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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林》所载《南北社卷选瑜》研究

2022-08-25李良成

今传媒 2022年8期
关键词:南北著作国学

李良成

(山东大学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陈栩不仅是丽则吟社、南社的重要成员,还与“著涒吟社”有着紧密的联系。学界对“著涒吟社”的研究主要立足于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的 《清末民国旧体诗词结社文献汇编》(卷十)所收录的 《著涒吟社同人录》《著涒吟社诗词钞》《著涒吟社同人小传》以及社刊 《国学萃编》等。其中,《著涒吟社诗词钞》尚不完整,根据 《国学萃编》的征课广告,“著涒吟社”社课不低于七十次,而国图本所藏仅存十课。受限于文献的存录状况,“著涒吟社”的研究仍有进步的空间。

一、陈栩与“著涒吟社”

在 《清末民国旧体诗词结社文献汇编》 (卷十)所存 《著涒吟社同人录》(以入社先后为序)中,就有对陈栩的介绍:陈栩,号蝶仙,别号天虚我生,浙江钱塘县人,住杭州萃利公司。由此可知,陈栩确实是“著涒吟社”的社员。在 《栩园丛稿》中,至少有十首词是应“著涒吟社”的征课,并以“咏物”为主,如 《摸鱼儿·桃花扇传奇题词应著涒社征》:

问年时春灯燕子,于今都在何处?凄凉一柄桃花扇,倒做兴亡凭据。天不许,剩锦绣江山,半壁教歌舞。才人末路,把绝顶聪明,兜心烦恼,托付小儿女。君看取,一部断肠词谱,斑斑红泪犹污。三忠死后家山破,徼幸美人黄土。无可诉,是亡国遗臣,抱恨终千古。长歌当哭。莫认作寻常,后庭花曲,唱到隔江去。

咏“桃花扇”为“著涒吟社”第三十四课之题目,但 《著涒吟社诗词钞》未收录陈栩此词。在“诗钟”征课中,题目为“无锡”,用“鹤顶格”,陈栩作“无私普照悬秦镜,锡类成功拜禹圭”,当时应课者“佳作如林”,值课者惊艳其才,选取“天虚我生”一人全卷。

“著涒吟社”的社刊 《国学萃编》与陈栩创办的刊物 《著作林》,无论是体例内容还是创刊目的都表现出惊人的一致。二者都属于非营利性质,不设经济类商业广告。首先,在体例排版方面,二者都按“古籍”的分卷形式在报刊上按期排版,其版面与古籍的版面基本一致;在内容方面,二者都只收录古典的诗、词、曲、传奇、杂剧、诗话等。以骈文为例,《著作林》有 《骈花馆文集》,《国学萃编》则有《錬菴骈体文选》;以词为例,《著作林》有 《雨花草堂词选》,《国学萃编》则有 《今词综》;以诗为例,《著作林》有 《雁来山馆诗钞》,《国学萃编》则有《诗群》。其次,二者的创刊目的也基本一致。《著作林社章》云:“本社社员并不用输纳分文……社员有介绍名人著作之权,即有推行本编保存国粹之责任”。《国学萃编》原名 《国粹一斑》,1908年创办,其 《简章》云:“本社以网罗散佚,甄阐幽隐为宗旨”,又 《国学萃编缘起序》:“文字之劫,何代蔑有。抱守之责,正在吾党。自括帖流毒,遂荒六经。迨欧化灌输,土苴群籍,俗学波靡,古谊殆绝。莘莘学舍,无闻咿哦。藉藉诸生,羞云旧业。十年以后,士不知有韵之文。二三狂简,孰与负斐然之望”。中国自古就有“以文传人”的传统,当时又值西学入侵,二者的创刊都是为搜罗遗文,以保存国粹。

从第十七期开始,《著作林》载有 《南北社卷选瑜》,共计五卷,署名“天虚我生辑”。其类似于“诗词评论”,主要是针对“著涒吟社”的社课。卷一开篇便介绍了来由:“都中沈孝畊 (宗畸),寄来著涒吟社题钟馗画像课卷一束,细读一过,尤推紫金山人第一调限 《金缕曲》,其词云……用笔如此,亦足豪矣”(以下 《南北社卷选瑜》引用仅注明卷数)。沈孝畊,“著涒吟社”的发起人,陈栩 《栩园诗话》曾讲到了两人的相知相识:

十年前有甘溪瘦腰生刊 《宣南看花记》两卷,诗都极佳,余爱其诗而未知其名。丙午,始通信,乃知即沈孝畊,名宗畸,原名宗畴,近号太侔,番禺人,客都中有年,公卿大夫颇重其名。往岁以“蕊芬词史”适人,故忏情特深。两耳失聪,恒抑郁偃蹇不自适。尝自署名刺曰“大清国六品冷京官”,见者为之一噱,可想见落拓之概。与潘兰史徵君善,尤推许余,以故薄名亦得相与噪于辇下。

甘溪,是浙江兰溪的一条河。据此可知沈宗畸祖籍为浙江兰溪,寄迹广东番禺。瘦腰,沈宗畸的别名之一。十年前陈栩看到了沈宗畸的 《宣南看花记》,赞佩不已。丙午是光绪三十二年,即1906年,他们便开始互通声问,而中间人则是潘兰史。

