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地
2022-08-24魏炜段明
◇文/ 魏炜 图/ 段明
横河有案
林智是星湖派出所的社区民警。这天下午,他忽然接到了老妈的电话,说有急事,让他赶紧回家一趟。
林智匆匆忙忙地赶回家。进了家门,才发现家中来了位客人,老妈介绍说,这位宋国平,是他的一位远房舅舅。宋国平千里迢迢地从外地赶来,是因为他妈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林智有点儿哭笑不得。他的老家在几百里外的兴源,那里出了案子,他这个小片警怎么好插手啊。老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把他拉进卧室,正色道:“他妈妈救过我的命!这事儿你必须管!”
林智只好做了简单的安排,然后就跟着宋国平和妈妈一道出发了。他们坐上了开往兴源县城的长途车,行程要四个多小时。宋国平一上车就睡着了。林智小声问老妈:“您先跟我说说,他是我什么舅啊?”
老妈告诉他,宋国平的妈妈林秀珍,是她远房的姑姑,今年七十多岁了。林秀珍没外嫁,招了个上门女婿,也就是宋国平的爸爸,早些年去世了。
他们住的村子,名叫大杨村,村北有条河,叫横河。有一年冬天,林智的妈妈踏着冰过河去上学,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是林秀珍发现并把她拽上来的,救了她一命。
林智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搜出大杨村,放大了看,好对村子有个大致的印象。宋国平醒来后,林智让他指出他家的位置。确认了位置后,林智又问:“姥姥是跟你们生活在一起吗?”宋国平点了点头说:“是。”林智说:“把你家的居住情况跟我说一下。”他拿出纸和笔,边听边记。
宋国平的爸爸早年去世,林秀珍就跟宋国平一家一起生活。宋国平夫妻二人只有一个孩子,名叫宋宇航,今年二十八岁,刚谈了个对象,还没成家。
林智不解地问:“表哥二十八岁了,这年龄在农村也不算小了,怎么还没结婚呢?”
宋国平义愤填膺地说:“他们都嫌我家老人多,负担重!现在的人,怎么就这么势利!”
林智问:“你们家是怎么住的?跟我简单说一下。”
林智根据宋国平所说的画了张简图。宋国平家住的是一栋两层小楼,每层都是四间。宋国平夫妻俩住楼下西面的一间,林秀珍住东面的一间,中间两间相通,那是客厅。楼上的四间和下面布局相同,宋宇航住东面一间,其余的空着。院子里西边两间是厨房,东边是厕所和杂物间。院子很大,种了些树木和蔬菜,还养着猪和鸡鸭。当然,也少不了一个狗窝。
林智把图画完了,才问道:“姥姥是哪天不见的?”
宋国平说:“7月26日。”
7 月26 日这天,宋国平一家照常忙碌着。他和妻子下地锄草,儿子到县城的玻璃厂去做工,林秀珍在家待着。下午六点多钟,他们收工回家,没见到老妈,当即四下寻找,却怎么找都找不到。
林智想了想,问道:“你们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吗?”
宋国平摇了摇头说:“没有。大门也锁得好好的。”
林智皱眉沉思着。
晚上八点多钟,他们到了县城,然后打了辆车,赶往大杨村。宋国平事先打电话跟他妻子说过了,他妻子已经做好饭菜等着了。林智简单吃了两口,就独自出来,在村里转悠。
整个村子显得异常冷清,甚至有些诡秘。
村后就是横河,静静地流淌着。
林智顺着村道回到村里。不知是谁家的狗,听到他的脚步声叫了起来,接着就是一群狗叫,还有两条在外面晃荡的狗,竟一边叫着一边冲他扑过来。一个女人从小超市里出来,呵斥了几句,那两条狗就蔫耷耷地跑到一旁去了。女人看了看林智,微笑着问道:“你是哪家的客呀?”林智说:“宋国平家。”女人点点头,起身进了超市。林智跟着她进去,买了几样东西,结账的时候他随口问道:“你知道我姥姥失踪的事吗?”
