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价值链重构对技术复杂度的影响
——以中国高技术产业为例
2022-09-27程文质
程文质
(郑州商学院,河南 巩义 451200)
一、引言
现阶段,新一轮产业革命方兴未艾,全球化演进动力机制逐步从传统资本与成本驱动向知识与创新驱动转变,致使全球价值链重构趋势显著。在此背景下,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以及参与方式也发生深刻变化,促使以高技术产业为代表的各产业开始重塑竞争优势,呈现崭新技术变革演进趋势。近年来,中国高技术产业发展势头强劲,其投资与生产增速高位运行,成为培育经济增长新动能、维护产业链和供应链稳定安全的关键领域,在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中扮演重要角色。根据商务部公开数据显示,2021 年全国外资实际使用规模达1.15 万亿元,其中高技术产业占比超过30%,实现“十四五”良好开局;2022 年1—2 月,全国外资实际使用金额为2437 亿元,高技术产业使用外资的实际增速同比超过70%,展现出一定结构性亮点。然而,当前由于高技术产业技术创新能力不足、产品技术含量整体较低、技术复杂度不高等问题仍旧存在,中国尚未完全脱离全球价值链“低端”位置(刘磊,2019)[1]。为摆脱这一困局,以技术创新为抓手提升中国全球价值链地位,成为高技术产业发展的重要战略目标。此过程中,作为反映高技术产业在国际价值链分工地位核心指标的技术复杂度广受关注(赵玉林、高裕,2019)[2]。在当今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经济全球化与全球价值链发展充满不确定性。因此,科学研判中国高技术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扮演的角色、有效提升产业技术复杂度,成为全球价值链重构背景下厘清产业链与供应链安全、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关键环节。
近年来,已有学者针对全球价值链重构与高技术产业展开丰富研究,为文章奠定一定研究基础。如尹伟华(2016)分析测算中国高技术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嵌入程度和位势演变,发现其处于全球价值链下游位置,并呈现显著阶段性特征[3]。桂黄宝等(2017)研讨全球价值链重构视角下,高技术产业价值链重构的路径策略,认为中国应提升高技术专利强度、强化知识产权应用,进而深度融入全球价值链[4]。马晶梅、丁一兵(2019)立足于中美两国比较研究,分析认为二者参与全球价值链位置存在差距,中国高技术产业在双边贸易分工中缺乏优势[5]。宋怡茹等(2021)研究中国高技术产业参与全球价值重构路径,认为医药制造业与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在发展进程中更加趋向于构建国家价值链,电气设备制造业、化学制品制造业则更加趋向于创建区域价值链[6]。梳理以往相关文献发现,目前多数研究基于制造业层面探究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产业技术复杂度影响,且研究结论尚未达成完全统一(刘维林等,2014;刘会政、朱光,2019;王静等,2018;刘琳、盛斌,2017)[7-10]。而针对全球价值链重构下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影响研究,则较为欠缺。为丰富既有研究,深挖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作用机制,文章从整体贸易视角出发,将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划分为进口和出口两个维度分别展开研究。进一步地,基于要素供给效应、技术溢出效应和自身成本效应,深入研究全球价值链重构对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机制和动态演进。
二、理论分析
1.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影响
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经济高速发展引致的经济社会问题逐渐显露,产能过剩造成世界经济总量增速放缓,导致全球价值链重构趋势明显(李坤望等,2021)[11]。在此背景下,各国积极应对全球价值链重构挑战,试图在全球价值链位阶重整与市场竞争中实现技术创新和产业转型升级。作为国家产业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高技术产业亦紧抓全球价值链重构契机,依托自身生产制造的比较优势,积极嵌入全球生产网络,在实现产业升级过程中提升产业整体技术复杂度。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程度可综合反映高技术产业生产效率与科技含量(戴魁早、方杰炜,2019)[12]。具体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不断提升生产效率可促进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提升。具体而言,伴随全球价值链重构与产业在国际分工体系的深度嵌入,高技术产业劳动生产效率不断提升,相关企业创新发展势头强劲,促使产业技术复杂度随之攀升(吕越、吕云龙,2016)[13]。其二,创新效率是提升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重要助力。市场分割、制度壁垒的存在限制地区之间创新要素的交流与融通,而全球价值链重构可打破知识、技能等创新要素自由流动限制,利于企业优化资源配置,提升技术创新能力,从而提升其技术复杂度(雷娜,2020)[14]。
