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斯基的建筑教育之路 Ⅸ
2022-09-08刘延川言川建筑YCA创始人主持建筑师
文/图:刘延川 言川建筑(YCA)创始人,主持建筑师
1973 年博雅斯基在AA125 年巡回展现场
21 博雅斯基的特质
博雅斯基成长的年代,跨越了大萧条,第二次世界大战,民权运动,反战风潮,五月风暴,石油危机,一直到冷战即将结束,全球化即将开启的前夜。他经历的这一系列事件,都对西方社会影响巨大,每个人的生活和观念都因此而改变。
并不是每一个经历过乱世的人,都能具备敏锐的洞察力。博雅斯基则是少数具备这种能力的人。博雅斯基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足迹遍及北美和欧洲多个国家。在不同地区读书、工作和生活的经验,让他获得了远超于常人的丰富阅历和开阔视野,发展出了应对困局和危机的智慧。可以说,博雅斯基是一个应时而生的人。
在康奈尔结缘柯林·罗(Collin Rowe),让博雅斯基进入国际建筑学核心的学术网络,得以结识当时最重要的学者和建筑师。在和这些杰出人物的互动中,让他逐渐完善了自己的知识体系,在多地任教的经历,也让他对当时建筑教育面临的危机有着远超于时代和常人的洞察力。为了改变建筑教育的封闭和僵化,他决心创办IID,尝试进行国际化的建筑教育,为建筑教育带来活力,找到新的可能性。
在冷战的大背景下,身处西方国家的博雅斯基也邀请苏联和古巴的建筑师参与教学,师生来自20 多个国家,身份也并不局限在建筑行业,而是扩大到城市规划师,工业设计师,经济学家,艺术家,公务员以及媒体人。这一批汇集在伦敦,充满了热情和能量的人,满怀好奇心,尝试打破现有的专业壁垒,寻求合作与互相激发。他们践行了真正的实验精神,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建筑教育模型。
AA 爆发的危机,给了博雅斯基一个机会,让他担负起拯救者的角色,而他把AA 带出低谷的方法,恰好是他在IID 三年积累的经验,这也让IID 这个为了应对普遍存在的建筑教育危机而出现的全新模型被嫁接到具有悠久历史的AA,孕育了一批生命力极为旺盛的种子,并在他刚刚去世后才正式开启,并在此后几十年中高歌猛进的全球化过程中结出了丰硕的果实。这一切,都是基于博雅斯基对时代的敏锐洞察而自然形成的结果。
博雅斯基具备一种灵活机动,顺势而为的能力。这种能力,部分来自天分,部分来自实践中的磨练。因为具备这种能力,他才可以从容应对建筑教育中面对的多种不确定性。
博雅斯基发轫时期创办的IID 是个典型的实验性机构。在第一年的课程启动之前,包括博雅斯基在内的教师们都无法确定如何组织教学,六周的活动完全是随机应变的结果,其破旧的成分远大于立新。然而,正是在这些看似缺乏组织的大量活动中,博雅斯基敏锐发现了那些真正的要点,并且在总结提炼后,发展出新的教学法,并且在之后的教学中持续迭代。
在AA 主席的竞选中,博雅斯基有一次发挥了这种特质,提出了一个极为松散,发挥教师主导作用的教学计划,被他自己和当时的亲历者描述为“游击战”式的策略。正是这种看似模糊,但却具有极大灵活性的策略,让他赢得了选举。
在处理AA 财务危机导致的困局时,博雅斯基面对现实,顺势而为的特质,也让他从“危”中发现了“机”,从而帮助AA 顺利地度过危机。博雅斯基上任不久,当时担任教育大臣的撒切尔夫人撤销了对在AA 读书的英国学生政府资助的决定,他虽然竭力争取但也不能改变这一状况,于是采取了两项措施:一方面将生源彻底转向国际化;另一方面,又把AA 空间进行重组,让AA 成为一个仅仅保留了交流和展示的公共空间。这两项旨在解决财务压力的措施堪称神来之笔,让AA 的特色更为鲜明,充满了活力。