女人说:“知道。那么大的事,全村人都知道。那天,我还帮着找了呢。”林智问道:“你说,那么大个人,咋就失踪了呢?”女人叹了口气说:“怪,就是怪呀。秀珍婶子身子骨好着呢,耳不聋眼不花,脑子也没毛病,陌生人带不走她。大伙儿都猜测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秀珍婶子已经遇害了,被人埋在什么地方;另一个就是她跟着熟人走了。走了以后的事,那就难说了。”
林智点了点头:“听说宋宇航说好了对象,你知道女方的情况吗?”女人高兴地说:“你问对人了!”
宋宇航说好的对象,是女人娘家那个村的,名叫春雨,是个好姑娘。她也在县城里上班,好像是跟宋宇航认识后不久,宋家上门提的亲,她家就答应了。春雨家日子过得不错,她又是独生女,好像没跟宋家提啥条件。
林智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但一时又想不出来。他看时间不早了,就回到了宋国平家。宋国平把二层的房间收拾出来,让林智和他的妈妈住。林智的妈妈仍在楼下客厅里和宋家夫妻聊着家常,意兴正浓。林智回到房里,上网搜集信息。不大一会儿,困意袭来,他就睡下了。
纸上谈兵
第二天一早,林智就去了县城。下午四点多钟,他回到村里,宋国平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给你打电话了。”林智一愣,问道:“啥事啊?”宋国平说:“你是贵客,舅舅们要请你喝酒!”林智无奈地笑了笑。
六点多钟,舅舅们陆续都来了,共六人,看上去都是五六十岁的样子,脸膛黝黑,头发都推得短短的,大多已经花白了,但眼睛却是亮亮的。其中有个叫林俊生的,是村主任,舅舅们都很敬重他。
菜肴很丰盛。林智按照他们说的规矩,一一给他们敬酒。一圈敬下来,他不觉有些醉意。林俊生咳了一声,说道:“小智,村里村外,我们都找过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派出所也查过监控录像,说你姥姥没去过镇上。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你舅这才大老远地把你请来。你真有办法?”
林智大着舌头说:“没办法,可以想呀。”
林俊生问道:“说想就能想出来?咱这儿都不是外人,你可以讲讲你的想法。或许,我们还能帮上你呢。”
林智诡秘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一般人呀,喜欢根据现场情况来想。我呢,是根据案件性质来想。根据现场情况来想的话,容易被假象所迷惑。只有探到根本,然后顺着思路找证据,才不易被别人左右。”
听林智说完,几位舅舅面面相觑,显然是没听懂。宋国平说:“我们文化水平都不高,你能不能说点儿我们能听懂的?”
林智点了点头,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姥姥失踪,对谁最有好处。”几位舅舅又是面面相觑。林俊生饶有兴趣地问:“那你快说说,你姥姥失踪,对谁最有好处。”
林智说:“很多人都说是宇航。”
宋国平一拍桌子,生气地说:“胡扯!”
林俊生说:“你别生气,先听外甥把话说完嘛。”
林智接着说道:“从表面上看,有些道理。我姥姥岁数大了,没有收入,是舅舅家的负担。正因如此,宇航才没说上对象。摆脱我姥姥,似乎成了宇航的大事儿。但果真如此吗?不然。我舅舅一家心地善良,对我姥姥一直很好,在村里是有口皆碑。宇航想害我姥姥吗?没有。要害,早就害了。我姥姥已经七十六岁了,还能活多少年?春雨跟宇航是自由恋爱,春雨看上的是宇航这个人,姥姥对宇航不是障碍。”
宋国平连连点头。
林智话锋一转,说道:“我接触过的案子,从目的上来说,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为情、为仇、为财。我姥姥这个年龄说不上为情,并且她一向与人为善,也没啥仇人。那就只剩一个了:为财。”
宋国平嗤笑一声:“我妈都得靠我们养着,哪来的财呀?”几位舅舅都跟着点头称是。林智胡噜了一下脑袋说:“那就等我访访再说。”
有人下黑手
林智发现村里有个废弃的院落,回去问宋国平。
宋国平说,那个院落的主人叫苏大牙。苏大牙是个外来户,在村里没亲戚也没朋友。他嫌村里穷,跑到煤矿上挖煤,后来把老婆孩子接走了,就再没回来。这房子是他家的,他没说话,别人也不能动,自然就看着它塌了呗。
林智自言自语道:“家里有座房子,他怎么就不闻不问了呢?”
