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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保护遗传学和基因组学研究进展

2022-09-21郝宇波金红杨林李可欣胡义波

兽类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微卫星亚种雪豹

郝宇波 金红 杨林 李可欣,3 胡义波,3*

(1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动物生态与保护生物学院重点实验室,北京100101)(2 河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保定071002)(3 中国科学院大学,北京 100049)

雪豹(Panthera uncia)隶属食肉目(Carnivora)、猫科(Felidae)、豹亚科(Pantheriinae)、豹属(Panthera)。雪豹作为青藏高原及其周边区域食物链的顶端物种,维持着高原地区脆弱的生态系统平衡(Weckworth,2021),发挥着旗舰物种和伞护物种的保护作用。雪豹通常分布在海拔3 000~4 500 m的高山地区,主要生活在陡峭的悬崖、山脊和岩石滩(Jackson and Ahlborn,1989)。目前,雪豹的分布区从南到北贯穿了喜马拉雅山、青藏高原地区、亚洲中部山地以及西伯利亚高原,在12个国家均有分布。在中国分布广泛,遍及8个省区,中国的雪豹栖息地面积最大,占雪豹栖息地总面积的60%以上(McCarthy and Chapron,2003;中国雪豹保护网络,2018;刘沿江等,2019)。近期一项种群遗传学研究建议,按照遗传差异和地理隔离,可将雪豹分为3个亚种:北部亚种、中部亚种和西部亚种(Janeckaet al.,2017)。

随着分子生物学技术和野外监测技术的发展,研究濒危野生动物分布和种群数量似乎并不再那么困难。但是,迄今为止,全球仍没有对雪豹野外种群数量的准确统计,原因主要是雪豹活动较为隐蔽,在高山分布极其分散,不能全方位捕捉其活动范围等。研究资料显示,全球雪豹数量估计为4 678~8 745 只(McCarthyet al.,2016),其中中国雪豹种群数量2 000~2 500只,约占全球雪豹种群数量的50% (Riordan and Shi,2016;中国雪豹保护网络,2018)。根据2016 年的估计数据(Mc-Carthyet al.,2016),IUCN 2017年将雪豹的保护级别由濒危(EN)降为易危(VU)。尽管雪豹濒危等级被下调,但是雪豹保护工作仍需继续推进,才能维持目前的保护成果(Mallon and Jackson,2017)。雪豹仍面临着栖息地改变、人为活动干扰以及食物减少等生存威胁(Snow Leopard Network,2014;Di Mininet al.,2016;McCarthyet al.,2017)。雪豹种群遗传分化的出现也反映了栖息地破碎化对野生雪豹种群的影响(Janeckaet al.,2017)。为促进和开展雪豹的科学保护,现对雪豹的保护遗传学和基因组学研究现状进行综述。

1 雪豹非损伤性遗传学研究

非损伤性遗传学研究已经应用在保护生物学诸多方面,如物种识别、个体识别、种群数量估计和性别鉴定等。由于栖息地的破坏以及人类活动等影响,雪豹种群密度低,且呈斑块状分布(Nowell and Jackson,1996)。因此,采用传统的组织或血液采样方法进行雪豹的科学研究,显然无法适应雪豹当今的保护形势。雪豹习惯于在没有植被或落叶的地方排泄,粪便容易被发现,且高山环境寒冷干燥,粪便DNA 能够保存更长的时间,因此非损伤性遗传取样法适用于雪豹调查研究(Janeckaet al.,2007);由于雪豹粪便可以在其生存环境中存在几周至数月不等,这种方法相对于红外相机等方法更容易发现分布较分散的雪豹个体(Jackson and Ahlborn,1989;Janeckaet al.,2008,2011)。

对野外收集的雪豹粪便样本首先需要进行物种鉴定。物种鉴定常选择Cyt b、CoxI等线粒体序列片段为鉴定分子标记,进行PCR 扩增和测序,然后将目的序列在公共数据库中进行检索,从而达到物种鉴别的目的(Farrellet al.,2000)。确定粪便来源为雪豹后,利用核微卫星数据进行个体识别,以确定这些粪便是否来自于同一个体。Waits等(2007)和Janecka 等(2008)利用设计的微卫星引物对雪豹粪便DNA 进行PCR 扩增,PCR 产物测序后进行基因分型分析,通过多个微卫星位点联合以区分个体。对鉴定个体后的雪豹粪便样本进行性别鉴定,可使用猫科动物特异性引物扩增AMELY基因的内含子片段,如果扩出阳性PCR 产物,则判定为雄性(Murphyet al.,1999)。