具备这种特质的人,往往不惧怕改变,甚至主动拥抱改变。博雅斯基担任主席的20 年,教学空间始终处于不停的改变之中。这种改变,既有每学年年终秀时把全校都变成展场这种周期性临时改变,又有不断地对学校空间改造升级的持续性改变。公共空间的面积不断增大,学校的公共活动愈加丰富,这一切,都让一个原本是普通住宅的实体空间,向师生和观者展示了几乎无尽的空间潜能和魅力。
这种针对特定状况,随机应变,顺势而为的“游击战”教学策略,是来自于中国革命的经验,被西方学者吸纳,并且提高到政治理论高度的思想,在1960 年代和1970 年代具有相当的影响力。这种策略之所以能在建筑教育领域也发挥出作用,其核心要点在于参与其中的每个人,都因同样的目标被激发出了无穷的创造力。
博雅斯基在不同学校接受教育,参与教学甚至主持教学的经历,和多位师友的交往,让他对不同的教育模式的利弊有着清晰的判断。因此,他能做到博观约取,选择最符合他的教育理想的模式,整合在AA 这个强大的平台上。
布扎体系是第一个正规的建筑教育模型。在这一模型中,设计教育的核心在于师徒制的图房(Atelier),包豪斯教育的核心是兼具形式和工艺的工作坊(workshop)和预备课程(Vorkurs)。这两种教育模型影响最大,但包豪斯存在的时间不长,体系化的教学法还没有充分发育,密斯甚至说,包豪斯只是一个理念,因为是理念,所以才传播的如此快速和广泛。在二战之后,除了格罗皮乌斯在哈佛,密斯在IIT分别发展了包豪斯开创的现代建筑教育体系,还有很多其他的建筑教育模式尝试,特别是以“德州骑警”为代表的年轻学者,希望重建一套足以和布扎体系比肩的教育体系,虽然存在的时间更短,但其真知卓见却随着各位成员散布在不同的学校得以广为传播,真正地影响了建筑教育。博雅斯基和德州骑警关键人物的交集,让他能够深入理解现代教学体系的精髓,而他自己的宏大视野,让他也并不拒绝布扎体系,反而能以独到的眼光吸纳所有体系的优势,和 AA 固有传统糅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了一种集大成的建筑教育模式。
博雅斯基的AA 混合了多种教育模型,单元体系来自于AA固有的传统,其成立的目的是反对布扎体系的学年制,但在博雅斯基的改造之下,单元制的运行方式反而更加贴近布扎体系的工作室,师生的关系更加接近于师徒制;而每个单元的主持教师的头衔叫做“大师(master)”,则来自于包豪斯的工作坊传统,在具体教学中,强调可以被传授,开发新的教学方法,大量的分析课程,强调对历史和理论的学习,则是吸纳“德州骑警”成员在各个学校的持续不断的努力,以及同时代师友如彼得·艾森曼(Peter Eisenman)、塞德里克·普莱斯(Cedric Price)等人对建筑教育的实验和实践。
在这些模式中,保留了类似布扎体系师徒制的单元体系是AA 设计教学成功的关键要点。在每个单元中,师生建立起了非常紧密的私人关系,不仅传授技能,也共同研究,并且共度一部分闲暇时光,创造了良好的氛围,更有可能因材施教,更加符合建筑教育的本质。
鉴于博雅斯基上任之前,学校岌岌可危的局面,在他担任AA 主席的20 年间,所处的环境也并非和风细雨,而是充满各种矛盾,还有一些激烈的斗争。有时候发生在他和AA 规划部门的教师之间,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发生在他和AA 理事会之间。矛盾和斗争的焦点在于,AA 理事会经常怀疑并担心他的出版风险和奢华展览的成本。但最终,博雅斯基都凭借他强大的领导力在复杂的环境中开辟了一条新路。
博雅斯基的儿子,日后也成为了建筑师尼古拉斯(Nicholas Boyarsky),在回忆父亲的时候说道:“AA 是一艘停泊在伦敦的航空母舰,他的办公室就是船长的甲板。”1彼得·威尔逊(Peter Willson)也曾经说过:“阿尔文的AA 是一个极端多样化的温室,一个由教师和意识形态组成的好战舰队,每个人都在他的庇护,指导和激励之下。”2
博雅斯基 boyarsky,1977 年
博雅斯基 boyarsky,1978 年
