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演变及影响因素研究
2022-09-01王文利
王文利,张 帅,彭 峰
(1.兰州交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兰州 730070;2.中国人民银行夏河县支行,夏河 747000)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经过四十多年的快速发展,GDP总量已稳居世界第二位,即便是在当今世界经济增长乏力、复苏缓慢的全球化背景下,经济增长速度仍保持在5%以上,已成为推动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而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我国城乡发展也呈现出新的面貌,城镇化水平由1978年不足20%发展到2019年超过60%;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不断提高,截至2019年已突破3万元;人民幸福感不断提升。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国长期以来的城乡二元结构仍未得到根本改善、城乡要素合理配置的机制有待健全、城乡之间的基本公共服务差距较大[1]、“三农”问题依然突出,而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经济在高速增长的同时,忽略了收入分配的改善,致使我国城乡发展出现失衡,城乡收入差距拉大,不利于实现共同富裕。
党的十九大做出我国社会发展已经进入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已经发生转变的重要论断;同时为了扭转我国城乡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现状、加速破解传统的城乡二元结构、推动城乡一体化发展,提出实施乡村振兴发展战略,标志着中国的乡村治理进入新阶段。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以来,中央不断完善顶层设计,先后发布《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振兴促进法》等文件,指导乡村振兴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为推动乡村发展、统筹城乡发展创造良好的基础。其中,最为基础的因素当属经济因素,提升农村经济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基本要素,即要实现农村经济的发展和农民收入的提高,如此,才能为实现乡村振兴提供可持续性发展的基础。我国社会城乡发展不平衡集中体现在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和城乡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供给不平衡,这进一步加剧了城乡居民收入的差距。在此背景下,通过考察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整体演变趋势,增进对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的认知,有助于为进一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推动城乡一体化发展提供有益参考。
一、文献综述
学术界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关注首先是从城乡收入差距测度指标开始的:城乡收入比因其计算简单,且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城乡居民收入的总体差距而备受青睐[2-4],但是,此指标忽略了城乡物价水平不同产生的影响,只能展示城乡差距的数值大小,没有办法识别“城乡”因素对城乡收入差距所产生的“纯粹”的贡献[5]。结构相对数是在城乡分组的基础之上,用各组均值与总体均值之比衡量,但是这种直接将各组的均值相加的做法有失严谨,因而应用并不多。库兹涅兹比率是将各个收入阶层的收入比重与人口比重之差的绝对值相加得到的,吴殿廷、宋金平等通过对库兹涅兹比率的分解,研究了我国区域差异的变化[6]。刘亮利用库兹涅兹比率研究了地区间的财力差异问题[7]。这种方法虽然计算简单,但是赋予富人阶层的权重过大,尤其是某两个阶层之间的贫富差距过大时,会影响估计结果,因而应用也不多。加权变异系数是根据各组的规模大小进行加权计算得到,杨开忠较早地利用该方法研究我国区域差异的变动[8]。干春晖和郑若谷在研究我国地区经济差距演变特征的时候也应用到这种方法[9]。该方法综合考虑了人口以及要素两个层面,能较好地反应收入分配的两端。基尼系数是用以反应收入分配差距的指标,可以通过图形法、等分法、差值法等多种方法计算得到[10],其既可以测算总体的差距,也可以分解来看组间的差距,因而备受学术界青睐。白素霞、陈井安和李齐云、迟诚都利用基尼系数从收入来源视角研究了我国的城乡收入差距问题[11-12]。泰尔指数最早是由荷兰经济学家Theil用来衡量地区之间的收入差距,被后续学者广泛应用于衡量区域经济指标的发展差异,其可以进一步分解为组内差距和组间差距,并衡量各自对于总差距的贡献,几乎是目前公认的用以衡量差距问题的最佳指标,不仅被广泛应用于城乡收入分配领域[13-14],也被广泛用于区域金融差异[15]、区域科技创新能力差异[16]、二氧化碳排放的区域差异[17]等领域。
