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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维“国家距离”视野下的涉华舆情运作机制*
——基于GDELT新闻大数据的实证分析

2022-09-24柳建坤张柏杨张云亮

情报杂志 2022年9期
关键词:关注度新闻报道舆情

柳建坤 张柏杨 张云亮

(1. 哈尔滨工程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哈尔滨 150001;2. 南京大学 社会学院 南京 210023;3. 西南财经大学 社会发展研究院 成都 611130)

0 引 言

随着国际影响力的扩大,中国逐渐成为国外媒体和公众关注及讨论的对象,其在世界各国的知名度显著提升。然而,中国的国家形象在国际舆论中常常遭受误解和歪曲。在这一现实背景下,如何在提高国际知名度的同时,着力改善中国在国际舆论中的国家形象,进而向世界宣传中国主张、推介中国方案和彰显中国智慧,从而推动中国高质量发展,最终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1 文献综述

新闻的情感倾向会对国家形象的塑造产生很大影响。国家形象是由国家的客观形象、虚拟形象以及公众对国家的认知形象所构成[1]。对于被报道国家而言,综合国力是其客观形象得以形成的基础,但由于情感倾向在新闻从业者中根深蒂固地存在,因而新闻媒体中所呈现的国家虚拟形象往往与国家客观形象存在一定距离,而这种形象上的差距也会影响公众对被报道国形象的认知和态度。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始终保持良好的增长态势,这使得中国获得了国际媒体的广泛关注,直接表现为关于中国的新闻报道数量不断增加。特别是当中国为了适应全球化进程而提出全新的发展理念(如“人类命运共同体”)和国际合作方案(“一带一路”)之后,中国在国际舆论中的形象更加复杂。一方面,近年来非洲的主流媒体对“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新的国际关系发展理念的讨论不断增多,并且大多给予积极评价[2];另一方面,在一些对中国抱有敌视态度的西方国家,他们的媒体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讨论不仅寥寥无几,而且在为数不多的报道中,因囿于西方中心主义而带有偏见[3]。

综上所述,当前关于中国国家形象的研究集中在传播学领域,并且以描述涉华舆情的时空特征为主要目标,但仍有不少可改进的空间:第一,现有研究的时空视野相对狭窄,也即仅在单一时间点对特定国家的媒体发布的关于中国的新闻报道进行文本分析,却未能全面展现中国在国际舆论中的关注度以及被塑造的形象;第二,从研究层次上看,已有文献主要停留在涉华舆情特征的分析上,但对涉华舆情构建机制的分析并不深入,并且未采用系统性的理论框架,主要关注意识形态偏见和政治体制差异的影响。虽然较近的政治学和经济学文献从外交政策等视角考察了塑造国家形象的机制[4],但其考察的对象主要是公众而非媒体,采用的分析视角也较为单一,缺乏具有整合性的理论框架。

鉴于此,本文尝试构建四维度国家距离分析框架(包括地理距离、经济距离、制度距离和文化距离),将涉华舆情分为舆论关注度和舆论情感度两个指标,并对从GDELT数据库获取的2015—2019年全球96个国家对华新闻报道数据进行实证分析,以对由国外媒体构建的涉华舆情予以全新解释。

2 理论分析

媒体依托于话语权力可以引导公众对特定事件的关注与评价,因而其是塑造舆论的主要力量[5]。参考既有文献的做法[6],本文从舆论关注度和舆论情感度两个维度来考察国外媒体所构建的涉华舆情。舆论关注度是评判被报道对象所承载的信息是否具有价值的重要标准,其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会对公众和政府的决策产生影响[7]。舆论情感度则是指特定国家的媒体在对中国报道时所表现出来的情感倾向,它主要通过文本修辞体现出来。实证研究表明,媒体从业者在新闻报道中所关注的情感倾向会形塑公众对被报道对象的认知模式,并且往往以偏见的形式存在,进而会对被报道对象作出趋同的行为决策[8]。

