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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
——基于CHARLS2018的实证分析

2022-09-05吉木拉衣李涛

宜宾学院学报 2022年8期
关键词:福祉社会化主观

吉木拉衣,李涛

(1.中共内江市委党校,四川内江 641099;2.广西民族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广西南宁 530006)

中国正在迈入老年社会,而且人口老龄化有 加速发展的趋势。根据《2019 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截止2019 年我国60 周岁及以上人口达2.5 亿,占总人口的18.1%,其中65 岁以上人口增加了0.7%。党的十九大和十九届五中全会都专门提出,要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与此同时,随着计算机与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我国社会正在进入信息化的时代。互联网已经渗透到民众生活的各个方面,并潜移默化地改变着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1],老年人也逐渐参与其中。根据第46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止2020 年6 月我国网民规模已经达到9.40 亿,互联网普及率为67.0%,农村网民占网民整体的30.4%,60 岁及以上网民占10.3%,互联网正在向农村地区和高龄人群高速渗透。现有研究从不同角度对互联网的福祉效应展开了充分的讨论,但只是将研究对象聚焦于居民整体[2]、农村居民[3]、城镇居民[1]、老年群体[4]、青年群体[5],以及城镇老年群体[6],忽视了农村老年人这个弱势群体。事实上,农村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并不乐观。一方面,随着农村年轻劳动力逐渐外出务工,农村老年人多处于留守或空巢的生活状态,易产生心理问题;另一方面,农村老年人的身体机能和社会经济地位都较差,农村老年人比城镇老年人面临更多困难。鉴于此,探讨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对促进农村老年群体融入网络社会,使他们享受互联网技术发展的红利,推进农村地区积极老龄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与现有研究相比,本文的创新点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从正向和负向双重维度将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细化为幸福体验(快乐感)和心理健康(孤独感),并将研究对象聚焦于农村老年群体,或能补充和扩展既有研究;二是在理论层面探讨了再社会化理论于中国农村老年群体的适用性,结论否定了脱离理论,证实农村老年人使用互联网是一种积极性行为;三是在实证分析中支持了“网络增益效应论”的观点,发现使用互联网能显著提高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并缓解其孤独感,而且上网频率越高,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改善效应越大,或能为国家推进农村地区积极老龄化提供一定的启示。

一、文献综述与理论假设

(一)文献综述

随着多数国家逐渐进入老年社会,政府和社会各界均对“唯GDP 论”的发展战略进行了反思,意识到促进人民福祉才是经济发展的最终归宿,国内外学术界也开始探讨提升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因素。从经济因素到社会因素,从个体因素到家庭因素,从社会因素到制度因素,学者们对老年人主观福祉的研究汗牛充栋。从国外来看,既有的关于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主观福祉影响的研究逐渐形成了“网络增益效应论”和“在场替代效应论”两种较为成熟的观点[7]。

“网络增益效应论”认为互联网是老年群体学习新技能,适应新生活方式,积极再社会化的重要途径,也是老年人建构和巩固人际关系网络、进行人际交往和社会参与和增强社会资本的重要方式,互联网技术的应用将增进老年人网络休闲活动和生活服务,便利老年人日常生活,缓解老年人孤独感、提升幸福感,对老年人主观福祉产生积极影响。例如,Shapira等人进行由22名实验组和26名对照组构成的随机试验,发现相比于对照组,使用四个月互联网后的实验组老年人身体机能、生活满意度、抑郁和孤独感均得到了显著改善[8]。Lelkes 通过分析欧洲多国11 000 名65 岁及以上的互联网用户数据,同样发现使用互联网能让老年人更快乐,更少孤独,并证实老年人在场社交和虚拟接触是相辅相成的,而不是相互替代的[9]。在此基础上,Heo等人使用美国健康和退休调查(HRS)数据,选取5 203名65岁及以上老年人探讨了互联网使用对社会支持、孤独感、生活满意度和心理健康的影响,他们发现较高水平的互联网使用是老年人获得较高的社会支持、较低的孤独感、较优的生活满意度和心理健康的重要驱动因素[10]。此外,Khalaila和Vitman-Schorr通过对居住在以色列北部的502 名50 岁及以上样本进行结构化访谈,发现网络使用不仅可以直接改善老年人生活质量,还能通过减少孤独感间接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11]。

