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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币国际化的动力机制形成与转换
——基于国际政治经济学视角

2022-08-30董彦峰

亚太经济 2022年4期
关键词:国际化货币人民币

董彦峰 程 贵 姚 佳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人民币国际化是人民币在世界范围行使价值尺度、交易媒介、贮藏手段等职能的过程。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中国加快推进人民币国际化部署,支持跨境贸易投资的人民币结算,推进人民币互换与清算,建设人民币离岸市场,为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与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奠定了基础。近年来,学界围绕人民币国际化水平测算、发展路径、驱动因素等涌现出一系列研究成果。在人民币国际化水平测算方面,中国人民银行、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等组织机构定期发布货币国际化规模及指数,评估人民币在国际货币篮子中的份额、排序以及变化趋势等。在人民币国际化发展路径方面,张明和李曦晨(2019)认为,应采取“人民币计价的原油期货交易+开放国内金融市场+鼓励‘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使用人民币”模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发展。程贵和李杰(2021)指出人民币国际化需要采取循序渐进的发展路径,因地制宜、分类推进其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布局。在人民币国际化驱动因素方面,一部分学者从市场或经济角度探讨人民币国际化的驱动因素。林乐芬和王少楠(2016)、沙文兵等(2020)认为,经济规模、对外贸易与投资、经济自由度、币值稳定性、实际货币收益率等因素影响人民币国际化水平。霍颖励(2017)指出,人民币国际化是顺应市场发展的结果,贸易投融资需求是人民币国际化的根本驱动力。王孝松等(2021)指出,人民币国际化还需推进金融市场化改革,进一步扩大海外企业在跨境结算中对人民币的使用。另一部分学者从政治或政策角度分析人民币国际化发展的驱动因素。曹勇(2010)认为,经济实力并不必然转化为货币实力,需要发挥政府“有形之手”的推动作用,打通人民币跨境交易的流通渠道,促进人民币国际化发展。李子联(2011)指出中国需要在外部压力下权衡各方利益,推动人民币适当升值,助力人民币国际化发展。李艳丰(2015)指出人民币国际化需要加强外交协商、发挥区域政治影响力等,激励境外政府与非居民自愿持有与使用人民币。李巍(2016)认为,人民币国际化需要通过政府外交力量争取更多的货币合作伙伴,创建支持人民币国际使用的国际制度体系,夯实人民币国际化的国际政治基础。

综上分析,现有文献还存在以下不足与待改进之处:一是较少对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进行系统分析,往往侧重市场或政治等单一维度剖析其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二是对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转换问题关注不足,未能深入分析在不同发展阶段市场驱动与政策推动的差异化作用;三是未结合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背景探讨人民币国际化的动力机制安排。基于此,本文建立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的国际政治经济学分析框架,聚焦人民币国际化的动力机制形成及其转换必要性,提出现阶段人民币国际化的市场驱动与政策推动机制,为深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提供决策参考。

二、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的国际政治经济学分析框架

由于经济全球化和区域一体化发展迅速,各国商品、劳务、技术、资金等在全球范围内流动与配置,产生了以英镑、美元为代表的国际货币。关于国际货币的形成与发展问题,主流经济学认为,随着经济活动在全球范围的扩展延伸,市场主体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与规避交易风险,往往会自发地选择某种价值稳定且共同接受的货币作为国际货币(约翰·穆勒,1991)。一国货币要成为广泛接受的国际货币,通常受到该国经济体量、对外贸易与投资占比、金融市场深度与广度、货币稳定性等因素的影响。该货币使用范围越广泛,它就越会在国际货币竞争中替代其他弱势货币发挥计价、结算与储藏等功能,形成自我强化的货币网络效应,持续巩固其强势货币地位。自发性的经济过程只是货币国际化的动因,政治因素可以改变货币国际化的方向与进程。20世纪70年代,国际政治经济学理论诞生,它既聚焦国内的市场与政治之间的关系,也关注民族国家与世界市场之间的联系。Strange(1971)基于国际政治经济学视角,将国际货币划分为“宗主国货币”“顶级货币”“协商货币”“中性货币”四种类型,阐释不同货币的内涵及政治经济因素所扮演的角色。乔纳森·科什纳(2020)指出,货币国际化既能为发行国带来铸币税、通货膨胀税等收益,又能通过货币操纵、体系破坏等方式,对其他国家施加强制性权利,进而实现危机转嫁、权利控制等目标。因此,立足市场与政治视角的国际政治经济学分析框架,给探索国际货币地位的兴衰及人民币国际化发展提供了有益借鉴。

