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澳两国学士学位制度的比较研究及借鉴

杨 春，李 箐，苏艳丽

（1.沈阳师范大学 国际商学院，辽宁 沈阳110034；2.辽宁大学 亚澳商学院，辽宁 沈阳110036）

21 世纪以来，为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很多国家的高等教育从精英化阶段进入大众化和普及化发展阶段。1999 年，我国做出扩大高等教育规模的重大决策，高等教育从此进入大众化发展阶段。二十年来，高等院校扩招大幅度提高了我国的劳动力素质，为社会主义建设输送了大量人才，助力我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一、问题的提出

近年来，随着我国高等教育从大众化向普及化的过渡，普通高等学校本科毕业生素质的社会评价和雇主反馈开始转差。那么应该如何维护我国高等教育的学术标准和声誉，以及保护学生和公众的利益，成为高等教育面临的一个重大现实问题。

学位是个人通过学习专业知识取得学识及在某一学科领域获得学力水平的标志[1]。20世纪80 年代初，我国高等教育确立了三级学位制度，即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学位制度的建立不但使高等教育制度得到了进一步完善，而且起到了规范和引导人才培养模式的作用[2]。但是，在目前学位制度下，本科期间无论是学习成绩优秀还是较差的学生，在毕业时获得的都是毫无差别的学士学位。授予学术水平差异化明显的本科毕业生单一化、同质化的学士学位是否为一种科学、合理的学位制度设计的结果？无等级划分的学士学位授予制度是否会因缺乏激励机制而削弱学业竞争，最终导致高等教育人才培养质量下降？这些都是目前我国高等教育亟待解决的问题。

二、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的国际经验

英、澳两国的高等教育质量在全球一直都享有盛誉，虽然两国人口只占世界总人口的百分之一，但是在全球大学排名50 强中，却有四分之一的高等院校来自英国和澳大利亚。英、澳两国高等院校毕业生的学术素养和能力，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获得了极高的社会评价和雇主认可，其学位授予制度设计的合理性、先进性和科学性可谓功不可没。长期以来，英联邦国家的高等院校在本科教育阶段，普遍采用的是以普通学士学位加分等级荣誉学士学位的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多元指的是学士学位有普通学士学位和荣誉学士学位两种；分层次指的是普通学士学位低于荣誉学士学位，荣誉学士学位自身又分成若干高低等级。

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把竞争机制引入高等教育本科阶段，极大地激发了大学生的内生学习动能，提升了高等教育的学术标准，促进了人才培养质量的提高。审慎研究这些国家的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汲取其在高等教育方面的成功经验，同时结合我国本科教育的具体实践，通过教育部、国务院和全国人大进行顶层设计，各高等院校做好分层对接，则能构建出我国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最终全面提高我国高等教育的人才培养质量。我国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的建立和完善，将成为坚持“以本为本”（文科为本）、推进“四个回归”（回归常识、回归本分、回归初心、回归梦想）、促进我国高等教育本科层次内涵式发展的重要抓手，并将有力地推动我国高等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步伐。

（一）英国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

英国的高等教育质量蜚声世界，毕业生的学术水平得到了世界各国的广泛认可[3]。英国的大学始于12 世纪中期，最早成立的是牛津大学。目前，英国拥有160 多所高等院校，其中18所进入世界高校100 强。2019 年，在排名方法与评分标准更注重学术的QS（Quacquarelli Symonds）世界大学百强排名中，牛津大学（第四）、剑桥大学（第七）、伦敦大学学院（第八）、帝国理工大学（第九）进入前十名。英国绝大多数提供高等教育的院校都是公立性质的，其办学经费由英国高等教育拨款委员会负责提供。然而，这些高等院校在英国的运行是独立的，不受政府影响，享有学术自由。在英国，高等教育的提供机构只要拥有英国皇家特许状并在枢密院备案，就可以自行授予毕业生学位。