2.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
伴随中国创新驱动战略深入推进,高技术产业技术贸易规模持续扩大、结构不断优化、方式更加多样。与此同时,全球价值链重构为高技术产业技术引进和技术创新提供多样化选择与强劲动能。一方面,中国高技术产业积极融入全球价值链,通过大规模技术进口、转化、吸收,实现产业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的大幅跃升(汤碧,2012)[15]。这一过程中,高技术产业技术研发向核心关键领域发展迈进,日益追求更具技术复杂度的高科技产品,对技术引进质量提出更高要求。此逻辑下,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具有促进作用。另一方面,在技术引进过程中,从国外进口的技术越优质、水平越高,中国从其中获得的技术外溢质量越高(张建清等,2020)[16]。因此,高技术产业在参与全球价值链重构中更倾向于进口高科技含量、高知识含量的技术产品,从而不断增强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就现实情况而言,中国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也正经历着从“硬技术”向“软性化”转变,知识产权进口成为高技术产业技术进口的主要方式,标志着进口技术复杂度进一步提升。
3.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
由于进口和出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贸易往来,因此全球价值链重构趋势下,中国高技术产业进口和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传导机制也存在不同。理论而言,全球价值链重构可通过进口提升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存量和技术禀赋,进而实现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可能存在以下影响渠道:首先,全球价值链重构通过要素供给影响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要素供给是高技术产业发展进步的重要支撑。全球价值链重构促使国际分工逐步细化,各国负责产品的不同加工工序,产出各类中间产品。而这种中间产品构成劳动、资源等生产要素集合。此情形之下,高技术产业可采取从发达国家进口的方式弥补生产要素不足,在现有条件下进行技术新突破与产品研发,进而升级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此时,进口技术对出口技术复杂度产生正向溢出效应(曾成玉,2016)[17]。其次,全球价值链重构通过技术溢出影响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全球价值链重构下,高技术产业通过技术进口引进大量复杂度较高先进技术,通过物化型知识外溢实现技术溢出。具言之,中国可直接将进口技术投入生产,形成投入产出效应,在转化吸收外来成果基础上可有效提升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并且,先进技术进口会促使国内高技术企业不断夯实模仿创新基础,通过学习先进技术积累技术存量、增强自主创新能力,进而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最后,全球价值链重构通过成本变动影响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全球价值链重构导致国际分工体系发生变化,深化全球各个生产网络间的沟通度和依赖性,促使世界各国更倾向于签订贸易协定或是投资协定(卢晓菲、章韬,2020)[18]。随着各国贸易往来不断加深,中国高技术企业通过技术进口降低产品研发成本与管理成本,以进口技术产生物化的技术外溢,不断提升生产效率和技术创新水平进而提高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任燕,2015)[19]。
综合上述研究可以发现,全球价值链重构对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取决于要素供给、技术溢出等正向溢出效应和成本效应。其中,成本效应可能会在短期内发挥作用,而正向溢出效应的发挥则需要较长时间。成本效应与正向溢出效应在不同时期的强弱变化,使得全球价值链重构对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呈现动态调整特征。
三、模型设定和指标构建
1.计量模型设定
为探究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长期影响,借鉴张明志、岳帅(2022)的研究方法,采用计量经济学中常用的长差分形式构建基准模型[20]。
模型公式如下:
其中,i表示年份,m表示地区,Prodym,i表示i年m地区的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在实证分析过程中将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划分为进口技术复杂度和出口技术复杂度。GVCm,i为i年m地区的全球价值链重构,Xm表示一系列控制变量。δp为固定效应值,εm,i为随机扰动项。
2.变量选取和数据来源
2010 年以来,中国高技术产业发展迅猛,特别是“十三五”期间,高新技术企业不断增加,年均数量增速均保持在25%以上。基于此,文章将研究时段设置为2010—2020 年。依据《高技术产业(制造业)分类(2017)》,将高技术产业细分为航空航天制造业、医药制造业、计算机与办公设备制造业、电子与通信设备制造业、信息化学品制造业、医疗设备及仪器仪表制造业6 大类。考虑到航空航天制造业特殊性以及出口额度较小,在实际测算过程中将其剔除,以确保测算结果准确性。考虑数据可得性,文章选取中国30 个省份(剔除港澳台地区和西藏)高技术产业面板数据,相关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国高技术产业统计年鉴》《中国投入产出表》。全球价值链重构数据来源于WOID 网站,涵盖44 个经济体和56 个行业的世界投入产出表。由于该数据库2014 年以后数据缺失,但整体变动幅度较小,因此文章借助灰色系统分析法对2015—2020 年全球价值链重构数据进行预测。相关变量测度如下:
(1)全球价值链重构
全球价值链重构即全球生产再配置,意味着对价值链分工进行调整,促使全球价值链长度发生改变。故借鉴刘慧岭、凌丹(2019)研究,构建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数(GVC),对全球价值链重构状况进行测度[21]。公式如下:
其中,GVCSj表示在S国j部门以及T国f部门的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数,μSjTf表示S国j部门1 单位价值产出所需投入到T国f部门的价值量。
(2)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
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Prody)是指该国进出口所有高技术产品技术复杂度指数的加权平均。一国高技术产业中进出口技术复杂度高的产品越多,意味着该国高技术产业的技术复杂度越高。借鉴周大鹏(2015)[22]研究,构造高技术产业产品技术复杂度,公式如下:
其中,m地区q类高技术产品的技术复杂度为Prodymq,贸易额为xmq。m地区的贸易总额为Xm、人均GDP 为Ym。在此基础上,文章进一步将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细分为进口技术复杂度和出口技术复杂度。
具体测算方式如下:
第一,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IMTC)。借鉴陈虹和王蓓(2020)[23]做法,在式(3)基础上,中国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测算公式为:
其中,高技术产业细分行业q的进口额表示为sq,S为高技术产业进口总额。
第二,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LTCE)。基于上述公式,构建出口技术复杂度公式如下:
其中,高技术产业细分行业q的出口额表示为nq,N为高技术产业出口总额。
(3)控制变量
除全球价值链影响外,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还可能受到以下变量影响:人力资本(HR),技能型人力资本是提升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重要因素。高技术产业内部人力资本迅速提升,能够有效实现知识的吸收和转化,为产业提升技术复杂度提供重要支撑,通过高等教育入学率衡量人力资本水平。科技创新水平(SCI),科技创新水平提升能够改变企业在研发方面的投入力度,实现产品的差异化与高质量研发,从而提升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采用专利申请授权数衡量科技创新水平。经济发展水平(GDP),经济发展水平越高,意味着高技术产业发展的外部环境越好,越利于其技术复杂度提升,用人均GDP 衡量经济发展水平。对外投资水平(OFDI),对外直接投资水平提升,能够带来逆向技术溢出、投资收益以及边际产业转移效应,有助于优化国内技术结构,提升技术复杂度,用对外投额占GDP比重衡量。外商直接投资(FDI),外商直接投资水平提升,对推动经济社会发展作出重要贡献,为中国高技术产业高质量发展带来资金、技术等要素支持,利于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提升,用外商投资额占GDP 比重衡量。
关键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 所示。
表1 关键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研究
1.基准回归结果
利用公式(1)进行测算,得到全球价值链重构影响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基准回归结果,见表2。其中,在(1)、(3)、(5)列中添加全球价值链重构以及省份固定效应。回归结果显示,全球价值链重构系数在总体技术复杂度、进口技术复杂度和出口技术复杂度均显著为正,意味着全球价值链重构可显著正向提升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在第(2)、(4)、(6)列中加入一系列控制变量,回归结果依旧表明全球价值链重构仍可显著提升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且提升作用不仅存在于总体技术复杂度和进口技术复杂度之中,还体现在出口技术复杂度上。这意味着,深入研究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作用机制很有必要。
表2 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影响的基准回归结果
2.内生性问题处理
文章所研究构建的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数,不易造成核心变量之间的双向因果问题。原因在于:其一,全球价值链重构是一个具有较强外生性变量,主要是由世界发达国家所主导的一种国际分工变革,受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影响较小;其二,被解释变量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难以直接撼动国际间的全球价值链重构;其三,计量模型设定为长差分形式,能够有效规避回归结果中个体效应影响。