相反,“在场替代效应论”则认为互联网使用替代或减少老年人在物理空间中的参与和人际交往,从而强化其孤独感,损害自我效能感,而且互联网上的负面新闻将冲击其社会认知功能,增加其社会恐惧感,对老年人主观福祉产生消极影响。例如,Nie 发现网络时间的增加会侵蚀老年人在场空间中的交往和社会参与,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来说是一种潜在的孤立活动[12]。Gilleard等人通过分析英国老龄化追踪调查数据,发现使用互联网会导致50岁以上老年人减少社会参与,缩小社交圈子,最终降低老年人对当地社区的归属感[13]。除此之外,Gardner 等人发现互联网使用减少其花在家庭和朋友上的时间,损害其当地社交网络,进而增加其孤独感,降低其生活质量[14]。还有研究表明,互联网的使用取代了人际联系,损害关系网络[15],减少他们面对面的社交活动,导致个人联系的缺乏,以及新形式的孤立和边缘化[16],最终损害老年人主观福祉。

近几年来,国内学者开始从身心健康[17][18]、生活满意度[4][7]、主观幸福感[19]、社会适应[20]、孤独感[21]等视角对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的福祉效应展开初步研究,也有聚焦于城市老年人群体探讨智能手机和微信使用的主观幸福效应的少量研究[6][22]。但与国外相比,国内探讨互联网对老年人主观福祉影响的研究却不多见,其中农村老年群体更是直接被忽视。国内学者就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研究主要来自社会学、人口学、经济学等学科,主要关注生活满意度、主观幸福感、身心健康等指标,数据则主要来自2012 年至2016 年的全国性综合调查数据库。值得一提的是,最近一年新闻学的学者开始利用个别省份的调查数据探讨微信使用或更广泛意义的智能手机使用对城市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并证实了其正向促进作用[6][22]。

通过系统梳理国内外关于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的研究文献,我们发现国外学者从21 世纪初开始关注,并形成了“网络增益效应论”和“在场替代效应论”两种较为成熟但针锋相对的观点[7],针对不同国家、不同地区以及不同民族的研究已得到相当丰富的成果。与此相反,国内学界近几年才开始关注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问题,研究结果相对较少,具有明显的不足之处。首先,以往研究对主观福祉的衡量主要从单一维度出发,未能完整测度出中国老年人主观福祉的深层次内涵,相对忽视了老年人孤独感的研究。其次,国内学者主要聚焦于全国老年群体,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城乡差异性,缺少对农村老年群体的关注,更不用说农村老年人内部异质性的问题。再次,从方法论来看,部分研究明显忽视了内生性的问题,研究结论的稳健性值得怀疑。最后,国内学者所使用的数据主要是2012 年至2016 年之间的综合性调查数据,于当前而言稍显陈旧,而且不是专门聚焦于老年群体的调查数据。鉴于此,本文聚焦农村老年群体,利用2018年的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数据,分析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群体主观福祉的影响,捕捉其内部差异化影响效应,并利用倾向值匹配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试图为现有研究做出一定的贡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在成功老龄化的背景下存在两个相互对立的理论,即再社会化理论和脱离理论。美国学者帕森斯在1967 年提出社会化理论[23]。他认为社会化是贯穿个体完整生命历程的价值标准,社会化的实现是个体通过不断学习新技能,适应新生活方式,最终获得良好生活福祉的过程。根据个体生命的不同阶段,社会化可以细分为基本社会化、预期社会化、发展社会化和再社会化4 个部分,而再社会化是个体进入老年后的社会化过程。老年再社会化理论认为个体在老年阶段,仍需要加强学习以适应新的社会价值观,促进再社会化的顺利实现。在信息化大背景下,老年人需要通过不断学习新的技能,积极适应新的生活方式,在社会经济变迁中促进其自我完善[18]。使用互联网作为一项新的技能和生活方式,消除了社会空间的障碍,能够提高老年人社会适应能力,实现新的参与、获得新的角色,助力解决老年人因社会角色中断而引致的情绪消极问题,在老年期再社会化过程中发挥重要驱动作用,进而提升老年人主观福祉。

