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诗
2022-08-23菠萝包
菠萝包
三句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起来懒懒的。唯独一双眼睛，似是透着认真的光。
作者有话说：“十六岁喜欢的人，会记一辈子”，逛小破站在评论里看到这句话时，我默默陷入沉思——我十六岁那会儿，为什么每天想的都是中午得怎么跑才能抢到排骨炖豆角和小鸡炖蘑菇？我们学校食堂做饭真的很难吃，它存在最大的意义就是改正了我的挑食……对不起，我好像跑题了。正文绝对没有这么不正经，大家慢慢看。
【楔子】
宋依第一次见叶晨朗是在她的十六岁。
高中一年级第一学期的期末考，对宋依来说极为重要。因为家里还没上幼儿园的弟弟实在闹人，宋依只能约了好友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她们点了两杯果汁和华夫饼，坐在角落奋笔疾书的样子像是参加了某些重大工程。
蒋兰兰遇到一道实在解不开的题，便向宋依寻求帮助。宋依算出结果，却与练习册后给的答案大相径庭。她重算了一次，因为烦躁忍不住一边啃指甲，一边碎碎念着将算法嘟囔了出来。
许是觉得她太吵，隔壁桌的叶晨朗放下笔记本电脑，伸手冲着宋依比画了一个“给我看看”。
宋依没明白他的意思，忙红着脸道歉：“对不起，吵到你了吗？”
“题给我看一下。”
叶晨朗的手很好看，十指修长，指甲饱满，肤色看着比宋依还要白上几分。宋依愣了三秒，默默交出了练习册。对方扫了一眼后便将册子还给了她，他喝了口咖啡，懒懒地问：“你算出来的答案是多少？”
“1.5。”宋依如实相告，“答案给的是2.8。”
叶晨朗放下咖啡杯：“答案错了。”
“嗯？”
“练习册给的答案错了，你的才是正确答案。”他挽起袖口，重新将十指搭在键盘上，“既然认为自己的算法没错，那为什么觉得出版社给的答案就是正确的呢？”
这话说完，他像是给了自己什么启发，连按半晌删除键，把刚刚敲上去的东西一鼓作气删成了白板。
宋依忍不住又偷瞄了这个“怪男人”几眼。他很好看，也许是肤色和发色的缘故，整个人的颜色看起来都很“浅”。阳光应该没怎么忍心晒过他，那样的皮肤，一看就没经受过紫外线的摧残。
宋依沉迷于给人“相面”，完全没注意到蒋兰兰一直在小声喊自己的名字。蒋兰兰忍无可忍，伸手戳在宋依不自觉露出来的酒窝里：“依依，我在和你说话，听到了吗？”
“啊，你说什么？”
“我说……”蒋兰兰竖起练习册，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这人说话靠谱吗？”
她的声音很小，宋依几乎是靠读唇语才勉强“听”得到。
宋依默默抓起一块华夫饼塞进嘴里，若有所思：“应该靠谱。”
“因为他给出的答案和你一致吗？”
“不是……”宋依没忍住，又歪头偷瞄叶晨朗一眼，“你不觉得，他长了一张特别聪明的脸吗？”
蒋兰兰认真看向叶晨朗。
且不说“长得聪明”这一修辞在语言文法上是否适用，单单是叶晨朗现在的模样，就与“聪明”二字没什么相关——他的十指正在键盘上跳动，稍有卡顿，便会空出一只手来摧残自己的头发。他原本梳理整齐的发型因为不断被薅来薅去，成功进化成鸟窝，看起来乱蓬蓬的。
蒋兰兰叼着吸管，试图去理解宋依口中的“长了一张特别聪明的脸”。
她试探地问：“或许，你的意思是……他的发型很像爱因斯坦？”
宋依嚼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吞咽的华夫饼因一时激动被卡在了嗓子眼，她想要去拿果汁，却因手忙脚乱直接将杯子打翻。
她们这桌鸡飞狗跳。
隔壁那桌岁月静好。
叶晨朗从电脑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她，她憋着一张红通通的脸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服务员过来帮忙收拾时，忍不住拎起她湿答答的练习册发出感慨：“你要不要拍照留个证据？免得老师说你故意不写作业。”