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日益提升,人民币国际化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热点。通常而言,当一国金融越发达,该国在世界经济体系的重要性越突出,其货币的国际影响力就越大。这一点从英镑、美元的国际化可以看出,它们无一例外均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作为支撑。在18世纪中后期,工业革命使英国的经济实力得到空前提升,并成为当时的世界头号强国。1821年,英国建立“黄金-英镑”本位,英镑成为无可争议的国际货币。20世纪40年代,美国在创建以美元为核心的“布雷顿森林体系”时,其工业产量在资本主义世界中占比超过50%,出口占比将近1/3,黄金储备达到75%。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加速推进经济金融体制改革,经济保持长期快速发展,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与全球第一大贸易国。截至2021年末,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为114万亿元人民币,比上年增长8.1%,人均GDP超过1.2万美元,外汇储备达3.2万亿美元。为进一步推进经济高质量发展,中国也加快对外开放步伐,推进金融体系改革,带动了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一方面,中国逐步取消阻碍人民币国际化的政策法规限制,开展跨国贸易、投资的人民币结算试点,建立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促进跨境贸易、投资使用人民币。另一方面,稳步放开人民币证券投融资,促进跨境资本市场对接,建立自贸区内的离岸人民币交易市场,为境外居民提供更多的人民币计价金融资产,鼓励非居民长期持有与投资人民币资产。

人民币国际化不仅受到市场力量支配,还受到国内外政治因素的影响。首先,政治稳定是人民币国际化发展的重要基础。政治稳定即在国家政治制度、权力主体、政策法规、政治秩序等方面保持相对稳定或者平缓变化,政治生活按照既定程序运转,将社会冲突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内。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着力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全面深化改革与对外开放,提升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水平,维护国家政治与社会稳定,使得人民对未来抱有稳定预期(王文章,2021)。鉴于中国政治稳定与社会和谐,国际社会对中国经济保持稳定信心,更加愿意持有人民币和购买人民币资产,进而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坚实基础。其次,货币金融外交建立有利于人民币国际化的国际政治基础。中国积极与全球许多国家开展货币互换、本币结算、金融机构互设、债券市场联通等金融合作,构建人民币交易、清算的海外网络,大大提升人民币海外流通使用的便利性。同时,中国积极推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改革,推进人民币被纳入SDR货币篮子,牵头成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进一步提升货币金融合作水平,增强国际社会对人民币的信心与认可度(李巍,2014)。

综上,货币国际化不仅是市场自发形成的自然现象,也是国际政治经济学问题。本文认为需要立足国际政治经济学视野,持续夯实人民币国际化的政治与经济基础,培育人民币国际化的真实市场需求,深化国际金融合作,提升人民币国际结算、国际投资、国际储备和金融交易功能,形成国际社会持有使用人民币的公信力与向心力。

三、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的形成与转换的必要性

改革开放以来,人民币国际化在市场驱动与政策推动下,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蜕变与演化。人民币国际化总的来说始于政策驱动,即在政策“活水”下实现了蓬勃发展。改革开放以后,中国政策转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逐步扩大边境贸易和出境旅游观光,使得人民币在越南、俄罗斯、蒙古、香港等周边国家(地区)得到广泛使用。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后,中国在其他国家货币竞争性贬值的情况下,立足长远利益,坚持人民币汇率不贬值,为亚洲经济复苏创造了有利条件,赢得了国际社会对人民币的信心。2009年7月,上海、广州、深圳、珠海、东莞启动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2011年8月,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试点扩大到全国范围,涵盖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和其他经常项目的跨境人民币结算。接着,中国逐步开展直接投资的人民币结算,逐步放开银行间债券市场、RQFII、沪港通、深港通、债券通等,建立更加透明的离岸人民币市场定价机制,为境外居民持有和使用人民币开辟了多样化通道。继2016年10月人民币被正式纳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SDR货币篮子后,2022年5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执董会调整SDR篮子货币中的人民币权重,由2016年的10.92%上升至12.28%,人民币权重保持第三位。

总而言之,新时期的农村幼儿户外混龄区域体育活动开展,需要以幼儿为核心,加强对幼儿主体性的关注度,为他们设置不同的体育活动内容,并且投放不同的活动材料,提高幼儿对体育活动的积极性,使得幼儿的体育素养得到有效的改善。