世界上最早为“优等生”授予荣誉学位（Honours Degrees，简称Hons）的是始建于1088 年的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UniversityofBologna）。大约一百年后，牛津大学将起源于意大利的荣誉学位制度引入英国的高等教育学位体系中[3]。目前，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依然是英国高等教育本科层次学位授予体系的具体表现形式。

1.授予形式

在这种学位授予体系中，本科毕业生被授予的学士学位有两种：普通学士学位（Ordinary Degrees，简写Degrees）和荣誉学士学位（Honours Degrees，简写Hons）。其中，荣誉学士学位分为四个等级：1 级荣誉学士学位（First Class Honours）；2.1 级荣誉学士学位（UpperSecondClass Honours）；2.2 级荣誉学士学位（LowerSecondClass Honours）；3 级荣誉学士学位（Third Class Honours）[4]。在英国，大学生在本科毕业时通常只是颁发学士学位证书，而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本科毕业证书。在本科毕业生的学士学位证书上，学位证书的类型会被明确标明是普通学士学位还是荣誉学士学位。如果是荣誉学士学位，证书还会标明持有者所获得的荣誉学位等级。

本科学习（除医学、工程、法律等专业）在英国通常需要三年（苏格兰四年）。英国高等院校通常把本科层次的课程分成核心课程、专业课程、选修课程三个模块。其中，核心课程和专业课程为必修课。只有以高于及格分数段的成绩修满全部必修课程和最低数量要求的选修课程的学分，并且毕业论文或毕业设计成绩在及格分数段以上的本科生，才能获得荣誉学士学位；而只达到及格分数段的毕业生会被授予普通学士学位。

荣誉学士学位的等级是根据学生在大学二、三年级（通常各占50%）加权平均成绩确定的（大学第一年级的成绩不计入计算）。加权平均成绩是用各科成绩乘以该科权重（该科学分占该学年学分的比例）的和除以该学年所学科目总数得到[5]。加权平均成绩70 分以上获得1级荣誉学士学位；60~69 分获得2.1 级荣誉学士学位；50~59 分获得2.2 级荣誉学士学位；45~49 分获得3 级荣誉学士学位；40~44 分获得普通学士学位（本科40 分及格），详见表1。

表1 英国本科毕业生分等级学士学位

2.学术标准的维护

英国高等教育质量保证署（Quality Assurance Agency for Higher Education，简称QAA）是英国对高等院校内部的高等教育质量保障体系进行风险评估的唯一代理机构。它作为英国高等教育标准和质量的独立监督和咨询机构，负责制定和监督英国高等教育的标准，包括英国高等教育质量标准的制定，以及制定和监督与高等教育文凭相关课程的标准，并授权批准和监督提供这些课程的教育机构[6]。

为了保证一流大学和低水平大学授予的荣誉学士学位具有相同的学术水平，英国政府会委托QAA 定期（4~6 年一次）对高等院校的教育质量进行评估，然后根据评估的结果确定各高等院校各专业不同等级荣誉学位的授予比例[7]。英国绝大多数本科毕业生都能获得荣誉学士学位，但被授予1 级和2.1 级荣誉学位的毕业生人数在不同水平大学却有很大差异，即名牌大学授予率可达80%以上，而“三流”大学只有40%左右[8]。

3.对学生的影响

在英国，申请攻读硕士学位和大企业招聘时，通常对本科毕业生的门槛要求（Entry Requirements）一般要至少达到荣誉学士学位2.1级。学位证书上标明1 级荣誉学士学位的学生可以直接攻读博士学位，而无需经过硕士阶段学习。因此，在这种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下，英国的本科生为在毕业时能够获得较高等级的荣誉学位，不但重视大学最后两年每学期的每一次考试，而且还要认真对待每一次（无论是个人还是小组）的课程作业和相关论文的按时写作和及时提交。

（二）澳大利亚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

澳大利亚的高等教育始于1850 年建立的悉尼大学。目前，澳大利亚共有40 所公立大学、两所私立大学（邦德大学Bond University 和北默多克大学North Murdoch University）。2019 年6 月，英国高等教育资讯和分析数据提供商QS发布的2020 年QS 世界大学排行榜中,澳大利亚五星级大学联盟“八大”中有5 所大学跻身全球50 强，包括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第二十九）、墨尔本大学（第三十八）、悉尼大学（第四十二）、新南威尔士大学（第四十三）、昆士兰大学（第四十七）。因此，澳大利亚的高等教育也属世界一流水平。