博雅斯基 boyarsky,1979 年
博雅斯基 boyarsky,1981 年
博雅斯基 boyarsky,1982 年
博雅斯基 boyarsky,1983 年
博雅斯基 boyarsky,1984 年
博雅斯基 boyarsky,1986 年
博雅斯基的管理风格十分策略,他担任校长后,并不进行大规模换血,而是通过引进和提升新的人才来形成良好的氛围,从而吸引更多的有才华的外来者。
博雅斯基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AA,他每天在学校的时间有14 个小时,而且知道学校里几乎每个学生的名字,记录,社交网络和优缺点。他十分善于发掘人才,也十分善于孵化这些人才,一方面给他们一段艰难的时间,然后又给他们一份工作,给他们一个展览,帮他们出版书籍,他这些人的作品在世界各地的展览馆中展出的时候,感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毫不令人意外。
博雅斯基有意识地创造了一种类似武林般的生态,在这个环境中,有激烈的竞争,也有谱系延绵不断,传承有序的门派。从而形成了人才辈出的景象。当奈杰尔·科茨的单元和评审之间产生了巨大冲突时,他出面重新组织评审。这类行为,也给博雅斯基带来了一些不适。但他小心维护这种生态,以保持足够的多样性。为此,他有时也会勉强支持那些跟他的理念并不一致的人,向他的密友承认“X”是一个无聊的人,或者“Y”是不稳定的人。但也他意识到这些人可能有他们的品质,甚至可能具有刺激其他人的价值。
在博雅斯基强大领导力的带领之下,在他的那个时代,AA已经成为一个“中心”,一个“焦点”,一个独特的“场景”。彼得·库克(Peter Cook)对博雅斯基给与了极高的评价,在纪念他的悼文中说道:“和阿尔文经常提及的’德州游侠’的神话,或者黑山学院,甚至包豪斯相比,我们可以问问,除了后者具备杰出的能力,他们中其他人也能像阿尔文的AA 那样涌现出如此多的具有创造性的后代吗?”3在这里,彼得·库克毫不吝啬地把博雅斯基推到和格罗皮乌斯比肩的位置。
博雅斯基十分重视媒体,一方面这源于AA 自身的历史,另一方面则是博雅斯基本人对所处时代的应对。
AA 不仅是个学校,更是个文化机构。AA 的诞生就得益于媒体。1846 年,两位年轻的学徒查尔斯·格雷(Charles Gray)和罗伯特·克尔(Robert Kerr)几乎同时给《建造者》(Builder)写信,感叹英格兰缺乏适合的建筑教育,这才最终促成了AA 的成立。经过了一个世纪的发展,在博雅斯基时期,出版业成为学校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博雅斯基主持出版的大量书籍,是极为珍贵的历史资料。在博雅斯基之后,AA 也延续了他开创的传统,继续扩展各种系列的图书,帮助有价值的新想法发声。很多图书都是某个特定研究领域首次面对公众,体现了独到的眼光。
博雅斯基对建筑绘画的重视,具有多方面的原因。绘画把建筑研究更多地拉到了艺术的轨道上来,而且具有很好的传播特质,可以用复合的形式不断加深人们的印象。他非常重视通过展览、目录和评论传播绘画,为此专门改造了学校空间,设置了一间专业的画廊,并创办了专业期刊《AA 档案》(AA Files)。“通过展览、出版物、公开座谈会、公开辩论和无数交流来增强思想市场”,从而在推进和促进更广泛的全球性建筑话语方面具有了极大的影响力。
博雅斯基深受麦克卢汉媒介理论的影响,也在新的媒介形式出现的时候就看到了它们的潜力,并且在实践中加以应用,在AA 建立了闭路电视系统TVAA。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闭路电视系统的尝试并不成功。但是,这倒是激发了我的好奇心,试图设想,如果在博雅斯基担任主席的时候,互联网就有了今天这样的普及程度,他将如何运用?
