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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革环境下博物馆关键性认知的最大公约数
——ICOM 2019年京都大会以来博物馆定义修订的回溯

2022-08-31安来顺

东南文化 2022年4期
关键词:术语定义维度

安来顺

(上海大学文化遗产与信息管理学院 上海 200444)

内容提要:博物馆定义修订并非专业语汇本身研究的进化,而是新时空条件下博物馆生态的反射。以此为基本出发点,有必要从内外部环境变化、研究方法论重建、热难点问题讨论、关键性共识形成、决策机制改革等方面,回溯ICOM 2019年京都大会以来博物馆定义修订工作的进程。将于2022年8月提交表决的博物馆新定义提案,对各国博物馆政策制定、博物馆道德准则调整、博物馆发展战略选择以及博物馆学相关理论研究都有很大影响。但同时也应注意到,新定义中的一些术语尤其是一些新用术语的意义,在修订过程中并没有实现百分之百的共同理解,这些术语或概念极有可能在使用时产生差异,需要在特定的语境下加以具体考察。新定义所提供的更多的是任何一座博物馆都应具备的“最核心的元素”,其作用也似乎更多是指导或引导。

2022年8月24日,国际博物馆协会(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Museums,ICOM)将召开特别全体大会,对博物馆定义进行最后的审议,并决定是否将其提交当天召开的正式全体大会表决。至此,历时五年半的关于博物馆新定义的国际性讨论大概率将尘埃落定。这个进程在表象上看似是博物馆理论研究者、博物馆业务运行者以及博物馆相关政策制定者以一场专业术语及其概念的讨论为契机,围绕博物馆基本概念、博物馆功能实现、博物馆政策坐标的持续数年的多向(有时甚至是激烈的)互动,但实则是博物馆各利益相关方在21世纪进入第三个十年后对博物馆现实生态的集中反射与持续探究,以期在新的时空环境下就博物馆基本认知问题找到“最大公约数”,更好地适应已经经历和正在经历的社会和专业变革。虽然对付诸表决的新定义内容本身见仁见智,但回顾其形成过程、分析其潜在影响,其实比对文本的纠结更有意义,因为这是博物馆专业化进程两百年以来一个以前所未有的开放、包容和民主为核心特征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

一、持续变革中的博物馆新定义讨论语境

ICOM在2016年决定启动第九次博物馆定义修订,并希望在2019年日本京都大会上完成这项工作,这有当时的社会和专业背景,而在时机上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UNESCO)2015年关于博物馆的一个指导性文件的出台触发。

除了博物馆认识论的逐步演化,博物馆多学科性的日益凸显,博物馆类型的不断丰富,博物馆所有权、合作伙伴和治理模式的非传统形态等议题以外,博物馆如何反映文化民主,如何实现真正意义的公众参与,如何受到全球化和地缘政治甚至移民、去殖民化的影响等议题也逐一呈现在博物馆机构和博物馆从业者面前。但现有的博物馆定义“似乎越来越缺乏,越来越不足以指导和支持博物馆在复杂的责任和我们在21世纪面临的几乎无穷无尽的挑战和机遇中找到自己的方式”[1],需要以更加积极的态度回应社会和博物馆自身的变革,进而推动博物馆进一步彰显其社会价值,因此,ICOM重新修订博物馆定义被普遍认为是实现上述愿望的一个组成部分。UNESCO在其2015年11月17日第38届大会通过的《关于保护和加强博物馆与收藏及其多样性和社会作用的建议书》(Recommendation Concerning the Protection and Promotion of Museums and Collections,Their Diversity and Their Role in Society)中呼吁:博物馆要促进争取正义、自由与和平对人类之教育、人类理性与道德上之团结;鼓励各国人民和社会从文化多样性中得到惠益;通过遗产资源,为文化间对话、社会和谐和可持续发展发挥重要作用;为创意产业、娱乐产业等提供机会,为提高公众的物质和精神福祉发挥作用。这对ICOM集中力量研究博物馆未来的前景与潜力并修订博物馆定义发挥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2]。由此可见,博物馆的社会价值是近十几年国际社会持续关注的议题。在2018年ICOM的一项调查中,许多人认为博物馆必须由自己为自身的价值来辩护,并引发公众、利益相关者以及决策者的共鸣,而ICOM 2019年京都大会再次提醒人们:博物馆正处于其历史转型的关键时刻。