“哪里能说不写就不写了？”蒋兰兰在一旁声情并茂，“别说只是被泼了果汁，就算是掉进了马桶，捞出来晾干之后不也不耽误奋笔疾书？”
隔壁桌的吃瓜群众突然笑出声来。
宋依回头看向他，虽没有镜子，但她也想象得到自己的窘态……好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对不起。”叶晨朗干咳一声，恢复了他原本的懒散，“我只是突然想起自己高中那会儿，也做过这套练习册。那会儿我后桌因为去看演唱会没来得及写作业，就谎称做值日时练习册不小心掉进了水桶里。”
“然后呢？”蒋兰兰眨了眨她八卦的慧眼，“老师信了吗？”
他摇头，撑着下巴，淡淡地说：“没有，老师让他站在走廊晾了一天的练习册。”
因為服务员还在收拾宋依那边的烂摊子，所以叶晨朗的桌子被暂时“征用”了。宋依其他被抢救成功的书本堆在他面前，上面整整齐齐地写了她的姓名、学校和班级。
“第三中学一年（5）班，你们班主任是刘晶？”
宋依怔然地点头。
叶晨朗笑了笑：“她也教过我三年。”
【二】
宋依第二次见叶晨朗也是在她的十六岁。
父母离异后，哥哥宋哲跟了妈妈，妹妹宋依跟了爸爸。后来，爸爸重组家庭，和他的新太太又生了一个儿子。宋依对上一辈人的情感纠葛没兴趣，对后妈也没有太多的敌意。大家相安无事地生活……只要这个叫宋远的熊孩子答应不随便进她的房间摧残她的手办，她就愿给他足够温暖的童年！
看着地上被硬生生摔断脑袋的“木之本樱”，宋依撸胳膊挽袖子，想暴揍熊孩子替自己的心肝宝贝报仇雪恨。可这事落在爸爸眼中，就是她小肚鸡肠在和五六岁孩子斤斤计较。
宋依愤然离家出走，可想来想去，却也只是从爸爸家出走到妈妈家——这大概算是父母离异的唯一好处，从一个地方离家出走，还有另外一个地方可以收留她。
原以为宋哲去了学校，这里要么没人，要么只有老妈躺在沙发上敷着面膜啃黄瓜，所以宋依也没太讲究礼貌。输入密码拉开门，人还没彻底进屋，就扯着脖子喊道：“妈，我来你这儿……”
“躲一躲”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她默默退出去，关上门。
重新输入密码，拉开门。
好吧，不是她开门的姿势不对，也不是她被宋远气得出现了幻觉。叶晨朗的确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正端着装满咖啡的杯子，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叶晨朗和妈妈是什么关系？宋依开启头脑风暴模式。
二胎？不对，他的年纪应该要比她大上几岁。更早的私生子？那这些年也藏得太好了。同事？叶晨朗最多也就是大学在读的年纪！家政？谁家家政会坐在这里悠闲地喝咖啡？难不成……这是妈妈给她找的后爹？
宋依有些凌乱，呆呆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直到妈妈从厨房出来。
张女士从厨房探了半边身子出来，大声催促道：“进来啊，还等着我给你找拖鞋吗？”
“啊，那个……我……他……”宋依偷瞄叶晨朗，有些语无伦次。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到了宋哲。
宋哲大她三岁，父母离婚那会儿，他就改姓了张。但因为“张哲”听起来没有“宋哲”好听，所以他在做自我介绍时还是会习惯性地用原名。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虽少，但关系还算融洽。
“哟，宋依来了，知道今天家里来了客人要吃大餐吧？”
宋哲在和宋依打招呼时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她被勒得连连咳嗽，下意识地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并附带一套肘击。
宋哲“嗷”了一声，指责宋依丝毫没有妹妹这一属性的萌点，一点儿也不温柔。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蹙眉，小声说：“就当看在家里来了客人的情面上，你能不能对我客气一点儿？”