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另一关注点则是在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方面。从宏观层面来看,陆铭和陈钊研究认为,城镇化发展能显著降低城乡收入差距[18]。曹裕、陈晓红等通过面板协整模型也发现,城镇化发展能改善城乡收入差距[19]。这表明,城镇化是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重要因素。孙永强通过构建二元分析框架研究发现,城乡外部融资度的提高可以提高城乡居民的收入水平,但却对城乡收入差距产生不利影响[20]。乔海曙和陈力验证了金融发展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21]。宋晓玲研究发现数字普惠金融发展能有效缩小城乡收入差距[22]。这说明,现有研究在金融发展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效果上还存在一定的分歧。此外,张嫘和方天堃利用协整技术和Granger因果检验研究发现,经济增长是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重要因素[23]。程莉研究发现,产业结构合理化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具有积极作用[24]。林光彬研究发现,社会等级秩序、现有的收入分配及资源错配格局与市场经济的相互作用不断强化我国城乡收入差距[25]。从微观层面来看,程名望和张家平利用CSS数据研究发现,互联网的普及能带给农村居民更大的收入效应[26]。徐晓红结合CHIP数据和CFPS数据,发现我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随代际递减[27]。此外,还有学者从交通基础设施[28]、社会保障水平[29]、贸易自由化[30]、人口老龄化[31]、城乡公共服务[32]等方面研究了其与城乡收入差距的关系。
自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以来,城乡收入差距的研究又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焦点,目前涉及的研究多为理论性探索。刘彦随研究认为,乡村振兴是破解“三农”问题,推进城乡融合的关键[33]。推动城乡融合,构建“城乡命运共同体”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创新路径,也是对乡村衰落发展的响应[34]。廖彩荣和陈美球在分析乡村振兴内涵的基础上,强调该战略必须坚持以广大农民为中心[35]。要加强经济建设,夯实乡村振兴的基础,满足农民对于收入不断提高的愿望[36]。李实等人认为共同富裕与乡村振兴的政策内涵是一致的,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有助于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缩小城乡差距[37];而这正是乡村振兴的重要目标,也是衡量其成败的重要标志。
综上,学术界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关注是相当全面的,也为后续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但是仍存在一些可以改进的地方。首先,测算城乡收入差距的指标较多,且都可适用于不同的研究目的,很难就其优劣性进行绝对判断;其次,收入几乎是决定居民生活的物质性指标,其难以脱离居民生活,仅从货币一个角度去看待城乡收入具有片面性,从福利的角度去看待城乡收入差距或许是更合理的;再次,现有研究对于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定量描述以及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方面存在“顾此失彼”的局面,事实上二者的关系是相互依赖的。最后,现有对乡村振兴研究的文献多形成政策性成果,少有文献从我国乡村振兴的背景出发,去看待城乡收入差距。基于此,本文以乡村振兴为背景,首先利用多种测算方法,以期更加全面地展示乡村振兴背景下,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演变特征;其次,总结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主要因素,并利用灰色关联分析法对其进行研究;最后,就本文所得结论进行总结,并就如何改善我国城乡收入差距、推动城乡一体化发展提供建议。
二、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演变
1.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描述性分析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长期以来的城乡二元结构并未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而得到有效改善。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进一步加强了对城乡协调发展问题的重视,尤其乡村振兴战略提出以来,使得中国乡村发展进入新的阶段,表1数据显示,2013年以来,不论从全国角度还是城乡角度,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都呈现上升趋势,但是从数值上看,城乡居民之间的可支配收入仍存在较大的差距,且农村居民可支配收入要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图1展示的是我国城乡收入比的趋势图,需要注意的是,国家统计局在2013之后不再公布农村居民纯收入数据,考虑到本文的研究区间是2013年之后,且估算数据计算所得城乡收入比差别很小,故直接以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代替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计算。由图1知,2013年以来我国城乡收入比总体呈现下降趋势,东部和中部地区的城乡收入比明显小于西部地区和全国平均水平,而西部地区的城乡收入比则明显更高,说明西部地区的城乡收入差距更大。值得注意的是,2017年以来,西部地区的城乡收入比的下降幅度更大,从这个角度来看,出现这种趋势与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不无关系;总体来讲,我国城乡居民的收入差距在不断得到改善。