人民币国际化在政策红利下迅速发展,但是与美元、欧元相比,人民币国际化程度还有较大差距。2019年,人民币在国际支付清算中占比约为2%,美元和欧元占比达75%。截至2020年第二季度,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占比为2.05%,在外汇交易中占比为4.30%,远落后于美元、欧元①。人民币的国际地位与中国综合实力还不相匹配,顶多算是“初级货币”,与美元、欧元为代表的“顶级货币”还有很大差距,这与中国实施渐进式改革、依赖政府政策推动有密切关系(刘伟,2018)。人民币国际化存在“重政策、轻市场”“重规模、轻机制”的局限性,即注重从供给侧角度发展人民币国际化,对非居民持有与使用人民币的市场需求关注不足;注重解除对人民币使用的法律法规限制,而国内金融市场改革与离岸金融市场发展较为迟滞。

在人民币跨境使用政策基本到位、各类渠道初步打通的情况下,市场需求正在成为人民币国际化的内源动力。随着中国不断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人民币国际化需要结合国家战略部署,加速推进动力机制转变,实现从“政策推动为主、市场驱动为辅”向“市场驱动为主、政策推动为辅”的转换(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2019)。也就是说,在市场化程度比较低时,人民币国际化可通过政策推动构建良好的发展环境;随着中国综合实力持续提升,人民币国际化需要转向以市场驱动为主,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培育内生发展动力。现阶段,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转换既是借鉴先行国家货币国际化成功经验的应有过程,也是国内经济金融体系建设的必然要求。

第一,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转换是货币国际化发展的必然过程。世界主要货币国际化均注重发挥市场作用。18世纪60年代,英国率先爆发工业革命,钢铁、化工、机械等工业产品迅速增加,国内产品供过于求,私人企业在自由贸易政策下积极开拓国际市场。工业革命带动英国金融市场发展,英镑随着对外贸易、对外投资和殖民活动源源不断流向海外,使得英镑成为国际货币(于永臻和李明慧,2013)。人民币国际化需要借鉴欧美发达国家货币国际化的成熟经验,分别依托中国-东盟自贸区、上海合作组织、《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中阿合作论坛等多边合作机制,推动形成以“一带一路”为支撑的合作平台,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建立以中国为主导的自由贸易投资体系,充分激发国内外市场潜力,促进跨境贸易投资与产能合作,构建创新稳定的全球产业链条,以充分发挥人民币的国际计价、国际结算与价值储藏功能。

第二,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转换是经济市场化改革的必然选择。长期以来,中国始终在实践拓展和认识深化中探寻市场与政府的科学定位。党的十八大提出,“在更大程度更广范围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党的十九大把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改为“决定性作用”,即“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个全新定位标志着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进入了新阶段。前十多年的人民币国际化主要是在政策推动下实现的,现阶段国际市场对人民币的国际需求开始不断增多,具体表现为人民币在各国官方外汇储备中保持增长、人民币的国际市场支付份额十分稳定、境外机构和个人所持有的人民币金融资产不断增长(翁东玲,2020)。这表明,当前人民币国际化必须顺应市场需求,实现政策推动向市场驱动转变。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要响应中国经济市场化改革的部署,通过深化经济体制改革,推动利率市场化和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减少政府对金融市场的直接干预,完善货币调控政策体系,发挥汇率调节宏观经济和国际收支自动稳定器的作用,为跨境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的深度融合提供人民币综合服务。

第三,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转换是服务实体经济的必然要求。金融是实体经济的血脉,为实体经济服务是金融的天职与宗旨。人民币国际化不是投机交易主导下的短期爆发,而是在尊重市场需求、服务实体经济发展的基础上,深入参与全球分工、实现国际贸易投资互惠互利的过程。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转换可以进一步深化外汇管理体制改革,更加紧密地对接国内外市场需求,构建高质量的跨境贸易投资便利化环境,吸引企业等市场主体通过使用人民币国际化服务,实现规避汇率风险、降低兑换成本与提高经营效率的目的,培育新形势下中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的新优势,为实体经济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此外,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转换有助于建立面向全球的中国高水平金融市场开放,倒逼构建与国际接轨的现代金融政策与监管体系,完善“宏观审慎管理+微观行为监管”的金融风险防控体系,有效预警及阻断国际金融风险传播,提高服务实体经济和防范金融风险的能力(吴晓求和金辉,2018)。