但是,署名“天虚我生辑”并非意味着 《南北社卷选瑜》的评语就是“天虚我生”所作。王雪松在《清末著涒吟社考论》一文中指出,“陈栩以 《南北社卷选瑜》为题,将这些社卷选录在 《著作林》第十七到二十二期,并附上了精彩的点评”,但该文并未提供这是陈栩所作的证据。《著作林》第二期所刊 《东海诗潮》,亦署名“天虚我生刊”,同样刊有“诗”和“诗评”,但作者主要是日本近代诗人森槐南领导的“星社”社员。经笔者考证,证据之一即是《南北社卷选瑜》(卷二)中评云:

按本课原案瞿园第一,瓠樽泛隐第二,省非乃在十一,半亩簃十三。后又改案,以仆所作一首冠之,今附录如下:

昨夜高楼,明朝深巷,无端嫁了东风。怜伊双靥,羞比小桃红。记否江南时节,慈恩寺西畔相逢。禁得个醉人天气,挨尽雨声中。料应关不住,一枝春色,偷出墙东。正晚妆才罢,夕照还烘。爱煞文姬两鬓,尚书号新拜昭容。若问取儿家何处,借酒问村童。

这首词既收录在陈栩所作的 《栩园丛稿》 (初编)卷二中,题为 《满庭芳·咏红杏应都中著涒社征》,又可在 《著涒吟社诗词钞》(卷一)第五课中看到,题为“咏红杏”,署名“天虚我生”,因此,可以判定“仆”即是陈栩。由此可见,《南北社卷选瑜》是陈栩所辑录,又是陈栩作的点评,这是研究陈栩文学思想和“著涒吟社”的又一重要文献。

二、《南北社卷选瑜》与 《著涒吟社诗词钞》

《南北社卷选瑜》,其“选瑜”二字,足见此书主旨,即挑选“著涒吟社”社课中的佳作,五卷批点社课十二次,再算一次加课,总计点评十三次。那么,陈栩点评依据的底本是什么?王雪松的观点较有说服力,即“应课者”所提交的“原卷”,并附带有排名及评语。而 《南北社卷选瑜》罗列的各课名次,与《著涒吟社诗词钞》所录诗歌的顺序完全吻合。由此可见,《南北社卷选瑜》的第一个价值便是能确定《著涒吟社诗词钞》的排名顺序即是诗歌选录顺序。然而,有一个细节需要补充——“著涒吟社”社课的排名应有改动。比如前文所引用 《南北社卷选瑜》(卷二)点评“红杏”一课时,原案瞿园第一,瓠樽泛隐第二,省非第十一,而陈栩仅排在第六名。但是在改案之后,陈栩所作排在了第一名,而这样的位置变动并未在 《著涒吟社诗词钞》中体现,陈栩仍排在第六名。因此,《著涒吟社诗词钞》所录作品顺序并非最后的排名顺序。

值课者的选诗标准因人而异,并非整齐划一。陈栩的“选瑜”行为,难免与原值课者的观点相矛盾。受 《著涒吟社诗词钞》篇幅限制,所有应课者之作不能全录,陈栩的“选瑜”行为能够补充 《著涒吟社诗词钞》的遗憾。比如,第一课“花朝”,《著涒吟社诗词钞》仅录有十二人的作品;第二课“春日田园杂兴”仅录有十六人的作品。而在 《南北社卷选瑜》(卷二),列有“花朝”和“田园杂兴”拾遗,评选了如郑北野人、竹隐生、兰生、铁柱轩、瓠樽泛隐等众多落卷者,比 《著涒吟社诗词钞》多出很多作家。此外,第四课“饯春词”,《著涒吟社诗词钞》仅录有十二人的作品,落卷有铁柱轩、苕溪渔隐、相人偶的作品,陈栩评其创作极佳。并且,陈栩认为铁柱轩是压卷之作,但实际上只排在第三十四名,未入 《著涒吟社诗词钞》,足见评选的主观性很大。

“著涒吟社”社课排名应分为南北两榜,正如其名为“南北卷”。在 《南北社卷选瑜》第二卷中有这么一段话,“著涒第六课题限四首,分咏渔樵耕读,揭晓分南北两榜,洵推铸秋簃朱璞一卷为冠”。“其咏法正与仆同一鼻孔出气。南榜仆忝居第一,自谓工力,亦足与 (朱璞)敌也”。从这段引语可以看出,“著涒吟社”课次排名应存在南北两榜。如果 《著涒吟社诗词钞》是按排名而来,朱璞与陈栩当选在第一或第二的位置,然而,检查 《著涒吟社诗词钞》第六课,却并未收录陈栩的作品。并且,“丽则吟社”的结集刊物 《国魂丛编》(卷七)中云:“代著涒吟社征词南省揭晓”,题目为“渔樵耕读”,朱艾卿评定,黄绢词人值课,其中,陈栩果然位列第一,第二名为淮南余寿侠。所以,有可能 《著涒吟社诗词钞》所收的是北榜的作品。此外,《国魂丛编》还存有“代著涒吟社第六课诗钟南省揭晓”“代著涒吟社第七课南省卷揭晓”等,均可作为引证,其中“省”字,值得玩味。从地域分布来看,根据 《著涒吟社同人录》,社员达一百多人,且地域分布极广,南北方地域、文化的差异,给划分南北两榜提供了现实基础。