收集到足够数量的粪便样本就可以开展种群数量和密度的估计。张于光等(2008) 在印度西北部(Ladakh)、蒙古国南部(南Gobi)和中国青海3个雪豹分布区收集到109 份粪便样品,使用7 对微卫星引物进行个体识别,最终分别识别到17 只、11 只和3 只雪豹个体。周芸芸等(2014) 在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甘肃党河南山地区收集到190 份雪豹粪便,使用8 对微卫星引物进行个体识别,最终鉴定这些粪便来自48 只雪豹个体。张于光等(2019)收集到86 份雪豹粪便,使用15 对微卫星引物进行个体识别,最终鉴定来自祁连山国家公园雪豹26只、来自三江源国家公园雪豹15只。Aruge 等(2019) 在来自巴基斯坦的50 份粪便样品中识别出33 份粪便来自雪豹,使用7对微卫星引物鉴定出25只雪豹个体。

2 雪豹的系统发生地位

现存的猫科动物在除南极洲和大洋洲以外的其他地区均有分布,它们的祖先可能起源于1 100万年前中新世后期的东南亚(Johnsonet al.,2006)。在猫科动物中,对豹属的系统发生关系认识比较混乱,其中雪豹的系统发生地位也存在较大分歧(Johnsonet al.,2006)。

Gray (1854) 将雪豹独立成属,定名为雪豹属(Uncia);之后,Pocock (1917,1930) 分出豹亚科,并将大型猫科动物归入其中,豹亚科中分为豹属(Panthera)和雪豹属。一些学者开展形态学研究发现,雪豹的声带缺少一层厚厚的纤维弹性组织,所以不能像其它大型猫科动物那样“吼叫”,因此认为雪豹应归入一个单独的雪豹属(Pocock,1917;Hemmer,1972;Peters,1980;Sunquist and Sunquist,2002)。

也有一些学者根据形态和分子证据,认为雪豹应归为豹属。第一,在形态学上,雪豹的骨骼和体型与豹属的其它物种相似,尽管雪豹的形态特征尤其是鼻骨和听泡结构与豹属的一些典型物种有很大差别(魏磊等,2008);第二,在染色体核型方面,雪豹的染色体核型与虎、豹等豹属动物极其相似,均为38 条染色体(魏磊等,2008);第三,基于12S rRNA、Cyt b、16S rRNA、ND5、ND2和ND4等6 个线粒体基因,应用最大似然法(Maximum Likelihood,ML)建立系统发育树,将豹和雪豹认定为关系最近的物种(图1a) (Yu and Zhang,2005)。此后,Johnson 等(2006) 根据常染色体、X 染色体和Y 染色体上共30 个基因,使用ML 法进行系统发育重建,发现雪豹和虎(P.tigris) 的亲缘关系最近(图1b)。Wei 等(2009) 基于线粒体12S rRNA、16S rRNA、ND2、ND4、ND5、ATP8和Cyt b等7 个线粒体基因3 816 bp 序列,使用ML 和贝叶斯法构树,支持狮(P.leo)和雪豹是姐妹物种,且雪豹与虎、豹、狮、美洲豹4个物种始终聚为一支,并获得了很高的置信度支持(图1c)。综上,雪豹归为豹属得到了较多分子证据的支持,但雪豹在豹属内部的系统发生关系有争议,需要遗传信息量更大的基因组数据和可靠的构树方法进行全面系统的分析才能确定。

基因组尺度的分子数据分析显示,雪豹与狮较近的亲缘关系是由于历史上雪豹与狮和豹的祖先的杂交引起的假象,不能反映雪豹真正的系统发育地位(Liet al.,2016)。Figueiró 等(2017) 测定了美洲豹(P.onca)基因组,结合已经公布的虎基因组及狮和雪豹的基因组重测序数据,使用ML构建系统发育树,结合分化时间的估计以及与Y 染色体标记的系统发生关系一致性,认为雪豹与虎具有最近的系统发生关系,且与美洲豹、豹、狮均归为豹属(图1d)。