距离是任何一种互动场景都不可或缺的要素,它也是影响行动者在互动过程中的关系密切程度以及情感倾向的关键因素。社会认同理论认为,每一个个体都嵌入在社会的各种关系纽带之中。由于关系的亲疏远近各有不同,特定个体在与他人的互动过程中会自然而然地区分出作为内群体的“我者”和作为外群体的“他者”,进而在情感取向上表现出对内群体的偏爱和对外群体的疏离[9]。由于行动者的层次存在差异,距离的维度也丰富多样。在个体层面,情感倾向可以通过心理距离反映出来,这在现实中体现为移民与市民心理距离的缩小,从而有助于提升后者对前者的包容度[10]。然而,当行动者是以国家的形态存在时,就会产生国家之间的距离,而国家距离首先体现在物理维度的地理距离上,即两个或多个国家之间的空间差距。尽管存在物理空间的阻隔,国家之间的交往仍然会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同时展开。因此,国家距离会因国家关系类型的不同而呈现出差异化样态。在经济学特别是国际贸易领域,讨论国家距离与经济活动关系的文献较为丰富,其对国家距离的划分也相对全面,大体上包括地理距离、经济距离、制度距离和文化距离。

信息是距离影响行动者决策的核心机制。行动者之间的距离是造成互动过程存在信息不对称问题的重要原因。根据不完全信息理论,交易者之间必然存在一定的距离,因而信息的传播和接收都需要花费成本,并且随着距离的增加,交易者之间的沟通成本和获取信息成本会随之增加,最终对交易活动构成障碍[11]。同样地,各种距离的存在必然会使国家之间的交往存在或大或小的障碍,从而对国家关系产生影响。贾镜渝等对524个中国企业海外并购事件样本的分析发现,地理距离会影响企业之间的信息传递效率,从而增加企业获取信息的成本,最终降低跨国并购成功率[12]。陈岩等对中国企业对43个国家或地区直接投资(OFDI)数据的分析发现,经济距离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即当中国经济发展水平相对于被投资国越发达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额越小[13]。潘镇对153个国家和地区的样本分析发现,两国的制度环境差异较大,企业进行交易活动所面临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也会增加,从而降低了双边贸易的活跃度[14]。

上述三种国家距离对国家政治经济关系产生的影响方向较为一致,但学术界对文化距离的影响存在一定争议。第一种观点认为文化距离会在两个国家之间造成信息不对称,从而加大信息交流难度,进而导致两国公众的心理距离拉大,由此在互动过程中制造各种成本,最终对两国的经济活动产生阻碍作用。阎大颖对在沪深两地和中国香港上市的非金融类企业样本的分析发现,选择文化距离较小的东道国企业进行并购,有助于减少因行为规范、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差异产生的沟通成本,从而提升经济绩效[15]。第二种观点认为文化距离所代表的国家间的文化差异具有“外来者劣势”和“外来者收益”两种内涵。具体而言,当“外来者劣势”大于“外来者收益”时,文化距离对经济活动发挥消极影响,反之则发挥积极影响[16]。这一点也得到了经验证据的支持。范兆斌等对双边贸易数据的分析发现,文化距离对国际贸易活动的影响并非完全呈线性趋势,而是具有倒U型特征[17]。蒋冠宏考察了文化距离与双边经济合作的关系,通过对参与对外投资的中国企业数据的分析发现,双边文化距离与我国企业对外投资风险呈现U型的曲线关系[18]。

由此可见,国家距离会在特定互动场景中制造信息成本,从而使行动者出现认知偏差,进而影响其自身或组织的行为模式。与经济活动类似,在新闻报道实践中,由于特定国家的媒体与被报道国的互动处于特定的时空场景中,因而上述四种国家距离在互动过程中始终存在。正因如此,国家距离不仅会限制媒体从业者关注他国的视野广度,还可能放大其固有的情感倾向。换言之,较大的国家距离可能会降低媒体对他国的新闻报道量,并且使新闻报道的情感倾向偏于负面;相反,当国家距离较小时,媒体从业者对他国的关注度较高,并且会在报道中对他国的形象进行正面塑造。