脱离理论由普拉萨德在1964 年提出[24]。该理论则认为老年人因身体机能的衰退和社会角色的中断,他们的精力会下降,生活节奏减慢,对外部世界的兴趣减弱,更少去参与社会活动,因而老年人不宜再担任社会角色,应该脱离社会。在信息化时代,脱离理论为老年人互联网使用提供了可能的解释机制。考虑到老年人的身心特点,互联网技术可能是老年人新的生活压力与负面体验的来源,因此拒绝互联网使用、主动脱离社会是老年人获得高生活福祉的理性选择和重要途径[7]。也就是说,虽然使用抑或不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都将逐渐脱离社会,但因活动能力的下降和生活角色的丧失,与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相比,拒绝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将表现出更低的社会参与水平、获得更少的社会新角色,承受较低的生活压力,从而表现出更高的主观福祉。

综合来看,再社会化理论和脱离理论都是老年人成功老龄化的两种不同解析理论。再社会化理论认为互联网使用有助于提升老年人活动能力和资本禀赋,从而提升老年人主观福祉。而脱离理论则认为,互联网技术可能增加老年人生活压力与负面情绪体验,减损老年人主观福祉获得,因此主张老年人主动脱离社会,减少互联网使用。基于上述文献综述与理论分析,本文提出一组“竞争性假设”:

假设1:使用互联网能够提高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

假设1a:与不使用互联网的农村老年人相比,使用互联网的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更高。

假设1b:与不使用互联网的农村老年人相比,使用互联网的农村老年人孤独感更低。

假设2:使用互联网将会减损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

假设2a:与不使用互联网的农村老年人相比,使用互联网的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更低。

假设2b:与不使用互联网的农村老年人相比,使用互联网的农村老年人孤独感更高。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是(CHARLS)2018 年数据,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该数据中有本文所需的相关变量,如是否上网、上网频率、感到孤独的频率、感到快乐的频率等。同时,该数据是目前公布时间最早的,在现有研究基础上往前推进了2-3年;二是该项调查旨在收集中国45 岁及以上中老年人家庭和个人的高质量微观数据,覆盖150 个县级单位,450 个村级单位,约1 万户家庭中的1.7 万人,是目前我国在老龄化研究中最权威的数据库之一,具有较好的代表性和可靠性。其中最新的2018 年追踪调查数据获得19 829 个样本。本文选取来自农村的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样本,在剔除缺失值后,最终有效样本大小为6 218人。

从表1中可以看到,受访者中男女比例相当,平均年龄为68岁。从受教育程度来看,绝大多数分布于小学和初中之间。自评健康多处于一般状态,自评健康的居多。而且,78%的受访者已婚,少数民族占6.7%,10.7%的受访者具有宗教信仰,党员占8.8%,96.7%和79.3%的受访者分别买了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58.9%的受访者从事过农业劳动,3.5%的受访者身体处于残疾状态。

表1 样本组成统计

(二)变量及操作化

本文的因变量是主观福祉,包括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两个方面。主观幸福感是衡量生活质量的一个综合性指标,能够完整且合理地评判个体对生活的整体体验,反映亲身体验到的快乐程度,测量主观幸福感的方法包括让受访对象回答是否感到幸福、是否感到快乐等;孤独感是个体对其社会关系的一种负面主观评价,测量孤独感的方法包括让受访者回答是否感到孤独、是否希望与他人交流等。分别以上周“我很快乐I was happy”和“我感到孤独I felt lonely”的频率来衡量,答案均赋值为“1=很少或者根本没有(<1天)、2=不太多(1-2天)、3=有时或者有一半的时间(3-4天)、4=大多数的时间(5-7天)”。