2020年以来,席卷全球、覆盖所有领域的新冠肺炎疫情危机对博物馆的负面影响是真实可见的,而且可能也是深刻而长远的,尤其在博物馆社会开放、财政状况、业务功能、社会心理等方面更为明显。现实情况是,如果博物馆不反思自己的挑战、能力和贡献,很难指望别人真正关注到博物馆面临的问题和潜力。所以,博物馆需要理性评估疫情短期和中期形成的冲击,需要研究疫情的长远影响。通过反思,人们发现:博物馆文化可以让我们的社会更坚韧、人民更团结,可以对公众心理健康和福祉产生积极影响,可以极大拓展与教育之间广泛紧密的联系,可以成为受到社会公众高度信赖的公共机构,可以与科技深度融合并提供新的文化交流生态[3]。这为本已炙手可热的博物馆新定义的讨论语境增添了新元素,也寻找到新的发展空间,过去没有得到充分重视的问题如挖掘博物馆新的文化潜能等在客观上被聚焦。

二、博物馆新定义研究的核心参数与研究方法

博物馆新定义研究最基础的部分是建立一个可以反映其所处时代并代表最主要观点的原则框架。为此,2017年ICOM执委会明确了八个核心参数,调整核心团队,使其具有尽可能广泛的地区和专业代表性。同时,ICOM是以会员为主体的博物馆组织,一种体现开放、包容、民主、严谨的方法设计,也是确保定义修订顺利推进并取得建设性成果的必要前提。2019年以后,针对一些国家和国际委员会对之前修订工作缺乏足够参与渠道和充分讨论协商时间的质疑,相关工作机构改进了研究方法与程序。实践证明,完善后的研究方法产生了明显的正面效果。

(一)努力为博物馆定义带来新意的八个参数

参数1和2:是新定义要坚持博物馆的传统功能,作为博物馆区别于其他机构的特征和专业身份认同的前提,包括收藏、研究、记录、展示和传播,同时要把这些功能的实现方式情境化,使其有独特定义性和本质统一性。参数3:是新定义不能忽视博物馆在所处社会、政治、文化、环境中所应和所能发挥的作用,成为社会、文化和环境可持续性解决方案中的组成部分。参数4:作为一个在全球普遍使用的博物馆定义,要尊重和理解各国家、民族在世界观方面存在的差异,充分考量全球范围内博物馆运作差异化的背景和条件。参数5、6、7、8:新定义应涉及博物馆协调处理与其周边关系的问题,例如博物馆的专业角色及其与社区合作中的承诺、责任和权利统一,博物馆对作为有意义的聚会场所以及开放和多样化的学习和交流平台的承诺,博物馆在获取和使用物质、财政、社会和智力资源中的问责制和透明度等[4]。ICOM 2019年京都大会半年后,ICOM执委会批准了经补充修订的上述八个参数,增加了新定义应与《国际博物馆协会章程》(ICOM Statutes,以下简称“《ICOM章程》”)和《国际博物馆协会博物馆职业道德准则》(ICOM Code of Ethics for Museums)紧密衔接,应在文化和语言上可转译、可普及、可阅读,称之为“新博物馆定义设置的8+参数”[5]。上述框架的核心部分在日后的定义修订过程中得到了尊重和遵循。