图1 基于不同分子标记和方法构建的雪豹系统发生位置.(a)基于6 个线粒体基因使用ML 法构建(Yu and Zhang,2005);(b)基于常染色体、X 和Y 染色体共30个基因使用ML法构建(Johnson et al.,2006);(c)基于7个线粒体基因使用ML法和贝叶斯法构建(Wei et al.,2009);(d)基于全基因组数据使用ML法构建(Figueiró et al.,2017)Fig.1 Phylogenetic position of snow leopard constructed based on different molecular markers and methods.(a)ML method construction based on six mitochondrial genes (Yu and Zhang,2005);(b) ML method construction based on 30 genes from autosome,X and Y chromosomes (Johnson et al.,2006);(c) ML and Bayesian method construction based on seven mitochondrial genes (Wei et al.,2009);(d) ML method construction based on genome-wide data(Figueiró et al.,2017)

3 雪豹的遗传多样性

遗传多样性可反映物种演化潜力,可为濒危物种种群续存提供应对环境变化的遗传潜力。周芸芸等(2015) 对青海省囊谦县、治多县以及甘肃省阿克塞县3 个地区的36 份雪豹粪便DNA 样品使用8对微卫星引物进行了遗传多样性研究,共检测到57 个等位基因,有效等位基因数为2.190~5.488,平均等位基因数为7.130;期望杂合度(He) 为0.543~ 0.847,平均期望杂合度为0.759,期望杂合度较高;相比阿拉斯加棕熊(Ursus arctos)(He为0.27)(Paetkauet al.,1998)、阿尔卑斯灰狼(Canis lupus) (He为0.56) (Fabbriet al.,2007)、东北虎(P.t.altaica) (He为0.26) (Henryet al.,2009) 等其他濒危哺乳动物,雪豹遗传多样性较高。张于光等(2019) 在祁连山国家公园和三江源国家公园分别取样,采用15 对微卫星引物进行个体识别,确定26只雪豹个体来自祁连山国家公园,15 只来自三江源国家公园。研究发现,祁连山国家公园雪豹有效等位基因数为2.346 ± 0.734,观测杂 合 度(Ho) 为0.371 ± 0.237,He为0.541 ±0.161;三江源国家公园雪豹有效等位基因数为2.125±0.830,Ho为0.379±0.279,He为0.473±0.201。相较于三江源国家公园雪豹种群,祁连山国家公园的雪豹种群遗传多样性较高(表1)。

表1 基于微卫星标记评估的野生雪豹遗传多样性Table 1 Genetic diversity measures of wild snow leopards based on microsatellite markers

Aruge 等(2019)在巴基斯坦的5 个地点进行雪豹粪便取样,使用7个微卫星位点进行分型,成功扩增33 份粪便DNA 样本中的25 个(75.75%),共鉴定68 个等位基因,显示遗传杂合度低。Janecka等(2008)基于在印度Ladakh、蒙古国Gobi 南部和中国青海收集的雪豹粪便样品,遗传多样性统计分析表明,Gobi 南部的雪豹微卫星遗传多样性低于Ladakh 种群。Ladakh 和Gobi 样品的Ho分别为0.750 和0.510,He分别为0.580 和0.440。Janecka等(2014)在蒙古国Gobi、阿尔泰西部取样,使用9个微卫星位点进行雪豹的遗传多样性研究,得到平均等位基因数为3.6,Ho为0.477,He为0.504。Rozhnov 等(2011)在西伯利亚、印度和蒙古国等雪豹的自然栖息地进行粪便取样,经物种和个体鉴别后最终确定29 只雪豹个体,使用33 个微卫星位点进行分型,分析了雪豹的遗传多样性,发现总体样本的平均等位基因数为3.625,Ho为0.598,He为0.547(表1)。