自变量是互联网使用。本文关注的“互联网使用”是指一般的网络服务,包括电子邮件、信息搜索、网络社区、社交网络、电子商务、电子政务和网络游戏等。参考赵建国、宋士杰等人的研究[18][21],以“过去一个月是否有过上网活动”测量互联网使用情况,答案赋值为“1=使用过,0=未使用过”。

控制变量包括性别(1=男,2=女)、年龄、受教育程度(1=文盲,2=小学以下,3=小学毕业,4=初中毕业,5=高中毕业,6=中专及以上)、婚姻状况(1=已婚,0=未婚)、少数民族(1=少数民族,0=汉族)、宗教信仰(1=有宗教信仰,0=无宗教信仰)、党员(1=党员,0=非党员)、医疗保险(1=有,0=无)、养老保险(1=有,0=无)、过去一个月是否从事农业活动(1=是,0=否)、自评健康(1-5 依次表示很不好、好、一般、不好和很好)和身体残疾(1=有,0=无)。

(三)分析策略与模型建构

接下来,本文将对农村老年人的互联网使用与主观福祉的关系进行因果识别,进一步考察互联网使用频率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在此基础上检验不同特质农村老年人的互联网使用对其主观福祉的异质性影响机制,最后借助倾向值匹配方法(PSM)进行稳健性检验。由于因变量主观福祉(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是有序离散变量,因此本文可以借助有序Logit回归模型进行因果推断。构建模型1:

其中SWBi表示第i个居民所具有的主观福祉指数,SWBi*是衡量主观福祉的潜在变量,β0和β1是模型回归系数,Controli是控制变量,εi是随机误差项,C1至C3均为幸福感临界值,也称待估计参数,Internet-usei是互联网使用,包括是否使用互联网和互联网使用频率。“SWBi*≤C1”表示“1=很少或者根本没有(<1天)”“C1<SWBi*≤C2”表示“2=不太多(1-2 天)”“C2<SWBi*≤C3”表示“3=有时或者有一半的时间(3-4 天)”“SWBi*>C3”表示“4=大多数的时间(5-7天)”。

三、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 和表3 是对本文核心变量的描述统计。表2 呈现了农村老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受限于农村老年人的资本禀赋和接受新事物水平,农村老年人在互联网使用上明显存在不足,其使用占比仅为2.81%,低于2018 年全国60 岁及以上老年人平均水平5.1%。

表2 农村老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

表3是对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现状的描述统计。

表3 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情况

表3 表明,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均值为2.87,在“不太幸福”和“有时或者有一半的时间感到幸福”之间,接近后者;孤独感的均值1.70,在“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孤独感”和“不太孤独”之间,也接近后者。

(二)基准回归分析

表4 展示了使用有序Logit 回归估计农村老年人互联网使用对主观福祉的影响的结果,模型1 和模型3 是只放入控制变量的基准模型。模型1 和2 的因变量是主观幸福感,而模型3 和4 的因变量是孤独感。结果显示,互联网使用在模型2和模型4 中的系数分别为0.366 和-0.464,均在p<0.05 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使用互联网能显著提高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并缓解其孤独感。使用互联网的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比不使用互联网的高出36.6%,而孤独感低46.4%,而且互联网使用对孤独感的作用更大。由此可知,互联网的使用能够对农村老年人的再社会化产生积极影响,农村老年人使用互联网是一种积极性行为,他们可能是技术应用的能动主体,而不仅仅是被动适应者。农村老年人通过互联网丰富日常生活,缓解可能存在的孤独感,保持良好的健康状况,与外界保持积极的互动,增强自我效能感,进一步提升了主观幸福感。因此,本文的假设1a 和1b 得到证实,而假设2a 和2b 未得到数据的支持。