四、现阶段人民币国际化的动力机制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审议通过的《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提出“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坚持市场驱动和企业自主选择,营造以人民币自由使用为基础的新型互利合作关系。”人民币国际化基调从“稳步”变成了“稳慎”,是因为当前中国面临着新冠肺炎疫情、中美战略竞争、俄乌冲突等内外部不确定因素,国内经济稳增长压力增大,人民币国际循环路径还不完善,金融监管机制还不健全。当前人民币国际化需要兼顾发展与安全问题,避免资本大进大出、汇率大起大落,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对此,人民币国际化需要结合国家战略部署,发挥市场与政府的协同作用,坚持市场驱动和企业自主选择,进一步发挥市场的资源配置作用,深化经济金融体系改革与对外开放,减少制度变迁的风险和成本(陶士贵等,2021)。一方面,要发挥市场的主要驱动作用,推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创新推动制造业国际化经营,建立金融业高水平开放,增加人民币国际化的真实市场需求;另一方面,重视政策的辅助推动功能,开展货币金融外交,保持政治稳定与构建法治社会,推进国防与军队现代化,夯实人民币国际化的政治基础。现阶段人民币国际化的动力机制具体见图1。

图1 现阶段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机制

(一)人民币国际化的市场驱动

第一,经济高质量发展。经济实力是货币国际化的基础,美元成为世界主要货币凭的就是美国在二战后奠定的经济、军事等领域的领先地位。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保持长期健康平稳发展,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贸易国,但也存在着外部环境复杂严峻、内部结构性矛盾亟需解决、经济面临下行压力的局面。经济高质量发展要求转变原先粗放型的经济发展模式,增强经济发展的新动能与塑造发展新优势,构建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的经济体系。经济高质量发展将有效推动中国传统产业的转型,助力高技术、装备制造、新能源等新兴产业的崛起,促进国内产业向全球产业链的中高端演进,从而提升企业的国际竞争力与市场份额。一方面,经济高质量发展可以强化境外居民对中国经济和企业的信心,提升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接受度与认同感;另一方面,经济高质量发展通过国际产能对接与资源整合,提升国内企业的国际话语权与议价能力,加速形成人民币国际化网络效应,吸引境外居民持有与使用人民币。

第二,创新驱动制造业企业国际化经营。制造业是立国之本、强国之基,一国货币国际化需要强有力的制造业基础和国际贸易地位。德国制造企业处于国际产业链高端,德国制造的品牌和技术优势赋予德国企业较强的议价能力,提升了马克在国际贸易中的计价和结算地位(刘玮,2014)。中国也正在大力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出台了《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提出了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强调立足于科技创新,不断释放创新驱动的原动力,打造发展新引擎。“中国制造2025”战略以制造业创新发展为主题,以推进智能、绿色、低碳制造为主攻方向,强化制造业基础能力,突破技术瓶颈,实现从制造业大国向制造业强国的转型。2012—2020年间,中国货物贸易跨境人民币结算共涉及96个行业,其中,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跨境人民币结算量始终居于前列。2020年,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跨境人民币结算量为9972.66亿元,同比增长8.4%②。中国制造业国际化经营将树立中国制造的国际品牌与优势产品,夯实人民币国际化的微观基础,增加人民币国际市场需求的载体,构筑人民币国际化的内生动力,增强出口企业在国际贸易投资中的货币选择权与议价能力,助推人民币成为国际货币。

第三,金融业高水平开放。虽然金融市场开放并不是一国货币国际化的必要条件,但是国际货币流通需要依托金融市场开放来实现。美国、英国、德国的金融市场开放均在不同程度上推动了本国货币的国际化(吴婷婷等,2018)。通过推进金融业高水平开放倒逼国内金融体系改革,完善利率市场化与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引导金融机构加强金融产品与服务创新,培育形成人民币对外使用需求,拓宽人民币的国际使用场景,以促进更多市场主体在国际贸易投资中自由使用人民币。2019年以来,中国持续推进银行业、保险业、证券业以及外汇市场、债券市场、股票市场的对外开放,拓展外资参与境内金融市场活动的渠道和方式,有力推动了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截至2021年上半年,外资银行在中国设立了41家外资法人银行、115家外国银行分行和139家代表处,营业性机构总数达930家,外资银行总资产3.73万亿元;境外保险机构在中国共设立66家外资保险机构、85家代表处和17家保险专业中介机构,外资保险公司总资产1.94万亿元。2021年1—10月,境外投资者通过QFII、沪深股通等渠道累计净流入约2409.76亿元。截至2021年10月末,外资持有A股流通市值3.67万亿元,占比约4.97%;国际投资者持有中国债券规模达3.9万亿元③。现阶段推进金融业对外开放需要建立健全相关配套制度设计,优化监管政策,稳妥推进资本项目开放,避免资本大进大出、汇率大起大落引发外部输入性风险,保障人民币流动性畅通,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