在线粒体标记估计遗传多样性方面,Janecka等(2008) 获得印度Ladakh、蒙古国Gobi 南部和中国青海3个雪豹群体的8个个体样品,并进行mtDNA 3 个编码基因(Cyt b、ND5、ATP8) 及线粒体控制区扩增测序,共测序1 445 bp 序列。其中3 个编码基因共814 bp 的编码区无序列变化,在631 bp的控制区序列发现3 个变异位点,定义了3 个单倍型,种群核苷酸多态性(π)为0.001 7,其中2种野生单倍型在印度Ladakh 均有发现,然而在中国青海和蒙古国Gobi南部两个区域中,每个区域只观察到1种单倍型。周芸芸等(2014)对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甘肃党河南山地区的48 只雪豹个体使用mtDNACyt b遗传标记进行了遗传多样性研究,定义了9 个单倍型,遗传距离为0.009~ 0.058,核苷酸多样性为0.006~0.025。

相比其它豹属物种(表2),野生雪豹具有较低的遗传多样性,但不同地区雪豹种群的遗传多样性可能因种群数量差异而相差较大(表1),这需要不同的遗传多样性保护策略。

表2 豹属物种的遗传多样性比较Table 2 Comparison of genetic diversity among Panthera species

4 雪豹系统地理格局、种群遗传结构与亚种分化探讨

雪豹亚种的划分长期存在争议。Riordan 等(2015)建议雪豹分为南北两个地理种群:青藏高原西南部、西喜马拉雅、喀喇昆仑、帕米尔及天山山脉种群,阿尔泰山—萨彦山脉种群。然而,Kitchener 等(2017) 认为全球雪豹是一个种群,没有亚种分化。Janecka 等(2017)基于对70只雪豹个体的33 个微卫星位点进行基因分型,根据种群遗传结构和地理隔离,将雪豹分为3 个亚种:(1)P.u.irbis北部亚种(阿尔泰地区);(2)P.u.uncioides中部亚种(喜马拉雅核心区域、青藏高原地区);(3)P.u.uncia西部亚种(天山、帕米尔、跨喜马拉雅地区)。

但是,Senn 等(2018) 认为雪豹分为3 个亚种尚存在争议,原因是Janecka 等(2017)的研究缺乏足够的样本量;在638 bp mtDNA 序列中几乎没有发现变异。并且Senn 等(2018) 认为3 个主要的遗传种群并不构成单独的亚种,而只是揭示了种群遗传结构,且这3个亚种没有明显的地理障碍等生物地理学证据支持。随后,Janecka 等(2018) 对Senn 等(2018) 提出的问题做出了回应。首先,他们认为,与大部分其它猫科亚种的分类文献相比,他们使用的样品数量和分子标记是足够的。其次,他们认为:第一,mtDNA 在种群出现瓶颈期后变异水平会下降;第二,由于遗传漂变的影响;第三,在没有核DNA信息的情况下,在mtDNA分析中,雄性偏向的扩散和杂交在很大程度上是未被发现的,而尽管核DNA 存在分歧,但古老的母系杂交事件可能仍然存在。相比33个核微卫星位点,线粒体DNA不是判定亚种分化的主要依据。再次,遗传混合已经发生在了诸多猫科动物中(Liet al.,2016),许多猫科动物亚种中都出现了遗传混合,如狮两个亚种P.l.leo和P.l.melanochaita仍存在遗传混合,也得到Kitchener 等(2017) 的认可。在生物地理学方面,他们认为天然屏障确实存在,雪豹北部亚种在南面有戈壁沙漠,西面有准噶尔盆地作为天然屏障,并且相关文献也显示有地理屏障的存在可支持3个亚种的划分。

尽管雪豹3个亚种的分类获得了一定支持,但雪豹亚种的确定还需要更深入的研究来厘清。

5 雪豹的演化历史

雪豹的演化历史与青藏高原环境变化密切相关。Janczewski 等(1995)使用12S rRNA 和Cyt b基因对豹属的分化时间进行了估计,估计豹属在最近3 百万年前(MYA) 分化。Bininda-Emonds 等(1999)基于组合系统发育信息认为豹的现存物种的分化时间约在4.2—2.1 MYA,雪豹分化的时间是4.63 MYA (4.8—1.2 MYA) (Hemmeret al.,1978;Wayneet al.,1989)。青藏高原在8 MYA 前后发生了强烈的环境变化(Kroonet al.,1991)。此时,起源于亚洲的豹属动物在11.3 MYA或12.06 MYA已与其它猫科动物分化(Weiet al.,2011;Figueiróet al.,2017)。

