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外务大臣林芳正：既知华，也知美

文 曹然

日本议员办公室的会客室里，林芳正将一件双面湘绣作品放在显眼位置，他向来客介绍这件访问中国湖南时获得的礼物：“双面都可以看到花！”

2021年11月，60岁的林芳正被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任命为外务大臣。研究亚洲外交史的东京大学教授川岛真表示，新任首相岸田文雄和自民党干事长茂木敏充都有担任外务大臣的经验，且林芳正和这两人的外交理念接近，都试图在中美之间找到最佳平衡点，因而，未来一段时间内，日本外交政策或是“三巨头”并驾齐驱。

“一任内阁、一任大臣”

1961年，林芳正出生于一个商人兼政客家庭，他的曾祖父、祖父、父亲均有从政经历。“短暂从商，然后从政”是家族为林芳正设定的道路。从东京大学法学部毕业后，他作为三井物产的业务员前往希腊、土耳其、巴西、美国、泰国等地，又于1991年进入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攻读硕士学位。其间，因父亲林义郎出任大藏大臣（财政部长），林芳正一度休学回国任父亲的秘书。1994年，林芳正从哈佛毕业，第二年就当选参议员。

在哈佛时，林芳正就已展现出“外交家天赋”。他的英语发音并不标准，但表达流畅，得到了在美国参议员办公室实习的机会。当时正值“遏制日本”时期，美国社会对日本的印象趋向负面，作为实习生的林芳正被要求整理几个“对美日关系有帮助的点子”，他很快拿出了一个“让美国政府官员到日本政府工作交流”的方案，又用6个月将之完善为法案。1994年4月，以此为基础的曼斯菲尔德基金项目在美国国会通过，一直运行至今。

林芳正后来回忆，这段经历对他之后在日本的从政生涯产生了很大影响，让他认识到沟通、交流的重要性。日本顺天堂大学教授汪先恩评价林芳正有中曾根康弘等老一辈政治家的风范，“有儒家作风，像知识分子”。

2008年，林芳正获得了内阁部长职位。同年8月，时任首相的福田康夫任命他出任防卫大臣。次年，他短暂出任分管经济和财政事务的特别大臣。后来，当林芳正于2012年被安倍晋三任命为农林水产大臣时，外界将此视为安倍平衡小派系的手段，并不看好林芳正的前景，《华尔街日报》还质疑林芳正缺乏农业知识和经验。但事实上，林芳正是安倍执政期间的13位农林水产大臣中最“长寿”的。

“全才”走上外交舞台

在农林水产大臣任上时，林芳正肩负起一项重要的外交任务：主持和国际捕鲸委员会的“最后谈判”。自1951年加入国际捕鲸委员会以来，日本与委员会在禁止商业捕鲸问题上冲突不断。谈判最终以日本2018年正式退出国际捕鲸委员会、2019年重启商业捕鲸告终。

2021年岸田文雄胜选之际，林芳正对媒体披露，在2020年安倍突然辞职之后，岸田没有信心参加总裁选举，是在林芳正的劝说下才愿意参与竞争的。彼时，林芳正已经是岸田派的“座长”，即负责主持本派系议员会议的二把手。

“当岸田先生没有作出决定时，他是在考虑各种可能性。”林芳正解释。岸田文雄的犹豫不无道理：岸田派是小派系，自1993年以来再未诞生过日本首相，其所持的温和自由主义立场也和那时风头正劲的安倍、麻生相距甚远。

但2020年，岸田在自民党议员投票中仅以微弱劣势败给菅义伟，由此重塑了信心。2021年，岸田文雄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参选，成功获得总裁职位，又带领自民党扭转颓势，在众议院选举中胜出。

岸田派是如何做到的？林芳正在选举前就公开表示，自民党内的派系已经发生“结构性变化”，除近百名没有派系的独立议员外，各派系成员考虑到自身的政治前途，也会倾向于独立选择投票对象。

在加强岸田派内部团结上，林芳正功劳不小。长期以来，林芳正都非常关照年轻议员以及落选的本派系候选人，对于落选的成员，他还为其站台，呼吁大家支持。

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关系助理教授佐佐木文子指出，林芳正曾担任过预算委员会主任，在经济、财政领域早有积累，被熟悉他的政治人物视为“全才”。这次选举，他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才能全面展现出来而已。

连说五遍“实用主义”

2021年11月，林芳正召开就任外务大臣后的首次记者会，宣布辞去已任4年的日中友好议员联盟（日中议联）会长职务，以“避免不必要的误解”。

此前20余年间，林芳正亲历中日关系的起起伏伏，但从未在涉华问题上改变立场。中日关系向好时，他争取推动更多经贸交流；日本社会对华舆论恶化时，他主张“访华才能推动两国关系改善”。

2004年，林芳正和多名日中议联成员一起与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代表团座谈。当时的代表团副团长蔡名照后来回忆：林芳正坦言“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小泉参拜靖国神社，中国特别把日本与德国相比，但大多数日本人不知道德国是怎么做的”。之后，双方代表还为中日两国世代友好而干杯。

与此同时，林芳正以及岸田派议员宫泽洋一、上川阳子，也都属于“知美派”。三人都毕业于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上川阳子和林芳正还都曾在美国参议员办公室实习，经常一起参加哈佛日本俱乐部等组织的活动。

遵照“美日同盟”的传统，林芳正上任后的第一通外长电话打给了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佐佐木文子认为，短期内，岸田政府配合美国印太战略的政策不会改变。林芳正对此的解释是：“当你成为首相或外务大臣，你不可能立刻让外交、安全政策发生戏剧性的大转向。”在2021年9月的一场记者会上，当被问及岸田派的外交立场，他连续说了五遍“实用主义”。

川岛真分析，岸田政府的平衡外交思路可能是，保持美日同盟关系不变，然后寻找和中国合作的空间。林芳正坦言，岸田外交的实用主义是指平衡民意和外交需要，但意识形态不在考量范围内，“我可以说岸田文雄会是最实用主义的。”

佐佐木文子指出，岸田文雄与林芳正的组合避免了外务省和自民党分裂为“亲中”“亲美”两个派系，而是形成强有力且一致的外交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