(二)体现地区和专业代表性的核心研究团队

在执委会组织框架下设置由不同领域专家组成的常务委员会(Standing Committee),是ICOM的一种重要机制,如职业道德委员会、资源配置委员会、战略规划委员会等均属此类。虽然常委会本身不是执委会决策过程的组成部分,但通过倾听、考察、研究、分析、报告等方式,负责就特定问题向执行委员会提供建议。

ICOM执委会于2016年12月组建了“博物馆定义、前景与潜力常务委员会”(ICOM Standing Committee for the Museum Definition,Prospects and Potentials,MDPP),专事博物馆定义修订的组织协调工作,由来自丹麦、肯尼亚、澳大利亚、哥斯达黎加、英国、意大利、新加坡、法国、美国和土耳其的十名国际知名专家学者组成,丹麦人杰特·桑达尔(Jette Sandahl)担任主席。

2019年9月特别全体大会表决推迟对新博物馆定义提案投票并开启新的协商进程后,ICOM加强了MDPP的地区和专业代表性,以改善其与ICOM各委员会的合作关系。同年12月,执委会决定扩大MDPP的组成规模,专家人数由十名增至二十余名,尤其是吸收那些对2019年的定义提案持不同意见的专业人士。2020年2月,MDDP名称更改为MDPP2,首要任务是根据执委会的授权建立一套新的工作方法。受新冠肺炎疫情和MDPP2成员中不同意见的影响,MDDP2主席和六名成员先后辞职,该常委会的工作一度陷入停滞。

2020年8月底,执委会重新配置了MDPP2,哥斯达黎加人劳安·邦尼拉-莫恰夫(LauranBonilla-Merchav)和巴西人布鲁诺·布鲁隆(Bruno Brulon)出任联合主席,成员来自20个国家[6]。ICOM主席阿尔贝托·加兰迪尼(Alberto Garlandini)、副主席特里·西米奥蒂·尼亚姆贝(Terry Simioti Nyambe)作为执委会的代表参加MDDP2。同年10月,MDPP2再次更名为“ICOM博物馆定义常委会”(ICOM Define)。

(三)开放和民主的“12步骤四轮协商”的研究方法

为满足与ICOM各国家委员会、国际委员会、区域联盟和附属组织进行民主和公开磋商的需要,2020年9月MDPP2建立了工作组,起草新的研究方法,由执委会批准后于10月30日对外发布。方法涵盖了12个步骤和四轮集中协商,为期18个月[7]。

12个步骤完成后,ICOM特别全体大会将决定是否将博物馆定义提案提交常规全体大会最终表决。若获通过,则同时修改《ICOM章程》第三条中“博物馆”的定义。

上述研究方法在设计上体现了极高的透明度,切实听取各方意见、为各方参与讨论进程提供充分的机会。短短几个月内,ICOM各委员会先后组织了四十多次网络专题研讨会[8]。也正是得益于新研究方法的引入,ICOM的126个(占总数的70%以上)委员会参与了博物馆新定义讨论和开发的整个过程。

三、响应博物馆变革需求的数据与分析结论

博物馆定义修订过程中的关键步骤之一,是对相关数据的多维度分析和结构化整合。这关乎进程本身能否充分反映各方具代表性的意见,形成的主要结论能否真正体现博物馆的现状与愿景,自然对新定义提案最终能否得到广泛认可和支持产生直接影响。为此,ICOM Define从六个不同维度搜集和分析了关键性数据,并通过不同轮次协商的报告呈现出来。这六个维度是:博物馆作为一种实体的属性(entity)、博物馆的行为领域(action)、博物馆的功能对象(objective)、博物馆的价值观念(values)、博物馆提供的体验(experiences)和博物馆的受众群体(target)。具体操作中,数据提供最丰富、分析结论最直观的部分,是在第二轮和第三轮协商的报告中披露的。前者围绕定义关键性术语的提及率展开,后者则注重于结构化整合后的关键性术语选择率。两份协商报告对ICOM各委员提出的2085个术语或概念(最终归类为127个)所作的分析和得出的结论,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全球博物馆领域对其专业现状以及如何响应社会变革的普遍性认知。