澳大利亚在历史上曾是英国的殖民地。1788 年，澳大利亚建国时英裔人口占总人口的90%以上。因此，作为英联邦国家之一的澳大利亚在文化和教育方面深受英国的影响。19 世纪后期，澳大利亚在高等教育本科教育层次中开始借鉴英格兰的荣誉学位制度[8]。此后，在其高等教育中，本科层次采用的一直是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

1.授予形式

澳大利亚本科教育实行三学年制（医学、工程和法学等4~5 年），学士学位分为普通学士学位和分等级的荣誉学士学位两种。在本科学习期间，学生如果修满其所在专业教学计划中规定的所有科目的学分（一般不需要毕业论文或毕业设计），那么在其毕业时将被授予普通学士学位。

澳大利亚的荣誉学士学位分为两种：一种是“邀请式”，即学生在完成本科三年普通学士学位课程学习后再加学一年，毕业时按照学生在这一年中课程和论文（各占50%）成绩授予不同等级的荣誉学士学位。但是，大多数本科生是没有这种机会的，只有那些按时修完全部专业必修课和指定的一定数量的选修课，并在考试中绩点（Grade Point Average，简称GPA）5.0 以上的优等生（占本科生总数不到5%），才能被邀请进入为期一年的荣誉学士学位学习阶段。在加学的一年中，学生不但要通过设定的四门挑战性课程的考试，还要在老师的指导下完成一份具有学术价值的论文。另一种荣誉学士学位是直接嵌套在该专业本科四年的学习中，前三年重点学习为荣誉学位学生专门设计的三个模块的课程（核心课程、专业课程、选修课程）内容并撰写专业论文，最后一年要提交有学术价值的小组课题，并在老师的帮助下能完成相关研究。四年学习结束后，根据学生成绩授予不同等级的荣誉学士学位。这种“嵌套式”荣誉学士学位进入的门槛极高，并在学生进入大学前通过“高考”就完成了筛选。以2020 年2 月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高级经济学、金融学荣誉学士学位入学标准为例，申请者需要提供OP1（相当于百分制中平均成绩99分，即Overall Position，简称OP，OP 一共有25个等级，OP1 最高，OP25 最低）的成绩[9]。

根据学生的加权平均成绩，澳大利亚的荣誉学士学位可以分为五个等级授予：一等荣誉学士学位（First Class Honours，简称Class I）；二等A 荣誉学士学位（Upper Second Class Honours，简称Class IIA）；二等B 荣誉学士学位（Lower Second Class Honours，简称Class IIB）；三等A 荣誉学士学位（Upper Third Class Honours，简称Class IIIA）；三等B 荣誉学士学位（Lower Second Class Honours，简称Class IIIB）[9]，详见表2。

表2 澳大利亚荣誉学士学位和普通学士学位学制和录取方式

2.学术标准的维护

澳大利亚高等教育质量与标准局（Tertiary Education Qualityand Standards Agency，简称TEQSA）是澳大利亚唯一的非营利性高等教育质量保证和管理机构。该机构通过均衡利益、风险反思的方法来保护学生的利益和澳大利亚高等教育的声誉，以支持高等教育多元、创新和卓越发展。所有在澳大利亚提供高等教育的组织（公立和私立大学、海外大学的澳大利亚分支机构和其他高等教育机构）都必须在TEQSA注册，没有获得自我认证授权的高等教育提供者（几乎所有非大学形式的机构或组织）的课程也必须由该机构认可[10]。

