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老人

□马海霞

有一天，我去早市买菜，在一位老者的菜摊前停了下来。他看上去八十岁左右，身体硬朗，人也干净利索，穿着白布衫、青裤子，脚踩黑布鞋，白袜子洗得干干净净。他摊位上摆的蔬菜水灵鲜亮，一看就很新鲜。

“是您自己种的吧？”我问。老者回答：“对，是自己园子里种的。”“纯天然绿色蔬菜，我就喜欢买个人种的菜。”我说着顺手挑了几根黄瓜，老者却示意我停手：“丫头，我这些蔬菜是自己种的不假，却不是纯天然的，也是打过农药的。但只打过农药，化肥、催熟剂、催红剂等，乱七八糟的绝对没有用过。我活了八十二岁，可能见识少，菜地若不打农药，蔬菜便会受虫灾，难道那些害虫要一个一个用手捏死吗？我打农药是有讲究的，这些菜都是在采摘前半月就停止打农药了，可以放心吃。”

这老者倒是实在，如此一说，我更加信任他了，连价格都没问，又往兜里装了几个茄子。老者又说：“丫头，我只收现金，老年人玩不懂网络。”可我没带现金咋办？正在我为难之时，老者说：“只管挑，先拿回家吃，改天再来时给钱也成。”

听老者这样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便对他建议道：“其实您可以在摊位旁放一个您家孩子的二维码，这样方便用手机支付的顾客。”老者说：“哎呀！我家孩子都不让我出来卖菜，我是偷着出来卖的。人老了也得运动运动，我种菜卖菜权当锻炼身体了。”

在我俩的交谈中，菜已经称好。我对老者说：“先放这里，我再买点儿别的，过一会儿来取。”

我其实是去附近的银行取现金。返回时，老者见我手里拿着钱，一边递给我菜，一边说：“不打紧的，说好改天给就成，你这丫头咋这么见外？”

等我回家做饭时，发现兜里多了几个辣椒——肯定是老者赠给我的。从那以后，我经常光顾老者的菜摊。老者风趣幽默，他卖菜是种乐趣，我买菜也感觉开心。

熟络后，老者告诉我，原来在家附近的小区卖，怕被儿孙发现，便蹬着三轮车到六里外的早市卖。“我儿子生活富裕，也孝顺，我卖菜不为生计，只为图个乐呵！”老者说。

老者是种菜行家，加之为人实在，一出摊，他的菜便销售一空。

后来有一天，我和朋友一起路过早市，远远看到卖菜老者，我便指给朋友说：“我经常买那位老人家的菜。”朋友说：“这人我认识，他是我娘家村的。老人家挺可怜的，老伴去世早，儿子做生意赔了钱，前年又中风了，现在还坐轮椅呢！”

老者打造幸福生活的假象，不靠卖老、卖惨求生存，只靠卖菜过日子，值得敬佩。我再去买菜时，老者还是神采奕奕地招呼我，微笑还是常挂在脸上。我也假装不知实情，依旧顺着他的话茬跟他聊天，每次买菜时都不忘夸奖几句他菜种得好。这是摁开老者好心情的开关，我一夸菜，他就更乐呵了。

他笑了，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