(一)第二轮协商中关键性术语的提及率

图一统计了ICOM Define第二轮协商报告的博物馆定义中提及率[9]超过30%的术语,其情况总结如下。

图一// ICOM Define第二轮协商报告的博物馆定义中提及率超过30%的术语统计截图(图片来源同[9]。)

实体维度:“机构”(institution)是提及率最高的术语(39%),其次是“空间”(space)和“地点”(place);地区分布特征是,“机构”在拉美和欧洲提及率最高,“空间”“地点”在拉美和加勒比地区提及率最高,在非洲和亚太地区有所提及;关于实体的限定条件,“非营利性”(non-profit)提及率最高(55%),其后为“常设性”(permanent)。

行为维度:“研究”(research)的提及率最高(76%),其后是“保护/保存”(conservation/preservation)、“收藏”(collection)、“陈列/展览”(display/exhibit)、“传播”(communication)和“阐释”(interpretation)。

对象维度:“遗产”的提及率最高(72%),其后是“物质和非物质”(tangible&intangible)、“文化/文化的”(culture/cultural)和“记忆”(memory);地区分布特征是,“遗产”在拉美及加勒比地区和欧洲提及率高,“记忆”在拉美提及率高,“物质和非物质”在阿拉伯国家提及率高,“文化”在阿拉伯国家和亚太地区提及率高。

价值维度:“包容”(inclusive)的提及率最高(66%),其后是“可持续性”(sustainability)、“可及性”(accesibility)、“服务社会”(service to society)、“多样性”(diversity);地区分布特征是,“包容”在拉美和加勒比地区提及率高达86%,亚太地区70%,非洲33%,而欧洲、北美、阿拉伯国家总和为50%。

体验维度:“教育”(education)的提及率最高(71%),其后是“对话”(dialogue)、“知识”(knowledge)、“欣赏/娱乐”(enjoyment/entertainment)、“思辨”(critical)和“幸福感”(wellbeing)。

受众维度:“公众/向公众开放/社会”(public/open to public/society)提及率最高(52%),其后是“社区/社会 ”(community/society)、“参与”(participation)、“协作”(collaboration)、“伙伴关系/网络”(partnerships/network)和“观众/来访者”(audience/visitors)。

值得特别关注的是,第二轮协商报告显示:除“研究”(76%)、“保护”(74%)、“ 遗 产 ”(72%)、“ 教 育 ”(71%)四个“传统”最高提及率术语外,一些为应对变革被呼吁列入定义的术语出现,且提及率在31%~66%之间。其中最突出的是“包容”(66%)、“收藏/藏品”(60%)、“社区/社会”(51%)、“可持续性”(47%)、“可及性”(45%)、“文化/文化的”(43%)、“多样性”(41%)、“知识”(31%)、“对话”(31%),均为首次使用的定义术语[10](图二)。

图二// ICOM Define第二轮协商报告的“传统”与“变革”博物馆定义中提及率超过30%的术语统计截图(图片来源同[9]。)

(二)第三轮协商中结构化后的术语选择率[11]

实体维度(结构化为“什么是博物馆”):“机构”选择率最高(80%);实体限定条件(结构化为“博物馆的资格”)中,“向公众开放的”的选择度最高,其后为“非营利性的”、“包容的”、“常设/永久的”、“可及的”(accessible)、“专业化的”(professional)、“有社会责任感的”(socially responsible)、“遵守职业道德的”(ethical)和“可持续的”(sustainable)。

行为/功能维度(结构化为“博物馆做什么”):“研究”高居首位(93%),其后为“陈列/展览”“教育”“收藏”“保护”“传播”“保存”和“阐释”。

对象维度(结构化为“博物馆的对象是什么”):“遗产”高居首位(92%),其后为“物质和非物质的(文化和自然资源)”“知识”“藏品”“文化/文化的(事物)”“记忆”和“身份认同”(identity)。