TEQSA 通过对高等院校进行的高等教育质量保障风险评估，来保证高等教育机构或组织能够提供各项质量保障指标高于阈值（threshold）的高等教育服务，并促进澳大利亚高等教育部门的质量提升[11]。TEQSA根据澳大利亚《高等教育标准框架》（Higher Education Standards Framework，简称HESF）中的《风险评估框架》（Risk Assessment Framework，简称RAF），一年一次地对高等院校教育质量进行风险评估，以保证各高等院校的荣誉学位授予能够维护澳大利亚高等教育的学术水准和声誉[11]。

3.对学生的影响

澳大利亚学位体系中有一个独特的现象，即普通学士学位被视为学生只是在接受高等教育后完成了职业化的训练过程，硕士学位也不被当作学生接受过学术培养及具备科研能力的标志，而被认为是升级版职业化训练的完成[8]。在澳大利亚，即使是普通大学向成绩优异的本科三年级学生“邀请”加读一年荣誉学士学位课程的标准，也要比顶尖大学接收普通本科毕业生入读硕士学位的标准要高，获得荣誉学士学位的毕业生社会评价极高、雇主反馈很好。

在澳大利亚，荣誉学士学位不但是本科毕业生卓越能力的证明，也是“高材生”身份的象征。获得普通学士学位的当地本科毕业生除了进入社会寻求工作，较难获得攻读硕士学位、博士学位的学习机会，因为本土学生申请攻读博士学位的前提要求是具有二等A 以上的荣誉学士学位（海外学生不受限）。因此，澳大利亚的学生如果希望在未来升学和求职的竞争中占有领先位置，只能发奋苦读争取获得高等级荣誉学士学位。

三、英、澳两国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的比较分析

（一）英、澳两国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的共同之处

1.学士学位的多元化设置

无论是英国还是澳大利亚，高等院校在高等教育本科层次不是为毕业生授予无差别的学士学位，而是有多元化的学士学位供学生争取。这表明英、澳两国在人才培养模式中，人才培养目标的设定既兼顾经济社会生产的需求，又满足科学研究发展的需要。在高等教育从精英化发展到普及化的时代潮流下，普通学士学位的设置回应了社会各领域发展需要较高素质人才的需求，强调对学生实施职业化训练，这是一种普及化教育；荣誉学士学位的设计则是为学有余力的优等生进行学术研究能力培养，在为社会输送拔尖人才的同时也为研究机构培育了学术苗子，具有典型精英化教育的特点。英国和澳大利亚普通学士学位的学制都是三年。

2.荣誉学士学位的分层次化授予

英、澳两国的荣誉学士学位都不是只有一种无等级差别的表现形式，而是根据学生在本科阶段课程学习的加权平均成绩将其分成了若干层次。英国荣誉学士学位分四个等级，而荣誉学士学位在澳大利亚则有五个等级。英、澳两国分层次的荣誉学士学位把市场竞争机制引入高等教育的本科阶段，比相对于单一的学士学位制度更具科学性和合理性。分层次的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是高等教育体系和学位制度现代化的标志之一，丰富和完善的人才培养方式提高了英、澳两国高等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水平。荣誉学士学位分层次化授予自带的激励机制，激发了学生追求卓越的内生动力，发挥了鼓励学生学业竞争、促进学生持续进步、提升学校人才培养质量的良好作用。

3.独立机构保证荣誉学士学位授予质量的一致性

如果期望荣誉学士学位能够获得良好的社会评价和雇主反馈，那么保证学术水平参差不一的各高等院校授予的荣誉学士学位质量的一致性就显得尤为重要。在英国，QAA 是高等教育质量保障体系中独立运作的代理机构，负责对英国高等院校内部的质量保障体系进行基于风险的高等教育复核评估，它的任务是保障公众和学生的利益，以维护高等教育的学术标准和质量[12]；在澳大利亚，TEQSA 是具有独立性的高等教育质量与标准署，它负责高等教育中专业和课程认证、信息发布、质量保障体系风险评估、高等教育质量评估、高等院校资格注册和提供咨询建议等工作[10]。