由此可知,文章回归结果受内生性问题干扰的可能性较小,但考虑到研究需要保持科学性和严谨性,仍将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数的期初值作为工具变量,进行OLS 回归(结果见表3)。这样做的原因在于,相较于变动值,期初值在时间上不存在变动,故而进一步降低全球价值链重构与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之间反向因果存在可能。分析回归结果可知,面板B第一阶段回归与预期结果一致。同时,Wald F 统计量和rk F 统计量均比10%显著性水平下的临界值高,意味着无弱工具变量问题干扰。面板A 第二阶段回归结果较基准回归结果而言未产生明显变化。
表3 工具变量回归结果
3.稳健性检验
为检验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估计结果是否稳健,参鉴王立杰、吕建军(2021)和宋灿等(2022)[24,25]的研究思路,用全球价值链嵌入程度与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替换全球价值链重构,进行回归检验(表4)。结果显示,替换核心解释变量之后,全球价值链重构仍显著促进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提升。这意味着上述实证结果稳健。
表4 稳健性检验结果
五、机制检验
1.全球价值链重构对生产效率、创新效率的影响
理论分析证明,生产效率、创新效率是全球价值链重构影响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重要方式。本部分主要检验全球价值链重构对高技术产业生产效率、创新效率的影响。采用随机前沿分析方法(SFA)测度全要素生产率,用以衡量高技术产业生产效率。表5 为全球价值链重构对进出口技术复杂度影响的回归结果,由第(1)和(3)列回归结果可知,全球价值链重构利于提升高技术产业生产效率。第(2)和(4)列回归结果表明,全球价值链重构有助于提升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原因在于,全球价值链重构促使生产链与创新链趋于区域化和短小化,有助于中国在深度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充分发挥学习效应与竞争效应,实现国内高技术产业生产提质增效、科技进步与创新增长。
表5 全球价值链重构对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
2.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的作用机制
表5 的回归结果显示全球价值链重构有助于提升高技术产业生产效率和创新效率。表6 以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为被解释变量,第(1)列引入高技术产业生产效率和创新效率。研究发现,生产效率和创新效率的提升均有助于提升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第(2)列是在第(1)列的基础上引入全球价值链重构和生产效率的交互项,第(3)列引入全球价值链重构与创新效率的交互项。交互项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这表明生产效率和创新效率的提高是促进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的重要因素。
表6 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的作用机制
3.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作用机制
表5 证实全球价值链重构利于中国高技术产业生产效率和创新效率的提高。表7 第(1)列以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为被解释变量,引入生产效率和创新效率。研究表明,生产效率的回归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创新效率对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由此可知,提升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和生产效率对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具有重要意义。
立足于前文理论分析还需要进一步检验,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复杂度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溢出效应,是全球价值链重构影响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重要途径。表7 第(2)(3)列通过检验高技术产业要素供给、技术溢出和成本变动对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创新水平的影响,验证要素供给效应、技术溢出的正向溢出效应和成本效应是否存在。其中,由第(2)列回归结果可知,高技术产业要素供给增加,利于高技术产业技术创新水平提升,由此可证实要素供给效应的存在。第(3)列显示,高技术产业技术溢出和成本降低促进了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创新水平提升,表明技术溢出效应和成本效应成立。