值得注意的是,国际贸易领域的CAGE框架将经济距离、地理距离、文化距离和制度距离这四种国家距离要素同时囊括在“国家距离”框架之内。该框架强调国家间的双边属性特征,并且考虑了不同类型的双边关系,因而可以较为全面地刻画国家双边关系特征,进而能够精准识别双边距离在不同维度上的差异程度[19]。CAGE框架的解释力已经在以中国为对象的实证研究中得到证实,相关文献主要关注跨国并购[20]、入境旅游[21]等经济议题。尽管较近的文献较好弥补了国家距离视角缺失的不足,但所关注的国家距离以文化距离为主,对其他国家距离的作用未加以验证[22]。鉴于此,本研究构建了包含地理距离、经济距离、制度距离和文化距离的四维度国家距离框架,以此来探究涉华舆情的构建机制,并在实证层面加以验证。

3 研究设计

3.1 数据说明与样本选择

本文使用的涉华舆情数据来自“全球事件、语言和语调”数据库(The Global Database of Events,Language,and Tone,简称GDELT)。该数据库收集了1979年以来超过100种语言的世界各大主流媒体的新闻报道,并且依托于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对新闻中的人物、组织、主题、参与方、事件发生地、媒体语气等指标进行提取。在操作层面,本文通过谷歌云计算平台“Google Bigquery”创建GDELT数据查询项目,再使用基于SQL语言的正则表达式筛选出事件参与国包含中国或者事件发生地在中国的新闻报道,进而构建舆论关注度和舆论情感度两个指标。在指标构建过程中面临的主要困难是如何识别新闻报道是由哪家媒体所撰写以及该媒体所属的国家。对此,本文参考龚为纲等的处理方法来匹配报道媒体、所属域名及其所属国家[23]。由于GDELT数据库在2013年4月开始给出新闻的来源网址,据此可以将每篇新闻报道与来源网址进行完全匹配,再根据域名来识别新闻报道来源国;最后,对于无法匹配域名与所属国的,作者手动匹配了部分对华新闻年报道量在6篇以上的域名及其所属国家。

GDELT数据库可以运用自然语言处理技术抓取新闻语气词进而评估文章语气,由此可以识别每条新闻报道的情感态度,并作为舆论情感度的测量指标。不过,评估新闻报道语气的计算方法在2015年前后有所改变,在2015年之前的语气指数始终为正值,越接近于0说明媒体报道越为负面。而在2015年以后该项指标的分数范围变为-100(极度消极)到+100(极度积极),0表示既不积极也不消极,常见值介于-10~+10之间。由于报道语气指数的前后评价标准并不统一,故本文只采用2015—2019年的数据进行分析。

本文从GDELT数据库获得的初始数据显示,2015—2019年间曾对中国进行报道的媒体所在的国家(地区)共计210个。我们从上述国家(地区)中剔除了对中国报道较少的国家(地区)(一年少于20篇)、国家距离数据完全缺失的国家及未公布国内经济数据的国家(地区)后,最终获取了96个国家的媒体在2015—2019年间发布的8.4亿篇新闻报道数据集,其中关于中国的新闻报道数量超过7 600万篇,占此期间世界媒体对华新闻报道总篇数的9.1%。

此外,为测度多维国家距离以及母国的全方位发展状况而使用的数据来自法国CEPII 数据库、Hofstede数据库、世界银行的全球治理指数(Worldwide Governance Indicators)数据库和世界发展指数(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数据库。

3.2 变量说明

3.2.1被解释变量:涉华舆情

舆论关注度的构建思路是:首先,提取各国媒体在2015—2019年间以“中国”为关键词的新闻报道数量;其次,考虑到各年度各国的新闻报道总量差异较大对指标效度的干扰,通过计算某国媒体在某年度对中国报道的新闻数量与其在该年度报道的全部新闻数量之比,生成“舆论关注度”指标,公式如下:

POA_Chinait=AF_Chinait/AF_ALLit

(1)