AA初创的草根基因,互助组织的模式,跟互联网的底层逻辑,颇有契合之处;他取消教室,把学校转变成一个纯粹交流的公共空间,也和疫情之后居家办公和网络教学的模式相近,但早了50 年。只是展览、出版这些当年对青年教师很稀缺的资源,在互联网时代则显得不那么重要,未必能起到当年的奖励作用,如果他重新担任AA 主席,将如何面对今天这个世界?
22 博雅斯基的遗产
博雅斯基对建筑教育本质的理解十分深刻,他“认为建筑教育的问题不是要教人们成为几乎专业的操作员,因为那是他们在生活中锻炼的动力。问题是实际上要培养机智的人,他们离开时会听到很多对话,看到了很多东西,遇到了正在路上的人,一起进入世界。”4
这实际上已经超越了建筑教育,而是教育的本质。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发现每个人的特质,帮助每个人找到自己的路,博雅斯基特别强调艺术的作用,这就接续上了AA 的传统。
AA 自成立那一日起,就保持着一种独特性,有很多一直延续下来的传统,一个是广泛吸收从业者,接受建筑教育的人从事多种行业,如著名的英国文学家托马斯·哈代就是AA 的校友;另一个传统则是把建筑当作艺术来看待。毫无疑问,AA 最著名的校友大都是具有独特艺术风格的建筑师,但也有很多校友,毕业后投身于艺术领域,与著名的当代艺术家共事,或者独立发展自己的艺术。
AA 的艺术基因和博雅斯基本人的观念十分契合,因此他在教学中鼓励通过绘画来研究建筑。在博雅斯基时代,建筑绘图是一个广泛的实验领域:鼓励学生们探索页面上的一条线,一个纸浮雕,甚至是一个装置。AA 师生们的建筑绘画,无论如何工整,都不是用于建筑工程的施工图,而是观念的表达,更具有艺术的属性。这其中的佼佼者,包括彼得·威尔逊的阴影绘画和应用拼贴画、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的不透明丙烯酸树脂画、彼得·索尔特(Peter Salter)的强烈线条作品,奈杰尔·科茨的印象派粉彩作品,达利博尔·维斯利(Dalibor Vesely)和穆森·穆斯塔法维(Mohsen Mostafavi)平剖面混合的素描式绘画,迈克尔·戈尔德(Michael Gold)色彩极为浓烈的以人物为中心向外投射的画面……
除了绘画,艺术的形式还有电影。跨越了四代校长任期,早在1983 年就开始在AA 任教的帕斯考·舒宁(Pascal Schöning)的单元深受学生喜爱,但这个单元一直饱受质疑。对于外部评审和严格的专业人士来说始终存在疑问:他所教的是否属于建筑学?但实际上,他以电影的形式表达了对建筑的敏锐批评。他也一直很高兴地看到学生作品很少包含建筑物。在他的单元中,随着广泛的集体讨论,学生将会把他们所获得的东西转化为绘画和视频。终于,在他教学生涯的晚期,他发展出了“电影建筑”的概念,这种建筑更关注空间和事件,而不是物理建筑和材料。
对于决心从事建筑行业的人来说,找到了自己的绘画风格,即便这些绘画中已经包含着独特的空间概念,也并不意味着能把这些概念顺畅地转化为建筑实体,依然需要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不断进行锤炼。彼得·威尔逊和扎哈·哈迪德很早就做到了这一点;奈杰尔·科茨后来的成就则体现在教育和艺术领域,达利博尔·维斯利、穆森·穆斯塔法维、迈克尔·戈尔德等人的风格则几乎没有对他们实践产生影响,始终没能建成项目;彼得·索尔特直到前几年才终于实现了一栋充满了手工艺色彩的细腻温暖的沃尔默庭院(Walmer Yard)住宅。探索的道路十分漫长。
为了和建筑的艺术追求相匹配,博雅斯基开风气之先,在建筑学院中开设专业的画廊,以艺术展览的方式来展示建筑,同时也把艺术家的作品引入到AA 画廊进行展览。这就强化了艺术——建筑联盟的理念,让学校的建筑追求成为一种艺术努力,摆脱了 20 世纪后期建筑师必须遵守的特定限制,也让AA 的学生在毕业后未必从事传统的建筑实践行业,而进入到更广泛的艺术领域。
这种重视建筑艺术性的追求,也是博雅斯基在AA 的平台上,延续了他的导师柯林·罗的追求,以及维特克尔和沃尔夫林等艺术史家研究建筑的脉络。这就在更广阔的视野中接续上了西方建筑学几千年来的传统。
博雅斯基担任主席以后,对AA 进行了重要的改组,把单元体系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让贯穿五年的建筑学教育都用单元的方式重组。打造了极为成熟的教育体系,并且在这个教育体系之下,引进并且培养了大量的杰出师生。