表4 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估计结果

从控制变量来看,其对农村老年群体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的影响效应与已有文献基本一致,此处不予以赘述。

(三)互联网使用频率影响

上文仅仅能够验证是否使用互联网对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的影响,但是不同农村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的频率存在一定的差异。因此,本文将前述“互联网使用”变量替换为“互联网使用频率”,探讨互联网使用频率(1=从不使用、2=不经常使用、3=几乎每周、4=几乎每天)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表5展示了互联网使用频率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估计结果,互联网使用频率对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对孤独感呈负面影响,也即农村老年人上网频率越高,主观幸福感越高,孤独感越低,主观福祉的改善效应越大。上网频率越高则对技术的恐惧和焦虑越小,从而进一步促进老年人去使用网络服务。随着互联网逐渐发展和普及,互联网所附带的跨时空性、互动性、便捷性等独特优势丰富了农村老年人的业余生活,促进其再社会化的顺利实现,提升了农村老年人学习和适应能力,对农村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和生活质量产生积极影响。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前述结论的稳健性,支持了“网络增益效应论”的观点,验证了再社会化理论于中国农村老年群体的适用性。

表5 互联网使用频率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估计结果

(四)异质性分析

上文将农村老年人视为同质群体探讨了互联网使用与否,以及使用频率对其主观福祉的平均效应,但农村老年群体内部存在较大的异质性。比如,不同年龄段和不同学历老年群体的人力资本和社会经济地位存在明显差异,低龄和高学历老年群体能够克服技术障碍和学习阻碍,从互联网中获取各类信息,与社会保持良好互动,从而对其主观福祉产生显著积极影响。而对高龄和低学历老人而言,受制于生理、心理和认知等方面的缺陷,互联网可能对其主观福祉未能产生积极效应,甚至可能是负面效应。因此,本文分别对不同年龄段和不同受教育程度农村老年 群体的福祉状况差异进行分析,结果见表6。

表6 异质性影响估计结果

从表6 中可以发现,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具有显著的异质性,互联网使用促进了60-70岁低龄老年群体和初中及以上学历的老年群体主观福祉,缓解了孤独感,对其再社会化发挥积极影响,但对70岁以上和小学及以下老年群体的幸福感和孤独感无显著影响。相比于60-70 岁和初中及以上学历的老年群体,高龄和低学历老人对互联网的使用行为可能受到生理、心理和认知三方面的制约而未能充分享受到互联网的独特优势。在生理上,视觉、听觉和行动能力的下降会严重影响高龄和低学历农村老年人使用互联网;在心理上,由于人力资本水平较低,对于互联网技术的实际使用缺乏自信,容易产生焦虑感、畏惧心理;在认知方面,注意力和记忆力的下降严重限制其学习、使用技术的能力。因此,互联网使用对60-70 岁和初中及以上学历农村老年群体的主观福祉影响更加明显。

(五)稳健性检验

然而上述分析未充分考虑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一方面,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可能象征一种生活的态度或心态,也可能反过来影响农村老年人互联网使用选择,产生反向因果问题;另一方面,样本选择偏差问题也会影响前述结果的可靠性,农村老年人是否使用互联网并不是随机的,很可能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倾向值匹配方法基于反事实框架,有利于克服样本选择偏误等引起的内生性问题,在经济学、社会学研究中比较实用[25]。为此,本文借助倾向值匹配方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来处理上述问题。

为保证估计结果的稳健,本文采取了四种匹配方法:K 邻近匹配(k= 4)、半径匹配(半径为0.01)、核匹配(使用默认的核函数和带宽)和马氏匹配(使用ai(m),m=k= 4)。由表7可知,匹配后各变量的标准偏差均低于6%,同时匹配后各变量在实验组和控制组之间差异均不显著,表明倾向值匹配通过了平衡性检验。图1更为清晰地展示出绝大多数控制变量在匹配后标准化偏差得到明显缩小,匹配后各变量标准化偏差都集中在0 左右,说明本文使用倾向值匹配方法克服内生性问题是合理的。