表7 的第(4)(5)列以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为因变量,检验要素供给、技术溢出和成本效应在全球价值链重构中影响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中的作用。其中,第(4)列引入全球价值链重构、要素供给和出口技术创新水平提升的三重交互项。结果显示,要素供给提升出口技术创新水平的要素供给效应,是全球价值链重构增加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路径之一。第(5)列引入全球价值链重构、技术溢出和出口技术创新水平的三重交互项。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技术溢出效应是全球价值链重构增加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渠道之一。第(6)列引入全球价值链重构、成本变动和出口技术创新水平的三重交互项。结果显示,高技术产业进口技术通过成本效应促进出口技术创新水平,是全球价值链重构影响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的另一渠道。
表7 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作用机制
4.全球价值链重构影响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动态演进
基于前文理论分析,成本效应可在短期内提升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而要素供给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正向作用机制若想发挥效应则需通过较长时间。文章以2010—2020年为基准回归时间段,基于中长期时段分析,容易忽略短期成本效应对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作用,可能强于要素供给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故此,本部分进一步检验全球价值链重构下要素供给和技术溢出的正向溢出效应和高技术产业自身成本效应的动态调整过程,并对全球价值链重构影响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动态演进作出分析,具体结果见表8。
表8 第(1)~(3)列回归结果显示,2012—2014 年、2012—2015 年、2012—2016 年全球价值链重构降低了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这可能是由于短期内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成本效应较强,吸引高技术产业技术进口力度加大。第(4)~(6)列采用2012—2017 年的全球价值链重构,分别对2012—2017 年、2012—2018 年、2012—2019 年的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作回归。将全球价值链重构控制在2012—2017年的原因在于,这一时期全球价值链重构加深程度,在2010-2020 年整体全球价值链重构中占比较大。同时有助于考察在全球价值链重构阶段性调整完成后,其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是否依然存在。不仅如此,此处还控制了2017—2018 年、2017—2019 年的全球价值链重构。回归结果表明,2012—2017 年全球价值链重构程度加深,利于促进2017 年以后各个时期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这说明在中长期影响中,全球价值链重构程度加深提升了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其原因可能在于中长期的要素供给和技术溢出等正向溢出效应作用强于成本效应。
表8 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动态演进
六、拓展性分析
1.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再探讨
机制检验证明,全球价值链重构程度加深通过要素供给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提升了中国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文章进一步将中国高技术产业细分为专利密集型产业和劳动密集型产业,从侧面再次检验要素供给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是否成立,结果见表9。回归结果显示,不论是专利密集型高技术产业还是劳动密集型高技术产业,全球价值链重构均对其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产生促进作用,侧面验证了要素供给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成立。
表9 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专利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
2.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差异性影响
本部分检验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差异性影响,回归结果如表10 所示。
表10 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差异性影响
(1)区域差异