本文通过Radfrac模块比较了不同萃取剂在相同条件下的分离效果,筛选出最佳萃取剂,运用灵敏度分析优化了各操作参数对分离效果的影响,得到最优工艺参数,对双塔工艺进行了差压节能改造,提出了节能方案。

社会价值维度(结构化为“博物馆的价值观是什么”):“包容性”位列首位(78%),其后为“服务社会”(75%)、“可及性”(66%)、“可持续性”(61%)、“多样性”(52%)、“真实性”(authenticity,40%)。

体验维度(结构化为“博物馆提高什么体验”):“欣赏/娱乐”位居第一(64%),其后为“教育”、“知识”、“反思”(reflection)、“发现/好奇”(discovery/curiosity)、“体验/试验”(experience/experiential)、“学习”(learning)、“参与”和“对话”。

受众与关系维度(结构化为“博物馆为谁服务及之间关系的性质是什么”):“社区/社会”高居首位(94%),其后为“公众/向公众开放”“观众/来访者”“参与”和“合作伙伴/网络”。

上述数据的量化分析显示,博物馆定义相关术语的提及率与结构化整合后的术语选择率虽然有细微差别,但绝大多数术语及其排序是高度重合的,这为定义提案所涉核心内容的真实性和可信度方面提供了支持。

四、慎重遴选的博物馆新定义最终提案

博物馆定义最终提案的形成,经过了“分头起草、5选2和2选1”三个不同阶段。

在掌握了第三轮协商的核心数据后,定义修订于2021年11月—2022年4月进入步骤8、9和10。ICOM Define的二十多名专家分成五个小组(每组四名成员,代表不同地区、专业和母语背景)着手起草定义提案,并从法律适用、文化特性和文本翻译等方面加以完善,形成五个初步提案,2022年4月25日在ICOM公开发布,广泛征求意见[12]。2022年5月5日,ICOM咨询委员会召开特别会议,集中讨论上述五个提案,决定提案2和提案3入围下一轮筛选,序号改为提案A和提案B。

2022年5月20日,ICOM咨询委员会召开常规大会会议,投票表决提案B为最终提案,提交ICOM执委会。这期间有两个值得注意的细节。一是在咨询委员会正式投票前,ICOM Define又根据反馈意见,对两个候选提案再作细微文字调整:提案A的“研究”划入功能而非作为目的表述,增加了“运营”(operates);为避免提案B引起语言上的歧义,“知识拓展”(expansion of knowledge)被调整为“知识共享”(knowledge sharing),增加了“阐释”(interpret)和“反思”(reflection),其慎重程度可见一斑。二是提案A与提案B的投票结果仅为1票之差。

博物馆是为社会服务的非营利性常设机构,它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物质与非物质遗产。它向公众开放,具有可及性和包容性,促进多样性和可持续性。博物馆以专业、道德的方式,在社区的参与下进行运营和交流,为教育、欣赏、反思和知识共享提供多种体验。[13]

与目前使用的博物馆定义(2007年)“博物馆是一个不以营利为目的的、为社会和社会发展服务的、向公众开放的常设性机构。它为了教育、研究和欣赏之目的而获取、保存、研究、传播和展示人类及环境的物质的和非物质遗产”[14]相比较,新定义提案最大的不同,是博物馆“为社会和社会发展服务”的指向更加具体,“可及性”“包容性”“多样性”“可持续性”“社区”“参与”和“反思”等术语首次出现在博物馆的定义中,代表了近十五年以来博物馆在新时空条件下对其机构使命、功能及其实现方式认识的更新,回应了变革时代的需求。