图1 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之比演变趋势Fig.1 Evolution trend of ratio of urban and rural residents′disposable income
表1 2013以来中国居民可支配收入 单位:元Tab.1 Disposable income of Chinese residents since 2013 unit:yuan
不同的收入来源在可支配收入总额中的比重存在差异,其对于城乡居民的重要程度也不尽相同,因而有必要对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构成进行分析。由表2~表5可知,无论是从全国层面看,还是从东、中、西部分区域看,对城市居民而言,虽然工资性收入在可支配收入总额中的比重有所下滑,但仍是城市居民的最主要收入来源。从全国层面看,2014年之前,经营净收入是农村居民收入的主要来源,而2014年之后,工资性收入的比重超过经营净收入,成为农村居民收入的第一大来源,这说明越来越多的农村劳动力不再仅仅依靠土地这一生产要素生活;但是分区域来看,东部地区居民的主要收入来自工资性收入,而中西部地区居民收入的主要来源仍依赖于土地要素。值得注意的是,2013-2019年,城乡居民的转移净收入在可支配收入总额中的比重不断提升,尤其对于农村居民而言,提升幅度超过城市居民,由此说明,农村居民所获得的转移支付及各项补助的增速要超过城镇居民。尽管如此,城乡之间仍存在较大差距,2019年城镇居民转移净收入为7 563,相比之下农村居民转移净收入仅为3 297.8,说明长期以来,我国向城市偏向的局面。
表2 2013年以来中国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各项来源占比Tab.2 Proportion of various sources of disposable income of urban and rural residents in China since 2013
表3 2013年以来东部地区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各项来源占比Tab.3 Proportion of various sources of disposable income of urban and rural residents in the eastern region since 2013
表5 2013年以来西部地区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各项来源占比Tab.5 Proportion of various sources of disposable income of urban and rural residents in the western region since 2013
表4 2013年以来中部地区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各项来源占比Tab.4 Proportion of various sources of disposable income of urban and rural residents in the central region since 2013
2.基于泰尔指数的分析
泰尔指数的范围为[0,1],数值越小,说明差异越小;数值越大,说明差异越大。具体的计算公式及分解方法如下:
其中,式(1)测算的是城乡总体泰尔指数;式(2)测算的是组间泰尔指数;式(3)测算的是组内泰尔指数,其又可以分解为城镇泰尔指数和农村泰尔指数;式(4)表示泰尔指数的可分解特性。I表示各省份城市与农村的收入总额之和;Ii表示城市地区(i=1)或农村地区(i=2)的收入总额;Ij表示j省份城市与农村的收入总额之和;Iji表示j省份城市地区或农村地区的收入总额;则代表相应的地区的人口数量。
表6展示了利用泰尔指数衡量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具体情况,其中,T1和T2分别代表城镇泰尔指数和农村泰尔指数。可知,2013年以来,城乡总体泰尔指数不断缩小,由2013年的0.135 5下降到2019年的0.110 1,总体来看,我国城乡收入差距在不断缩小。城乡之间泰尔指数与农村内部泰尔指数不断下降,而城市内部泰尔指数则呈现微弱的上升趋势,说明城乡之间以及农村内部的收入不平等情况在不断改善,而城市内部的收入不平等则有上升趋势。从贡献率来看,城乡之间的贡献率虽然有下降趋势,但仍在75%以上,说明全国城乡收入差距的主要原因是由城乡间居民收入差距造成的。城市内部的贡献率不断扩大,从2013年的13.67%扩大到2019年的17.26%。农村内部的贡献率变化不大,基本维持在5%左右。
表6 2013年以来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泰尔指数分解Tab.6 Theil index decomposition of China′s urban-rural income gap since 2013