由于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存在区域差异。将中国经济区域划分为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结果见表10 的面板A 数据。就总体技术复杂度而言,全球价值链重构主要对发达地区的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产生影响,对欠发达地区影响效果不明显。分维度来看,全球价值链重构提升发达地区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和进口技术复杂度,同时还提升欠发达地区的进口技术复杂度。
(2)经营主体差异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高技术企业中的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通过技术引进和出口,实现技术升级(表10 的面板B 数据)。就总体技术复杂度而言,全球价值链重构对高技术产业中民营企业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高于国有企业。分维度来看,全球价值链重构显著提升了民营企业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和国有企业的进口技术复杂度。其具体原因在于:民营企业在参与全球价值链过程中,不断加大技术引进力度,通过加大研发投入提升对高技术的消化吸收和创新能力,进而提升其技术复杂度。并且,由于民营企业前期技术研发受到资金、人才等各类资源要素限制,研发能力差、技术成果转化乏力,在全球价值链重构过程中表现出更加强劲的后发优势,故其受到的影响更加显著。
七、结论与启示
文章通过构建计量模型,研究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研究表明:其一,全球价值链重构正向提升中国高技术产业总体技术复杂度、进口技术复杂度和出口技术复杂度;其二,全球价值链重构可通过高技术产业进口的要素供给和技术溢出等正向溢出效应,促进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其三,在全球价值链重构对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动态调整过程中,以中长期正向溢出效应为主,这表明中长期正向溢出效应作用强于成本效应;其四,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在区域和经营主体上存在差异性。
基于上述结论,提出以下可行性建议:
第一,深化制度政策指导,统筹高技术产业创新发展前瞻布局。研究表明全球价值链重构对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提升具有显著促进作用。政府应把握全球价值链重构趋势,持续推动高技术产业行稳致远,从顶层设计出发深化制度政策指导。一方面,国家应紧抓科技创新“牛鼻子”,加快制定和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在重大创新活动中提升关键政策指导专业性。政府部门可有针对性地加大对高技术产业制度支持,完善专利申请、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的制度建设。同时,有关部门应加强产业链上下游资源协调配置,合理推进各类创新投资计划稳步实施,避免重复投资引致的资源浪费,切实提升政府政策指引的专业性和科学性;另一方面,政府应加强重点领域的前瞻布局和战略储备,积极发挥高技术企业在技术创新中的主体作用。在加快推进科创中心、孵化基地建设中,培育一批关键领域具有竞争优势的高技术企业,积极引导其深度嵌入全球价值链,不断提升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
第二,聚焦关键要素供给,保障高技术产业高质量发展条件支撑。由结论可知,全球价值链重构趋势下,中国高技术产业若想通过提升技术复杂度在国际分工体系中占据一席之地,关键在于各类生产要素的有效供给。人才供给方面,国家应强化高技术产业人才体系建设,制定并完善人才培养和保障机制。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方式,吸引留学人员、国外专家等海外专业人才回流,为中国高技术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位势提升奠定坚实人才基础。同时,集聚科技创新团队、健全社会培训机构和培训设施,亦是增强高技术产业人才供给质量的重要方式。资金供给方面,国家应进一步完善金融支持创新体系,畅通科技创新融资渠道,保障高技术企业有效金融供给。银行等金融机构可通过贷款、风险补偿金、科创引导基金等方式撬动更多信贷资源向高技术产业领域倾斜,有效助力中小微高技术企业解决融资难的现实桎梏。如此一来,高技术产业有望在“卡脖子”关键领域实现重大突破,从而在全球价值链体系中不断升级相关技术质量与层次。
第三,完善技术引进机制,增强高技术产业消化吸收再创新能力。鉴于全球价值链重构对中国高技术产业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区域和经营主体上的差异,中国应积极优化技术引进布局,强化技术消化吸收再创新能力,累积技术存量、增强创新效率,实现技术创新能力的稳步提升。一方面,高技术产业应增强模仿创新能力,积极融入全球价值链体系并寻求海外合作,设立海外研发和生产基地,提升核心关键技术研发与创新能力。同时扩大技术引进力度,在学习借鉴先进技术基础上积极开展自主研发,提高技术转化效率和产出效率,从而成为高技术产业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的强劲支撑。另一方面,中国高技术产业还可通过并购、合资、研发合作等方式获取核心关键技术和前沿高精尖技术,不断提升技术引进的层次和质量,增强新技术获取、吸收和应用能力,以逐步实现高技术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势跃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