博雅斯基担任AA 主席接近20 年,注入了新的能量,几乎重塑了AA,影响极为深远。衡量一家教育机构成就的核心指标,是看教师的学术成果和毕业生在实践中的成就。在20 世纪最后的二十年中,AA 的这一项指标具有碾压性的优势,以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伯纳德·屈米(Bernard Tschumi)、斯蒂文·霍尔(Steven Holl)、丹尼尔·里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为代表的40后建筑师,到扎哈·哈迪德、彼得·威尔逊、大卫·奇普菲尔德(David Chipperfield)、阿曼达·莱维特(Amanda Levete)、本·凡·伯克(Ben van Berkel)等50 后建筑师,最初的职业起点都在博雅斯基担任AA主席期间奠定,他们和更早的AA杰出教师和校友一起,对建筑界产生了持续的影响力。
由于这一套教学体系臻于极致,短时间内难以改动,因此,博雅斯基在任内的晚期也开始着手加强研究生院的教育,继续推进全球化建筑教育,并且把这一任务委托给了他最心爱的学生扎哈·哈迪德。但遗憾的是,这项计划刚刚启动一年,博雅斯基就英年早逝。研究生的设计课程暂时搁置。
相继担任AA 主席的艾伦·巴尔福(Alan Balfour,1991-1995)和穆森·莫斯塔法维(Mohsen Mostafavi)基本上延续了博雅斯基的课程架构。在艾伦·巴尔福上任两年后,重新启动研究生设计课程,聘请杰夫·凯普尼斯(Jeff Kipnis)担任课程主管,但随着艾伦·巴尔福期满离任,杰夫·凯普尼斯也离开了AA,直到穆森于1996 年聘请帕特里克·舒马赫(Patrik Schumacher)和布莱特·斯蒂尔(Brett Steele)联合执掌研究生设计课程并且在一年后将这一课程改组为设计研究室(Design Research Lab,简称DRL),才终于让研究生设计课程落地生根,随着DRL 的成功,穆森又相继开设了景观都市主义课程,新兴技术课程,开辟了一条独立于英国证书系统的研究生学位的国际化建筑教育系统。新增设了一系列新专业,在他第一个任期内,成立建筑(DRL),城市(Landscape Urbanism)和新兴技术(Emergent Technology)三大精品课程。特别是建筑课程设计研究实验室(DRL)已经具有了相对独立的品牌,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布莱特·斯蒂尔继穆森·莫斯塔法维之后担任AA 主席,他在任内将主席(chairman)的头衔改为主任(director)。由于之前AA 运营良好,财力充足,于是大力扩充硬件,租下来和老校区相连的另外两个单元,在伦敦郊外买下了一个营地虎克园(Hooke Park)作为实习基地,购置了机械臂,三维打印机等多种数字设备。当硬件扩充到位后,他进一步强化AA 的全球影响力,在全球几十个国家开办了访校(Visiting School)暑期课程,强化了AA 的网站建设,把AA 历史和学校生活以及之前的演讲视频都向公众公开。此外,又增设了新的课程“跨专业工作室”(Interprofessional Studio)、“投射的城市”(Projective City)和“设计制造”(Design &Make)。至此,研究生院具有3 个博雅斯基时代的研究课程,6 个在穆森和布莱特时代扩充的设计课程,大致具有了和博雅斯基刚当选AA 主席时,证书学院9 个单元规模相当的架构。其区别在于,证书学院是英国独有的教育体系,而研究生院则是跟包括美国、中国在内的大部分国家接近的教育体系,更便于从世界各国招生。
博雅斯基开创的和出版展览也继续进行,穆森和布莱特在任时,都继续强化了博雅斯基开创的各种系列图书,并且开启了新的系列;《AA 档案》持续发行,画廊的展览内容丰富,年终秀越来越炫酷,更多的室外装置出现在贝德福德广场上,和公众互动。
博雅斯基在AA 的成功,不止影响了继任的校长,也对其他建筑院校产生了影响。首先是伦敦的学校,后来都采用了和AA 类似的教学模式,有些建筑学院的院长也由AA 的杰出校友担任。彼得·库克担任伦敦大学巴特莱特学院(Bartlett School of Architecture,UCL)院长;奈杰尔·科茨担任皇家艺术学院(Royal College of Art,简称RCA)的院长;彼得·索尔特担任东伦敦大学建筑学院院长。