宋国平说:“一座破房子,值不了俩钱,不值当惦记。”林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晚上,林智又来到那个院落。他拧亮手电,翻墙而入,来到瓦砾堆中,翻找着,想看看是否会有意外收获。
忽然,“嗖”的一声,他脑袋上挨了一击。他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被打的地方,生疼生疼的。他轻轻一摸,手上黏糊糊的,是血。他关上手电,辨别了一下袭击的方向,应该是在街上。他蹑手蹑脚地绕到后面,翻墙出来,矮着身子躲在墙下,绕到街边,探头往外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
林智回到宋国平家,老妈一看,吓了一大跳:“儿子,这是怎么啦?”林智说:“被人黑了!妈,这案子不能查了。否则,我非得死在这儿不可!”
宋国平连忙让妻子到药店去买碘酒和棉签。他拉住林智的胳膊,恳求道:“外甥啊,他为啥打你?因为你能破案,他怕了呀!你这一走,我上哪儿去找你姥姥呀?你不能走啊!”
老妈不干了:“国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都活不成啦。这事儿这么凶险,我们就不该来。你要再拦着,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宋国平咬了咬牙说:“那就回吧。我跟其他几个舅舅说一下,看他们怎么说。”
林智照着镜子,看着伤处。现在,被打的地方已经肿起一个大包,上面渗着血,血上沾着土。看来,那人是用土坷垃当弹丸打的他,意在警告。要是用石子,或者铁丸,他估计得丢掉半条命了。
舅妈买回了碘酒和棉签,他轻轻擦拭,再看棉签上的土迹,他心念一动。那人用土坷垃打他,既警告了他,又毁灭了证据啊。土坷垃一打上他,即刻碎裂了,他也就别想在碎土渣上找到什么痕迹。想从几块碎土渣上查来源,更是无稽之谈。看来,那人还有反侦查的能力。
第二天,林智待在宋国平家养伤,一天没出门。
傍晚,宋国平收工回来,对他说道:“今晚到俊生家喝酒。你要走了,我们得给你送行。”
林智跟着宋国平来到林俊生家。那几位舅舅也先后到了。
林俊生家住的也是两层小楼,布局跟宋国平家一样,甚至连院子的布局也一样。不过,林俊生家的院子里没种菜和果树,倒栽了好大一片竹子。竹林边有片空地,铺着青砖,上面放着一张石桌、四只石凳。他走近了看,却见石桌和石凳上都积着灰尘,想是有些日子没人坐过了。
几位舅舅看到他头上的伤,一位舅舅很心疼地说:“咋能打脑袋啊?打傻了咋办?逮着他,我先给他俩大耳刮子!”另一位舅舅更愁:“婶子先前不见了,我还想着有可能是她自己走丢了。现在看来,是有人使鬼。使鬼的人又逮不着,让人心里不踏实啊,不知道他还会干啥坏事。”还有一位舅舅说:“晚上我都不敢让孩子和媳妇出门了。”林智问道:“咱们村里,有谁会打弹弓啊?”
林俊生说:“我就会!”