QAA 和TEQSA 分别为两国构建了高等教育的外部质量保障体系，并定期对各自国家高等院校进行高等教育质量风险评估。QAA 和TEQSA 通过综合运用多种方式审核高等院校在提供高等教育过程中的核心指标，对各种潜在风险进行事前识别、估测，同时要求具有质量风险的院校提出解决方案并采取行动消除风险，从而确保不同水平的高等院校授予的荣誉学士学位的质量一致。

（二）英、澳两国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的差异

1.荣誉学士学位的学制年限不同

英国（苏格兰除外）的荣誉学士学位和普通学士学位的授予都可以在英国高等教育本科层次三年学制内完成，本科毕业生被授予的学位类型和等级取决于其在大学最后两年的GPA 成绩。澳大利亚的荣誉学士学位体制是在改变了普通学士学位三年制本科学制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荣誉学士学位无论是“邀请式”还是“嵌套式”都需要学习四年。“邀请式”荣誉学士学位采用的是“3+1”学制，即学生在完成普通本科三年的学习后，学业表现卓越的学生被邀请通过加学一年的方式完成荣誉学位学习；“嵌套式”荣誉学士学位则是在入学之初就已经确定了四年学制。

2.荣誉学士学位的人才培养对象不同

荣誉学士学位无论是在英国还是在澳大利亚，都是优秀本科毕业生身份的象征和对其能力肯定的标志。荣誉学士学位制度对于增强学生学习的荣誉感、激发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提高学校的人才培养质量、提升学校整体教风学风建设水平有着重要作用。在英国高等教育体系中，荣誉学士学位制度具有“大众化”的特点。所有在英国高等院校本科阶段学习的学生，都有机会通过努力学习获得优异的加权平均成绩，并被授予不同等级的荣誉学士学位。而“精英化”则是澳大利亚荣誉学士学位制度的标志。“邀请式”荣誉学士学位只邀请在本科三年学习中成绩拔尖的优等生；“嵌套式”荣誉学士学位则是在学生进入大学之前就通过“高考”成绩进行了优中选优。

四、对我国学士学位授予制度现代化建设的启示

为回应经济社会发展对高素质人才需求的不断增长，我国高等教育改革也始终与时俱进。复旦大学（2015 年9 月）、北京大学（2016年4 月）和清华大学（2016 年9 月）分别通过“本科荣誉项目”“荣誉学士学位”与“本科荣誉学位项目”方式，开始尝试把荣誉学士学位引入我国高等教育本科阶段[8]。但是，这些院校的荣誉学士学位授予对象只是在少数专业中选拔出来的极少数“卓越生”和“拔尖生”，并没有在校内建立和推行面向所有专业和所有学生的多元分层次的学士学位授予体系，也未能对全国其他高等院校起到示范带头作用。

教育部对本科教育改革十分重视，为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2018 年6 月，教育部提出“坚持以本为本，推进四个回归，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13]的建议。2019 年10 月，教育部又出台了《关于深化本科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意见》[14]。因此，借鉴英、澳两国学士学位制度体系的经验，并结合我国高等教育的具体实践，全面建设我国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是推进我国高等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迫切需要。

（一）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是完善我国学位制度的需要

在我国现行的学士、硕士、博士三级学位制度下，学位虽然具有纵向攀升的空间，但在横向上却都只有一个孤立的学位。特别是本科层次单一形式的学士学位授予无法对不同学术水平的毕业生进行区别，学士学位没有被进行差异化的多元分层次细分使学位的信号传递功能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作用。英、澳两国的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的设计，使单一的学士学位体系发展成为多元并分层次的学士学位体系，体现了学位制度设计的合理性和科学性，促进了高等院校人才培养质量的提高。

随着我国高等教育从精英化向普及化的发展，本科学生的招生数量增长迅速，高等院校的办学规模不断扩大。在目前的学士学位授予制度下，大多数高等院校中“拔尖”和“卓越”的优等生，在毕业时却没有被授予能够证明其实力、象征其身份的与普通学士学位有差异的学士学位。因此，为防范本科毕业生进入社会后可能被逆向选择的风险，以及满足高等教育自身发展的需求，构建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将有助于完善我国的学位制度，以促进我国高等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二）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是促进本科教育内涵式发展的需要