AA 的影响也遍及海外,屈米长期担任哥伦比亚大学建筑学院院长;莱昂·范·沙伊克(Leon Van Schaik)担任皇家墨尔本理工学院(RMIT)建筑学创新教授;穆森·莫斯塔法维卸任AA 主席后,先在康奈尔大学担任建筑艺术和规划学院院长,又担任哈佛大学研究生院院长。他们都深受博雅斯基的影响,对几代建筑师的教育做出了贡献。
博雅斯基签名
博雅斯基 boyarsky,1985 年
1983 年博雅斯基在他的办公室
博雅斯基在建筑教育中提倡“摆放良好的桌子”重塑了学校的形象,AA 开始充当替代建筑生产形式的试验场。无论是研究生态学还是概念艺术,政治学或者现象学,教育学都超越了专业实践的局限,并宣称与建筑现代主义之间存在关键距离。通过这种方式,AA 提供了一个历史的视角,使建筑教育产生了更广泛的变化:从将建筑师负责设计和建造,从而承担社会责任的现代主义专业培训体系转变成作为智力和批判性实践定位的后现代主义建筑教育。5
博雅斯基敏锐地走在了时代的前列,他所有的努力,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时代做准备。博雅斯基去世时,年仅62 岁。在知名建筑师普遍高寿的背景下,博雅斯基绝对算的上英年早逝。没有机会继续推进他开创的建筑教育事业,令人惋惜。他去世不久,两德统一。一年之后,苏联解体。新的世界秩序拉开了帷幕,全球化正式启动。博雅斯基在之前20 年中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个时代开花结果。
随着这个新的时代逐渐走向尾声,建筑学再次面临危机的情势越发明朗。艺术越来越变成了小圈子的游戏,无法承担起激活建筑学的作用,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危机的存在,但却找不到出路,越来越多的建筑院校无法找到合适的领导者。2016 年,当担任耶鲁大学建筑学院院长20 年的罗伯特·斯特恩(Robert Stern)离任时,搜寻委员会的一个成员明确发出了呼声,“需要博雅斯基这样的人”。
2020 年以来,疫情肆虐全球,旧的世界秩序摇摇欲坠,新的秩序尚不明朗,不知何时才能建立,已经深陷危机的建筑学内忧外困,未来走向何方,完全没有明确的方向,身处迷雾之中。此时此刻,回顾博雅斯基的建筑教育之路,或许将有助于我们在探寻未来之路时,得到启发,早日找到那个依稀可见的路径。
(全文完)
注释:
1Observations by Nicholas Boyarsky,“WE FIGHT THE BATTLE WITH THE DRAWINGS ON THE WALL”,Drawing Ambience,Alvin Boyarsky and the Architectural Association,Igor Marjanovic and Jan Howard,Mildred Lane Kemper Art Museum,Washington University,Sam Fox School of Design &Visual Arts,Museum of Art,Rhode Island School of Desig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4
2Peter L.WillsonBolles Willson,“Alvin’s AA: A Panorama”,Educating Architects,How Tomorrow's Practitioners Will Learn Today,Neil Spiller,Thames and Hudson Ltd;1st edition (2 Feb.2015)
3Peter Cook,Alvin Boyarsky,https://www.architectural-review.com/archive/reputations/alvin-boyarsky-1928-1990/8636161.article
4Irene Sunwoo,Pedagogy’s Progress: Alvin Boyarsky’s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of Design.
5Irene Sunwoo,From the “Wall-Laid Table” to “Market Place”: The Architectural Association Unit Syst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