青藏高原的隆升事件主要分为3个阶段,分别是距今3.6 MYA、2.6 MYA 和1.7 MYA,其中青藏高原强烈隆升的开始时间存在争议,国内学者认为发生在3.6 MYA(Liet al.,2001),而国外学者则认为主要发生在8 MYA(Kroonet al.,1991)。在此时间段内发生的地质构造和强烈隆升事件对青藏高原的形成和气候变化影响显著(Liet al.,2001)。An等(2001)和Li等(2001)均认为3.6 MYA以后亚洲冬季风形成,并在2.6 MYA 以后开始盛行,这可能是由于青藏高原在3.6 MYA 前后的强烈隆升引起。青藏高原西北部隆升和柴达木盆地形成时期发生在4.5—3.5 MYA (Zhenget al.,2000;Anet al.,2001;Liet al.,2001),雪豹则在此时期与豹属其它动物开始分化,其原始祖先进入了崛起的青藏高原,由于某种特殊或偶然的机遇,开始了其在高原环境中的生存斗争,这是雪豹进化的第一个阶段(Weiet al.,2011)。在约2.6 MYA,这段时间亚洲季风气候逐渐稳定,雪豹开始逐渐适应青藏高原的环境,这是雪豹进化的又一重要阶段(Liet al.,1996;Weiet al.,2011)。此后,在大约1.7 MYA 这段时间,青藏高原气候又发生了剧烈变化,接近于现在的环境,原分布于高原地区的雪豹向周边地区扩散(Liet al.,1996;Weiet al.,2011)。

雪豹的种群历史动态研究显示,雪豹历史上经历了两次快速的种群数量下降过程。Figueiró 等(2017)基于美洲豹、豹、雪豹、虎、狮的全基因组测序结果,使用PSMC方法对每个物种的种群历史进行重构,发现在大约30 万年前到10 万年前,这5个物种的种群数量都在下降。在10万年前到2万年前之间,雪豹的种群数量趋于稳定。在2万年前雪豹的种群数量又开始下降。其种群历史动态与更新世冰期周期性变化密切相关。

6 雪豹适应性演化

雪豹为适应其栖息环境,满足其生存繁衍需要,演化出一系列特征。如雪豹为了抵御严寒,演化出了很厚的毛发;为了便于捕猎,其毛色逐渐与青藏高原栖息环境相适应,它的尾长度接近与身体等长,以在崎岖的岩石上跳跃时保持身体平衡。

雪豹长期栖息在青藏高原,能够适应高海拔低温、低氧和强紫外线的严酷环境。Cho 等(2013)检测了哺乳动物EGLN1和EPAS1基因的氨基酸突变替换,发现雪豹在这两个基因中都有独特的氨基酸变化,EGLN1基因在哺乳动物中高度保守,但是雪豹该基因的第39位赖氨酸(Lys)替换成了甲硫氨酸(Met);雪豹EPAS1也有2 个氨基酸特异性变化,而这在其它参与比较的物种中没有发现。因此,推测EGLN1和EPAS1的氨基酸改变可能与适应高原环境有关。Figueiró 等(2017)使用位点模型和支位点模型研究了豹属5 个物种的正选择信号,发现基于支位点模型,157 个基因呈现物种特异的正选择信号,其中包括雪豹可能适应高原低氧的基因UHFR1、与视觉和嗅觉相关的基因IKBKG。

另外,Janecka 等(2020)从虎和雪豹的肺、皮肤和肌肉组织中提取了RNA,分析了两个候选基因HIF1A、EPAS1和两个已知被HIF1A和EPAS1上调的基因(ARNT、VEGFA) 的表达情况,其中HIF1A由EGLN1控制。结果发现,雪豹肺组织中VEGFA表达上调,而VEGFA控制着新毛细血管(血管生成) 的发展,VEGFA高表达导致的肺毛细血管化增加可能改善雪豹在高海拔地区的呼吸换气功能,以适应高原低氧环境。

7 雪豹基因组特征

Zhou等(2021a)测序组装了雪豹基因组,分析了雪豹基因组中微卫星标记的特征,将其与其它豹属物种的微卫星标记特征进行了比较。鉴定雪豹微卫星数量为1 323 721 个,数量低于狮、豹和美洲豹,但高于虎;单核苷酸类型微卫星最多,而六核苷酸类型微卫星最少;GC 含量在三核苷酸类型微卫星中最高,在单核苷酸类型微卫星中最低。大多数含有微卫星的基因仅在一个位置上存在微卫星,因此可以推断,即使基因内串联重复可以产生功能变异,每个基因的微卫星数量也是有限的。通过对编码区具有微卫星的基因进行功能分析,发现了与代谢过程和免疫系统有关的基因,推测可能与高海拔适应有关。