在(1)式中,AF_Chinait为i国在t年内出现“中国”报道的频次,AF_ALLit为i国在t年内出现所有新闻报道总频次。POA_Chinait表示关于中国的舆论关注度,该变量的数值越大,表示i国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越高。

其次,舆论情感度的构建思路是:先提取各国媒体在2015—2019年间对中国新闻报道的语气指数,将其中包含的“积极指数”和“消极指数”两个子指标相减,由此得到媒体对中国新闻报道的情感态度;最后,将舆论情感度的初始指标进行标准化,即减去各国媒体在2015—2019年间所有新闻报道的情感指数,以避免各国自身固有的媒介文化和语言风格的影响,公式如下:

POE_Chinait=EF_Chinait-EF_ALLit

(2)

在(2)式中,EF_Chinait是i国在t年内有关“中国”报道的平均语气指数,EF_ALLit是i国在t年内所有报道的平均语气指数。POE_Chinait表示关于中国的舆论情感度,该变量数值越大,表示i国媒体对中国的新闻报道的情感态度越积极。

3.2.2解释变量:国家距离

a.地理距离。本文采用CEPII数据库的GeoDist数据集构建国家地理距离的变量。该数据库设计了“dist”和“distcap”两种计算地理距离的方法:前者是根据两国经济中心的经纬度计算的球面距离,后者是根据两国政治中心(即首都)经纬度计算的球面距离。参考万伦来和高翔的做法[24],本文采用“distcap”方法构建地理距离变量(DIS_GEO),并将其自然对数纳入到统计模型。该变量的数值越大,表示母国与中国的地理距离越大。

b.经济距离。经济距离主要表现为不同国家在人均收入、国内生产总值、经济增速等方面的差异[25]。为更好地识别国家距离在双边关系上的特征,本文从经济差距的角度来界定国家之间的经济距离。参考张子昂和保继刚的做法[21],本文采用母国GDP与中国GDP之比来测量两国的经济距离,其公式为:

DIS_ECOit=GDPit/GDPct

(3)

在(3)式中,GDPit表示i国t年的国内生产总值(万美元),GDPct表示中国t年的国内生产总值(万美元),数据来自世界银行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数据库。DIS_ECOit表示i国与中国的经济距离,该变量的数值越大,表示母国与中国的经济距离越大。

c.制度距离。制度距离反映了不同国家之间的制度质量差异。本文借鉴已有文献的方法[20],采用世界银行开发的全球治理指数(Worldwide Governance Indicators,简称WGI)评估各国的制度质量。WGI指数包括6个子指标,分别为:公共服务效率和政策有效性、对企业监管的强度和公正性、公民的政治话语权、公共事务参与度、政府的清廉及对腐败的控制。本文基于如下算法将6个子指标整合为一个综合性指标:

(4)

在(4)式中,INSmi表示i国在制度环境的第m个维度的得分,INSmj表示j国(即中国)在制度环境的第m个维度的得分;Vm表示制度环境的第m个维度的方差。DIS_INSit表示i国与j国(即中国)之间的制度距离,该变量值越大,表示母国与中国的制度距离越大。

d.文化距离。文化距离反映了不同国家之间的文化差异。在Hofstede提出的经典文化维度理论中,文化距离被分为6个维度,分别为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权力距离、不确定性规避、男性/女性度、长期导向与短期导向以及放纵与克制[26]。参考孙俊新的做法[27],本文从Hofstede数据库获得文化距离数据,并基于以下算法将6个维度文化距离指标整合为综合性指标:

(5)

在(5)式中,CULni表示i国在第n个文化维度的得分,CULnj表示j国(即中国)第n个文化维度的得分;Vn是第n个文化维度的方差。DIS_CULij表示i国与j国(即中国)之间的文化距离,该变量的数值越大,表示母国与中国的文化距离越大。

3.2.3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文献的做法[28],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包括:母国与中国是否接壤、是否使用共同语言(10%以上的人口使用共同语言)、母国的GDP总量(单位:万美元)和人口总量(单位:人)。上述变量所需的数据来自CEPII数据库和世界银行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数据库。为缓解可能存在的异方差问题,本文将国内生产总值和人口数量等变量的数值取自然对数后纳入模型。由于学界对文化距离与国家互动关系的影响存在争议[22],本文加入文化距离的平方项变量。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3.3 模型设定