表7~表9则分别展示了利用泰尔指数衡量东、中、西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的具体情况。可知,2013年以来,东、中、西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不断缩小,但是存在异质性,呈现“西>东>中”的特征。从东部地区来看,城乡之间泰尔指数与农村内部泰尔指数不断下降,而城市内部泰尔指数则呈现微弱的上升趋势,说明城乡之间以及农村内部的收入不平等情况在不断改善,而城市内部的收入不平等则有上升趋势。从贡献率来看,城乡之间的贡献率虽然有下降趋势,但仍在75%以上,说明全国城乡收入差距的主要原因是由城乡间居民收入差距造成的。城市内部的贡献率不断扩大,从2013年的15.388 1%扩大到2019年的20.482 4%。农村内部的贡献率变化不大,基本维持在4%左右。从中部和西部地区来看,城乡之间泰尔指数与农村内部泰尔指数不断下降,而组内泰尔指数都很小,城乡收入差距主要是由于城乡间居民收入差距造成的。
表7 2013年以来东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的泰尔指数分解Tab.7 Theil index decomposition of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the eastern region since 2013
表8 2013年以来中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的泰尔指数分解Tab.8 Theil index decomposition of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the central region since 2013
表9 2013年以来西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的泰尔指数分解Tab.9 Theil index decomposition of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the western region since 2013
3.基于基尼系数的分析
与泰尔指数类似,基尼系数的取值范围也为[0,1],当取值为1时,说明城乡居民收入绝对不平等,当取值为0时,说明城乡居民收入绝对平等。考虑到差值法是计算基尼系数相对简便的方法,因而本文采用差值法计算基尼系数,并对其按照各项收入来源进行分解。具体的计算公式及分解方法如下:
其中,G为城乡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Iu和Ir分别表示城市居民和农村居民收入在全国总收入中的占比;Pu和Pr分别表示城市人口和农村人口在全国总人口中的比重;G0为收入的基尼系数,ui为第i项收入在城乡收入中的比重;ci为第i项收入的集中率[11],即为各分项来源收入的基尼系数,计算方法如式(6);ei为第i项来源收入对城乡收入基尼系数的贡献程度。由表10可知,2013年以来,我国城乡收入的基尼系数不断缩小,说明城乡收入不平等情况得到逐渐改善;其中,工资性收入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贡献非常大,虽然大致呈现逐年递减趋势,但是依旧维持在65%以上;其次是转移性收入,对城乡收入差距的贡献维持在15%左右;然后是财产净收入,大致在13%左右;最后是经营净收入,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贡献最小,且逐年下降。
表10 2013年以来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分解Tab.10 Gini coefficient decomposition of China's urban-rural income gap since 2013
表11~表13展示了东、中、西部地区的基尼系数,可知自东向西,基尼系数不断缩小,也说明了我国城乡收入差距存在空间差异,从贡献率角度看,主要来源于工资性收入、财产净收入以及转移净收入。
表11 2013年以来东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分解Tab.11 Gini coefficient decomposition of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eastern region since 2013
表12 2013年以来中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分解Tab.12 Gini coefficient decomposition of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central region since 2013
表13 2013年以来西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分解Tab.13 Gini coefficient decomposition of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western region since 2013
4.进一步分析
泰尔指数与基尼系数已经为分析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现状以及演变趋势提供了有利工具,但是,收入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概念,不论基于效率还是公平角度,不可能完全消除城乡居民之间的城乡收入差距,因此,可以通过城乡居民由于改善收入而带来的幸福感角度看待城乡“收入”差距,而个人幸福感源于福利的获得,消费代表居民实际获得的福利[39],从这个角度看,消费比收入更能提升个人幸福感[40]。因此,必须更加要把消费因素考虑进来。马骁等的研究为本文提供了很好的借鉴,其基于二氧化碳减排指数的指标,将收入与发展型消费支出纳入其中,并引入代表政策制定者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容忍度的容忍系数,以更加全面地反应城乡收入差距[41]。其中,Iu/Ir为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Gi表示表城乡居民第i种消费支出的基尼系数,r为容忍系数,代表政策制定者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容忍度,且政策制定者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容忍度越高,则r越大。