绝对推理
林俊生走到外面的杂物间里,拿了两副弹弓过来,递给林智看。林智接过来,细细地看着。那弹弓的架子是用粗铁丝做的,两个犄角上拴着橡皮带,橡皮带的中间有个皮兜。他再细看,皮兜上还有些土迹,很新。
宋国平说:“我们都会。”
林智说:“我听说农村的孩子都爱玩这个。我没玩过。”
宋国平说:“不是玩,是为了看庄稼。这些年,不让打鸟了,鸟就多了起来。到了庄稼快熟的时候,鸟就成群结队地来吃,收成大打折扣。可要追吧,人哪追得上鸟?你追西它飞东,你在南它跑北,倒是这弹弓,能把它们吓走。家家户户都有几副弹弓,那可是守护庄稼的利器呀。”
林俊生说他刚看完地回来,轰走了不少鸟。
林智不觉点了点头,笑笑说:“好多事,不听人说,还真不了解。”
菜上齐了,大家开始喝酒。
两杯酒下肚,气氛就更活跃了。
林智笑着对林俊生说:“我以为,您是村主任,家里应该是很气派的。看了才知道,跟别的舅舅家也没两样。”
林俊生连连摆手,倒起了苦水:“咱这里的村主任,是个受苦受累还赔钱的营生。农民种地,啥钱都不用交,国家还给补贴。那些补贴款咱可不敢做手脚。镇上给的那点儿经费,还得省着点儿花。账目得公开,每一笔都要查,严着呢。咱村也没地可出租,没进项啊。”
几位舅舅连连点头,说是这么回事。
林俊生又劝了大家一杯酒。他放下酒杯,盯着林智,问道:“外甥,你到村里来的这几天,到底查到啥没?”林智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您觉得我能查到什么?”林俊生打着哈哈说:“不好查,是不好查呀。”林智放下酒杯:“你们先喝着,我去解个手。”林俊生说:“茅房在猪圈南边。”
宋国平说:“我带你去。”
两人走后,几个人接着喝酒。
不一会儿,院里忽然传来一声大骂:“林俊生,你这个王八蛋!”大家都愣住了。这明显就是林秀珍的声音啊。几个人愣了一下,然后一齐奔向门口。宋国平冲进门来,一拳打在林俊生的脸上:“混蛋,原来是你!”这一拳太用力,林俊生被打倒在地,鼻子流血了。宋国平冲过来,又抡起拳头,接着打。几个人忙把他俩拉开,问是怎么回事。宋国平瞪着眼睛怒吼:“是他抓了我妈!快把他捆起来!”几个人却都没动。
林秀珍扑进门来,对着林俊生又抓又挠。林俊生抱住脑袋,把脸埋在两腿间,林秀珍趁机揪下了他好几绺头发。林智急忙上前拦住了她。宋国平找来绳子,把林俊生捆住了。林俊生的媳妇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跑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咋回事?你们咋把他绑了?秀珍婶,你……”她显然蒙了。
几位舅舅还没回过神来,问道:“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林智问道:“你们没看到俊生舅舅家的院子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吗?”几位舅舅摇了摇头。他们跑到院子里看,怎么也没看明白,又回到屋里,问林智:“有啥不一样啊?”林智说:“他家的院子,长高了。别的地方,不好看出来,但那片竹林,露出了马脚。竹林太密,钻不进人去,所以竹林的地面,比院子的地面低了十来厘米。谁家会把竹子种在坑里呢?所以我就断定,竹子没种在坑里,而是院子长高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林俊生的媳妇说:“他说今年水大,怕院子让水淹了,就垫了垫。”
林智反问道:“你家的院子比别人家低吗?”
林俊生媳妇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来。
林智盯着她,问道:“一个多月前,你回娘家了吧?”