(二)人民币国际化的政策推动

第一,货币金融外交。长期以来,西方国家掌握国际秩序体系的主导权,中国作为国际秩序的“后来者”往往缺少外交话语权与规则制定权,这不利于构建有利于人民币国际化的制度环境。近年来,中国积极开展货币金融外交,参与全球金融治理,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努力实现包括人民币国际化在内的大国崛起目标。中国需要以积极姿态参与国际货币金融体系的“改制”和“建制”,保障自身的金融利益和金融安全,提升人民币国际影响力(李巍,2013)。在全球层面,主动参与二十国集团(G20)活动,推动IMF、世界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改革,争取到更大的货币发言权。在区域层面,要以东盟“10+3”、金砖国家和上海合作组织为区域性合作平台,发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等区域性金融机构的作用,推进区域贸易投资的人民币支付结算。在双边层面,继续开展双边货币互换、本币结算等金融合作,不断增加人民币需求,不断加强其他国家对人民币的信心。截至2020年末,人民币货币互换的有效协议为30份,总金额达3.6万亿元人民币④。

第二,政治稳定与法治社会。经济活动无法脱离政治和社会环境而独立存在,如果没有政治稳定与法治社会环境,就无法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明显提高,实现了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社会安宁、人民幸福,为促进人民币国际化创造稳定动力。当前,稳定的政治环境与不断完善的法治社会,使中国较好地应对了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有序推动复产复工,保障国际供应链、产业链上“中国段”不掉链、不断链,助推了全球经济复苏,巩固了跨境贸易投资合作,提升了境外居民使用人民币的信心。此外,良好的政治、法治环境还有助于构筑良好的营商环境,推进惠企政策的落地,减轻企业负担,引导企业加强技术创新,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为人民币国际化奠定微观基础。

第三,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军事实力是一国政治经济影响力的延伸与保障,是构成货币国际化的重要支撑。新兴国际货币的形成会打破世界金融格局,影响原有国际货币的货币国际份额,进而引发激烈的货币大国竞争。这需要崛起国不断充实军事实力,为货币国际化部署保驾护航。2020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二次集体学习中强调,强国必须强军,强军才能国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须确保国防和军队现代化进程同国家现代化进程相适应,确保军事能力同国家战略需求相适应。一方面,加强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将以更强大的能力、更可靠的手段,坚决打败一切来犯之敌,捍卫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维护地缘政治稳定与世界和平,为人民币国际化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增强国际社会持有使用人民币的信心。另一方面,加强国防和军队现代化有助于保障中国对外贸易通道的畅通,保护中国海外利益,促进人民币国际化发展。因为中国是世界上第一大贸易国,对外贸易总额的90%通过海上运输,强大军事实力能够切实保障中国对外贸易通道的畅通,维护跨境供应链、产业链的安全,为人民币国际化创建坚实的贸易投资基础。

五、结语

过去十多年,人民币国际化实现了从无到有、从小币种成为全球第五大储备货币,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但是也面临着国内外环境复杂多变、经济结构转型等挑战。现阶段中国应主动顺应国内外形势变化,继续深化体制机制改革,扩大对外开放,发挥市场驱动与政策推动的双重作用,将人民币国际化动力模式由“政策推动为主、市场驱动为辅”转换为“市场驱动为主、政策推动为辅”,以满足市场真实需求,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发展。一方面,推进对内改革与对外开放,完善金融市场机制,激发国内企业创新活力,促进对外贸易投资合作,提升非居民对人民币的市场需求,发挥人民币的国际计价、国际结算、国际融资、国际储备等职能。另一方面,在加强内政治理与法治环境建设、加快推进国防和军队现代化的同时,积极开展货币金融外交,深化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货币金融合作,夯实人民币国际化政治基础,不断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影响力,使其成为跨境贸易与投资领域的关键币种。需要指出的是,当前人民币国际化并非要颠覆既有的美元体系,而是在现有国际货币体系下不断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地位,以减少美元体系所产生的风险与成本。与美元等国际货币相比,人民币国际化进程还面临着较大的制度性难题、存在许多亟待化解的阻碍,中国更需要立足长远、多措并举,稳慎有序地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深入发展。

注释:

①蒋梦莹.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达到2.05%,再创新高[EB/OL].澎湃新闻,2020-9-30.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79256442766540898&wfr=spider&for=pc。

②中国人民银行.境外主体配置人民币金融资产已超10万亿元[EB/OL].腾讯网,2021-9-20.https://new.qq.com/omn/20210920/20210920A0BFZ000.html。

③马玲.20年来我国金融业扩大开放成绩斐然[EB/OL].中国经济网,2021-11-30.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17847280315301664&wfr=spider&for=pc。

④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人民币国际化报告2021[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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