本文借鉴其研究,在居民消费支出中选取生活用品及服务、教育文化娱乐以及医疗保健三项支出来衡量城乡居民福利的获得。图2显示,三项消费支出的基尼系数皆呈现下降趋势,其中医疗保健支出的基尼系数维持在较低的水平,这不仅意味着我国城乡居民在福利水平及幸福感获得方面的差距不断缩小;此外,也映射出我国农村居民的消费观念在不断改善。
图2 三项支出基尼系数变化图Fig.2 Changes in the Gini coefficient of the three expenditures
图3~图5展示了我国东、中、西部地区三项消费支出的基尼系数,结果显示,三项消费支出的基尼系数皆呈现下降趋势,相较而言,生活用品及服务和教育文化娱乐的基尼系数更为接近,医疗保健支出的基尼系数维持在更低的水平,这与全国层面的分析基本一致。
图3 东部地区三项支出基尼系数变化图Fig.3 Changes in the Gini coefficient of the three expenditures in the eastern region
图4 中部地区三项支出基尼系数变化图Fig.4 Changes in the Gini coefficient of the three expenditures in the central region
图5 西部地区三项支出基尼系数变化图Fig.5 Changes in the Gini coefficient of the three expenditures in the western region
表14为不同容忍度下,采用综合指标计算的城乡收入差距,其中,D1、D2、D3、D4分别为r为0.1、0.5、1、2时的指标值。虽然容忍度指数不同,但是D值都呈现下降趋势,且容忍度指数越高,D值的总体水平越小,从这个角度看,当城乡消费差距很大时,政策制定者能通过消费差距获取收入差距的信息,基于自身职能所在,必然会采取相应的政策措施加以调控,换言之,此时政策制定者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容忍度越小;而当政策制定者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容忍度相对较大的时候,反而说明城乡收入差距并没有那么大。当然,该综合指标不会无限缩小,当容忍度指数趋近于无穷大时,该指标就越趋近于城乡收入比。
表14 不同容忍度参数下城乡收入差距综合指标Tab.14 Comprehensive indicators of urban-rural income gap under different tolerance parameters
表15~表17则分别展示了不同容忍度下,我国东、中、西部地区采用综合指标计算的城乡收入差距,结果与前分析一致,且呈现出自东向西递增的趋势,这说明,我国城乡收入差距存在显著的空间差异。
表15 不同容忍度参数下东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综合指标Tab.15 Comprehensive indicators of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the eastern region under different tolerance parameters
表17 不同容忍度参数下西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综合指标Tab.17 Comprehensive index of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western region under different tolerance parameters
三、中国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分析
1.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分析
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缩小城乡差距,尤其是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是乡村振兴的重要目标,也是衡量其成败的重要标志。前文利用多种指标刻画了十八大以来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演变趋势,发现城乡收入差距在总体上不断缩小,但是并未因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在演变趋势上出现一个明显的变化。进一步地,本文对可能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因素进行分析。从已有研究来看,城乡收入差距的一般性影响因素可以从宏观层面及微观层面来考察。但要想把握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所有因素是十分困难的,本文主要关注了城乡收入差距宏观层面的影响因素,具体包括城镇化水平、金融发展水平、经济增长以及产业结构等。