林俊生的媳妇一愣:“你咋知道?我妈病了,我回去照顾她一个来月。”
林智说:“你想想啊,他要干这么大的事儿,需要时间,又怕你不慎泄露出去,那就得挑你不在家的时候,而且时间比较长。关键的问题是,你家的地势本来就不低,他为什么要垫院子呢?我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在藏土。”
几个人听入迷了。
林智说:“为了证实我的推断,刚刚我问了舅舅,舅舅说他只往家拉了两车土。”
有个舅舅说道:“是拉了两车,放在过道里。我们要帮他往院里运,他说不用。过道就那么大,也就装得下两车土。”
林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就证实了我的判断,他拉两车土,是为了掩人耳目。从院子里挖出的新土,无论是往外运还是放在院子里,都很容易被发现。而把拉来的新土和院子里的土混在一起,就没人生疑了。其实,更多的土,是从你家院子下面挖出来的。你也不想想,你家院子这么大,两车土只够垫薄薄的一层,可你家院子却垫了十厘米,那得需要多少土啊?我就想,这么多土,你得在院子下面挖多大一个洞啊!”林智紧盯着林俊生说。
几个人已惊得瞠目结舌。
林智接着说道:“有了这个大胆的推断,我就在想,洞口会在哪儿呢?一定是在一个极隐蔽的地方。但这个地方,又要容易出入。因为要给我姥姥送饭呀,一天怎么也得进去一回。我在参观你家院子的时候,就一直在找。后来我发现,你家的猪圈比较特殊。猪圈是空着的,靠近院子的这侧有根木头支着块木板。我刚才上茅房,掐了我舅舅一下,让他跟我一道出来,就是想确认一下,那里是不是洞口。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林俊生狠狠地瞪着他:“你……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智笑了笑,说道:“我简单估算了—下。要把你家的院子垫到这个高度,至少需要运载力为十立方米的卡车运十多车的土。你运来了两车,又从地下挖出了八车。从地下掏出这么多土来,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林俊生白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宋国平忍不住问道:“他为啥要把我妈藏起来呢?”
林智说:“因为陈大牙家的院子呀!”
见财起意
林智通过查询市里批复的兴源县五年规划,发现了症结所在。兴源县为了发展轻工业,规划把大杨村一带开发成工业园区,这就要拆迁移民。林俊生贪念顿起,想到了陈大牙家的宅基地。
他先悄悄找到陈大牙,探了探他的口风。陈大牙说,他想把他家的宅基地转让给林秀珍。林秀珍救过陈大牙的命。他就让陈大牙写了一份转让宅基地的文书,揣着回来了。
其时,恰好他岳母病重,要他媳妇回娘家照顾。他就利用这个时机,在院子下面掏出一个大洞,又在上面做好伪装,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把林秀珍叫到他家,把她拖进洞里,锁在里面。他让林秀珍立下字据,把那块宅基地当作遗产转赠给他,但林秀珍死活不肯。
林秀珍想的是,只要给他写了,那自己的死期就到了。她不写,林俊生也不放她,每天夜里偷偷溜进洞来,给她送饭送水。他以为一个大活人被困在黑黢黢的地洞里,过不了多久就会疯。一个疯了的人,就不知道啥能写啥不能写了。林秀珍被关在黑洞里,早没了时间观念,等她写完了遗嘱,林俊生让她写哪天她就会写哪天。写个以前的日子,谁会在意?就算警察来查,也抓不到任何把柄。更何况,这本就是陈大牙家的宅基地,给谁不给谁,没几个人关心。
林智讲完了,看着林俊生:“是这样吧?”
林俊生狠狠地瞪着他:“派出所所长没给你查陈大牙的底档,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
林智笑了:“他没让我查,并不代表他不给查。他查到了底档,知道了陈大牙的去处,跟他取得了联系,然后让陈大牙联系我。我这才知道这块宅基地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不管哪里的警察,心里都想着群众的安宁,这个初心是不会变的。”
林俊生瞪着他,没说话。
林智还有句话没说出来。林俊生一定听说了,拆迁中有个规定,就是在建筑物上种植的树木,也会给予一定的补偿。所以,林俊生家才会种那么多竹子。按棵补偿,这可比种树多多了。这当然和风雅无关了。
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林俊生身子一软,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