嗅觉在猫科动物适应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嗅觉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它始于嗅觉上皮内的专用嗅觉受体与挥发性气味分子的特异性结合,在哺乳动物的生存中起着关键作用。Zhou等(2021b)对雪豹的嗅觉受体基因进行了全基因组水平的鉴定和表征,并将其与其它豹属物种进行了比较。在雪豹、狮、美洲豹、豹和虎中分别鉴定出213 个、294 个、624 个、305 个和253 个功能性嗅觉受体基因,发现了115 个共有基因簇和5 个雪豹特有基因簇;通过与人类蛋白质序列的相似性比较,确定了雪豹某些嗅觉受体基因的潜在气味特异性。雪豹嗅觉受体基因在豹属物种中数量最少,是否与高原环境适应有关,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8 总结与展望

雪豹是青藏高原及其周边区域野生动物保护的旗舰物种和伞护物种,保护雪豹是维持这一脆弱生态系统生物多样性的关键。对雪豹遗传多样性水平及其种群遗传结构的掌握对于指导其保护行动至关重要。总的来说,相比其它豹属物种,野生雪豹具有较低的遗传多样性和演化潜力。但值得关注的是,基于微卫星标记的种群遗传结构显示,全球雪豹目前可被分为3个亚种,说明这些遗传种群或亚种的基因流因地理障碍及人类活动受到一定程度的阻碍。另外,雪豹分布较广,因此一些低密度的小种群需要加强遗传监测,基于粪便的非损伤性的保护遗传学研究可以发挥重要作用。粪便除了可以获得雪豹的遗传信息外,还可以对雪豹的食性进行分析。食性对于了解猎物的组成及动态,预测捕食者与猎物之间的种群动态变化,进而制定有效的保护措施很重要(Muhammadet al.,2011)。

保护基因组学相对于保护遗传学,不仅具有保护遗传学的优点,可以研究遗传多样性、种群遗传结构等科学问题,还可以分析蛋白编码基因,研究雪豹的适应性演化和局域种群适应问题,也能利用全基因组水平遗传变异信息重构濒危物种从古至今的种群动态历史(魏辅文等,2021)。对于雪豹亚种分化仍存争议的问题,可以考虑采用种群基因组学方法从基因组水平来进一步证实(Huet al.,2020;Yanget al.,2022)。此外,基因组水平研究还可以分析鉴定遗传纯合的ROH 区段(Runs of homozygosity)以及蛋白编码基因上的有害变异,以估计各个遗传种群的近交程度和有害变异的水平,从而结合遗传多样性可以深入预测雪豹种群的遗传演化潜力(Huet al.,2020;Yanget al.,2022)。目前,开展濒危动物保护基因组学研究,主要依赖于历史皮张、死亡动物的组织及活体血液等样本的收集,而利用新鲜粪便样品开展高通量测序以获得宿主动物足够的测序数据仍是一个挑战,成功的研究很少。目前已有一些新方法如杂交捕获法、MBD 富集法可从粪便样品中富集宿主DNA(王李玲等,2021),未来可尝试用于雪豹新鲜粪便的宿主DNA 富集研究,进而开展基于粪便的保护基因组学研究。

越来越多的研究显示,宿主演化与其肠道微生物的作用是分不开的,肠道微生物的研究为物种的适应性进化机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魏辅文,2016)。肠道微生物对于宿主的代谢、营养利用乃至健康有着重要的影响(Turnbaughet al.,2006;Leser and Molbak,2009;Buddington and Sangild,2011;Degnanet al.,2012)。因此,针对濒危动物的保护宏基因组学交叉学科应运而生(Weiet al.,2019)。雪豹肠道微生物在其高原适应和肉食适应中发挥怎样的作用?地理跨度很大的不同雪豹种群,其肠道微生物结构和功能是否存在较大的差异?这些问题亟需开展相关研究,进而可从肠道微生物的视角,提出科学的雪豹保护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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