图1 各匹配变量的标准化偏差变化图

表7 样本平衡性检验

表8展示了使用互联网而带来的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的平均处理效应(ATT)。以K 邻近匹配为例,匹配前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的ATT 值分别为0.368 和-0.3999,匹配后的结果分别为0.230 和-0.197。在对选择性偏差等内生性问题进行控制后,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的净效应分别为23%、19.7%,说明若不对选择性偏差等内生性问题进行处理,会高估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同时,半径匹配、核匹配和马氏匹配的结果与K 邻近匹配的结果相似,也说明了通过倾向值匹配得到的结果具有稳健性。

表8 倾向值匹配估计结果

四、总结与讨论

老龄化和信息化正成为当代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最突出的时代特征[26]。随着中国逐渐进入老年社会,关注老年人,改善老年人物质条件,丰富老年人精神生活,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成为了全社会的共同目标。而近年来,“农村空巢老人自杀”“农村老人抑郁症”等问题常见于新闻媒介,农村老年人的生活福祉和心理健康也日益受到关注和重视。与此同时,经过四十多年的改革与发展,中国网络社会已经崛起,老年人融入信息社会已然成为一种趋势[26],农村老年群体也不例外。“十四五”时期是我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关键“窗口期”,因而如何帮助农村老年群体融入新的网络社会日趋成为重要的研究课题。本文聚焦于农村老年群体,基于再社会化理论和脱离理论,利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2018 年的数据,采用有序Logit 回归模型,探讨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效应,并通过倾向值匹配方法(PSM)进行了稳健性检验。

研究发现:首先,使用互联网能显著提高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并缓解其孤独感,在对选择性偏差等内生性问题进行处理后,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和孤独感的净效应分别为23%和19.7%;其次,互联网使用频率越高,农村老年人主观幸福感越高,孤独感越低,主观福祉的改善效应越大;最后,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人主观福祉的影响具有显著的异质性,其中对60-70岁低龄老年群体和初中及以上学历的老年群体更加明显。本文证实了互联网使用对农村老年人的正向福祉效应,支持了国外学者中“网络增益效应论”的观点,并验证了再社会化理论于农村老年群体的适用性。农村老年人使用互联网是一种积极性行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技术应用的能动主体,而不仅仅是被动适应者。此外,进一步的分析表明农村高龄和低学历老年群体由于人力资本、生理资本等自身禀赋较差而处于互联网时代的边缘,他们由于自我与他者的双重否定,被区隔成互联网时代的“局外人”。

鉴于此,本文认为政府以及社会各界共同助推农村老年人使用互联网,提高互联网在农村老年群体中的普及率,并重点关注70岁以上和小学及以下农村老年群体的互联网使用是弥合城乡和代际数字鸿沟,进一步实现农村地区积极老龄化的重要手段。第一,政府应该加强农村地区的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提高农村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的可及性和便利性,促进农村老年人更公平地享受互联网资源,降低农村老年人手机流量费,帮助农村老年人上得了网和用得起网。第二,推动互联网企业开发适合老年人特征的互联网应用设备、程序、网页界面等,提供老人模式长辈模式等功能,帮助农村老年人快速、便捷地使用互联网,满足农村老年人再社会化的需要。第三,相关的社会组织可以深入农村地区对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给予必要的指导,为农村老年群体提供免费上网教育和培训,对农村老年人实施“手把手”的互联网操作教学,提高农村老年群体的互联网操作能力。第四,鼓励低龄和高学历老年群体指导高龄和低学历老年群体,提倡农村地区互助式“互联网+养老”的模式,进一步让农村老年群体在信息化发展中有更多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第五,子女和农村年轻一代应该对农村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给予必要的代际技术帮扶和精神支持,鼓励农村老年群体主动参与互联网使用,拥抱互联网时代,增进社会互动,强化社会适应性,让农村老年群体不再是互联网世界的观望者,而是真实的参与者,进而提升其主观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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