京都被搁置投票的博物馆定义提案(2019年)为“博物馆是用来进行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思辨对话的空间,具有民主性、包容性与多元性。博物馆承认并解决当前的冲突和挑战,为社会保管艺术品和标本,为子孙后代保护多样的记忆,保障所有人享有平等的权利和平等获取遗产的权利。博物馆并非为了营利。它们具有可参与性和透明度,与各种社区展开积极合作,通过共同收藏、保管、研究、阐释和展示,增进人们对世界的理解,旨在为人类尊严和社会正义、全球平等和全球福祉做出贡献”[15],相比之下,新定义提案很大程度上摆脱了使命宣言中的过度意识形态化,努力克服文本在博物馆实体性、法律适用性和业务操作性方面的缺陷,同时增强了文本的可读性和可转译性。

五、关于博物馆新定义在应用中的思考

一旦新的博物馆定义提案在2022年8月24日ICOM全体大会上被正式批准,现行《ICOM章程》的相关条款会同时修改。有理由相信,这个定义会作为博物馆理论研究者饶有兴趣的研究话题出现于大学等科研机构的学术研究中,会作为博物馆运行管理者重要的行为坐标用以引导博物馆功能的实现,会作为各国各级博物馆决策者的重要参考协助博物馆相关政策的制定。因此,新定义的广泛影响和重要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但同时,这并不意味着该定义在不同场域中的应用不需要客观分析。原因有二。

第一,新定义中的一些术语尤其是一些新用术语的意义,在修订过程中并没有实现百分之百的共同理解,这种情况在第二次协商征集关键术语及其概念解释时表现得较为突出。例如,与“教育”相关的术语或概念,是指知识普及还是传播和分享;与“学习”相关的术语或概念,是指非正式学习还是终身学习,抑或是指获得批判性思维、激发反思能力;与“包容性”“多样性”相关的术语,是指确保博物馆机构本身的包容、可及,促进观众的多样性,还是博物馆展览中的包容性和多样性(多样化的叙事、多样化的声音);与“可持续性”相关的术语或概念,是指博物馆为可持续发展在内容上的贡献,还是具有可持续性的博物馆(以可持续的方式确保永久性);与“社区”相关的术语或概念,是指社区参与和参与博物馆的精神文化产品生产,还是为当地社区及其需求提供服务,抑或是博物馆作为社区互动、对话、邂逅的空间;与“公众/向社会开放”相关的术语或概念,是指观众即是公众,观众参观即是向公众开放,还是博物馆以公众为核心以及相应的服务和责任[16]。换言之,这些术语或概念极有可能在使用时产生差异,需要在特定的语境下加以具体考察。

第二,博物馆新定义是经过一个开放和民主过程产生的结果,尽管保持了原定义基本稳定,但同时也阐明了诸多新的愿景,归根到底是各方诉求平衡的结果,甚至是关于博物馆的一些几近于“没有瑕疵”的关键性认知。但“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各国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语境以及博物馆类型存在极大的差异性。因此,新博物馆定义所提供的更多属于任何一座博物馆所应具备的“最核心的元素”,其作用也似乎更多是指导或引导,把它作为教条的、绝对的、一成不变的“圣经”可能就难免有些理想化了。例如,关于定义中博物馆“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物质与非物质遗产”的表述顺序,笔者认为,其所代表的更主要的是博物馆的业务功能逻辑,而不一定截然是任何博物馆对业务功能简单的优先排序,关键因素还是每一座博物馆自身具体的发展定位。

2020年,笔者在第一篇有关博物馆新定义讨论的文章《今天的博物馆站在了哪里?——对ICOM博物馆定义修订的初步观察与分析》中,尝试分析了2019年新定义提案表决被搁置背后的情感因素、学术流派、工作方法、成果整合乃至地缘政治等因素[17],本文为上文的续篇。两年半之后,随着上述问题的逐一缓解,特别是更为开放、民主、严谨的研究方法的引入,在很大程度上使处于剧烈变革中的博物馆找到认知的最大公约数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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