在本研究中,作为因变量的舆论关注度和舆论情感度均为连续变量,为考察四种国家距离对涉华舆情的影响,可构建多元线性回归模型进行估计:

POA_Chinait=α1+β1DIS_GEOit+γ1DIS_ECOit+δ1DIS_INSit+μ1DIS_CULit+ρ1Χit+ωi+φt+εit

(6)

POE_Chinait=α2+β2DIS_GEOit+γ2DIS_ECOit+δ2DIS_INSit+μ2DIS_CULit+ρ2Χit+ωi+φt+εit

(7)

在(6)和(7)式中,POA_Chinait和POE_Chinait分别表示i国家的媒体在第t年对中国的舆论关注度和舆论情感度;DIS_GEOit、DIS_ECOit、DIS_INSit和DIS_CULit分别表示i国家在第t年与中国的地理距离、经济距离、制度距离和文化距离。Χit表示一系列影响涉华舆情的控制变量;ωi表示国家固定效应,φt表示时间固定效应,εit表示随机扰动项。需要说明的是,本文采用国家层面的聚类稳健标准误进行回归,以减少异方差和自相关对模型估计的影响。

4 数据分析结果

4.1 关于中国的舆论关注度和舆论情感度的时间趋势

如表2所示,从2015年到2019年,国际媒体对中国的年均新闻报道数量维持在1 300万篇以上。在这一时期,对中国的年均新闻报道在各国全部新闻报道中的占比从8%升至11%,这表明关于中国的舆论关注度呈现逐步增大的趋势。从涉华新闻报道语气指数来看,2015—2018年,国际媒体对中国的新闻报道都给予正面评价,并且在2018年前,情感态度呈逐年上升的趋势;但在2019年,中国在国际舆论中的正面形象开始消退,关于中国的负面报道占据多数。

表2 关于中国舆论关注度和情感度的时间趋势

4.2 关于中国的舆论关注度和舆论情感度的国别差异

表3展示了2015—2019年间对中国新闻报道数量最多的10个国家,分别是美国、印度、越南、澳大利亚、韩国、俄罗斯、土耳其、德国、英国和法国。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媒体对中国的新闻报道数量远远高于其他国家的媒体。

然而,仅根据对华新闻报道的绝对数量难以完全反映国际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涉华报道在该国全部新闻报道中的占比可以更好地显示出关于中国的舆论关注度。从表3可以看出,美国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仅位列第8位,而对中国更关注的国家都是对地缘政治具有重要影响的重要国家,包括韩国、日本、巴基斯坦、越南、印度、俄罗斯和澳大利亚。

表3 关于中国舆论关注度和情感度的国别差异

从表3的涉华新闻报道语气指数来看,排名前10位的国家。以上10国的共同特点是都参与了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经济合作方案。由此可见,国家距离可能是影响国际媒体对中国报道情感态度的重要因素。而排名后10位的国家中,其中日本、菲律宾和韩国都是与中国处于同一地缘政治格局的国家,政治利益冲突可能是造成这些国家的媒体对中国的报道态度趋向消极的主要原因。另外,加拿大和英国是由美国主导的情报共享联盟“五眼联盟”的成员国,对中国有着非常强烈的意识形态偏见,在经济政策、人权保护、国防军事等问题上具有明显的反华立场。

4.3 多维国家距离与涉华舆情的关系

表4 四种国家距离对舆论关注度的影响

表4报告了四种国家距离对舆论关注度的影响结果。模型1—模型4分别加入四种国家距离变量。可以看出,除了经济距离变量外,其他三种国家距离变量都与舆论关注度的关系均不具有统计意义。在模型2中,经济距离变量的系数为-0.089,且在1%水平上显著,这说明随着与中国的经济距离变大,国外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变小。本文进一步考察四种国家距离对舆论情感度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5。表5采取了与表4相同的建模策略。模型1—模型4的结果显示,在四种维度的国家距离中,仍然仅有经济距离显著影响国际媒体对华报道的情感态度。具体来看,经济距离与舆论情感度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系数值为-3.274,p<0.1),这说明与中国经济距离较大的国家,该国媒体对中国报道的情感态度更加消极。