“戊申吟社”与“著涒吟社”联系紧密。《南北社卷选瑜》(卷五)云:“都中诸名士近又结一戊申吟社,与著涒同一旨趣……”“著涒吟社”成立于1908年,而 《著作林》又截止于1908年,所以“戊申吟社”的创办时间也应在1908年。二者的“旨趣”相同,从《南北社卷选瑜》存录来看,也应是给题值课,然后排名,保存作品。《南北社卷选瑜》评选“戊申吟社”共两课,一是“凉棚”,二是“江亭消夏”,皆以咏物为主。“江亭消夏”被录入 《著涒吟社诗钞》(加课)第三课,与 《南北社卷选瑜》所论数量、顺序一致。

三、《南北社卷选瑜》与“咏物体”

“著涒吟社”每次社课都拈出一物,或为人文,或为自然,应课者须依题目而作,这就决定了应课之作多为“咏物体”。通过陈栩的评点,我们可以一窥其文学思想。

郑逸梅曾云:“咏物诗以不脱不黏为上乘,蝶老乃优为之。既成,辄不书明所咏者为何物,令家人子女猜之,如猜谜然。猜之中,乃掀髯大笑”。陈栩很擅长“咏物体”,他认为,所咏之物不应直接出现所咏物之典实,而应句句“暗嵌题字”,方为上乘。比如前引 《满庭芳·咏红杏应都中著涒社征》,陈栩自评云:“仆此作用意,只在无句不嵌杏字,免与桃浑。盖红是杏花本色,只须顺笔烘染,不必刻画。若是白杏,则当重在白字,固与众见不同也”。试看全词,无一正面写“杏”,又如第二句“怜伊双靥,羞比小桃红”,既写了“杏”之红,又区别于“桃花”,正是行“暗嵌”之法。陈栩以此来观“落卷”中的作品,发现佳作尤多。比如,鹿苓:“绝似吴姬娇小,胭脂靥一抹春融。”又云:“助徐熙画意,小宋吟悰。慢拟尝新荐酒,怕韶妍流水匆匆。还一梦争春,旧馆榴火。(以上所引具见 《南北社卷选瑜》卷二)”皆细腻熨帖,咏物而不直现物之本体。然而,李靖国“咏绿杨”:“吹残玉笛,又丝丝弄影……堪叹。长条踠地,暮鸦已佔断”,陈栩评其“类皆绝妙好辞,惜所引典实,兼见柳字耳”(以上所引具见 《南北社卷选瑜》卷三),可反面进行例证。

咏物还需不脱不黏,有寄托,方为上乘。“著涒吟社”第九课“五日龙舟竞渡”,第三名汪应焜云:“星驰难见尾,云起自昂头”“水嬉成俗列,雷动听歌沤”。在陈栩看来,汪应焜应胜过第一,在于其“不脱不黏,并有寄托,不藉鸟兽名物为衬,盖亦咏物之上乘也”(见 《南北社卷选瑜》卷三)。

课题若为人文,咏物则变为了咏史。陈栩认为,此体贵在精炼。“著涒吟社”第八课“咏明女将秦良玉”,陈栩评“大都长篇,大幅铺叙始末。窃谓咏史题史,事已尽人而知,毋须琐琐叙述,只宜独运卓识,决然断定,即是上乘”(《南北社卷选瑜》卷三)。比如,第二名寄沤成昌 (子蕃)一首,其辞云:“桃花一骑剑门关,石柱忠贞冠百蛮。毕竟须眉逊巾帼,同名愧煞左昆山”,此诗非一味铺叙,而是独抒己感,所以备受陈栩青睐。陈栩推崇的是杜牧、李商隐一类的咏史,入于史而出于心,字字而见诗人之匠心。因此,“原批”评第七名陌路萧郎萧石顽七绝,“咏史题铺叙本事下乘也;夹叙夹议中乘也;最上一乘如画家笔墨,化为云烟,须于气韵中求之。斯语正与予所见略同”(《南北社卷选瑜》卷三),便深中陈栩口味。

四、结 语

陈栩早期的创作喜好“香奁体”,要“深情酝酿,意在言外”(见 《著作林》第十二期 《栩园诗话》),方得“香奁”真味。“著涒吟社”第十一课题目为“闺情”,第一名王佺孙、第二名袁士鑑等,均旖旎风流,被陈栩评点为佳作。纵观“著涒吟社”征集的社课,其题材不外乎咏物、咏史,时事占比极小。当时 《新疑雨集》流行,社课有时偏向于“香奁体”,这与陈栩早年的创作喜好吻合,他的评点也能得其三昧,社课的性质决定了陈栩的评点多是创作技巧方面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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