宋依顺势问出重点，这位客人究竟是谁？
“我们是同学。”叶晨朗走过来，笑着向宋依自我介绍，“我们见过的。”
哦，还好，只是宋哲的同学，并不是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宋依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换鞋进屋子。张女士在厨房忙碌，很有大厨风范。但依照过往的经验，她对这顿饭是不抱有任何期待的。她一脸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抬头偷瞄叶晨朗一眼。
叶晨朗在和宋哲商量事情，两个人对着各自的电脑屏幕，时不时交流一些宋依完全听不懂的东西。叶晨朗注意到她的目光，侧身看过来，小声问：“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宋依舔了舔下嘴唇，“我就是感觉自己想起了什么事，但现在又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想起了什么事。”
叶晨朗：“……”
——你在说绕口令吗？
宋哲一直在忙，直到吃饭的时间，才想起询问宋依怎么突然过来了。宋依夹了一块糊了半面的红烧肉，气鼓鼓地将家里遇到的破事讲了个明白。
“总说我和小孩子斤斤计较，可难道不是这个小孩子先不干人事吗？”宋依扭头看向张女士，“妈，小时候我哥和我吵架，你也是先教育犯错的那一个吧？并没有因为我年纪小就让宋哲什么都让着我吧？”
宋哲默默扒了一口饭：“你想多了，那时候你玩疯了忘记去厕所，结果尿了裤子妈都是先怪我没看好……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宋依塞了个馒头。诚然在座诸位属她年纪小，可她也要面子的不是？小时候尿裤子这种话怎么可以随口便吐露出来？尤其是叶晨朗还在！
宋依不自觉地看向叶晨朗，他果然在偷笑！
宋依默默看向地板，想要找个地缝钻一钻，她现在就盼着叶晨朗保持沉默，就当没听到宋哲刚刚的话，给她留点儿颜面。可他还是张了嘴：“你说的那个手办我好像也有一个。”
“哦，他确实有一个。”宋哲拿出馒头，担当解说，“毕竟我们当时一起去的漫展。”
那个手办是有些历史的，宋依记得，她收到的时候宋哲也不过是还在上高中的年纪。她越想越觉不对，试探性地问道：“你们高中就是同学？”
二人点头。
宋依看向叶晨朗：“你之前说的那个把作业扔进水桶里然后被迫在走廊晾了一天的人，不会就是宋哲吧？”
“是他。”
宋依终于想起自己觉得想起但又没完全想起的事情是什么了——印象里，宋哲的确是干过一回这种事。事后，他还和她分享经验，说这招不好使千万别用来糊弄老师。她当时还吐槽来着：“放心，我不会的，我又不傻，不是吗？”
宋依看了宋哲一眼，又转身看向叶晨朗，她坐得笔直，认真解释：“我们家这么傻的就只有我哥一个，这种智商下线的事情我绝对没有做过。”
叶晨朗像是被她的认真感染，所以也很认真地点头算是回应。宋哲在一旁愤愤不平：“宋依，我好歹是你哥！葉晨朗，我好歹是你室友！你们说我坏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顾虑一下我的感受？”
宋依很冤，她全程主语都是“我”，哪里提了宋哲？
【三】
星期六的上午宋依接到一份不知是谁邮来的快递，打开后，发现是小樱的手办。和她那个一模一样，有些年头的样子，但保养得当，看起来和新的没什么区别。
宋依猜测是叶晨朗送来的，但也不敢笃定。毕竟只见过两面，这实在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可她问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个“好心人”是谁。等最后问到宋哲时，对方将话说得特别轻松：“哦，是他送的没错。他找我要了你的地址，这次你放好了，再被宋远摔了可就只能自己做手工把脑袋接上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礼物送到了宋依的心坎里。她觉得，就算宋哲一再强调对方不需要回礼，自己也应该表达谢意。