城镇化水平,城市地区具有较为发达的基础设施和要素市场,因而比较优势突出、高附加值的第二、三产业会优先布局于此,而农村地区则只能被动接受缺乏比较优势的落后产业[42]。这种城市倾向的经济政策,推动优质资源不断向城市集聚,长此以往,城市发展开始向城区边缘扩散,这种城镇化水平的提高会对改善城乡收入差距起到积极作用,主要体现在:一方面,城市发展对于农村发展的辐射带动作用大大增强,开始出现部分产业向农村等地区转移,创造大量就业岗位,带动农村经济发展;另一方面,城镇化发展推动农村廉价的剩余劳动力向城市转移,冲击了城市劳动力的就业市场,降低了城乡劳动力的平均工资水平,进而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金融发展水平,通常分为金融发展规模和发展效率。伴随着我国金融体系的不断完善和发展,我国城乡之间金融非均衡发展不断收敛[43],这有利于改善金融资源向城市重点偏移的局面,进而促进农村发展,改善城乡收入差距。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以及近年来以乡村振兴战略为代表的对农村发展的政策性支持,使得大量资源开始向农村地区流动,这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我国传统的城乡二元结构,对农村发展的重视以及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期望,使得农村金融开始内生于经济发展;同时,普惠金融的发展,提升了金融发展效率,缓解了农村地区的金融排斥,放松了金融机构信贷约束,提高了农村居民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和参与金融市场的积极性,也使其更易获得金融服务;最后,金融工具的多样化与平民化发展,在扩大金融市场参与渠道的基础之上,降低了参与金融市场的门槛。
经济发展,一个国家经济的发展往往包含两个方面,一是效率,二是公平。效率主要指经济总量的增长,而公平则着眼于收入分配[44],重要体现之一就是城乡收入差距。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城乡收入差距的大小不仅取决于再分配政策,还取决于该政策的效率,而经济发展水平的高低往往决定了社会再分配制度的再分配边际效率[45]。因此,经济发展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存在密切的联系。
产业结构优化,一般可分为产业结构高级化和合理化。中国的产业重心已经开始向以第二、三产业发展转移,产业结构的优化加快了劳动力的流动,带动劳动力在产业之间的转移,这进一步优化了产业结构,且提高了城乡居民收入[46]。与此同时,乡村振兴背景下,城乡产业融合有利改善了农村地区单一的产业结构[47],有利于推动产业兴旺,解放了农村剩余劳动力,推动农村居民就业,对于改善城乡收入差距具有积极作用。
2.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的灰色关联分析
灰色关联分析是基于灰色系统理论发展而来的一种统计分析方法,主要通过系统中统计序列曲线的几何关系,度量母序列与子序列之间的关联程度,不同序列曲线几何性质越相似,则说明关联度越大,反之则相反。相较于其他数理分析方法,灰色关联分析法对样本的要求较少,计算量较小,结论多与定性分析结果比较一致,因而受到众多学者的青睐,自提出以来,已被广泛应用于多个领域。
为进一步研究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因素,探究城乡收入差距与其影响因素之间的关联性,本文利用灰色关联分析,将前文所分析的影响因素纳入分析框架,对于各指标的度量如表18:
表18 指标定义Tab.18 Indicator definition
具体而言,将城乡收入差距指标作为母序列,将其他选定的影响因素作为特征序列。计算可得城乡收入差距与各影响因素指标的灰色关联系数与灰色关联度,具体如表19所示。其中,前七行表示城乡收入差距与各影响因素指标之间的灰色关联系数,最后一行为城乡收入差距与各影响因素指标之间的关联度。
表19 城乡收入差距与各影响因素指标的灰色关联系数与灰色关联度Tab.19 The grey relational coefficient and grey relational degree of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and various influencing factor indicators
由表16和图3可知:(1)城乡收入差距与产业结构合理化之间的关联度达到0.841,处在一个非常适度的区间;而与城镇化水平、金融发展效率之间的关联度分别为0.648、0.63,处在一个弱适度的区间,总体而言,与其他指标相比,这三个指标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的关联度都处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说明城乡收入差距与这些因素之间存在较高的关联性;具体来看,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标与城乡收入差距的关联系数自2013年以来一直维持0.73以上,总体处在一个基本适度及以上的水平,而城镇化水平、金融发展效率指标与城乡收入差距的关联系数从2013年到2016年总体呈现出上升趋势,尤其2016年到达最高,而2016年之后,开始下降,尤其2018年开始进入轻微不适度的区间。(2)城乡收入差距与金融发展规模、经济发展、产业结构高级化之间的关联度分别为0.581、0.563、0.556,低于其他指标,处在一个轻微不适度的区间;从关联系数上来看,变化趋势与城镇化水平、金融发展效率以及产业结构合理化总体一致,但除个别年份外,关联系数更低,尤其2016年以来,低于其他指标。
表16 不同容忍度参数下中部地区城乡收入差距综合指标Tab.16 Comprehensive indicators of urban-rural income gap in the central region under different tolerance parameters
图6 城乡收入差距与各影响因素指标的关联系数Fig.6 The correlation coefficient between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and the indicators of various influencing factors