英、澳两国的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是建立在“以学生为中心”的教育理念上，并充分尊重学生的个体差异性，满足现代大学生个性化学习的需求。澳大利亚“邀请式”荣誉学士学位只针对本科三年中学术表现卓越的学生；“嵌套式”荣誉学士学位也是在高中毕业生中进行了层层优选。无论是“邀请式”还是“嵌套式”荣誉学士学位，其人才培养目标都定位在学生研究型学术能力的培养上，在教学方面荣誉学士学位课程的设置和教与学范式也进行了区别于普通学士学位的调整。

目前，我国很多高等院校在人才培养定位、人才培养方案和质量标准、课程设置、教材选用和教与学范式等方面，没有充分尊重学生自然禀赋的差异和个性化学习的需求，导致本科学生在“千人一面”的教育教学中出现对知识有的“吃不饱”、有的“吃不下”现象的出现。形式上的教育公平客观上造成了人才培养质量与效率的降低，也违背了因材施教教学原则。通过构建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可以使人才培养定位更明确，即普通学士学位定位于对学生进行实用型职业化训练，荣誉学士学位定位于对学生进行研究型学术化能力培养。新学位授予体系可以为不同类型的本科生制定不同的人才培养方案和质量标准，以优化课程体系和深化教与学范式改革，从而推进本科层次人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最终全面促进本科教育内涵式发展。

（三）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是加强高等院校学风建设的需要

合理的制度设计能够事半功倍，因为它不但可以实现结果的公平，还可以使人的行为目标明确、态度端正、行动积极；而不合理的制度往往事半功倍，甚至事与愿违。英、澳两国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的设计，使学士学位授予制度形成了内生激励机制，从而有效促进了本科生的学业竞争。在学业竞争机制下，学术表现拔尖的学生被授予高等级荣誉学士学位。这种合理的学士学位授予制度能够发挥市场机制作用，实现稀缺资源的最优配置，从而激发学生超越自我、奋发向上、追求卓越的学习热情，促进人才培养质量的提高，最终提升高等教育的质量和运行效率。

我国目前单一化的学士学位授予制度缺乏激励机制，使在本科学习过程中刻苦程度不同、成绩良莠不齐的学生，没有获得“按劳分配”的差异性成果，不公平的结果挫伤了学生学习的热情。这种学位授予制度设计的缺陷直接导致很多经“残酷”高考拼入大学的学生喊出“六十分万岁”，甚至认为大学（University）就是“由你玩儿四年”。如果在我国现有的学士学位授予制度中引入分等级的荣誉学位，建立新时代多元分层次的学士学位授予体系，就可以使持有高等级荣誉学士学位的本科毕业生在未来的升学和求职市场中拥有明显的竞争优势。这将直接激发学生们为追求“荣誉”而奋发学习的内生动力，以及促进学生学业竞争和持续进步，从而有效推动高等院校的学风建设。

（四）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是促进高等教育国际交流的需要

在高等教育国际化方面，英、澳两国始终走在世界前列。国际留学生每年为英国带来200亿英镑的收入；2019 年，澳大利亚招收的国际留学生超过72 万人，国际教育产业已经成为澳大利亚第三大出口行业。英、澳两国在高等教育本科层次实行的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制度与高等教育比较发达的美国、欧洲各国和其他英联邦国家学士学位制度基本相近，因此有力地促进了英、澳两国高等教育国际交流事业的发展。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很多学生选择到国外接受本科或研究生教育。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等国长期以来一直是我国学生出国留学的主要目的地。在这些国家的高等教育体系中，都采用的是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由于我国只有单一化的学士学位，对于在国外获得荣誉学士学位的学生，在归国进行学位认证时会遇到无法准确衔接的问题。同样，对于在国内本科毕业立志到国外继续深造的学生，鉴于我国单一学士学位与国外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的差异，国外大学很难通过我国无等级划分的学士学位证书，对来自中国的申请者进行筛选。只有加快我国高等院校全面构建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使我国的学士学位授予制度与国际接轨，才能积极有效地促进高等教育的国际交流。