宋哲到底是她亲哥，很快就帮她将叶晨朗约了出来。
宋依揣着一颗七上八下乱跳的心去找人，想着反正宋哲也在会给她打圆场，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可等她赶到“指定”餐厅时，却发现角落里坐着的只有叶晨朗，她哥根本不在！
宋依咬牙。
——宋哲……你可真是我亲哥！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在叶晨朗抬头看向她时，果断开门见山：“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不用谢。”他的视线离开电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你当我移情别恋了就好，我最近喜欢……美羊羊。”
宋依：“……”
小樱如果知道自己输给了一只羊，一定会哭吧！
“你哥一会儿过来。”叶晨朗将菜单推给宋依，“想吃什么随便点，他说他过来买单。”
宋依捧着菜单偷瞄叶晨朗。她一直都好奇，他和宋哲两个人每天“噼里啪啦”地在敲什么东西。宋哲是计算机系的，他们是室友，所以应该同系才对……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叶晨朗主动解释：“老师布置的作业，设计一款用于签到的软件。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拉着宋哲想再加些东西，你想知道我们加了什么吗？”
宋依连连点头。
他托着下巴，用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脸颊。在宋依的眼神里看到足够的期待后，他却笑道：“暂时保密。”
宋依：“……”
叶晨朗撑着下巴，懒懒地笑着说：“先点餐，这个时间了，不饿吗？”
宋依原本挺饿的，但是现在肚子被好奇填满，已经饱了。出于礼貌，她没有继续追问。出于好奇，她一颗心被吊着，凄凄惨惨戚戚。直到宋哲过来，她都处于那种抓心挠肝的状态。宋哲在她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看什么呢？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什么也没看！”宋依没好气地给宋哲让了位子，“你怎么才来？”
宋哲坐下，看了一眼提前来的这两位画过的菜单，由衷地感叹：这是猪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叶晨朗，又看向宋依。目光在朋友和妹妹之间穿梭，然后越来越觉得氛围怪异。他往她身边凑了凑，趴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你一直盯着叶晨朗看，是对他……”
宋依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意见？”
宋依：“……”
她这天，是有些无语在身上的。
见她不说话，宋哲只当自己猜到了真相。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嘀咕：“你果然发现我晨哥神经病的本质了，你这孩子，打小就对神经病有意见。”
宋依有些凌乱，她什么时候对神经病有意见了？哦，除了宋哲这个神经病！
宋依心底无奈，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叶晨朗。他还在蹂躏着键盘，显然并没有发现宋哲的“诋毁”。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起来懒懒的。唯独一双眼睛，似是透着认真的光。他很喜欢现在在做的事情，哪怕只是老师布置的作业。那份认真，吸引着她的视线，让她有些挪不开眼。
宋依的十六岁，仿佛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四】
