“无障碍设施配置度C4”“空间尺度适宜度C2”。即高美景度的环境、适宜的空间尺度感以及完备的休憩设施和无障碍设计更能提高城市公园绿地的吸引力，满足老年人的交往活动需求，进而提高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

(3)影响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权重较低的潜变量为“空间可达性η3”(0.176)和“环境安全性η2”(0.190)，以往研究表明良好的可达性和空间环境的高安全性能够增加居民来公园的机会和频率，提高城市公园绿地的适老性，但在实际调研中发现老年人进行户外活动时往往不会选择离家较远的公园绿地，并且在追求活动需求的同时通常会忽略自身安全的重要性。

(4)休憩设施完备度、夜间照明配置度、园路通畅性、活动场所丰富度对各自维度的影响权重最高，影响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最重要的观测变量为“休憩设施完备度C3”，最低为“安防救护设施配置度C8”，权重值分别为0.113 9和0.043 0。因此，城市公园绿地作为老年人重要的社交场所，在设计时不仅要提供满足老年人社交需求的休憩设施，也要在满足社交需求基础上保证其活动的安全性。

3 结论与建议

通过问卷调查和实证分析，定量分析影响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的主要影响因素及其内在关系，从“四性”提出提升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设计策略如下。

(1)提升城市公园绿地环境舒适性。环境舒适性是影响城市公园绿地适老性最重要的因素，加强城市公园四季景观的建设和环境卫生质量的维护，对于分布于寒地区域的城市公园，可深度挖掘并利用寒地城市地域气候资源优势，依据气候特殊性配置不同种类的适候性植物，尤其冬季展现城市独有的冰雪景观文化(冰雕、雪雕、冰灯等)，提升冬季美景对老年人的吸引力和城市公园空间活力，做到春有百花秋有叶、夏有水景冬有雪。此外，舒适完善的公共服务设施也是老年人在城市公园绿地进行休闲活动的基础保障，公共服务设施要充分满足老年人的生理和心理需求，如休憩座椅、建筑小品等环境设施要设置适宜的扶手、靠背，选择木制等导热系数较低的环保材料，合理的优化服务设施的空间布局，既保证老年人使用方便舒适，又提高服务设施的利用效率。

(2)加强城市公园绿地环境安全性。安全性原则是适老性设计的首要原则，老年人身体机能的显著衰退致使其对空间环境危险的应急处理能力减弱，因此城市公园的设计要从心理和生理方面给予老年人足够的安全感。首先，空间场地设计上可采用绿篱、景墙等方式围合不同的交往空间，考虑到雨雪冰冻气候的影响，空间场地以及园路铺装要尽量选择防滑并且渗水性强的铺装材料等。其次，对于公园的植物配置，避免有毒、有刺以及飞粉飘絮植物的选用，注重应用保健、杀菌驱虫类植物。最后要确保照明设施、标识系统、安防救护设施等基础设施的完备，保证公园夜间照明度以及标识系统的清晰度，增设紧急救护设施服务点和安全报警系统，对具有潜在安全威胁的娱乐活动设施进行定期检修或移除，从而保证老年人交往活动的正常展开。

(3)提高城市公园绿地空间可达性。空间可达性是提高城市公园吸引力的前提，也是老年人进行户外活动场地选择的重要指标。良好可达性的城市公园需要便捷的交通和合理的步行距离、合适的园区出入口、视线通达的园内空间、流畅方便的交通流线以及人性化的无障碍设计，即在城市公园设计选址时要考虑城市公交体系以及人口老年人分布情况，根据各类城市公园绿地的服务半径，合理确定城市公园的数量、类型以及分布密度。优化公园绿地周围通行环境，设置合适的公园出入口，充分重视城市公园通道无障碍设计的重要性，保证园内视线和园路的通畅性，同时少设置台阶，尽量以缓和的坡道处理场地间的联系问题，如无法避免必须设置台阶，也应在台阶旁设置无障碍坡道，并设置适宜老年人的扶手栏杆，保证各类人群都能自由进出便捷通行。

(4)增加城市公园绿地健康交互性。城市公园绿地是老年人融入社会，实现自身社会参与感的场所。公园内的群体性活动场地时常出现“人满为患”的现象，不少老年人因干扰或占用其他活动场地而发生矛盾的情况时有发生。为保证老年人能更好的参与到社会活动中，应合理增加公园的活动场地、老年娱乐及健身设施种类和数量，提高老年娱乐及健身设施的完备度，并且活动场地的设计应动静结合，既要有丰富的群体活动空间，也要有安静私密的休闲空间，满足老年人多样化的需求。此外，在调研中还发现不少老年人在城市公园绿地游憩时常承担着照顾幼童的责任，因此在硬件设施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设计适宜的儿童娱乐场所和设施，一方面老幼结合的复合型活动空间可以减轻老年人照顾孩童的压力，另一方面可以增强两代人的情感交流，有利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