五、构建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的制度建设

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是对我国现行高等教育学士、硕士、博士三级学位制度的继承和发展，它没有改变学士、硕士、博士三级学位制度中纵向的三级排列，只是对学士学位进行了符合新时代发展需求的横向拓展。在我国高等教育的本科层次，建立面向所有专业、所有学生的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是促进我国高等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有力手段。

（一）做好顶层设计，为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提供法治保障

教育部可以组织高等教育领域的专家学者对先行试点荣誉学士学位制度的复旦大学、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等，进行引入荣誉学士学位后的人才培养效果评估，在总结经验和教训的基础上，将国外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的成功经验与我国本科教育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构建出符合我国国情的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然后，教育部将新学位授予体系的草案上报国务院，由国务院提请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审议，对2004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条例》（修正版）中的第四条——关于学士学位授予规定进行修改和增补，明确学士学位可以分为普通学士学位和荣誉学士学位两种，并将原学士学位授予标准的两个条款（较好地掌握本门学科的基础理论、专门知识和基本技能；具有从事科学研究工作或担负专门技术工作的初步能力）作为普通学士学位授予标准条款，并增加荣誉学士学位授予标准的相关条款。

（二）加强对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标准的研究

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的授予主体是经授权的全国各高等院校，学制仍为四年。普通学士学位培养目标以技能型人才为导向，定位于就业功能；荣誉学士学位培养目标以学术型人才为导向，定位于升学和从事科研工作。新时代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设计，既要通过荣誉学士学位设计凸显以基础学科为突破点，为实施拔尖人才培养计划服务；又要利用普通学士学位设置，做好社会生产和管理亟需的技能型人才的培养工作。因此，本科毕业生的毕业标准不变，即修满本专业人才培养计划规定的所有课程的学分，完成毕业论文（或毕业设计）并通过答辩。普通学士学位授予标准不变，即较好地掌握本门学科的基础理论、专门知识和基本技能，具有从事科学研究工作或担负专门技术工作的初步能力；荣誉学士学位的授予标准应该是在达到普通学士学位授予标准的基础上，能够在教师指导下取得了小组课题的学术研究成果，并根据其加权平均成绩所处的分数段授予不同等级的荣誉学位。另外，教育部应牵头成立专门机构或委托独立的第三方，定期通过评估和问责来确定各高等院校对各等级学士学位的授予比例，以保证学士学位授予标准的一致性。

（三）与国际接轨，学士学位证书标明类别和等级

学位证书是官方通过授权单位颁发给已获得学位者的书面证明，是按照学位授予的严格标准和程序对毕业生学术水平达到与其所受教育层次相符程度的一种价值认证[15]。在全球范围内，除了中国和俄罗斯等个别国家外，绝大多数国家只为毕业生颁发学位证书，并不颁发专门的毕业证书。并且，美国、英联邦国家（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及欧洲大部分国家，在为毕业生颁发的学位证书上会注明学位的类型（普通学士学位或荣誉学士学位）和荣誉学士学位的等级（如1 级或2.1 级荣誉学士学位等）。

1977 年，我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恢复后，普通高等学校的本科毕业生在毕业时只颁发本科毕业证书，而没有独立的学士学位证书。我国普通高等学校的本科毕业证书和学士学位证书的分别制发始于1992 年。为了实现学位制度与国际接轨，促进高等教育的国际化，推动学位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我国应尽快建立适应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的多元分层次学士学位授予体系。在新的学位授予体系下，标明学士学位类别和等级的学士学位证书将取代目前的“两证”（本科毕业证书和学士学位证书）。课业成绩仅及格，且毕业论文（毕业设计）学术水平达到最低学士学位授予标准的普通高等学校本科毕业生，学位证书上标明是普通学士学位；根据课业和毕业论文（毕业设计）加权平均成绩所处的分数段高低（均应高于仅及格成绩分数段），相应地为毕业生在学位证书上标明是荣誉学士学位并注明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