在得知叶晨朗那么努力只是为了在签到系统里加上“寝室大逃脱”时，宋依多少理解了宋哲所说的“神经病本质”——签到前所有人都要玩一款类似于“神庙逃亡+密室逃脱”的游戏，闯关期间，温暖的被窝、连载的动漫、刚到的外卖都会成为障碍，每一次中招，都会增加懒惰指数，等懒惰值加满就代表逃离失败，无法离开寝室就代表无法签到。
“所以呢？你们的作业合格了吗？”
“别提了！”宋哲干笑着看了叶晨朗一眼，“如果不是专业课老师脾气好，我们应该已经挂科了。”
寒假开始的第三天，宋依又在妈妈家楼下的餐厅里看到了叶晨朗和宋哲。
“你妈这两天休息，总惦记着做饭。我怕食物中毒，就跑出来了。”宋哲将菜单递给宋依，“为了你的身体健康，吃完再上去吧。”
宋依蹙眉：“倒也没这么夸张，虽然确实很难吃，但应该不至于中毒。”
“她在炖豆角，你觉得，她能炖熟吗？”
宋依不再反驳，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份生煎。她掰開一次性筷子，试探性地问道：“你们的那个游戏，能让我玩一下吗？”
叶晨朗快速将电脑交给她，并一脸期待。
虽然宋依没住过寝室，但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也有很强的代入感。喜欢宅在家里的女孩子，想要出个门，的确处处是阻碍。被窝这种东西啊，夏天倒还好，冬天还真是舍不得离开。寒假就应该趴在被窝里，叫上一份炸鸡加可乐的外卖，然后看刚刚更新的番剧。新番看完，就翻个身，用小号潜入论坛表达对某个角色的爱意。
游戏结束，宋依被抓回了被窝，签到失败。
宋依意犹未尽：“这简直就是宅女的理想生活！”
叶晨朗的眼睛亮了亮，往前探了探身子，眼巴巴地问：“怎么样？有没有要提的意见？”
体验感很好，没什么需要特别提出来的意见。画面流畅、动作利索，虽然内容简单，但特别有小时候玩网页益智类游戏的那种归属感。唯有一件事她一直很想问：“你们这个火柴人的腿一个长一个短，是故意设计的吗？”
两个男人沉默了。
他们一人抽出一张面巾纸，然后相当默契地同时动笔在上面画了火柴人。等看到他们两个的作品后，宋依明白了，不是刻意安排，只是水平有限。能把火柴人画成面条人，认真想想，也算是一种天赋。
“我画画还行，要不我帮你们画吧。”宋依接过服务员送来的生煎，笑着说了声“谢谢”。
叶晨朗完全没想考究她的水平，直接就想答应，毕竟她看起来有手有脚……只要有手有脚，画画就一定比他和宋哲强。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她的提议就被她哥打断了：“画什么画？你这个年纪学习为主知道不？我还没问你呢，期末考得怎么样？”
被问到成绩的宋依沉默了，默默低头吃生煎，为转移话题还让宋哲帮忙递了醋。
在宋哲的一再逼问下，宋依到底还是选择坦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的数学就没好过。靠的全是题海战术，做过的就会，没做过的类型憋死也想不出答案，你爹还说要给我报一个补习班呢。”
“你不想去？”
“我倒是想去，可他最近太忙，把这事给忘了。”
宋远要上幼儿园了，家里两个大人每天都在实地调研该把儿子送到哪里去。宋依提过一次补习班的事，老宋说让她自己去找。她想着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也得张嘴再管老宋要钱，瞬间有些下头，这事也就没再提过。
叶晨朗的睫毛颤了颤，他轻声提议：“要不，你帮我画原画，我帮你补数学？”
宋依眨了眨眼。
“我高中那会儿成绩还可以，数学大概在一百四十分左右。”
——您这叫成绩还可以？
【五】
按照原计划，叶晨朗是要每天去张女士那里帮宋依补习数学的，可这样他们都得早出门，而且，张女士在做饭一事上的热情与她的厨艺水平成反比例。
连吃两日后，叶晨朗再也崩不住了，果断拉着宋依转移阵地。
宋依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她也接受不了每天吃烧糊的茄子，然后还要被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好不好吃。没有更好的地方，他就把地点定在了她家楼下的咖啡厅里。后来她才知道，他是用他的早起换来了她的方便。