表5 四种国家距离对舆论情感度的影响

综上所述,虽然国家距离是涉华舆情运作的重要机制,但不同维度的国家距离对涉华舆情的影响存在较大差异。在本研究中,舆论关注度和舆论情感度都主要受到国家间经济距离的影响。由此可见,即使中国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必然的空间阻碍,并且在制度和文化上也存在内生的差异,但其被媒体关注的力度和被报道的情感态度都不会受到影响。需要注意的是,加强经济合作对于提高国外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并予以正面报道均具有积极作用。

4.4 扩展性分析

前文证实了仅有经济距离会在整体上影响国外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和情感度。然而,媒体所在国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在经济社会发展程度以及与中国的合作交流程度等方面存在很大差别。由此提出的问题是:经济距离对涉华舆情的影响是否会因国家内在的差异而有所不同?对特定类型的国家而言,地理距离、制度距离和文化距离是否会影响其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和情感度?对上述问题的解答将有助于在更深层次上理解国家距离与涉华舆情的关系。借鉴以往传播学领域的涉华舆情文献[22],本文将依据国家发展程度这一最显著的国家分类标准对国家样本进行分组再进行比较分析。

国家发展程度是国家综合实力的集中体现,而发展差距主要体现在人类发展指数、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工业化水准和生活品质等诸多方面。综合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颁布的国家发展程度的标准,本文将数据中的国家划分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29],最后对两个子样本进行分组回归。

表6汇报了四种国家距离对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涉华舆论关注度的影响结果。可以看到,四种国家距离变量均不具有统计上的显著性,这说明无论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地理距离、经济距离、制度距离和文化距离对媒体关注中国的程度都没有明显影响。表7汇报了四种国家距离对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涉华舆论情感度的影响结果。结果显示,四种国家距离均不会显著影响发展中国家媒体对中国报道的情感态度。但对于发达国家而言,经济距离与媒体的报道情感态度存在密切联系,即随着经济距离的拉大,发达国家的媒体会对中国的报道予以负面评价。

表6 四种国家距离对舆论关注度的影响(发达国家vs. 发展中国家)

表7 四种国家距离对舆论情感度的影响(发达国家 vs. 发展中国家)

5 结论与讨论

国外媒体对中国的报道是世界了解中国国情和理解中国政治经济制度的重要窗口,由此形成的涉华舆情关乎到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及国家形象。因此,探究涉华舆情的运作机制对于加强我国的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基于此,本研究考察了四种国家距离对国外媒体关于中国新闻报道的舆论关注度和舆论情感度的影响。通过对超过7 600万篇涉华新闻报道的分析,本研究发现:a.从2015年到2019年,国外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呈现逐步增大的趋势;b.在2015—2018年,国外媒体对中国的报道态度较为积极,但此后消极态度开始增强;c.在四种国家距离中,仅有经济距离是影响涉华舆情关注度和情感度的显著因素,即经济距离的拉大将会降低国外媒体对中国的报道关注度和情感度;d.经济距离对涉华舆情的影响在不同类型的国家中存在异质性,表现为经济距离仅会影响发达国家媒体对中国的报道态度。

本文将涉华舆情分为舆论关注度与舆情情感度两个维度:前者代表的是国外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由此折射出中国在全球的国际知名度;后者代表的是国外媒体对中国的情感态度,而这也是影响中国在国际舆论中的国家形象的关键因素。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在2015—2019年间,国外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不断提升,但在特定时期,其对中国的报道表现出负面情感,2019年尤为明显。伴随着中国政府和企业积极参与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世界银行反贫困计划、国际卫生组织发展目标等国际公共事务,国外一些媒体高度评价中国对世界经济发展所做出的重大贡献,因此,外媒对中国的情感态度以积极为主。