四、结论及建议
在乡村振兴背景下关注城乡收入差距问题,对于改善城乡收入分配,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在梳理相关文献的基础之上,首先利用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之比、基尼系数、泰尔指数刻画了十八大以来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演变趋势,发现城乡收入差距在总体上不断缩小;此外,从泰尔指数的城乡分解角度看,组间差距仍是造成城乡收入差距的主要原因,这一点在分区域样本中依然成立;从基尼系数的收入来源分解看,城乡工资性收入差距是造成城乡收入差距的主要原因,但在分样本分析中表明,财产净收入和转移净收入也是出现城乡收入差距的重要原因。进一步,利用城乡收入差距综合指标,发现城乡收入差距的大小与政策制定者对城乡消费支出差距的容忍度有关。在此基础上,本文梳理了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宏观因素,认为城镇化水平、金融发展水平、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是城乡收入差距的重要因素,并利用灰色关联分析法展开进一步研究,发现城乡收入差距与产业结构合理化、城镇化水平以及金融发展效率之间的关联度较高,而与金融发展规模、经济发展、产业结构高级化之间的关联度相对较低,且近年来,城乡收入差距与各影响因素之间的灰色关联系数不断下降,说明彼此之间的关联度在下降。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提出如下建议:
(1)完善顶层设计,夯实乡村振兴的制度保障
要建立健全推动城乡融合助推乡村振兴的发展体系,深入贯彻《关于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的意见》,这是促进乡村振兴,克服城乡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关键之举。要深刻认识到城市和乡村是一个有机整体,城乡融合要将城市与乡村、三大产业以及城乡居民作为一个整体统筹推进[38]。要重视城乡之间的双向互动,推动城乡资本、劳动力等要素的自由流动,打造一种“工农互促、城乡互补、全面融合”的共生关系,从而促进农村发展,缩小城乡差距。
(2)促进农村地区发展,推动城乡协同发展
推动经济协调发展,持续高质量的经济增长有利于经济发展进入良性循环,既保证经济总体上的稳步增长,又为城乡发展奠定积极的基调;要力求城乡经济的同步增长,尤其要释放农村地区大发展潜力,提升农村劳动力工资水平;在追求经济增长速度的同时,也要意识到效率与公平是具有一致性的,要积极通过政府的税收和转移支付等手段有效调节城乡收入,通过城乡协同发展,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3)优化产业结构,提高农民收入
农村居民主要从事附加值较低的第一产业,这就决定了农村居民的工资性收入总体上要低于城市居民,因而可以通过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来带动农村劳动力向附加值更高的第二、三产业的流动和转移,从而提升农村劳动力的工资性收入;另外,要依照国家乡村振兴发展要求,积极推动农村产业振兴,想要实现将农村劳动力向第二、三产业和城市的完全转移是不现实的,中国的农村劳动力总量还很庞大,因而必须推动三大产业的融合,不仅要实现第一产业的内部重组,鼓励农业科技创新,延长产业链,还要积极寻求路径实现与第二、三产业的对接,既要鼓励农民转型,又要大力支持新型、多元的农村产业发展,实现原地就业和创业,提高农民收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4)重视城镇化建设,带动“农民”增收
通过城镇化建设充分发挥城市对于周边乡村地区的经济辐射效应,提高农村居民的边际收入;另外,应当明确以城镇化发展带动城乡发展不是简单地实现农村人口向城市人口的转移,要积极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以“人口城镇化”为核心,有序推进农村转移人口市民化,优化农村劳动力资源的合理配置;必须进行体制机制创新,推动户籍制度改革,保障城乡劳动力在就业以及生活上的各项福利平等;必须推进公平共享,有序推动公共资源、公共服务、财政支出向城镇边缘移动,增强城市扩张的持久力和对农村发展的带动力,进而缩小城乡差距。
(5)推动金融支持乡村振兴,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要加快金融制度改革,强化市场机制在配置金融资源中的作用;大力发展普惠金融,尤其注重数字技术的应用,破解金融排斥,提高金融包容性,将广大农村地区纳入普惠金融服务范围;要积极倡导绿色金融,充分发挥政策性银行的示范引领作用;要加强金融教育,提升农村居民的金融素养,从而培养其参与金融市场的主动性与积极性,通过对金融市场的积极参与,增强农村居民的“财富效应”,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6)重视区域发展差异,促进共同富裕
如前文研究发现,虽然长期以来我国城乡收入差距不断得到改善,但就指标分解结果来看,东、中、西部地区仍存在较大差距,这就要求在推动乡村振兴的过程中,要充分重视区域差异;东部地区要充分发挥城市经济对周边农村地区的辐射作用;中西部地区农村发展要充分结合本地的特色产业及禀赋,主动学习先进地区的区域发展经验;同时配合转移支付、精准扶贫等国家财政手段的运用,加大对中西部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尤其西部贫困的地区的支持力度,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实现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