对补习这件事，宋依表示既期待又害怕……
虽然叶晨朗懒懒散散没脾气，可给她讲数学的，就没有哪个能一直保持温柔和善的人设。
宋依倒是不担心挨骂，主要是担心在叶晨朗面前彻底暴露自己的智商。为此，她拉上了宋哲，并祈求：“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他嫌弃我智商的时候帮我解释解释就行。我只是和数学这一科关系不怎么融洽，其他方面，我还挺聪明的。”
“他不会嫌弃你的。”宋哲信誓旦旦，“我们高中那会儿老师安排了一对一，就是成绩好的同学在闲暇时给排名靠后的同学讲讲题。当时分给叶晨朗的是我们班级的倒数第一，不到一个月，那个同学进步了将近二十名。”
“那个倒数第一的同学不会是个女生吧？”
这是什么甜蜜蜜的言情段子？所谓青春剧，不都是从学霸给学渣补课开始的吗？莫名的危机感萦绕在宋依的心头。她只恨自己没有早生五年，去当叶晨朗班级的倒数第一。
宋哲淡淡地说：“那个倒数第一，是我。”
宋依：“……”
她好像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但她一下子找回了自信，遇到不会的题直接就问，叶晨朗探着身子过来，扫一眼便算出了答案。他讲题的样子很认真，没有废话、没有多余的词汇，仿佛每一个字都是重点。可他说话的节奏又让她感觉很舒缓，只要认真听，瞬间就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偶尔走神的时候除外。
“在想什么？”发现她走神后的叶晨朗歪头问道，像是怕吓到她似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
宋依脱口而出：“在想我们老宋家何德何能，竟然都麻烦你补过课。”
叶晨朗笑出声来：“我也是有求于你的。”
“你好像对这个游戏很认真。”
“我对所有有意思的事情都很认真。”他拿过宋依的练习册，扫了一眼她做错的所有类型题，然后笑着说，“为什么觉得自己学不好数学呢？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就在给朋友讲题吗？而且还在出版社给出错误答案的前提下算出了正确答案。”
宋依戳了戳手指：“我只会做那些练习过好多次的题型，题干换个问法，我可能就不会做了。我觉得是我缺乏创造力，所以那些靠背就能拿高分的科目，我才比较擅长。”
“喜欢画画的人一般都很有创造力。”叶晨朗拿起宋依按照他的要求画的游戏人设概念图，发自肺腑地感到满意。
虽在外人眼里，叶晨朗应该是个理性的人。可他清楚，自己做事全凭喜好。只要是他喜欢的，哪怕没人理解也要去做。就像非要在老师留的作业里加上“寝室大逃脱”的小游戏，他喜欢，他就做，倒也不在意什么对与错。作业展示的时候，全班哄堂大笑。相较于他辛苦设计的游戏本身，大家似乎对老师那张被他气到发绿的脸更感兴趣。
有几位对他有些好感的女同学下课时围了过来，问他重做时需不需要帮助。那么简单的事情，當然不需要！他一一谢过她们的好意，然后又被老师抓去谈心：“你和宋哲这次的作业不是不好，只是，一个签到系统加这种东西，你觉得有意义吗？”
“没有。”
“那为什么还要加？”
“突然有了想法……”虽然没人理解，但他还是做了。
他的兴趣与努力除让老师生气和让同学们捧腹大笑，似乎再没有别的意义。直到偶遇了宋依，她很认真地提出想要试试他研发的游戏。而且，她好像还挺喜欢的……
叶晨朗自认是个较真的人，先前给游戏人物设计原画时宋哲不是没凭借着自己强大的社交能力去求了专业的美术生。可惜他的要求太多，把人通通劝退了。感谢宋依伸出援手;感谢她不厌其烦地修改;感谢她真的完美还原了他吹毛求疵的细节;感谢她笑容满是阳光，直接洒进了他的心底。
“以后要不要和我做校友？”叶晨朗发出邀请，并为让这句话不那么突兀而补充道，“当然，还有宋哲。”
双一流的大学，是她想考就能考上的吗？
宋依低头看了一眼练习册，承诺：“好啊，我会努力的。”
【六】