中国的国家形象频繁被污名化的现象从根本上反映了中国在全球舆论话语权上的相对弱势地位,这与中国作为负责任的大国地位极不相称。这一问题促使中央政府开始着力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为此,有关部门应从内容生产宣传和回应外媒报道两个方面着力加强中国的国际传播能力。就内容生产角度来看,推动中央和地方媒体形成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对外传播媒体群,做好内容把关人的角色,积极主动地传播具有中国精神、中国智慧和中国价值的优秀文化。政府、企业、公众、社会组织等不同主体在对外经济合作、文化学术交流等领域也要主动展示生动、立体的中国形象。从回应外媒报道角度来看,政府部门要加强传媒平台建设,针对国外媒体对中国的污名化报道要主动出击,抵制文化霸权主义,从经济改革、政治民主、文化科技、生态建设、社会建设等多个角度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治国理念和发展成就进行全面发声,并通过对国外媒体的污名化报道的曝光来改变国外民众对中国国家形象的错误认知。

本研究的核心发现是:在地理距离、经济距离、制度距离、文化距离等四种国家距离中,仅有经济距离会影响国外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和情感度,即经济距离是涉华舆情运作的核心因素。尽管已有大量文献证实了地理距离、制度距离和文化距离是影响国家之间多边贸易活动、文化交流活动的重要因素,但本文发现上述三种国家距离对涉华舆情运作的影响微乎其微。国外媒体对中国的关注程度受到地理距离因素的影响较为微弱。制度距离被认为是影响国际贸易活动的重要因素,但其对舆论关注度的影响未得到统计验证。

值得注意的是,在传播学领域,研究者特别关注文化距离的作用。因此,在本文构建的四维度国家距离框架中,我们还将文化距离变量纳入其中。一方面,文化距离常常被视为影响媒体报道注意力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内部,与中国文化联系亲密的国家的媒体对“一带一路”的关注度更高;另一方面,较近的研究还证实了新闻报道的情感倾向与文化距离存在紧密联系。宣长春等基于对4 900多篇英文新闻报道的文本分析发现,各国媒体在对“一带一路”的报道上,不仅存在数量上分布不均的现象,而且情感倾向也有所差异,并且证实文化距离对媒体情感走向的影响呈现倒U型效应[22]。但从本文的发现来看,国外媒体在涉华舆情中的关注度和情感态度都未受到该国与中国的文化距离远近的影响。之所以出现与此前的发现不一致的情况,很可能是因为研究对象的层次不同所导致。具体而言,已有文献考察的报道对象是特定的事件或现象,但本文关注的报道对象是作为众多事件或现象载体的国家(即中国)。当国外媒体对中国进行报道时,其所关注的往往并不仅仅是事件本身,更多的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以及根据双边关系的状态来塑造中国形象。事实上,文化差距很难在短期内弥合,但经济走势则处于变动不居的状态[30]。由于后一种宏观因素是影响国家关系的重要因素,因而其对媒体报道态度形成的作用可能更大。

虽然国家之间的经济距离在整体上会影响国外媒体对中国的关注度和情感度,但本文发现,经济距离对涉华舆情的影响主要存在于“发达国家”。相比于发展中国家,经济距离对发达国家的涉华舆论的情感度有显著的削弱效应。这一现象之所以出现,可能是因为中国与发达国家之间的贸易顺差或逆差所致。值得警惕的是,由于美国政府实行保护主义的经济制裁,加之中国与日本、澳大利亚的外交关系趋向紧张,这可能会影响中国与发达国家的贸易活动。一旦经济距离拉大,发达国家的媒体很可能基于既有的新闻价值框架扭曲中国在其新闻报道中的形象,进而使双边关系进一步紧张,从而对世界和平和发展进程产生不利影响。对此,在构建国际国内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的背景下,政府除了要加强媒体话语权等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之外,还需要进一步优化进出口结构和经济开放格局,培育我国参与全球经济合作与交流的新优势,通过改善贸易关系为改变国外媒体中的中国国家形象提供有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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