寒假即将结束时，宋依又收到一份来自叶晨朗的礼物。打开后，发现是他亲手整理的参考书。上面标记的各种重点都是她的弱项，除一年级上学期的内容，下学期的知识点他也帮忙整理了出来。她一页一页翻下去，发现他甚至预测了她可能会觉得学起来困难的地方。
依靠那本宝典，宋依的成绩突飞猛进。等到高二文理分科彻底舍弃“理综”后，年级排名又往前不少。蒋兰兰拎着成绩单，带着哭腔问：“依依，能不能把你的补课班介绍给我？”
“我没上补习班，我大概只能算是修炼了武功秘籍。”
宋依默默拿出叶晨朗设计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参考书，预习、学习加复习，她对照着翻了足有千八百遍。她准备拿出“宝典”的样子很大方，等蒋兰兰准备将册子接过去时，她却快速将它收了回去：“等我复印一本给你！”
蒋兰兰眨了眨眼，以宋依现在这个“抠抠搜搜”的神态，她觉得哪怕明天收到一本《九阴真经》的复印件，自己也不会过于惊讶。她只是有些好奇，宋依到底是从哪儿搞到了那么一本手账似的东西。粉红色的封面，中间穿插贴着各种彩色便利贴。封面上的字写得不错，但那个也说不出兔子还是猫的东西，画得格外抽象。以宋依过往的审美，肯定是要换个封面的。
等第二天蒋兰兰收到宋依“武功秘籍”的复印件后，很直白地问出了自己想了一整晚的问题：“这个封面设计……你不觉得特别抽象吗？”
“有吗？”宋依看了一眼封面上的Q版柯南，“我觉得画得还挺好看的，虽然线条简单，但是格外传神。”
蒋兰兰：完了，走火入魔了！
为向叶晨朗表达感谢，宋依准备送他一份谢礼。她向宋哲询问他的喜好，得到的回答却是：“你喜欢什么就给他准备什么，反正他和你的喜好都差不多。”
宋依当然不信这个敷衍至极的回答，为此苦心思虑了好几日。最后猛然想起叶晨朗和自己说过的话，连夜在某橙色软件上下了单，并掐着日子让宋哲给他带过去。
【七】
叶晨朗二十一岁生日，收到不少礼物。他虽然自认是个孤僻的人，但人缘意外地好，男生这边送的都大咧咧随便套了个袋子，女生们送得则裹上了各种精致的包装。他扫了一眼，特意找到宋依送的，然后将它第一个拆开。宋哲在旁观吃瓜，想看妹妹精挑细选出了什么玩意儿。包装拆掉后，他本人没什么反应，倒是正在喝水的宋哲将嘴里的水喷了个干净。
“她怎么会送你这个！”虽然被呛到了，但这并不耽误宋哲狂笑。
叶晨朗看了看手里的美羊羊，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他随口一句话，宋依竟然当真了。
宋哲凑过来：“你对这礼物很满意？”
叶晨朗点头。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美羊羊的？”
叶晨朗认真想了想，大概是现在。当初他忍痛割爱让出自己的手办，主要是自我脑补了一出无辜少女在后妈的摧残下摔碎了精神寄托的凄惨戏码。为不让她有心理负担，就随口编出个“美羊羊”。
他抬头看向宋哲：“我发现宋依比你聪明多了。”
“因为她发现了你喜欢美羊羊？”
“记得我给她整理的那本参考书吗？”叶晨朗说，“她认出了封面上我画的是柯南，你却猜是只兔子。”
宋哲无语。
——你觉得你很幽默？
【尾声】
大学入学第一天，宋依在校门口看到了叶晨朗。他向她打招呼，然后过来帮她搬行李：“你哥有些忙，让我过来接你。”
宋依点头。
他们在路上走了一分钟后，叶晨朗重新张嘴：“宋哲其实没事，我是主动过来接你的。”
宋依停下，看向叶晨朗。
叶晨朗停下，看向宋依。
然后，他们同时张嘴。再然后，同时闭上。
叶晨朗干咳一声：“你先说。”
“我就是想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我考不来这里。”
“你本来就聪明，我也没帮上什么。”他认真地说，“我想在毕业设计里加上‘社恐逃离人群’小游戏，原画就拜托你了。”
——你就不怕不能顺利毕业吗？
叶晨朗继续说：“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来找我和宋哲，现在同校，很方便。”
“可你们已经要毕业了。”
“在准备考研。”
“啊，那你一定要好好考！”
宋依追上葉晨朗的步伐。她好像，终于离他近了一些。
编辑/花火颜小二
